劉北野

劉北野

劉北野,筆名北野,1963年生於陝西,19歲移居新疆。當代重要漢語詩人。“華文青年詩人獎”獲得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北野曾長期任職於《新疆日報》等媒體,主任編輯;現任山東大學(威海)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北野作品散見於《詩刊》、《人民文學》、《十月》、《名作欣賞》、《新華文摘》、《創世紀》(台灣)、《當代詩壇》(香港)等海內外數十種中(英)文期刊。已出版的主要詩文集有:《馬嚼夜草的聲音》、《南門隨筆》、中英文對照《北野短詩選》、《黎明的敲打聲》、《在海邊的風聲里》等。

人物簡介


詩人劉北野
詩人劉北野
部分作品被譯為英文、德文、法文、俄文、蒙古文、哈薩克文和維吾爾文。主要作品有《北野軍成詩選》、《馬嚼夜草的聲音》、《南門隨筆》、英漢對照版《北野短詩選》、《黎明的敲打聲》、《在海邊的風聲里》等。曾獲得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政府首屆“天山文藝獎”,2004年,獲得“華文青年詩人獎”。許多作品被收入各類“年度詩選”,散文《孔子故里行》作為典範漢語文學作品被編入留學生專用教材《高級漢語讀寫教程》。

個人作品


主要詩文集

1.《北野軍成詩選》(與友人合作自費印刷,1987,烏魯木齊)
2.《馬嚼夜草的聲音》(華夏出版社,2000,北京)
3.《南門隨筆》(新疆青少年出版社,2001,烏魯木齊)
4. 英漢對照版《北野短詩選》(銀河出版社,2002,香港)
5.《黎明的敲打聲》(新疆電子出版社,2004,烏魯木齊)
6.《在海邊的風聲里》(黃河出版社,2008,濟南)

作品的傳播與影響

1.《人民日報》、中央電視台、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等媒體均對北野其人其詩作過專題推介;
2.《詩刊》(下半月號2003年第3期)、《詩探索》(2001年1-2輯)、《名作欣賞》(2002年第6期)、《新華文摘》(2004年第14期)等期刊,均以專輯或專欄形式隆重推介過北野的詩作;
3. 詩人的大量作品還被頻繁收入各類“年度詩選”;
4. 詩歌《致一位俄羅斯小姑娘》,被余傑的長篇小說《香草山》(長江文藝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全文引用;
5. 散文《孔子故里行》,作為典範漢語文學作品被編入留學生專用教材《高級漢語讀寫教程》(仵從巨主編,北京語言文化大學出版社,2000年1月第1版);
6. 詩歌《一群麻雀翻過高速公路》,被收入詩刊社編選的《詩刊50周年詩選》(作家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
7. 詩歌《回鄉之路》,被“新民歌運動”旗手洪啟譜曲傳唱,並收入其首張個人唱片《紅雪蓮》(中國青少年音像出版社,北京,2005)。
8. 2008年以來,收錄北野詩歌作品的重要選本有:
《新中國六十年文學大系:六十年詩歌精選》,王蒙、韓作榮主編,長江文藝出版社,2009年8月版;
《新疆文學作品大系(1949-2009)詩歌卷》,祝謙、鄭興富主編,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2009年9月版;
《山東30年詩選》,王夫剛、孫方傑、謝明洲主編,中國文聯出版社,2008年10月版;
《威海文學作品選集(1949-2009)詩歌卷》,張劍、燎原主編,山東文藝出版社,2009年11月版。

獲獎情況


1. 從事報紙采編工作二十餘年,先後獲得“中國新聞獎”、“新疆新聞獎”等各級各類新聞獎項十餘次;
2. 2003年獲得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人民政府首屆“天山文藝獎”;
3. 2004年獲得中國作家協會詩刊社第二屆“華文青年詩人獎”;
4. 2006年獲得威海市人民政府首屆“威海文藝獎”。
詩人北野生於陝西,長於新疆,曾長期生活於中國西部。先後畢業於渭南師範學院中文系和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曾在《新疆日報》等媒體供職二十餘年。2005年移居山東威海,執教於山東大學(威海)新聞傳播學院。開設的主要課程有:新聞採訪學、報紙編輯學、詩歌鑒賞與寫作練習、漢字書法等。先後畢業於渭南師專(今渭南師範學院)中文系和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魯迅文學院“首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員。

媒體訪談


都市報:“最近80後作家郭敬明當上了副社長,相當於副處級別,對此您怎麼看?”
詩人北野
詩人北野
北野:“沒什麼看法。我沒讀過80後作家的作品,因此關於他們,我無話可說。”
都市報:近些年新疆旅遊民俗類圖書在全國市場暢銷,新疆很多作家紛紛開始寫作此類圖書,而小說和嚴肅文學類圖書似乎遠遠沒有這些書有市場,這是新疆文化的悲哀還是幸運?
北野:這很正常。民俗類圖書具有現實性、知識性甚至實用性,小說不具備這些。如果一部小說對人們心靈的干擾超過了一本旅遊小冊子對人的誘惑,那將另當別論。問題是,震撼人心的文學作品似乎絕種了。
都市報:怎麼看新疆文壇現狀?
北野:喜憂參半吧。喜的是人才輩出,出書如同撒傳單;憂的是形同泡沫,出現的時候也就是消失的時候。
都市報:寫新疆人們多離不開戈壁、沙漠、民俗,假如您再寫新疆會寫什麼題材?
北野:新疆人內心的風景。也可以理解為風景的內心。
(《新疆都市報》記者侯菲)
有關北野及其詩歌的評論
周濤:北野是一個詩人氣質濃郁的人,然而他的詩人氣質迥異於一般人對詩人的膚淺印象。他表面平靜而內心涌動著海洋般的動蕩。他表面很“酷”很強壯但內心裡卻有著細膩豐富的愛與善良。他是那种放得開,收得住的人,敢愛敢恨,能起能落,可以寬容但到時候也決不手軟的人。
他彷彿內心裡深藏著一種宗教,多思少言,特立獨行。他是一個不容易被人影響和左右的人,同時又是一個傾心於他所忠誠的精神的人。
——摘自周濤:《歌聲多麼稀薄》,原載《詩探索》2001年1——2輯
韓子勇:他不僅僅是一個寫詩的人,他的生存大觀和生活的細枝末節,都浸透在詩意的氛圍中,都營造和帶出一個“場”,一種效應,很好地維護了詩人和詩歌的尊嚴。
北野不是焦慮和著急的人,輕鬆與節制、調笑與認真、目標的專一與生活的多樣、選擇性和寬容感……所有這些不全表現在他的生活中,也反映在他的詩歌里。
——摘自韓子勇:《詩在新疆》,原載《詩探索》2001年1——2輯
劉亮程:我一直在想,在新疆這樣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應該有一種與漢文化截然不同的詩歌,最起碼應該是異質的詩歌。但是這麼多年來,直到讀了北野的《馬嚼夜草的聲音》,我才感到它更像新疆的詩歌,更像在新疆這塊土地上產生的詩歌,因為他有一種多民族混合的激情,還有一種與漢文化主流詩歌截然不同的氣質。
就新疆的詩歌來說,早期的西部詩(新邊塞詩也罷舊邊塞詩也罷),它只具備新疆詩歌一種外在的東西,只唱出了這塊原土山川地貌的雄厚呀瑰麗呀這種東西,而這塊土地上人的生活,尤其是人和土地深層的痛苦,很少被詩人唱出來。但北野的詩更多所表達的,是這塊土地和人的無法言說的痛苦。
——摘自劉亮程:《什麼是新疆的詩》,原載2000年12月22日《新疆日報》第7版
沈葦:北野有四分之一藏族血統,還有四分之三自己也無法說清的血統。聽他唱歌是一種享受,抒情、悠遠、蒼涼,有著十足的爆發力。有時我覺得這傢伙唱得比寫得還要好,如果去走穴,定能唱紅大江南北,撂翻大牌明星。他的詩典雅、唯美、浪漫,維護著詩的古老品質和抒情的尊嚴,有一種取自藏歌蒙古長調和維吾爾十二木卡姆的韻律和風格。在隨意散漫的生活中,北野的原則性並未喪失在烈酒、莫合煙和羊肉的膻腥中,願意仰望更高的精神海拔,並為之行動。他的詩,比較準確地傳達了這塊土地的氣質和風貌,一種絢麗的蒼涼,一種享樂的憂傷。
——摘自沈葦:《亞洲腹地的詩群》,原載2002年8月14日《新疆日報》第7版
耿占春:北野的詩歌里,有著一種歷史的迴音,它的詠嘆就像是與禮拜儀式有關的領唱曲調,或者像街頭的民歌。它的格言性質中,迴響著《福樂智慧》的餘韻。如果說北野的聲音里有更多的本土性(這只是一個描述性辭彙),也不意味著其中沒有差異。它更多的是一種體現了差異中的認同。
——摘自耿占春:《詩中的西域——新疆五詩人論》,原載2002年1月9日《新疆日報》第7版
風馬:北野與詩,可能和宿命有關。當你和他接觸,當他在酒後唱歌,當你去讀他的作品,你會發現,這個人的個人品質與藝術品質是那麼和諧,總是那麼純粹、那麼率直、那麼性情化,沒有不自然的地方。
所以北野不需要把工夫用在詩外,也不必為自己的創作尋找理論方面的依據。他的詩歌道路通向遠方,沒有哪個詩人可以同他混淆。
在中國詩壇上,北野還是個不錯的牧民。他逐水草而居,在闊大的田地間游牧著生命的影子,結果,他就走到了天空的背面,把星斗牧放成羊群,把自己牧放成詩人。
讀《馬嚼夜草的聲音》,其實就是傾聽北野咀嚼詩歌的聲音。你會感到那匹有著高貴骨骼的馬兒於寧謐的星空下細細咀嚼。他咀嚼嫩葉,咀嚼莖穗,咀嚼出滋味和營養素。這樣,他才獲得了沸騰的血液,奔跑的動力和哺飼後代的鮮乳……
總之,北野的藝術視角是獨特的,他的目光如同一匹良種馬的舌頭,即便在蕁麻中也能覓食到嫩草,即便在荒漠中也能舔觸到清泉。
——風馬 2002年12月19日於北京,原載《詩刊》2003年第3期(下半月刊)
林莽:據說北野生命散淡,工作之餘結交許多朋友,唱得一手好歌。同他的詩歌一樣,他的歌唱也是以真情取勝的,無論是生命、寫作還是唱歌,他都是一個全身心投入的人。正因為如此,他的作品自然遠遠高於那些混跡於詩壇、自我標榜、自我戲劇化的偽詩人。他們那些缺少血色的蒼白之作是無法與北野渾然天成的詩歌相比較的。
——摘自林莽:《源於生命的風》,原載《詩刊》2001年第1期
謝冕:在滿世界都是絮絮叨叨的“口語化”中,終於讀到了北野,為他詩中的音響而欣喜,我指的是《遙望西域》。詩有一種雄渾的氣勢。《一群麻雀翻過高速公路》是禮讚,也是關懷。
——謝冕,原載《詩刊》2004年第5期(下半月刊)
葉延濱:北野的努力,讓邊塞詩不再作為“征服者”與外來“漂流者”的聲音。北野是本土角色,是力圖對這個世界展示自己的“西部”的親生兒子。北野努力寫出這方山水的魂魄,同時找到自己與這方土地的精神共存處——這是超越的努力。當然有時也稚氣。
——葉延濱,原載《詩刊》2004年第5期(下半月刊)
韓作榮:北野的新疆不是漫遊者筆下的浮光掠影,而是深入靈魂、充滿著靈性又被重新發現的新疆,是對新邊塞詩有所超越的作品。他的詩率直開闊,粗中有細,境界深遠,是此類詩中的上品。
——韓作榮,原載《詩刊》2004年第5期(下半月刊)
仵從巨:是什麼成就了北野和他的詩?這是一個與北野有關又超出北野的問題。我對此頗有興趣。北野的藏族血統應是一原因,這命定了他對於西域與吐蕃特人的親和感。而他自由、散淡與帶有某種野氣的執著天性,則與他詩中的樸素、大氣甚至高貴有關。
——摘自仵從巨:《詩與詩人的品性》,原載《名作欣賞》2002年第6期
殷謙(當代知名作家、詩人、著名文藝評論家):我和詩人北野是老朋友了,我是新疆人,而他曾在新疆工作過多年,算是半個新疆人了。劉北野以“北野”發表詩作和散文隨筆,而我也用筆名“北野”寫過小說、散文、隨筆、雜文、詩歌。他比我年齡大,是我的好朋友好老師,所以我常對圈裡說他是大北野,我是小北野。有讀者和媒體常常搞不清我們的關係,就此我對他說:“我們都叫北野,你說誰沾了誰的光啊?”他笑笑說:“好啊,人多氣旺啊,這還分什麼彼此?”說完哈哈大笑。劉北野為人豪爽,仗義,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他的詩歌質感很好,與他的人一樣,豪邁大氣,讀起來使人心潮跌宕,他是我認為中國最具實力的詩人之一。在詩人北野的詩歌或散文隨筆著作中,只有感人的真情,而看不到冷冰冰的廢話和空話;只有樸實的道理,而看不到或新或后的“時髦”理論。推動詩人北野進行詩歌研究和詩歌創作的根本力量,就是真誠以及細膩而溫柔的情感,這也是構成他詩歌作品內在價值最重要的因素之一。通讀劉北野的詩作可以發現,他對詩歌有著成熟的理解,那就是詩歌應該將指向他者的“人道同情”與指向自我的“性情抒發”統一起來,應該在對“天地自然”的敬畏與人的“生存處境”的關懷之間,探索一種和諧的平衡狀態。在詩人北野看來,對大自然充滿神聖的敬畏乃是文學的根本;對人類充滿同情的愛乃是文學的命脈。劉北野既是詩歌研究專家,又是現代重要的漢語詩人以及散文作家。無論是他的詩歌還是他的散文,在文體風格上都體現著詩歌與散文精神的根本特點,那就是自由的精神和真誠的情感。(殷謙●《作家北野和詩人北野》,見《文學評論》2006·4)
周濤(新疆著名作家):北野以他不算很多的詩、文,樹立起一個完整的人。有人性、有良知、有精神的深度也有體察社會的苦心,有樂觀向上的神性追求也有揮之不去的敏感和憂鬱……他可以當之無愧地認為自己是一個天才詩人,但是他從不妄越雷池。他是一個內心世界的純詩人而同時又是一個現實社會的明白人,他把兩者處理得井河兩不犯,真是不易。北野從未做過、提出過讓我為難、勉強的事,這說明他對我除了敬重別無利用之心,僅此一點,就讓我看到他作為一個詩人所擁有的自信力和品格。《詩生活月刊》
韓子勇(新疆知名作家):如同新疆大多數詩人那樣,或許由於距離的原因,或許由於地域的美與獨特的生活,北野的詩歌創作很少受到內地詩風的影響。在新疆的各個少數民族中間,詩歌的傳統深厚,詩人的地位尊崇,“一個地方怎麼能沒有國王和詩人呢”,儘管詩的處境日蹇,古典的情結和沒落的、由手好閑、拈花惹草風格依然若隱若現,閑散的、略嫌封閉的邊地生活,多樣的文化、宗教和語言,不同的族群和奇異的中亞山水,為新疆的詩歌注入健康和質樸的力量,而青年詩人良好的閱讀訓練又為他們的寫作提供了另一個支點和參照,注入一股現代性的品質。
南蠻:如果把北野的詩用音樂來表達,《馬嚼夜草的聲音》和《黎明的敲打聲》就是眾多歌碟中的快歌,既不會像刀郎一樣流行,也不適合用來在舞廳里跳舞,只是一張非類型化的流行作品,是那種很爽很勁而又動感十足的快歌,音樂如行雲流水,歌聲像御風而行,雖然風格不突不奇,但放眼當今華語詩壇,也並不多見。細究下來,北野的詩其實還是很傳統的,像是從史蒂夫。伍德、霍華德。瓊斯、菲爾。柯林斯那裡一脈相傳下來的,這些歌壇上的佼佼者,都曾有過非常深厚的搖滾時期,最終卻用鍵盤、鼓機程序、民謠吉他小碎片溶進了流行王國,風格變得模糊了,但他們曾經有過的經歷,卻使他們的歌像被民謠、布魯斯和搖滾樂渲染過一樣,有一種區別於時尚,區別於流行歌的紮實品質。另外,北野雖然寫的是詩,但他的聲音,他的表達,讀來卻特別陽光,特別自然,特別敞亮,特別有主見,讀的過程中,人好像坐在雪山下的綠草間,始終沐浴著南部歐洲的陽光,像一隻在任何時候都充滿了焦渴的鷹。即使是在他悲哀的時候,你仍然可以感受到他人格是獨立的,這在當今的華語詩壇也是少見的。

北野作品欣賞


不可磨滅的饢

沒到過新疆的人大都不知道饢為何物。
到了新疆的人也不見得立即就能說出那種寶貴食品的準確名稱。
有些缺乏文化寬容心的人,乾脆武斷地把饢叫做“烤餅”;在他們看來,饢的名字和製作方法甚至有點可笑。
其實饢一點也不可笑,包括它的麵糰、鹽水、黑芝麻、洋蔥末和古老的花紋。
饢比所有華而不實的東西如點心蛋卷、三明治、熱狗之類,更接近糧食的本質,因而也更營養人、更無害於人、更值得人類敬重。
如果有誰嫌饢的名字怪異,嫌Nang這個音節的拼讀有點瓮聲瓮氣、不如舒爾曼、潔爾陰之類輕巧、現代和摩登,或者從文字學的角度嫌饢這個字在表意上不夠象形,或者嫌打饢師傅的皮膚不夠細膩……總之,那也只能是一種對糧食和人類的感情貧血。
饢用了一個非常少見的發音和單詞來命名自己,這符合偉大事物追求簡樸的原則。
像許多品質優秀的事物一樣,饢地道、本色、不事喧嘩。
無論在多麼繁華的時代,在多麼寂寞的小巷,在伊斯坦布爾,在伊犁,在二道橋或者在喀什噶爾,饢總是樸素地微笑著,帶著古典溫和的香氣。
饢從來不通過報紙或電視廣告自己。
饢知道自己是最好的。不管這個世界出現了多少五花八門的食品,饢都是最真實可靠的糧食。
我不知道釋迦牟尼是不是被饢養大的,在偉大的先知裡面,穆罕默德和耶穌,定然是以類似於饢的食物,營養了自身和他們流傳千古的思想體系。
但我之鐘情於饢,卻完全並非出於對先知們的飲食摹仿。我熱愛饢純粹是因為饢的香味充分體現了糧食之美,而我崇拜糧食。
在新疆,我已經食用了十多年維吾爾人的烤饢。當然,有時在草原上我也食用哈薩克人柯爾克孜人用牛糞火烤制的饢餅。我以為維吾爾人在紅彤彤的饢坑裡用木炭或無煙煤烤制的大饢和窩窩饢,是最漂亮最誘人最好吃的。
千百年來,以烤饢為業的維吾爾手藝人,往往是在自己的饢鋪外面顯眼處掛上一隻饢,既作招牌也當樣品。而如今在類似於烏魯木齊這樣的大都市,在高樓林立之中,在寸土 寸金的繁華地段,烤饢師傅的饢鋪已被星級酒店和快餐店擠得沒了影子。但是不可磨滅的饢並沒有因此而消亡。人們看見饢已經大膽地走出作坊步入市場:就在水果攤的近旁,擺放整齊的饢套著塑料袋與麵包一起出售。生產與銷售的分離,說明饢在這個變幻無常的時代,不但沒有萎縮,反而老當益壯。
記得十年前一隻饢只賣兩毛錢;而如今饢已漲到一元,且食用者有增無減。饢的生命與魅力可見一斑。
(1995,烏魯木齊)

在海邊的風聲里

1.
一到冬天,海邊的房子就變成了勃朗特姐妹筆下的呼嘯山莊。
風往往是整夜整夜地刮。尖利的風聲,好像攜帶著圓盤鋸濺出的火星子,令人想起正在被切割的岩石、船塢、樓盤、森林和整個海岬。
有時大風搖晃著門窗,就像剛剛登陸的加勒比海盜,揮舞著火槍和大刀,兇悍地憤怒地嚎叫著。
2.
就是在這樣的夜裡,有一次我獨自到海邊散步。
海啊,那誕生風暴的地方,黑得像命運。而夜空,那原本是高掛星星的地方,低得像絕望。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一個垂釣的人,他戴著皮帽子站在海邊的一塊岩石上,向著洶湧的海浪使勁地拋撒著漁線。
風呼呼地吹刮著,浪嘩嘩地翻卷著,海水之上只有一點點微弱的燈光,連多腿的蝦爬子都鑽進了海底的石縫。
那麼此刻,這個兩足的、無毛的、直立行走的、戴著皮帽子的垂釣者,他到底指望著什麼呢?
他是不是有什麼解不開的結,需要通過一條漁線向大海訴說?
或者,他幻想著普希金童話里的小金魚,在這個惡浪滔滔的夜晚重現?
3.
這是2006年冬天的一個夜晚。
它距離我最初“把思想寫在紙上”的衝動,至少有二十多年時間了。
在海邊的風聲里,我漸漸意識到二十多年來我所熱愛的詩歌,正像今夜這惡浪滔滔的大海:
它沒有星光,沒有魔瓶,沒有尋找金羊毛的英雄,也沒有海妖的女兒那勾魂攝魄的歌聲!
它的表面翻滾著豪華游輪傾瀉的現代垃圾,它的深處游弋著鬼魂般的純物質的核潛艇。
它不適合垂釣,不適合洗澡,不適合想象,也不適合為了愛和美而進行的遠征!
它只適合:茫然和沉沒。
4.
大約在二十多年前,在遠離大海的中亞草原,在遠離泡沫的寧靜內心,我開始了純屬個人的詩歌之旅。
我相信“詩歌曾是神聖的語言”,並堅信它依然應該神聖。
我相信“人應該詩意地棲息在大地上”,儘管有人說“奧斯威辛之後寫詩是殘忍的”。
我相信“靈魂是肉體的氣味”,儘管有人對靈魂嗤之以鼻。
“生活並不美好,”我勉勵自己:“而我們的心,要向著美好死而無憾地飛呀!”
“把大地留給庸人去治理吧,”我寫道:“我要天空!”
5.
轉眼之間我已經43歲。
“從前我四處流浪 / 帶著短劍和詩行 // 如今我一片荒涼 / 青春和才華已快用光”。
當我顧影自憐的時候,我發現面目全非的不僅僅是從雪山到海洋的物理空間的變化,也不僅僅是從青春年少到英雄遲暮的歲月流逝的變化——最令我吃驚的是:
我常常被人們稱作詩人,而我感到生命和生活中的詩意正在消失或已經蕩然無存!
並且,像詩意、詩歌和詩人這類從前十分明晰的東西,現在變得一團混亂!
6.
“詩歌精神”是我十五年前提出的一個模糊概念。
我當時給它的定義里包含著“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之類的更加模糊的元素。
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日神的向上(如《浮士德》)還是酒神的向下(如《惡之花》),“詩歌精神”都是拒絕“庸眾習俗”的;好象詩意就是對惡俗生活的一種反動,好像寫詩就是對惡俗生活的一種抗擊。
然而,很快,惡俗生活全面擊潰了我那可憐的幻想,惡俗勝利了。其標誌是:
整個社會根本不把詩意、詩歌和詩人放在眼裡,社會尊重強權和鈔票,欣賞惡和丑。
在這個過程中,詩意蒸發了,詩人隱遁了,詩歌作為一種沒心沒肺的“文本”,則選擇與時俱進並開始大面積地轉基因繁殖:先是“惡作”滿天飛,繼而被憤怒的群眾撕開衣裙就地“惡搞”。
7.
詩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於我何有哉!”
諺云:“大道運行,各行其是可矣!”
是的:“如果我瞎了眼或者死了心,也許我可以做到保持沉默。”
然而遺憾的是,面對這個世界,我的心尚未停止跳動,它似乎並非無話可說。
(2006,山東 威海)

北野短詩六首

被風吹歪的人
在荒涼的海邊
被風吹歪的人灌了一肚子冷氣
頂著厄運,趔趄前行
烏鴉的熱心腸裹著黑毛
漫天飛舞的冰渣子
蓋住了松鼠小小的眼睛
有人在迷霧中獨自抽泣
有人在火鍋店將大雁剝了皮投進油鍋
有人攥著小小的心愿,希望在垃圾中勾出一包錢
撒尿的醉漢掏出了自己的法器
哦,就剩下你了,兄弟
對這個世界還抱有熱情!
冷啊,荒涼的海邊
冷啊,颳風的人世間
冷啊,烏鴉、松鼠和被剝了皮的大雁!
2008-11-18夜 北野寫於海邊
今夜的火車
今夜的火車穿過中原
像一聲慘叫,沒入時間的深潭
黑暗、潮濕的國土
星光暗淡,鬼火點點
暈眩的家園
漂浮著死魚和毒藥的河岸
醉酒的禿子倒在了洗腳屋
揭黑的記者收下了封口錢
紀曉嵐撫摸著二奶
蒲松齡迷上了搖頭丸
武松因為打虎被森林警察處以罰款
李逵撥開人群高喊:喝甚鳥彩,有甚好看!
今夜的火車穿過中原
像一聲慘叫,沒入時間的深潭
2008/11/2 北野寫於海邊
皇城印象
三十九歲那年
我以報喪者的身份走進國王的都城
我騎著單峰駱駝
酒壺兩邊蹲著我的黑鳥
我看見人民在王府井打水
地安門一帶的烤肉攤燒烤著人肉
到處警燈閃爍
遊客手裡的傻瓜相機冒著青煙
而國王躲在暗處
妃子們和伶優們擁擠在國家的前台
紛紛搶佔著電視頻道,彷彿那裡擺放著它們的
名分 和 靈位
我在王宮外的紅牆下歇息
一位兜售小紅旗的密探向我走來
我送給他一塊骨頭,謝絕了他的旗
他向我致以莫名其妙的敬禮
2002.10.6北野寫於北京
一車溫飽的豬
深夜裡一車溫飽的豬
在高速公路上昏昏欲睡
臉像白眉大俠,一副吃飽肚子不問世事的樣子
滾圓的身子擠在一起,像硅膠墊起的乳房顫顫悠悠
有的屁股朝外,翻卷著時髦的小尾巴
粉紅的陰戶依稀可見
啊,一車溫飽的豬不需要一個過路人的假慈悲
不需要你們他媽的科學、哲學、神學甚至豬權與祖國
向死而生!對,迎著刀子,迎著黎明前的血腥
一車溫飽的豬默認這該死的宿命!
2010.3.25 深夜溫州——文成途中
從西藏歸來的人
從西藏歸來的人
帶回了青稞的膚色和尼泊爾的誘惑
此外似乎沒有別的
火車翻越唐古拉山口
有人頭痛欲裂,有人隔窗看見
磕長頭的藏民用木板敲打硬邦邦的地面
懷孕的藏羚羊眼含淚水
她們要趕在流星落地之前產下幼崽
而鋼鐵擦出的火星子,引發了附近的雪崩
藏民極其友善
他們設在拉薩的家庭旅館
五十元一晚,還帶有獨立的衛生間
從大昭寺到布達拉宮廣場
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武警和便衣
禁止拍照,也禁止在廣場歇腳或放下背包
你會感到特別安全:
像軍營一樣紀律嚴明
像監獄一樣秩序井然
據說從拉薩簽證去尼泊爾十分方便
人民幣在加德滿都尤其堅挺
1萬元相當於10萬盧比
從西藏歸來的人還想再去西藏
她帶回了青稞的膚色和鄰國尼泊爾的誘惑
此外似乎沒有別的
2011/9/1 北野寫於海邊
即便是在寒風呼嘯的深夜裡
即便是在寒風呼嘯的深夜裡
燈也不能熄滅
遠行的人,也不能永遠杳無音訊
人間總得有點人味
白紙上的黑字總得有點氣血和生命跡象
家禽與野獸的蹄印總得有所區別
多少人死在衰敗的枝頭
多少花朵變成了幺蛾子
多少挖鼻孔的手指伸進了國家的腰包
而你說,隨它去吧,我們還有語言
當寒風從牙縫裡擠過
我們結冰的詞句冒著火
2012/1/4晨 北野寫於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