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之道
黃老之道
戰國時期主流道家學派,黃老之道尚陽與老莊尚陰相對。 “黃”意指黃帝,“老”意指老子,黃老學派則意為以黃帝,老子為依託,發揚黃帝,老子思想的一個學派。
“黃”意指黃帝,“老”意指老子。
該學派與老莊思想有著顯著區別,在某種程度上存在分歧。它的基本體系是由稷下先生慎到、田駢、環淵等創造的,其主要著作是《黃老帛書》和《管子》一書中的《白心》、《內業》、《心術》上下四篇以及《慎子》、《田子》、《蜎子》等。學術特徵為道法結合、兼采百家。
1、 “道家”概念最初所指是漢初的黃老;
2 、“道教”概念最初所指乃是儒家或儒教;魏晉時代,人們用“道家”指稱我們今天所說的道教,同時用仍用“道教”指稱儒家或儒教;
3 、道家和黃老一直是異名同實的概念;
4 、從漢朝末年開始,人們用黃老指稱今天所說的道教;
5、葛洪到寇謙之,道家、黃老和道教逐漸成為同實異名的概念;
6 、唐代及其以後,道家、黃老和道教仍然是同實異名的概念;
7 、嚴格區別道家和道教乃是今天學術界對古代情況的誤解,尤其是對道教的誤解;
8 、漢初黃老並稱,是由於黃帝是當時的上帝之首。漢末張角、張魯等為首之道,乃是漢初黃老道的繼承。今天所說之道教,就是漢初黃老道的延續。
9、道家、黃老就是道教,道教不只是求長生的方術之教,而是有一套高深哲學理論、高尚政治理想的、以善道教化天下為己任的、和儒佛並列的真正的人為宗教。司馬談指出道家“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司馬遷則更多地把這個學派稱之為“黃老”。在《史記·老子韓非列傳》中,司馬遷說申不害:“申子之學,本於黃老而主刑名”;說韓非:“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黃老”。這篇列傳中也講了莊子,但沒說莊子之學歸本黃老。司馬遷看到了莊子所著十餘萬言,“以詆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也看到了莊子不屬於漢初的黃老,不屬於“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的道家。在《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中,司馬遷指出,慎到、田駢、接子、環淵等,“皆學黃老道德之術”。司馬遷把這些學黃老道德之術的學者和孟子、荀卿同傳,當是因為他們有某些共同的思想傾向,這些思想傾向是老子所無而道家所有的。
這些戰國時代的學者,在司馬遷看來有共同的思想傾向,把他們都歸於“黃老”這一學派名下,這又是司馬遷用了自己的分類標準和自己當時的概念來追述前代之事。我們可以說,在戰國時代已有黃老或道家之實,但不能說戰國時代就有了黃老之名。那時有黃有老,卻無黃老;就像那時有老有黃,卻無道家一樣。
而所謂有黃老之實,也只能說是在某些學者中有黃老的某些內容,卻未必形成一個如儒如墨較為成形、傾向也較為一致的學派。他們各有漢初黃老的思想成分,但被他們更加突出的思想成分掩蓋著。從現存的資料,我們可以知道,韓非、申不害思想更加突出的是法家傾向,至於慎到、接子等人,我們能夠找到的思想材料極其稀少。司馬遷把上述諸人分歸於老子、孟子列傳,可使我們大體測知他們的思想傾向。
到漢初,有膠西的蓋公,“善治黃老言”,被曹參禮拜為師,“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其治要用黃老術”(《史記·曹相國世家》)。而蓋公的老師,可上溯到戰國末年樂氏家族的“善修黃帝、老子之言”(《史記·樂毅列傳》)的樂臣公。後來,曹參入朝作了相國,黃老術也正式作為治國的指導思想。漢文帝即位,其後竇氏“好黃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諸竇不得不讀黃帝、老子書,尊其術”(《史記·外戚世家》)。
黃老術作為當時國家的統治思想持續了數十年,治黃帝、老子之言的學者也正式形成為一個學派,即黃老學派,或曰道家學派。《史記·陳丞相世家》記陳平說自己多陰謀,是“道家”所禁;一面說陳平“好黃帝、老子之術”。在司馬遷的詞典中,黃老與道家乃是同實異名的概念。
雖然後來人們多用道家而少用黃老一詞,並且把道家內涵擴大到先秦莊子等人,但在漢代,甚至更長的一段時期內,人們還是更多地用黃老一詞來指稱漢初所出現的、被司馬談稱為道家的那個學派。(參見:任繼愈主編《中國哲學發展史》(秦漢卷)125、129頁,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道教創立的時候,奉老子為教主,以老子《道德經》為主要經典。道教信仰老子之“道”,認為道教徒如能真心修持其“道”便可長生久視,萬古常存而成為神仙。道家哲學是道教教義的理論基礎之一,《魏書·釋老志》在談到道教的本源和宗旨時稱:“道家之源,出於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資萬類。上處玉京,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為飛仙之主。千變萬化,有德不德,隨感應物,厥跡無常。……其為教也,咸蠲去邪累,澡雪心神,積行樹功,累德增壽,乃至白日升天,長生世上。”
先秦道家後來演變為黃老之學。
西漢時期,文帝景帝兩代(前179—前141)以“清靜無為”之學治理天下,與民休養生息,對於社會的各種生產活動及老百姓的生活,盡量不加干涉,任其自然發展,遂形成了以黃老道家思想為主的政治學說,世稱“人君南面之術”,史學界稱這一時期為“文景之治”。是故,黃老之學,蔚然而興。
黃老學大約產生於戰國中期的齊國。漢代黃老學的內容比較龐雜,除上述“人君南面之術”外,還有陰陽五行思想和神仙思想。
漢武帝劉徹繼位以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但又崇信神仙。這時,方士們便更以黃帝附和神仙學說,開始將神仙學與黃老學相結合,言神仙者都託名黃帝。
漢武帝元鼎四年(前113年),汾陰方士於土中得寶鼎獻於帝,謂黃帝當年亦得寶鼎,廣事封禪,常與神會;又言黃帝為五城十二樓以候神人;又言黃帝且戰且學仙,然後與神通,最後騎龍上天。漢武帝聽后十分羨慕,感嘆不已地說:“嗟呼!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屐耳!”(《資治通鑒·漢紀十二》)這時,帝王臣子業已把黃帝奉之為神明。
到東漢,人們除繼續推崇黃帝外,更是尊崇老子。拒《後漢書—楚王英》記載:“英晚節更喜黃老,學為浮屠(佛陀),齋戒祭祀”。漢明帝永平八年(公元65年)給楚王英詔書說:“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三月,與神為誓”。永平年間(58—75)作過重泉令和元和年間(84—86)作過益州太守的王阜,在《老子聖母碑》中贊曰:“老子者,道也,乃生於無形之先,起於太初之前,行於太素之元,浮遊六虛,出入幽冥,觀混合之未判,窺清濁之未分。”這時,已將老子尊為“道”的化身。
至東漢桓帝時(147—167),神仙學和黃老學相結合已正式形成黃老道。《後漢書·王渙傳》記載:“延熹中,桓帝事黃老道,悉毀諸房祀”。次年,又“親祀老子於濯龍(宮),設華蓋之坐,用郊天樂”。(《後漢書·祭祀志》)這時,老子已成為崇高的最高神靈。
黃老道繼方仙道之後興起,並由此過度到道教,是道教產生的重要一環。黃老道所尊崇的黃帝、老子,乃後來道教所信仰的至尊之神。黃老學說成為後世道教的理論基礎。
這一節,我們將以列舉資料為主,以說明唐宋以後,人們語彙中的黃老、道家仍然指的是道教,是和道教同實異名的概念。這些資料有:
道經唯五百九卷,是天尊道君所說。餘二百三十五卷,乃黃老等諸子之書(釋明概《決對傅奕廢佛僧事》)
故江西連帥路嗣恭……復雅重黃老,尊崇虛無。(李觀《道士劉宏山院壁記》)
多稱道家唯有《老子》兩卷,井蛙不知尾閭也。(顧況《衢州開元觀碑》)
道家之說,元氣本於一,一變而之九。故太乙行九宮,其壇場祈醮,具真仙官屬之品。(宋綬《宋西太乙宮碑銘並序》)扞
佛老之法,要其所歸,唯清凈寂滅,全自然之性,不以外物縻於中者也。佛氏黃老之法也。(王夷仲《重修仙鶴觀記》)
(上……)禱祀之儀,皆以太乙之學為本,而參用道家之說焉。
馮相、保章氏之占,流而為日官式局之法。而道家之所以圖其像,制其服物位號之差、壇場禱祀之法……(呂惠卿《宋中太乙宮碑銘》)。
道家之教,蓋源於庄(按:“庄”字疑衍)周之老聃,興於有唐之明皇,盛於我宋之章聖……(崇道大師何德順立石《廣州重修天慶觀記》)
臣謹按道家者流,本出於黃帝、老子,其道以清靜無為為宗,以虛明應物為用……自秦漢以來,始用方士言,乃有飛仙變化之術,黃庭大洞之法……下至於丹藥奇技。符籙小數,皆歸於道家。學者不能必其有無。然臣嘗竊論之:黃帝、老子之道本也,方士之言末也……(蘇軾《上清儲祥宮碑》)
老子之道,黃帝之道也……自漢人以黃老名家,儒者病之,至於今以異端見稱……(馬家鉉《洞霄宮莊田記》)。
謹按道家源於黃帝、老聃,至列禦寇、莊周氏,擴而大之,乃與孔子之道並立,為教於天下而不廢。(女幾野人辛願《大金陝州修靈虛觀記》)
予為之說云:古之隱君子,學道之士為多。居山林,木食澗飲,槁項黃馘,自放於方之外。若涪翁河上丈人之流,後世咸附之黃老家數,以為列仙。(元好問《紫微觀記》)
……殊不知神變出異,幻惑靡常,乃好奇者之所慕,誠道家之所謂狡獪也。(姬志真《重陽祖師開道碑》)
道家者流,其源出於老莊,后之人失其本旨,派而為方術,為符籙,為燒煉,為章醮,派愈分而迷愈遠,其來久矣。(徐琰《廣寧通玄太古真人郝宗師道行碑》)
道家者流,出黃帝老子,以清靜虛無為宗,頤神養性為事,長生久視為著效,神仙飛升為極致。(李之紹《仙人萬壽宮重建記》)
蘇公謂道家者流,本黃老,以清靜無為為宗,以虛明應物為用,以慈儉不爭為行。秦漢以來,始用方士言,飛仙變化之術,丹藥小技,皆歸於道。然黃老之道本也,方士之言末也,修其本而末自應,可謂盡善盡美矣。(許有壬《上清儲祥宮記》)
漢代所謂道家之言,蓋以黃老為宗,清靜無為為本。其流弊以長生不死為要,謂之金丹。(虞集《非非子幽室志》)
昔太史公撰次六家之要者,道家之名,歷代因之,無囗以囗靜玄囗為體,祈禳禱囗為之用,雖囗囗囗囗囗有囗囗囗其綜真治理,享帝禜星以為有國者崇福祈祥之地,其用則一而已。(單公履《太一二代度師贈嗣教重明真人蕭公墓碑銘》)
道家者流,秉要執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實有合於《書》之克讓,《易》之謙謙,可以修己,可以治人……自其學一變而神仙方技之說興,欲保性命之真而游求於外,盪意平心,同死生之域,而無怵惕於胸中,則其玄指復大異於前矣。(宋濂《混成道院記》)
……
上述文章,都是為道教所寫,其中所說的道家、黃老,指的就是道教。這表明,從唐到明,清代事實上也是一樣,人們仍然保留著傳統的說法,其道家、黃老概念,所指就是道教,甚至在這一千多年中,人們指稱道教,更多地是用道家、黃老這個概念,而不是用道教這個概念。
在《“道教”內涵》一節中,我們已經指出,大約從漢末開始,人們所用的“道教”一詞,所指乃是我們今天所稱的儒家或儒教;而“道家”一詞,指的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道教。這一節,我們還要指出,至少從漢朝末年開始,“黃老”一詞所指,也是我們今天所指稱的道教。《後漢書·皇甫嵩傳》載:
初,鉅鹿張角自稱大賢良師,奉事黃老道,畜養弟子,跪拜首過……
與張角的太平道同被尊為道教開端的是張陵或張修創立的“五斗米道”。《三國志·張魯傳》載:
張魯字公祺,沛國豐人也。祖父陵,客蜀,學道鵠鳴山中,造作道書以惑百姓,從受道者出五斗米,故世號米賊。陵死,子衡行其道。衡死,魯復行之。……其來學道者,初皆名鬼卒。受本道已信,號祭酒。各領部眾,多者為治頭大祭酒。皆教以誠信不欺詐,有病自首其過,大都與黃巾相似。
與“黃巾”相似,也就是與張角的太平道相似。裴松之注引《典略》,則說創五斗米道者為張修,且“修法略與角同”。《後漢書·劉焉傳》所載張魯事當是據《三國志》而來,李賢注所引《典略》則與裴注《三國志》所引相同。這說明,張陵或張修所創的五斗米道,也是黃老道。而當時人們的概念中,黃老道就是我們今天所指稱的道教。
到葛洪,道家與黃老不僅同實,而且均明確指稱我們今天所說的道教。下面是隨手拈來的幾個例證:
今若按仙經,飛九丹,水金玉,則天下皆可令不死,其惠非但活一人之功也,黃老之德,固無量矣。而莫之克識,謂為荒誕之言,可嘆者也。(《抱朴子內篇·釋滯》)
這裡所說的黃老,就是以求長生不死為目的的道教。
抱朴子曰:道書之出於黃、老者,蓋少許耳,率多後世之好事者,各以所知見而滋長,遂令篇卷至於山積(《抱朴子內篇·釋滯》)。
葛洪非常明白,真正由黃老所著的書是極少的,而當時所見如山積的黃老書,則大多是後世好事者據自己的知見而“滋長”起來的,這正是道教典籍由來的真實記述。這裡的黃老,也是指以求長生為目的的道教。
夫體道以匠物,寶德以長生者,黃老是也。(《抱朴子內篇·明本》)
是以道家之所至秘而重者,莫過乎長生之方也。(《抱朴子內篇·勤求》)
這裡的道家、黃老,都是指以求長生不死為目的的道教。
葛洪批評張角等人道:“曩者有張角、柳根、王歆、李申之徒,或稱千歲,假託小術,坐在立亡,變形易貌,誑惑黎庶,糾合群愚,進不以延年益壽為務,退不以消災治病為業,遂以招集奸黨,稱合逆亂……”(《抱朴子內篇·道意》)。這是道教內部的相互批評,批評張角等人雖同尊黃老之道,卻不以長生不死為追求目標。這一面說明道教內部有著不同的派別,一面說明葛洪在大局上是把“奉事黃老道”的張角引為同道的。
那麼,張角所奉事的黃老道,和漢初的黃老;牟子、葛洪所說的道家和漢初的道家有什麼關係呢?這是論述至此所必然要提出的問題。然而我們不忙立即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想和讀者一道,再繼續看看葛洪之後,古人語彙中的道家、黃老,其內涵是什麼。
葛洪之後,人們才逐漸用“道教”一詞指稱我們所說的道教,同時仍然使用黃老、道家這樣的概念。黃老、道家、道教三者成為異名同實的概念。《魏書·釋老志》載,太上老君降臨嵩岳,對寇謙之說:“吾此經誡,自天地開闢已來,不傳於世,今運數應出。汝宣吾新科,清整道教,除去三張偽法,租米錢稅,及男女合氣之術……”。這裡的“道教”不是以儒家之五經為教,而是以老子之道為教,道教的概念,從此以後就專指以長生不死為目的的宗教。同時,道教仍然用道家、黃老的名稱。《魏書·釋老志》載:
道家之原,出於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資萬類。上處玉京,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為飛仙之主……
這裡的道家仍然是道教的另稱。
略晚於寇謙之,在南朝,圍繞顧歡的《夷夏論》、張融《門論》所進行的論辯中,道家、道教、黃老作為同實的概念被論辯雙方加以使用:
案道經之作,著自西周;佛經之來,始乎東漢。年逾八百,代懸數十。若謂黃老雖久,而濫在釋前,是呂尚盜陳恆之齊,劉季竊王莽之漢也。(《南齊書·顧歡傳》)
道家之旨,其在老氏二經……
今之道家所教,唯以長生為宗,不死為主(明僧紹《正二教論》)
道家經籍簡陋,多生穿鑿。至如《靈寶》、《妙真》,采撮《法華》,制用尤拙。
夫明宗引會,導達風流者,若當廢學精思,不亦怠哉?豈道教之筌邪?(謝鎮之《重與顧道士書》)。
然自釋之外,儒綱為弘。過此而能與仲尼相若者,黃老實雄也。(周顒《難張長史門論》)
上述黃老、道教、道家,都是同實異名的概念。
北朝末年,對黃老、道家概念的使用,仍然保持著寇謙之以降的傳統。僧人道安著《二教論》道:
敬尋道家,厥品有三:一者老子無為,二者神仙餌服,三者符籙禁猒……
且道家之極,極在長生,呼吸太一,吐故納新。
這裡的道家,仍然指的就是道教。這樣的傳統,直到宋元明清時代,都沒有根本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