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龍·情采
文心雕龍·情采
《情采》是《文心雕龍》的第三十一篇,主要是論述文學藝術的內容和形式的關係。本篇是針對當時“體情之制日疏,逐文之篇愈盛”的創作風氣而發的。
情采
全篇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論述內容和形式的相互關係:形式必須依附於一定的內容才有意義,內容也必須通過一定的形式才能表達出來,二者實際上是一個相依相存的統一體。劉勰認為文學作品必然有一定的文采,但文和采是由情和質決定的,因此,文采只能起修飾的作用,它依附於作者的情志而為情志服務。第二部分從文情關係的角度總結了兩種不同的文學創作道路:一種是《詩經》以來“為情而造文”的優良傳統,一種是後世“為文而造情”的不良傾向。前者是“吟詠情性,以諷其上”,因而感情真實,文辭精練。後者是無病呻吟,誇耀辭采,因此,感情虛偽而辭采浮華。劉勰在重點批判了後世重文輕質的傾向之後,進一步提出了“述志為本”的文學主張。第三部分講“采濫辭詭”的危害,提出正確的文學創作道路,是首先確立內容,然後造文施采,使內容與形式密切配合,而寫成文質兼備的理想作品。
(一)聖賢書辭,總稱“文章”1,非采而何2?夫水性虛而淪漪結3,木體實而花萼振4:文附質也5。虎豹無文6,則鞟同犬羊7;犀兕有皮8,而色資丹漆9:質待文也10。若乃綜述性靈11,敷寫器象12,鏤心鳥跡之中13,織辭魚網之上14,其為彪炳15,縟采名矣16。故立文之道17,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18;二曰聲文,五音是也19;三曰情文,五性是也20。五色雜而成黼黻21,五音比而成《韶》、《夏》22,五情發而為辭章23,神理之數也24。《孝經》垂典25,喪“言不文”26;故知君子常言27,未嘗質也28。老子疾偽29,故稱“美言不信”30;而五千精妙31,則非棄美矣。莊周雲32“辯雕萬物”33,謂藻飾也34。韓非雲35“艷采辯說”36,謂綺麗也37。綺麗以艷說,藻飾以辯雕,文辭之變,於斯極矣。研味《李》、《老》38,則知文質附乎性情39;詳覽《庄》、《韓》,則見華實過乎淫侈40。若擇源於涇渭之流41,按轡於邪正之路42,亦可以馭文采矣。夫鉛黛所以飾容43,而盼倩生於淑姿44;文采所以飾言,而辯麗本於情性45。故情者46,文之經;辭者,理之緯47。經正而後緯成,理定而後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48。
〔譯文〕
情采
〔註釋〕 1 文章:《論語·公冶長》:“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何晏註:“章,明也;文,彩。形質著見,可以耳目循。” 2 采:文采。本篇多用以泛指藝術形式。 3 性:性質,特徵。淪漪(lúnyī倫一):水的波紋。 4 萼(è餓):花朵下的綠片。 5 文:即采。質:即情。這句說明內容和形式的關係的一個方面。 6 文:這裡指虎豹皮毛的花紋。 7 鞟(kuò擴)同犬羊:《論語·顏淵》:“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鞟:去了毛的皮革。 8 犀兕(xīsì西寺):都是似牛的野獸(犀是雄的,兕是雌的),皮堅韌,可制鎧甲。 9 資:憑藉。 10 質待文:這說明內容和形式的關係的又一個方面。 11 綜:交織,這裡是加以組織的意思。性靈:指人的思想感情。 12 敷寫:即描寫。敷,鋪陳。 13 鏤(lòu漏)心:精心推敲。鏤:雕刻。鳥跡:指文字。相傳黃帝時的倉頡受鳥獸足跡的啟發而造文字。(見許慎《說文解字序》) 14 織辭:編織文辭。魚網:指紙。《後漢書·蔡倫傳》說蔡倫開始用樹皮、魚網等造紙。 15 彪炳:光彩鮮明。 16 縟(rù入):繁盛。名:《釋名·釋言語》:“名,明也,名實使分明也。” 17 道:道路,途徑。 18 五色:青、黃、赤、白、黑,指作品的形象描寫。《詮賦》:“寫物圖貌,蔚似雕畫。”《物色》:“凡摛表五色,貴在時見,若青黃屢出,則繁而不珍。” 19 五音:宮、商、角、徵(zhǐ止)、羽,指作品的聲韻。包括《樂府》篇“聲為樂體”、“詩聲曰歌”的“聲”,和《聲律》篇講得宮商聲韻。 20 五性:指從心、肝、脾、肺、腎產生出來的五種性情。晉代晉灼《漢書音義》說:“肝性靜”,“心性躁”,“脾性力”,“肺性堅”,“腎性智”。(《漢書·翼奉傳》注引)這裡指作者的思想感情。 21 黼黻(fǔfú斧扶):古代禮服上的花紋。黼:半白半黑的斧形。黻:半黑半青的兩個“己”字形。 22 比:綴輯。《韶(sháo勺)》:舜時的樂名。《夏》:禹時的樂名。 23 情:當作“性”。 24 神理:神妙的道理。從《文心雕龍》全書多次所用“神理”一詞的意義來看,所謂神妙的道理,就是《原道》篇所說的“自然之道”。數:定數。
孝經
(二)昔詩人什篇1,為情而造文;辭人賦頌2,為文而造情。何以明其然?蓋《風》、《雅》之興3,志思蓄憤,而吟詠情性,以諷其上4:此為情而造文也。諸子之徒5,心非鬱陶6,苟馳誇飾7,鬻聲釣世8:此為文而造情也。故為情者要約而寫真,為文者淫麗而煩濫9。而後之作者,采濫忽真,遠棄《風》、《雅》,近師辭賦;故體情之制日疏10,逐文之篇愈盛11。故有志深軒冕12,而泛詠皋壤13;心纏幾務14,而虛述人外15。真宰弗存16,翩其反矣17。夫桃李不言而成蹊18,有實存也;男子樹蘭而不芳19,無其情也。夫以草木之微,依情待實;況乎文章,述志為本:言與志反,文豈足征20?
〔譯文〕
詩經
1 詩人:《詩經》的作者,同時也指能繼承《詩經》優良傳統的作家。詩:詩篇。 2 辭人:辭賦家,同時也指某些具有漢賦鋪陳辭藻的特點的作家。揚雄《法言·吾子》:“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 3 《風》、《雅》:指《詩經》中的《國風》、《小雅》等代表作品。 4 諷:婉言規勸。上:指統治者。 5 諸子:這裡指漢以後的辭賦家。 6 鬱陶(yáo搖):憂思鬱積。《楚辭·九辯》:“豈不鬱陶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王逸註:“憤念蓄積盈胸臆也。”(《文選》卷三十二) 7 苟:姑且,勉強。 8 鬻(yù玉):賣。聲:名聲。釣:騙取。 9 濫:不切實。 10 體:體現。制:作品。 11 逐文:單純地追求文采。逐:追逐。 12 軒冕(miǎn免):指高級官位。軒:有屏藩的車。冕:禮冠。 13 皋(gāo高)壤:水邊地,指山野隱居的地方。 14 心纏幾務: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機務纏其心,世故繁其慮。”幾務:即機務,指政事。 15 人外:指塵世之外。 16 宰:主,這裡指作者的內心。 17 翩(piān篇):疾飛。《詩經·小雅·角弓》:“翩其反矣。”鄭註:“翩然而反。” 18 “桃李不言”句:這是古代民謠。《史記·李將軍列傳贊》中引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蹊:路。 19 男子樹蘭:《淮南子·繆稱訓》:“男子樹蘭,美而不芳。”芳:花的香氣。這個說法當然不可信,劉勰借用此話是意在強調真實感情在文學創作中的重要性。 20 征:證驗。
(三)
是以聯辭結采,將欲明經1;采濫辭詭2,則心理愈翳3。固知翠綸桂餌4,反所以失魚。“言隱榮華”5,殆謂此也6。是以“衣錦褧衣”7,惡文太章8;《賁》象窮白9,貴乎反本。夫能設謨以位理10,擬地以置心11;心定而後結音,理正而後摛藻12;使文不滅質13,博不溺心14;正采耀乎朱藍15,間色屏於紅紫16:乃可謂雕琢其章17,彬彬君子矣18。
〔譯文〕 因此,寫文章時運用辭藻,目的是要講明事理。如果文采浮泛而怪異,作品的思想內容就必然模糊不清。這就好比釣魚的人,用翡翠的羽毛做釣繩,用肉桂做魚食,反而釣不到魚。《莊子·齊物論》中說“言辭的涵義被過繁的文采所掩蓋了”,指的大約就是這類事情。《詩經·衛風·碩人》說“穿了錦繡衣服,外面再加上罩衫”,這就是因為不願打扮得太刺眼。《周易》中講文飾的《賁卦》,最終還是以白色為正,可見采飾仍以保持本色為貴。進行創作應該樹立一個正確的規範來安置作品的內容,擬定一個適當的基礎來表達作家的心情;只有作品中所體現的思想感情確定了,才能據以配上音節,綴以辭采;從而做到形式雖華美,但不掩蓋其內容;辭采雖繁富,但不至埋沒作家的心情:要使赤、青等正色發揚光大,而把紅、紫等雜色拋棄不用:這才是既能美化作品,又能使內容形式都符合理想的作家。
〔註釋〕 1 經:王利器校改作“理”。理:指作品的思想內容,和上文所說“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中的“情”、“理”意同。 2 詭:反常。 3 心理:作者內心所蘊蓄的道理,表達而為作品的思想內容。翳(yì意):隱蔽。 4 翠綸:用翡翠鳥毛做的釣魚線。桂:肉桂,喻珍貴食物。餌(ěr耳):引魚的食物。《太平御覽》卷八三四錄《闕子》:“魯人有好釣者,以桂為餌,黃金之鉤,錯以銀碧,垂翡翠之綸,其持竿處位即是,然其得魚不幾矣。故曰:釣之務不在芳飾,事之急不在辯言。” 5 言隱榮華:這是《莊子·齊物論》中的話。隱:埋沒。《莊子》原文“隱”下有“於”字。 6 殆(dài代):幾乎,大約。 7 褧(jiǒng迥):一種套在外面的單衣。這句是《詩經·衛風·碩人》中的話。 8 章:鮮明。 9 《賁(bì必)》:《易經》中的卦名。賁:文飾。窮白:最終是白色。《賁》卦的最後說:“白賁無咎。”王弼註:“處飾之終,飾終反素,故在其質素,不勞文飾而無咎也。” 10 謨(mó魔):王利器校作“模”,規範的意思。 11 地:底子,這裡指文章的基礎。本書《定勢》篇中曾說:“譬五色之錦,各以本來為地矣。”心:指作品的思想內容。 12 摛(chī吃):舒展,發布。 13 文:指作品的文采。質:指思想內容。 14 博:指辭採的繁盛。溺(nì逆):淹沒。《莊子·繕性》:“知,而不足以定天下,然後附之以文,益之以博。文滅質,博溺心。” 15 正采:即正色。《禮記·玉藻》:“衣正色,裳間色。”疏引皇氏云:“正,謂青、赤、黃、白、黑,五方正色也;不正,謂五方間色也,綠、紅、碧、紫、駠黃(即留黃)是也。”朱:屬赤色;藍:屬青色,都是正色。《說文》:“藍,染青色也。” 16 間色:由正色相間雜而成的雜色。屏:棄。紅、紫:都屬雜色。 17 章:文采。 18 彬彬(bīn賓):指文質兼顧,內容和形式結合得恰當。《論語·雍也》:“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楚辭
〔譯文〕 總之,語言要有華美的文采才能流傳久遠,這確是不錯的。運用文思的方法既然明確,作品中的文采就能適當豐富了。但吳地出產的錦繡容易變色,木槿花雖美而不能持久;寫文章如果類似這樣,只有繁麗的文采而缺乏深刻的思想情感,看起來必然令人生厭。
〔註釋〕 1 遠:指流傳久遠。《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言之無文,行而不遠。” 2 心術:運用心思的道路,這裡指寫作的方法。形:顯著,明確。《禮記·樂記》:“應感起物而動,然後心術形焉。”孔疏:“術,謂所申道路也;形,見也;以其感物所動,故然後心之所由道路而形見焉。” 3 贍(shàn扇):富足。 4 渝:變。 5 舜:木謹(jǐn僅)花。英:花。木槿花朝開暮落,有花無實。
作為我國第一部系統闡述文學理論的專著,《文心雕龍》體例周詳,論旨精深。書中不僅有對文學的基本原則的論述和對各種文體的淵源和流變的闡明,更有對文學創作中的藝術規律和方法的揭示,為全書的精華所在。而情采說,關於文學創作中內容和形式問題的見解,作為劉勰文學理論體系的基本觀點之一,構成了全書重要部分,它集中體現在第三十一篇——《情采》。在《情采》篇中,作者在繼承基礎上超越了前人的成果,成就了自己犀利而獨到的見解,又輔以批評家公正客觀的眼光,針對當時“體情之制日疏,逐文之篇愈盛”的形式主義的創作風氣發己之議論,強調“為情而造文”,強調“述志為本”,反對“為文而造情”,反對“苟馳誇飾,鬻聲釣世”,提出了“情者文之經”、“聯辭結采”的審美論。文章主要包含以下方面的內容:
讀解
一.“情”“采”的涵義——內容與形式 首先要明確的是“情”“采”概念所指。“情”指情理,即文章的思想內容;“采”指文采,即文章的表現形式。這一點上研究界多已達成共識。近年來,隨著研究方法的不斷更新和研究的不斷深入,學術界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認為概括地用內容——形式來理解“情采”過於簡單化、表面化了。例如童慶炳先生就提出,應把“情”到“采”作為一種動態的過程。即“情”的產生有一個過程,從“情”呼喚“采”,並賦予以“采”也是一個過程。提出情感的兩度轉換說。另外,有人認為,“情”當釋為誠信的“誠”,指人內心真實的心意狀態,即作家臨文時的真情實感;“采”不是指整個藝術表現形式,而單指文辭的使用。這多是些後起之輩,聲音雖微弱但勇氣可嘉。其實這些觀點與傳統的意見並未相悖,只是在細枝末梢上有所改進和創新。劉勰將孔子“文”“質”的觀念援引至文學,表達為“情”“采”。無論“情”是情理還是誠信,“采”是文采還是文辭,都不出內容和形式這個大的範圍,作家要表達的——情采並茂、質文並重的整體思想是沒有異議的。筆者立足原文,出於自己的理解,對“情采”概念持傳統說法:“情”為情理,或日情性、情志,都是由創作者思想感情所決定的文章的思想內容;“采”為文采,包括對偶、聲律、辭藻,還包括不講對偶、聲律、辭藻的經書的散行文——“精理為文,秀氣成采”(《徵聖》)的理精氣秀之文章。二.“情”“采”的辯證統一——“文附質”與“質待文”再則來看劉勰對情采辯證關係的理解。首先,劉勰認為一篇文章的思想內容和表現形式是辯證統一的,內容決定形式、形式反作用於內容。“聖賢書辭,總稱文章,非采而何?夫水性虛而淪漪結,木體實而花萼振,文附質也。虎豹無文,則蔣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資丹漆,質待文也。”這裡,劉勰用水、木、虎豹、犀兌等自然之物的文質相附相待來喻示文學中的文質關係。“質”突出的是“情”,“文”強調的是“采”,所以“情”“采”關係也應該是“采“附與“情”,“情”待與“采”。其次,劉勰認為文章的思想內容居於主要地位,是“立文之本源”。所謂“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正而後緯成,理定而後辭暢。”內容是一篇文章的經線,形式是表達內容的緯線。經線端正,緯線才能織成;內容確定,形式才能暢達。這是創作的根本道理。同時,在重視內容的前提下,劉勰也不斷強調著形式的重要性。他的“重采”思想在文中隨處可見。開篇即有“聖賢書辭,總稱文章,非采而何?”讚頌聖賢的著作具有文采,並舉老子“不棄美”、韓非“艷乎辯說”為例,言文章要有文采。還說文章要用心琢磨苦心經營,才能達到文采豐富最終光彩照人,“若乃綜述性靈,敷寫器象,鏤心鳥跡之中,織辭魚網之上,其為彪炳,縟采名矣。”文章只有“縟采”,才能“彪炳”。三.“情”“采”的來處——“蓄憤”、“鬱陶”與“辯麗本於情性”既然“情者文之經”,思想感情是文章之本,創作之根,那麼,“情”從何而來呢?既然“其為彪炳,縟采名矣”,作為主要表現形式的文采也不可小視,那麼,“采”又要怎麼得來呢?劉勰說,“蓋風雅之興,志思蓄憤,而吟詠情性,以諷其上”,還說“諸子之徒,心非鬱陶,苟馳誇飾,鬻聲釣世”。稱頌先賢的佳作是因有情志懷憂憤,自然發而為詩,即“詩人之賦麗以則”;但相反地,如果沒有鬱結的詩情,只是為了沽名釣譽而去虛構感情隨意誇張,那麼只能是“辭人之賦麗以淫”。好文章的產生要“志思蓄憤”和心應“鬱陶”,他在談到“為情而造文”還是“為文而造情”的問題時提出來的這個觀點,正好可以作為“情”的來處之一。他認為詩情源於“蓄憤”,即積蓄良久的感情,亦即“鬱陶”。而且情有真偽,為文而造的情是“偽”,即“言與志反,文豈足征”?與此相應,源於人內心的自然性情是“真”情,即“況乎文章,述志為本”。真情產生的文章“要約而寫真”,而“偽情”所作,只能是“淫麗而煩濫”“繁采寡情,味之必厭”。而對於“采”的來源,劉勰先從三方面的“立文之道”來談。他認為造成文採的方法有三種:“一日形文,五色是也;二日聲文,五音是也;三日情文,五性是也。五色雜而成黼黻,五音比而成韶夏,五性發而為辭章,神理之數也。”這裡就談到“情文”,認為是喜怒哀樂怨等情感的勃發而為辭章。就是說文采應出自感情。用文中更明確的話就是“辯麗本於情性”,把真實情感抒寫出來就是文采。他以“夫鉛黛所以飾容,而盼倩生於淑姿”作比,說粉黛只可用來美化容貌,而顧盼生色來自美女自身的丰姿,告訴我們辭藻可以潤飾言辭,而言辭的美麗卻來自人本來的性情。四.“情”“采”的運作——“述志為本”與“聯辭結采”王元化先生說:“《情采》篇先後提出的‘為情造文’、‘述志為本’二語,就是企圖用‘情’來拓廣志的領域,用志來充實‘情’的內容,使‘情’和‘志’結合為一個整體。”
情采
在明確了文採的辯證關係:“采附情”與“情待采”,批評了不良創作傾向:“為文造情”,看清了正確的方向和道路:“述志為本”之後,劉勰在如何運用文採的問題上提出要“聯辭結采”。要“設模以位理,擬地以置心”,選擇合適的體裁來安頓思想,考慮恰當的風格來表達心情,這樣才“心定而後結音,理正而後攆藻”,心情確定了才能遊刃有餘地配合音律,思想端正了才能對辭藻運用自如。以使“文不滅質,博不溺心”。同時,文采是為情理服務的,不能用得太過,否則“采濫忽真”只會“言隱榮華”,“味之必厭”,還舉形象的比喻來論證:“翠綸桂餌,反所以失魚”“吳錦好渝,舜英徒艷”,翡翠裝飾的絲線做釣索,桂花作釣餌,反而釣不著魚;吳錦雖美,但容易變色;木槿花雖艷麗,但朝開暮落。因此劉勰雖主張文采,說“言以文遠,誠哉斯驗”,卻又“惡文太章”,主張“貴乎反本”,回到真性情上來。這樣以情理為主,然後結音、搞藻,講究聲律、對偶,辭藻,講究文采,才能辨清情的真偽與採的正雜,才可謂“雕琢其章,彬彬君子矣”。這樣的“聯辭結采”才能情采並茂,文質並重。至此,劉勰將自己關於“情”與“采”的卓越而深刻的見解清晰地展示給我們,雖然囿於階級和時代的局限,劉勰的有些觀點尚欠完備,但其中的很多論述不乏深刻精準,仍具很大的現實意義,如對形式主義文風的批評,對今人的寫作為文頗具啟示;還有作者的創新精神和懷時憂世的胸懷,都值得後人學習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