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行
宋代梅堯臣詩作
《猛虎行》是宋代詩人梅堯臣創作的一首樂府詩。全詩分三個部分,前四句為第一部分,描述和渲染了猛虎出穴的威風;中間八句為第二部分,寫猛虎吃人的情況,這隻猛虎不在籬邊牆下捉犬豕,專在大路上吃人,而且吃得很多;最後八句第三部分,代猛虎設詞,為食人事作辯解,從而進一步暴露權奸兇狠的本質。全詩比喻貼切,描寫生動,寓意深刻。
猛虎行
山木暮蒼蒼,風凄茅葉黃。
有虎始離穴,熊羆安敢當!
掉尾為旗纛,磨牙為劍鋩。
猛氣吞赤豹,雄威懾封狼。
不貪犬與豕,不窺藩與牆。
當途食人肉,所獲乃堂堂。
“食人既我分,安得為不祥?
糜鹿豈非命,其類寧不傷。
滿野設罝網,競以充圓方。
而欲我無殺,奈何飢餒腸!”
1.猛虎行:系樂府舊題,為三僧虔《伎錄》所載平調七曲之一。《樂府詩集》題解中載其古辭四句:“飢不從猛虎食,暮不從野雀棲。野雀安無巢?遊子為誰驕?”尚非全篇。後人作此題者,題旨不盡相同。唐代李賀《猛虎行》和張籍《猛虎行》才明顯以猛虎比擬藩鎮割據一方,世襲為惡。這個曲題也就帶上一些寓言色彩了。
2.茅:茅草。
3.熊羆(pí):哺乳動物,體大,能爬樹、游水。亦稱棕熊、馬熊、人熊。
4.掉尾為旗纛(dào):尾巴搖動如大旗,形容虎的洶洶氣勢。掉,搖擺。
5.鋩(máng):刀劍等的尖端,鋒刃。
6.赤豹:豹中較兇猛者。
7.封狼:狼中較兇猛者。
8.豕(shǐ):豬。
9.藩:籬笆,屏障。
10.當途:在大道之上。
11.堂堂:形容洋洋自得而正大。
12.罝(jū)網:漁獵之網。
13.圓方:古代盛菜肴的器具,這裡指設置捕殺的械具或陷阱。
14.餒(něi):飢餓。
黃昏時候,在蒼蒼的山林里,一陣凄風刮來,黃色的茅葉沙沙作響。
猛虎一旦離開自己的巢穴,棕熊都會望風而逃!
它豎起尾巴如同軍隊的大旗,磨牙如同刀劍的鋒刃。
它兇猛而雄威,吞吃赤豹,踏死封狼。
它不吃犬不吃豬,不竄籬笆不翻牆。
它盤踞在大道當中吃人肉,而且表現得揚揚自得,堂堂皇皇。
“吃人是我的本分,怎能說我行事不祥?
鹿被吃是它命該被吃,這一類軟弱不能自保的動物怎能不被傷害。
你們在遍野設網,防範我不傷人。
那我肚腸飢餓,不吃人怎麼能行呢!”
此詩作於景祐三年(1036年),當時范仲淹因抨擊時政、主張改革而得罪宰相呂夷簡,被貶黜。支持范仲淹的歐陽修、尹洙、余靖等也相繼被迫害貶官,呂夷簡在朝中專權而有威勢。故作者以吃人的猛虎諷刺呂夷簡而創作了這首詩。
全詩表面上寫猛虎食人,實際上是暗指呂夷簡殘害忠良的行徑。全詩比喻貼切,描寫生動,寓意深刻。
詩的開頭先描述和渲染猛虎出穴的威風。黃昏時候,在蒼蒼的山林里,一陣凄風刮來,黃色的茅葉沙沙作響。“雲從龍,風從虎”,老虎出洞了。熊羆不敢當,其氣勢足以吞赤豹,懾封狼。“掉尾為旗纛,磨牙為劍鋩”,這兩句不僅寫出了猛虎的張牙舞爪的模樣,而且暗示了諷刺的對象。王充《論衡》載:“鮌為諸侯,欲得三公,而堯不聽,怒甚,欲以為亂,比獸之角,可以為城,舉尾以為旌。”李賀《猛虎行》“舉頭為城,掉尾為旌”,用此典以刺藩鎮,而此詩則用此典以示所刺對象不是在下層,而是在朝中的權奸。猶如猛虎懾服赤豹和狼,這個權奸先以其威勢懾服同類。高若訥之附和呂夷簡,就是趨附這種威勢。
中間一段寫猛虎吃人的情況。這隻猛虎不在籬邊牆下捉犬豕,專在大路上吃人,而且吃得很多。這一段,意在借猛虎當途吃人,來抨擊奸佞陷害忠良。全詩的核心就在這一段。借物寓意,也是一種比附,同樣必須抓住相似點。張籍《猛虎行》和李賀《猛虎行》意在譏刺藩鎮父子相繼稱霸一方,所以抓住猛虎“年年養子在空谷”、“乳孫哺子,教得生獰”的行為,作為比附的相似點。而此詩意在抨擊呂夷簡輩陷害范仲淹、歐陽修這樣的忠良,故抓住猛虎“當途食人肉”作為比附的相似點。這一點可以說是全詩的要害。
末段代猛虎設詞,為食人事作辯解,從而進一步暴露權奸兇狠的本質。詩以猛虎的口氣說:食肉既是我份內的事,怎麼能說是不祥的呢?糜鹿的性情是柔和的,它不傷同類,結果還是被人捕殺吃掉。損人利己,舉世皆然,“而欲我無殺,奈何充餒腸!”強盜有強盜的邏輯,老虎吃人也有其吃人的邏輯。代虎申辯這種邏輯,猶如戳人一槍,猛地倒抽,帶出肚腸,足以置人於死她。
詩人胸中對呂夷簡的憎惡,不能直言,便用寓言詩的形式,表達對呂夷簡窮治朋黨、殘害忠良的憤恨。全詩以猛虎的當道食人,胡作非為,囂張跋扈,來喻人喻事,有著強烈的諷刺色彩。
傳記文學家、文藝批評家朱東潤《梅堯臣詩選》:“從猛虎的吃人邏輯出發,譏刺辛辣,為自古詩中所罕見。”
梅堯臣(1002—1060年),字聖俞,宣州宣城(今屬安徽)人。宣城古名宛陵,世稱梅宛陵。少時應進士不第。歷任州縣官屬。皇祐(1049—1054年)初期賜進士出身,授國子監直講,官至尚書都官員外郎。曾預修《唐書》。詩風古淡,對宋代詩風的轉變影響很大,與歐陽修同為北宋前期詩文革新運動領袖。有《宛陵先生文集》,又曾註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