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素素
明代女書法家
薛素素,明代,字素卿,又字潤卿。她工小詩,能書,作黃庭小楷。尤工蘭竹,不筆迅捷,兼擅白描大士、花卉、草蟲、各具意態,工刺繡。又喜馳馬挾彈,百不失一,自稱女俠。後為李征蠻所娶。所著詩集名《南遊草》。
薛素素還是丹青妙手、書法名家。《甲乙剩言》說她“能書作黃庭小楷,尤工蘭竹,下筆迅掃,各具意態。”《列朝詩集》贊其“能畫蘭竹,作小詩”,並錄其詩二首,其中《懷人詩》云:“良夜思君歸不歸,孤燈照客影微微,攜來獨枕誰相問?明月空庭淚濕衣。”可知薛素素名前冠“女才子”三字,並不為誣。
薛素素畫像
素素自負俠名,《列朝詩集小傳》載其軼事:“素素吳人,能畫蘭竹,作小詩,善彈走馬,以女俠自命,置彈於小婢額上,彈去而婢不知,廣陵陸弼《觀素素挾彈歌》云:酒酣請為挾彈戲,結束單衫聊一試,微纏紅袖袒半韝,側度雲鬟掩雙臂。侍兒拈丸著發端,回身中之丸並墜,言遲更疾卻應手,欲發未停偏有致。自此江湖俠少年皆慕稱薛五矣。少游燕中,與五陵年少挾彈出郊,連騎邀游,觀者如堵”。《無聲詩史》更云:“薛素素善馳馬挾彈,能以兩彈先後發,必使后彈擊前彈,碎於空中。又置彈於地,以左手持弓向後,右手從背上反引其弓以擊地下之彈,百不失一。絕技翩翩,亦青樓中少雙者”。真神乎技矣,小說家聞此,大可演繹傳奇一部,以俠妓呼之,當不過譽。
《獨斟》
香嘗花下酒,翠掩竹間扉。獨自看鷗鳥,悠然無是非。(其一)
好鳥鳴高樹,斜陽下遠山。門前無客過,數酌自酡顏。(其二)
先看素素這第一首的詩,“香嘗花下酒”,五個字中卻是風光旖旎無限,花下嘗酒,嘗的是花香還是酒香,當然還有那未露於字面的美人之香,都是沁人心脾,撩人心思。但如果一味的濃艷筆墨,香脂花月地寫上滿篇,不免成為一篇庸俗之作了。但素素下句峰迴路轉,“翠掩竹間扉”只此一句,就洗盡前面的脂香,轉為一片明凈高潔的情景,翠竹亭亭將香花美酒佳人掩住,頗有“未許凡人到此來”的氣勢,第三句暗用王維詩中“海鷗何事更相疑”的典故,表示自己淡泊名利,與世無爭的態度。應該說是章法得當,詩意盎然。
第二首和上一首意境是差不多的,當鳥鳴樹、欲歸巢,夕陽紅、遠山青,無客來擾,獨自悠然的時候,幾杯清酒,半醺酡顏,此時心境,始信未可說與俗人知也。詩至明清,往往不如唐宋,就算是男子們作的詩也是如此,但薛素素這兩首詩應該說還是很不錯的。縱觀薛素素的這些才藝,可想“十能”之說,並非大言。
聲名鵲起
薛素素不久就艷名大著,風頭之健,甚至傳到了蠻荒的四川大山裡,《眾香詞》云:
(素素)為李征蠻所嬖,其畫像傳入蠻峒。彭宣府深慕好之。吳人馮生自謂能致素素,費金錢無算。久之,語不讎,宣尉怒羈留十餘年乃遣。北里名姬,至於傾動蠻夷,世所希有也。
這個姓馮的大概也是騙子,借口拉皮條騙土司的銀子而已,可無論如何,這麼優秀的姑娘,即使是妓女,照樣有人喜歡。於是,她嫁給沈德符做了小妾。
三角戀
沈德符是有錢的世家子弟,也是很好的作家,近代三角戀《雲自在龕隨筆》講了他們的故事:
(素素)南都院妓,姿性澹雅。工書,善畫蘭,時復挾彈走馬,翩翩男兒俊態。后從金壇於褒甫玉嘉有約矣,而未果。吾郡沈虎臣德徐竟納為妾。合歡之夕,郡中沈少司馬純甫、李孝兼伯遠偕諸名士送之。姚叔祥有詩云:“管領煙花只此身,尊前驚送得交新。生憎一老少當意,勿謝千金便許人。含淚且成名媛別,離腸不管沈郞嗔。相看自笑同秋葉,妒殺儂家並蒂春。”褒甫恨薛之爽約及沈之攘愛也。
這已經是三角戀愛了,而搶先一步娶了素素的沈德符。似乎也沒高興太久,兩個人最後還是分手了。
與王穉登交情不淺
沈德符曾在《敝帚齋余談》里,大罵一個人無恥虛偽,生活作風敗壞,這個人就是王穉登:
薛素素《吹蕭仕女圖軸》
骨董自來多贗,而吳中尤甚,文士皆藉以糊口。近日前輩,修潔莫如張伯起,然亦不免向此中生活。至王伯谷,則全以此作計然策矣!
總之是不共戴天了。沈德符如此態度背後,答案很可能是因為薛素素。王穉登與薛素素交情不淺,而吃醋的男人總是小氣的。
《明史》說王穉登“四歲能屬對,六歲善擘窠大字,十歲能詩”,是才子,社會上他鑽營的也不壞,是“青詞宰相”袁元峰的門人,袁元峰很欣賞他,舉薦他做官但沒成功,後來徐階掌權了,王穉登就斷了仕途念想,一心寫詩。作為當時最著名的詩人,王穉登得到過眾多前輩稱許,“嘗及征明門,遙接其風,主詞翰之席者三十餘年。嘉、隆、萬曆間,布衣、山人以詩名者十數,俞允文、王叔承、沈明臣輩尤為世所稱,然聲華烜赫,穉登為最。申時行以元老里居,特相推重。”
王穉登風流韻事也多,對花界之事爛熟於心,津津樂道,曾對馮夢龍講過很多這方面的見聞,“嘉靖間,海宇清謐,金陵最稱富饒,而平康亦極盛,諸妓著名者,前則劉、董、羅、葛、段、趙,后則何、蔣、王、楊、馬、褚、青樓所稱十二釵也”,十二金釵來歷,大約最早出自於此。
王穉登是大詩人,薛素素、馬湘蘭是女詩人,大詩人遇見女詩人,自然親近,而馬湘蘭最痴情,萬曆甲辰秋,當時王穉登都快年過七十了,“湘蘭自金陵往,買酒為壽,燕飲累月,歌舞達旦,為金閶數十年盛事。歸未幾而病,然燈禮佛,沐浴更衣,端坐而逝。年五十七矣”,這事情為後世恥笑。
脂硯
他曾送過薛素素、馬湘蘭每人一個硯台,希望她們加強學習,提高文化,不料若干年後,他送給薛素素的那方硯台,竟成了最著名的一樁懸案。
此硯就是著名的“脂硯”。
萬曆元年,蘇州硯匠吳萬有製作了一方端硯。王穉登看它小巧可愛,尤其裡面一點胭脂暈特別嬌媚,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就將這方小硯買下。吳萬有問刻什麼硯銘呢?王穉登即興想了幾句,關照他刻上:
調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
芳心在一點,余潤拂蘭芝。
硯台自然是要贈給薛素素,詩暗寫素素小字“潤娘”,是畫蘭花的能手,這味道在已經三十九歲的王穉登來說,是香艷,而後面“素卿脂硯王稚登題”的銘文,就有共同進步的意義在裡面了。王穉登懂得女人,知道光送銀子還不夠,禮物要高雅得體才稱心。這硯台屬端硯里的上品,後人描述,此硯小才盈握,“硯質甚細,微有胭脂暈乃及魚腦紋,寬一寸五分許,高一寸九分許。硯周邊鐫柳枝,舊脂猶存”那應該不是磨墨,而是調胭脂用的了,硯盒也精緻,“珊瑚紅漆盒,製作精緻……盒上蓋內刻細暗花紋薛素素像,憑欄立幃前,筆極纖雅;右上篆紅顏素心四字,左下杜陵內史小方印,為仇十洲之女仇珠所畫者。”
顛沛流離
此後,“脂硯”身世頗曲折離奇。據考證,康熙五十五年,廣東人余之儒為求官,從曹寅的門人處打聽到他有收藏古董的嗜好,便從薛素素後人手中以三間瓦房的代價,買下了脂硯送給曹寅。曹寅敗,脂硯由曹寅之孫曹天佑秘藏,於硯側刻“脂研齋所珍之研其永保”。曹雪芹寫作〈石頭記〉,曹天佑以“脂硯齋”之名做點評,薛素素的這方硯台從此越發傳奇。
曹家徹底潦倒后,脂硯進了北京一家名“燕軒齋”的當鋪,接著就到了收藏家端方手裡。端方攜帶脂硯入蜀,於綿陽被亂箭射死,此硯流落到四川藏硯家方氏手,從此一度銷聲匿跡。
1953年10月,重慶大學教授、金石家黃笑芸在重慶一舊貨攤上,再次發現了脂硯。按舊貨攤老闆出價,他花25元錢買下此硯,由好友戴吉亮帶至北京請張伯駒先生鑒定。張伯駒時任吉林省博物館館長,考證此硯確實是薛素素的舊物,並以1200元(一說800元)的高價買下收藏於吉林博物館。
1963年春節,張伯駒攜此硯去天津,請周汝昌觀賞品評。1963年夏,故宮舉辦“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紀念展覽會”,脂硯尚在。
神秘失蹤
三年後,“文革”亂世開始,脂硯由外地展出返京時,居然神秘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硯台主人薛素素的下落,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有記,“中年長齋禮佛,數嫁皆不終。晚歸吳下富家,為房老以死。”所謂房老,指妾之年長色衰者。
紅顏遲暮,素心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