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坐吟
唐代詩人李賀創作的七言古詩
《夜坐吟》是唐代詩人李賀創作的一首七言古詩。這首詩前兩句以北斗高掛的景象引入,表現出獨坐待人的焦急心情;中間四句寫所待之人久久不至,西風拂動簾幕更引起心中愁思無限,遂獨坐而起唱《長相思》之曲,歌聲凄哀,嚴霜竟倒飛;最後三句寫直至東方欲明主人公等待無望,乃轉而憶及所等之人去時情景,情致更為真切感人。這首詩通過主人公夜間吟唱,抒發思人的意緒,深情綿邈,韻味悠長。
這首詩以設問開篇,“馬蹄踏踏誰見過?”這話既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別人,表達了女主人公希望和失望相交織的複雜心情:心上人是騎著馬兒離去的,至今不見歸來,唯有“踏踏”的馬蹄聲不時迴響在耳邊,縈繞在心上。接著展示夜不能寐,坐而吟唱的特定時空。“眼看北斗直天河”,這句有雙重含義,一指“夜深”,如注家所詮釋的;一指時屆涼秋。古人有依據星象的變化來確定季節的習慣,所謂“斗柄指東,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按北斗星位置的變化來分辨四季,當玉衡、開陽、搖光三星連成的線直指西方的銀河時,這片土地便已進入秋天。秋天是自然界由盛而衰的季節,傳遞秋的信息的是西風和落葉,它們都引發人的傷感之情。況且正值華年,在飽嘗別離的痛苦之後,獨守深閨空闈之中,長夜漫漫,能不愁腸百結?“鉛華笑妾顰青娥”,正是這種愁苦神情的寫照。
人的愁苦愈積愈深,到了不堪忍受的程度,勢必要設法排遣。“為君起唱《長相思》”,就是女主人公選擇的排解方式。她的歌聲是從內心深處流淌出來的,飽含愛戀,貫串精誠。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連無情的“嚴霜”也為之動情,竟至掉頭而去,不忍卒聽。“簾外嚴霜皆倒飛”,想象奇詭,極富表現力。比起《金銅仙人辭漢歌》中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來似更進一層,因為“天若”句有比喻詞“若”,系或然之辭,而此句表達得如此堅決,就象實際發生的那樣,不僅有形體,而且有氣勢,使難於捉摸的情幻成新奇美妙、可見可感的物象。這就是藝術魅力之所在。
女主人公感情的可貴突出地呈現在一個“長”字上。自朝到暮,從昏到曉,她的心始終伴隨著離去者的身影和“踏踏”的馬啼,融進一片痴情。她徹夜難眠,長想思,至於長吟唱,抒發著無盡的戀情,直至東方發白,朝霞升起。她是如此的一往情深,忠貞不渝,而對方,“陸郎去矣乘斑騅”,毫無顧戀之意。多情換來薄情,女主人公徒然陷入痛苦的深淵。“陸郎”具體解釋諸本不盡相同。徐文長說是陸賈,“賈在南中,倡家競留之。”暗示女主人公是青樓中人。王琦以《明下童曲》為本,注云“陳孔,謂陳宣、孔范,陸謂陸瑜,皆陳後主狎客。”狎客薄情,司空見慣,王注似與詩的本意相合。
仔細品味,此詩與鮑照、李白的同題作品有明顯的區別。后二者屬“聽歌逐音,因音托意”一類,女主人公不是歌唱者,而是在聆聽所愛的歌聲之後,為之沉吟久坐,抒發愛慕的情意,屬“投桃報李”式的情感交流,帶有喜劇性質;此詩中的坐吟、起唱者皆為女主人公,男方則無反應,以多情烘托無情,更具悲劇效果。就體式而言,鮑照和李白的作品有七字句,也有三字句,屬雜言體;李賀的這首則全是七言句,類似七言歌行。這些表明李賀創作詩歌不願受前人的縛束,他的主體意識相當濃烈,力圖充分表達自我。襲用舊題系出於表情達意的需要,而非模仿的衝動。善於渲染是李賀詩歌的一大特色。這首詩中就多借景抒情的筆墨,不同尋常的是,景物描寫不僅僅用作陪襯而已,常常成為題材的主體部分。例如“為君起唱《長相思》,簾外嚴霜皆倒飛。”乍看起來前一句是敘事。抒情,后一句是寫景。經過仔細體味,就會清楚地認識到兩者都是敘事、抒情、寫景的結合體,不過一者常,一者變;一者正,一者奇而已。“簾外”句運思奇詭,卻不難體味。用奇詭的物象和境界,表達幾乎人人都能體味的情理,正是李賀的特長,也是他的詩歌獨具的藝術價值。
明·許學夷《詩源辨體》:五言如“蕃甲鎖蛇鱗,馬嘶青冢白”、“胡角引北風,薊門白於水。天含青海道,城頭月千里”,七言如“簾外嚴霜皆倒飛”、“酒酣喝月使倒行”、“天河夜轉漂回星,銀浦流雲學水聲”、“梁王台沼空中立,天河之水夜飛入”、“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等句,益又奇矣。後人學賀者但能得其詭幻,於佳句十不得一,奇句百不得一也。
清·姚文燮《昌谷集注》:知己俱遭放斥,同心寂寥,故無見訪之人,遂托思婦以懷彼美也。天河歷歷,風激空幃,粉黛佣施,誰知依怨?起舞霜飛,終宵待旦,猶憶陸郎初去,所乘乃斑騅。及今踏踏馬蹄,孰知陸郎之我顧也?
清·王琦《李長吉歌詩匯解》:風吹羅帳閃閃而動,有若水波之狀,見空中寂靜之意。嚴霜倒飛,見歌聲之妙。此句是回念前此去時之況,因其不來而追思之,遂有無限深情。“夜坐”者,夜坐而俟其來也。“為君起唱長相思”,君者,即指其人。通篇總是思而不見之意。徐文長以來遲去早為解,反覺末句尤甚雋永。
這首詩或於作者任職長安之際,具體創作年代不詳。《夜坐吟》本是漢樂府的曲題,它通過描寫夜晚的吟唱,抒發纏綿的情思,意韻深長。鮑照首用此題做詩題,后通過李白、李賀的相繼沿襲,成為樂府詩中獨具特色的體例。鮑照、李白的《夜坐吟》中,主人公都不是夜吟者,而是夜吟的聽聞者;李賀這首《夜坐吟》中,詩中主人公為夜吟者,以思婦顰蛾夜吟而愁,寫其難遇之恨。
出身唐朝宗室大鄭王(李亮)房,門蔭入仕,授奉禮郎。仕途不順,熱心於詩歌創作。作品慨嘆生不逢時、內心苦悶,抒發對理想抱負的追求,反映藩鎮割據、宦官專權和社會剝削的歷史畫面。詩作想象極為豐富,引用神話傳說,托古寓今,後人譽為“詩鬼”。27歲(一說24歲)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