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怨三愁五情詩

並序

郁於內者，怨也；阻於外者，愁也；犯於性者，情也。三者有一賊於前，必為顛、為沴、為早死人（1）。鄴專仁誼久矣，有舉不得用心，恐中斯物殞天命，幸未死。間作《四怨三愁五情》，以望詩人救。

其一怨

美人如新花，許嫁還獨守。

豈無青銅鏡，終日自疑丑。（2）

其二怨

庭花已結子，岩花猶弄色。

誰令生遠處，用盡春風力。（3）

其三怨

短鬟一如螓，長眉一如蛾。

相共棹蓮舟，得花不如他。（4）

其四怨

手推嘔啞車，朝朝暮暮耕。（5）

未曾分得谷，空得老農名。

其一愁

遠夢如水急，白髮如草新。

歸期待春至，春至還送人。（6）

其二愁

澗草短短青，山月朗朗明。

此夜目不掩，屋頭烏啼聲。（7）

其三愁

別家鬢未生，到城鬢似發。（8）

朝朝臨川望，灞水不入越。（9）

其一情

東西是長江，南北是官道。

牛羊不戀山，只戀山中草。（10）

其二情

阿嬌生漢宮，西施住南國。

專房莫相妒，各自有顏色。（11）

其三情

蛺蝶空中飛，夭桃庭中春。

見他夫婦好，有女初嫁人。（12）

其四情

檳榔自無柯，椰葉自無陰。（13）

常羨庭邊竹，生筍高於林。（14）

其五情

野雀空城飢，交交復飛飛。（15）

勿怪官倉粟，官倉無空時。

（1）賊，殘害。顛，狂。沴，因氣不和而生病。

（2）這是詩人屢試不第之後，懷疑自己才能的矛盾心情的寫照。

（3）這首詩里詩人以“岩花”自比。意謂別人早已登第，已有結果，而自己在春將盡時尚未能結實。

（4）“相共”二句：意為雖然和別人一樣有才能，但結果卻不如別人。

（5）嘔啞，推獨輪車的聲音。

（6）“春至”句：唐代科舉考試孟春放榜，這句是說春天放榜，考取的人都離京了，自己沒有考取，只得留在京城送人離京。亦即《送厲圖南下第歸澧州》中所說的“當春人盡歸，我獨無歸計”的意思。

（7）“此夜”句：意謂徹夜不眠。掩，閉。屋頭，屋頂、房頂。南方方言。

（8）到城，指到京城。

（9）灞水，源出陝西藍田縣東，流經長安匯入渭水。越，指詩人的家鄉，兩廣古為百越之地。全詩寫思鄉的愁情。

（10）“牛羊”二句：比喻詩人滯留長安的心情。

（11）專房，專寵、獨佔寵愛。全詩用美女相妒借喻自己受人妒忌。

（12）“有女”句：用女子嫁人比喻他人已考中科舉。

（13）檳榔，亞熱帶植物名。樹榦高直，無旁枝。果實可食。此是詩人自喻。

（14）庭邊，《全唐詩》註：“一作亭前”。

（15）交交，鳥鳴聲。野雀亦是詩人自喻。

《唐才子傳》卷七：“鄴······累舉不第，為《四怨三愁五情詩》，雅道甚古，時為舍人韋愨所知，力薦於禮部侍郎裴休，大中四年張溫琪榜中第。”可知這組詩為詩人中舉前所作，所以都是用比興的手法表現自己屢舉不中的思想感情。

曹鄴，字鄴之。生卒年不詳（北大五五級《中國文學史》定曹鄴的生卒年為816-875年？不知何據？）。桂州陽朔縣人。詩人青少年時代是在家鄉陽朔度過的。他的家境並不富裕。他在寫了一些自以為有“性靈”的作品之後，就帶著這些詩作，從遙遠的祖國南疆來到京城長安求取功名。在長安和劉駕、李頻、李洞、鄭谷等詩人結識，成為知交。詩人在京城應考十年，九次落第，最後，由於寫作了《四怨三愁五情詩》獲得中書舍人韋愨的賞識，大力向禮部侍郎裴休推薦，於大中四年（850年）中了進士。之後受闢為天平節度使推官。唐懿宗咸通（860-873年）初年，曹鄴遷為太常博士，持論正直不苟，不阿附權貴。后曾任祠部郎中、洋州刺史、吏部郎中等職，大概在咸通九年（868年），曹鄴辭官南歸，遷居於桂林阜財坊，過著隱居的生活。死後葬於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