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良義陽
相良義陽
相良義陽(1544-1581)幼名萬滿丸,父親為肥后大名相良晴廣,相良家本為藤原南家乙麻呂流一脈的後裔,以藤原為憲的後裔周賴為遠祖,因世居遠江引佐郡相良庄,故稱為相良氏。
在源平合戰時,相良家屬於平氏一方,所以在源賴朝開創幕府後,相良家被遠放到九州島肥后擔任多良木庄的地頭,后一度分成以多良木庄的上相良氏跟人吉庄的下相良氏,在進入戰國時代後下相良氏的相良長續,擊敗上相良氏,一統肥后球磨、八代、葦北三郡。後來十六代當主相良義滋無嗣,遂引一族的上村賴興之子為繼,也就是義陽之父相良晴廣,相良晴廣為相良家的一代英主,在實父上村賴興的輔佐下,不但開通對明朝的貿易,同時沿襲前代大名的法規,更完善地制訂出相良氏法度中后二十一條,同時善待百姓加強民政方面的建樹,鞏固了相良家對南肥后的統治。
天文二十四年
相良神社
天文二十五年
祖父上村賴興病故,相良賴房也旋即陷入了危機之中,上村賴興之子,也就是相良賴房的親叔父,上村城主上村賴孝、豐福城主上村賴堅、岡本城主稻留長藏三人欺賴房年少,欲仿效三家分晉之舉分別圖謀相良家所領有的球磨、八代、葦北三郡,甚至外引日向真幸院的北原氏及薩摩菱刈氏為援。但是因為上村氏久於相良家中獨佔權柄,和相良家的譜代家臣時有摩擦,因此雙方一直暗中互相監視,而此次上村氏的圖謀也正是因為如此走漏,使相良賴房的迅速反制的寬裕時間,以東長兄、丸目賴美、深水長智三奉行起兵鎮壓,於同年六月十日自八代領兵至東山城對豐福城進行急襲,上村賴堅兵敗逃入領內的福善寺,但仍遭相良軍包圍被逼自害。
七月,相良賴房出兵攻落上村氏家臣上村外記位於肥薩國在線境的久木野城,並擊破來援的菱刈氏,同時率軍包圍上村城、岡本城。八月,為援助上村賴孝,菱刈重住領援軍再度助陣,卻被相良賴房於大?擊潰,中斷了上村兄弟與薩摩間的連接,上村賴孝、稻留長藏兵敗逃入日向、薩摩,最後雖然被允許歸參,但是相良賴房仍在永祿十年時以深水長則將之攻討殺害,並且迫脅賴孝之子上村賴辰自盡。
• 永祿二年
擊潰上村氏時的功臣東長兄、丸目賴美對立,家中頓時分成兩派,最後更演變成一場激烈的內戰,東長兄在相良賴房支持下取的大義名分,而丸目賴美則與親弟湯前城主東直政聯合,雙方於獺野原之戰中一決勝敗。最後,東長兄取得勝利,東直政戰死,丸目賴美逃往日向投靠伊東氏。翌年,在家中權臣自相殘殺完畢后,相賴房出面收拾殘局,頒布領內政令約束一門、家臣,對須惠、深田、木上、犬童等上村豪族賜褒狀,同時迎協力六百騎參戰的日向米良氏中的米良半右衛門為客將,重新加強相良家對球磨、八代、葦北三郡的支配,並且將合議制逐步轉變為中央集權。
• 永祿三年
相良賴房迎娶日向大名伊東義佑之女千代鞠為妻,同時制霸於薩摩的島津義久為了在攻打大隅同時避免與肥後方面的衝突,向賴房送去表達親交之意的起請文,後於有馬、大村兩家攻打棲本氏時,相良賴房為鞏固自家在肥后的地位,與天草氏聯合派遣援軍,並促使棲本與上津浦兩家休兵。
• 永祿五年
相良賴房作為伊東義佑的援軍,參加攻打日向真幸院的北原氏,伺機瓜分原屬於北原氏的領地,同時也和鄰近的阿蘇家執政甲斐宗運親近結交,兩人在白木妙見社交換焚燒誓紙結義。永祿七年,相良賴房受賜將軍足利義輝的偏諱「義」字,改名相良義陽(さがら よしひ),同時敘任從四位下修理大夫的官職,並且中介天草氏和上津浦氏和談,當時相良義陽年二十一歲,也讓相良家達到全盛時代,同時島津義久也在成功威脅真幸院北原氏臣屬,撕破與相良家之間的關係,頻頻出兵與球磨、葦北的國境。
• 永祿十年
島津義久以重臣新納忠元北上配置於市山城攻打大口城,相良義陽遂與菱刈氏結合進行固守,在赤池長任、岡本賴氏等家臣勇將的活躍下於初栗合戰中成功擊退島津軍。永祿十二年,島津義久遣其弟家久再度攻打大口城,家久巧用計謀將相良軍誘出城外,後於砥上設置伏兵,一戰擊破相良軍,奪下大口城。
為了防備島津家的侵略,相良義陽不但進一步透過甲斐宗運加強與阿蘇家盟約,同時聯合姻親日向伊東氏,並經由岳父義佑和佔據豐前、豐后的大友家結盟。
• 元龜三年
五月,相良義陽與岳父伊東義佑聯合出兵向島津義弘的飯野城進攻,伊東佑安率兵三千從三山城出發,義陽同時率領援軍出陣,意圖一鼓作氣攻破島津家。不料,事與願違,伊東軍在木崎原之戰中大敗,島津義弘以十分之一的兵力擊破,所幸身在後軍的相良義陽及時見機撤回球磨方保全全軍,然而昔日制霸日向一國的伊東家卻從此式微,一蹶不振,大批家臣倒戈島津家,引發「伊東崩」,島津義久於同年佔領日向全境,統合薩摩、大隅、日向三國,也給領南肥后三郡的相良義陽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 天正六年
大友宗麟慘敗於島津氏之手,勢力亦告衰退,肥后變成了繼大友家后新崛起的肥前龍造寺隆信和薩摩島津義久的競食之地,本來大友家老底仍在,若是有其共同分擔島津氏的兵力,相良義陽仍然可以爭取到喘息空間,但是面臨龍造寺家侵攻的大友宗麟最後選擇放棄日向、肥后,透過織田信長向島津家提出和議,島津義久亦鑒當前大敵已變成龍造寺隆信,遂同意之,同時也開始加強對相良、阿蘇的攻略,自葦北、宇土方面出兵攻入相良領,破壞原來相良、阿蘇犄角相守的形勢。
• 天正九年
島津義久起兵越過肥薩國境攻打葦北水俁城,由於相良義陽早已為此役準備好長期戰,並且配置家中猛將犬童賴安率七百城兵鎮於此地,頑強抗戰多次擊退來犯的島津軍,最後義久轉換策略以包圍取代猛攻,以長期戰的方式跟相良家對耗。面對臨境的島津大軍,相良義陽深知實力已相差懸殊,相良家大勢已去,為保全家名轉向宿敵島津家乞和,割讓葦北一郡,讓渡水、湯浦、津奈木、佐敷、市野瀨五城,並交出相良忠房、長每二子當作人質,但是義久考慮到相良家屈辱的心情,為顯示己方的大度,將人質送還相良家,義陽也在臣服島津家后也發揮其影響力中介鄰近國人名和氏投入島津家麾下。
相良義陽降伏島津家同年,島津義久便下令要求相良義陽攻擊往日盟友阿蘇家,義陽和阿蘇氏筆頭家老甲斐宗運素來交誼深厚,義久此策很明顯是要本為盟交的相良氏與阿蘇氏彼此消耗實力,不論勝敗,島津家都是得利的漁翁。相良勝,可伺機并吞阿蘇;阿蘇勝,可削弱相良氏在肥后的實力方便日後島津家統治當地。同年十二月,相良義陽統領八百軍勢自八代城出發,聯合名和氏的援軍翻越了邊境姿婆神峠,侵入益城郡攻打山崎村,擊破當地守將伊津野山城守的部隊,將其討殺。之後義陽將本陣設於村內的響野原,並派遣東左京進擔任先鋒率領別動隊,接連攻下阿蘇氏支城甲佐城和堅志田城,斬殺守將西村金吾,並進而攻取赤峰尾城、豐內城,持續往甲斐宗運親鎮的御船城進襲,但是相良義陽對自己反水攻擊盟友的行徑並不樂意,甚至多次口出「也許會戰死在此」之類萌生死意的言語。
十二月二日,天未明,由於前一天下雨起霧,甲斐宗運善用天時隱秘行軍對相良軍本陣發起奇襲,以洋槍隊為先陣迂迴至相良陣的另一側鳴槍射擊驚醒仍在夢鄉的相良軍,同時領兩百騎兵殺入陣中,趁相良軍分不清方向產生恐慌心理時兩造夾擊,營造出四面八方皆有來敵的態勢,導致相良軍混亂全潰,同時甲斐宗運也利用對義陽佔據姿婆神不滿的成願寺、江林寺、海上庵僧兵衝擊相良義陽本營。大亂之中,義陽身邊自犬童長門以下十五名近眾討死,自大將以下共三百餘人陣亡,全軍潰散,敗回八代。相良義陽戰死陣中,享年三十八歲,法名玉井院越江蓮芳。
在義陽戰死後,長子忠房隨之急病過世,遂由次子長每繼位,家臣深水長智及犬童賴安分別從文武方面的輔佐,在豐臣秀吉征伐九州島時,在深水長智的斡旋下獲得人吉兩萬石的安堵。之後在關原之戰時雖然先屬於西軍,后又倒戈至東軍,領地不變。明治維新后,位列子爵。
肥后相良氏的氏源,可以上溯至藤原南家乙麻呂流。自天永三年(1112年)藤原周賴居於遠江國相良庄,始稱相良氏。建久四年(1193年)相良賴景為鎌倉幕府賜以肥后國球磨郡多良木庄,則是相良氏與肥后國產生的初次聯繫;元久二年(1205年),賴景長子長賴以二俁川合戰所立戰功,又得被任為鄰近的人吉庄地頭。自此,相良氏正式分為多良木莊上相良氏與人吉庄下相良氏兩支。兩家均逐步發展為肥后國諸多國人勢力之一。
進入室町幕府中期,幕府對於地方的控制力已經大為削弱,至於遠在九州島的肥后,更是如此。文安五年(1448年),下相良氏當主長續一舉統一兩支,將南肥后的球磨、八代、葦北三郡納入自己的勢力內;之後,又先後同薩摩島津氏以及肥后國名義上的統治者菊池氏等臨近勢力征戰不休。而隨著相良長續死前一年(1467年——應仁元年)陪同應仁之亂的主角之一細川勝元上洛,令自家被捲入這場全面的大混戰,肥后相良氏也步入了戰國時代。
長續曾孫義滋時代,相良氏如同其它諸多有力氏族一樣,開始逐步進行戰國大名化進程。而到了其子晴廣時代,效果日漸彰顯;弘治元年(1555年),晴廣正式完善修訂了的《相良氏法度》共計42條頒布,標誌著相良氏的戰國大名支配體制的日趨成熟。
同年8月,相良晴廣即病故,時年僅42歲。相良氏家業的接力棒,終於交到了年方11歲的晴廣嫡子——相良義陽手中。
相良義陽,幼名萬滿丸,生於天文十三年(1544年)春。繼承當主之位后的次年,元服,時名賴房。本來,年方11歲便失去父親已經是人生不幸。而年輕的相良賴房自繼承當主伊始,就面臨了一個大危機,而這一切,要從他的父親晴廣一代說起。
相良義滋自繼承當主之後,一直苦於無嗣子。於是,收養同族旁支的上村賴興之子賴重為後嗣,也就是未來的相良晴廣。因而,在晴廣一代,上村賴興因為乃其實父之故,權利日增。不過,因為畢竟是親父子。二者間矛盾並不明顯。相反,上村賴興卻先後施展其詭謀才能,謀殺了覬覦相良家權力的親弟上村長種與義兄岡本賴春,維護了自己親子的利益。
相良賴房繼承當主之初,因為年齡過小,實祖父上村賴興自然而然的掌握了家中的實際權利。不過,年老的上村賴興也已經接近風燭殘年。弘治三年(1557年),67歲的賴興病故。而隨之,在賴興時代被壓制著的相良氏宗家與上村氏旁支的權利爭奪,立刻白熱化。在戰國時代屢見不鮮的宗家與旁支為了權力的血腥廝殺,在相良氏同樣上演了。
上村賴興病故是在弘治三年(1557年)3月;隨即,早已對於相良氏宗家權力垂涎良久的賴興次子賴孝便開始大力運作,聯合親弟賴堅、長藏(出繼稻留氏,名稻留長藏),準備在球磨、八代、葦北三郡發動叛亂,並外結鄰近的日向北原氏、薩摩菱刈氏為援。一時間,年輕的相良賴房頭上,陰雲密布……
不過,相良賴房也不是沒有幫手。以數代任相良家奉行的深水賴方、丸目賴美、東長兄三位老臣為首的大部分家臣,都站在年輕的當主一邊(事實上,上村氏賴興一代大權獨攬,早已深引其它有力家臣的嫉妒與危機感)。弘治三年6月10日,宗家方率先發動進攻,自八代城出兵攻擊上村賴堅的豐福城。在突如其來的攻擊下,準備不足的上村賴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逃離豐福城後於福善寺被活捉,並被處死。驚慌下的上村賴孝與其弟稻留長藏分別固守麓城與岡本城以待外援。同年7月25日,八代、葦北郡之兵又攻險上村氏家臣上村外記位於肥后薩摩交界處的久木野城,並連帶擊敗前來援助的上村氏的親戚菱刈重住。8月12日,相良賴房又以500兵力於大畑擊敗了自大口方向入侵的菱刈氏援軍。至此,麓城上村賴孝與岡本城稻留長藏成為了瓮中之鱉。雖然麓城築于山麓,背山臨水,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在外無援手的情況下,最終仍然被攻陷。隨之,岡本城也被攻克。上村賴孝與稻留長藏這對難兄難弟逃往日向飯野。年才13歲的相良賴房,順利地度過了這一人生中的初次險遇。但這只是開始……
在平定上村賴孝叛亂后,相良氏內部宗家與旁支的矛盾漸漸弱化;而家臣內部彼此間的權利爭奪則逐步升級。其直接體現,便是平定上村賴孝叛亂的兩大功臣——丸目賴美與東長兄的矛盾。更有頭腦的東長兄聰明地博得了對於相良賴房影響頗大的其生母上田夫人(未來的內城樣)與賴房本人的支持,從而佔據了道義上的優勢。並主動以燒毀丸目賴美位於八代城內的屋敷拉開了一場新的內亂的帷幕。
於此事件中負傷的丸目賴美,成功地逃往姻親東直政的湯前城,並以日向椎葉的那須氏為外援組織了軍隊。至此,相良氏的家臣們分為得到相良賴房支持的東長兄與丸目賴美、東直政兩派,彼此大動干戈。此次內亂持續3月有餘,最後以獺野原之戰丸目賴美、東直政軍大敗,東直政戰死、丸目賴美逃往日向而告終。相良賴房也終於得到了一段相對平靜的日子,得以開始對自己的南肥后三郡領地進行治理。
首先自然是穩固自己的統治基礎。相良賴房一面將過去歷代當主下放的權力逐步收歸自身;一面又對從自己繼承當主以來於兩場大亂中忠於自己的有功之臣予以感狀、知行等獎勵。恩威並濟之餘,實出自上村氏旁支的賴房需要更進一步密切同相良氏宗家的聯繫。於是,永祿三年(1560年),賴房與自己名義上的姑母、相良義滋之女千代鞠成婚,增加了自己作為相良氏當主的正統性。其間,正致力於統一薩摩、大隅、日向三國的薩摩島津義久為了避免兩線作戰,特意致意以同相良氏親密交往之意的呈文,兩家處於和睦狀態。永祿六年(1563年),賴房又制訂增補《相良氏法度》13條新法度;翌年,賴房又為幕府將軍足利義輝賜以“義”字偏諱,改名為相良義陽,並正式敘任從四位下修理大夫,從而正式為幕府所承認。至此,相良氏幾代人的戰國大名化歷程,終於大功告成。
然而,福兮禍所倚。相良義陽的得意,令周圍的實力大名產生了危機感。義陽敘任幕府官職一事,引發了豐后大友宗麟與薩摩島津義久的強烈不滿與抗議。而島津義久的行動並不止於此。隨著同年島津義久對筈尾城的攻擊,標誌著相良義陽與島津義久長久戰爭的開始。
永祿初年島津義久之與相良氏保持和睦,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策。隨著島津義久漸統薩摩、大隅兩國,擴張的方向逐漸向北,雙方的矛盾不可避免。而相良義陽的一系列得意之舉,則更加速了雙方對決之日的到來。
在雙方已經正式交戰後,島津義久立刻開始了一系列調配。在攻擊筈尾城同年令日向真幸院的北原氏臣服於己后,11月17日,義久二弟島津義弘入主飯野城,成為肥后相良義陽與日向伊東義祐之間的一個有力的楔子。同時,又把大將新納忠元配置於市山城,準備攻打位於附近的薩摩肥後邊界要衝大口城。
而相良義陽也不甘示弱,針鋒相對地積極拉攏同樣與島津氏為敵的薩摩菱刈氏。永祿八年(1565年)11月,義陽又同執掌北肥后阿蘇家政務的甲斐宗運會面,兩家關係漸密。永祿十年(1567年)11月,島津氏攻險菱刈氏的重要據點馬越城,橫川、曾木,羽月、山野、平泉、湯尾等諸多支城也連同陷落。為了不讓菱刈氏由此崩潰,相良義陽加大了對其的援助力度。
時間進入了永祿十一年(1568年),島津氏傾力而出,對戰略要衝大口城勢在必得。1月爆發的初栗合戰中,冒失的島津義弘僅率300餘人對抗相良、菱刈氏聯軍近5000人。在絕對劣勢兵力下,島津義弘並不意外地遭遇大敗,自己在相良氏猛將赤池長任的追擊下也險些喪命。2月,島津氏大將新納忠元又於攻擊牛山城之戰中失利。一時間,島津氏連遇兩挫。
但好景不長,同年,赤池長任的病死令島津氏少了一大忌憚的敵手。翌年3月的砥上合戰中,年僅22歲的義久四弟島津家久巧妙地施展了未來將令天下人震驚的釣野伏戰術,在將大口城內守軍誘出城外后以配置於砥上的伏兵大破相良軍。9月,勢難支撐的菱刈氏當主隆秋逃奔球磨郡投靠相良義陽,而大口城這一戰略要地也終於落入了島津義久之手。從此,島津氏可以自由地攻略肥后。
隨著來自薩摩島津氏的壓力越來越大,相良義陽加速了與周邊其它大名,如豐后大友、日向伊東、北肥后阿蘇的外交聯合;尤其是同握有阿蘇家實權的甲斐宗運立誓結義,進一步加強兩家的同盟關係。
元龜三年(1572年)春,日向伊東義祐同相良義陽聯合,準備共擊島津義弘所在的飯野城,拔除這個橫亘於兩家之間的楔子。但5月4日爆發的木崎原之戰,同數年前的初栗合戰一樣只率300餘人出陣的島津義弘,卻一舉擊敗了擁兵3000的伊東軍,伊東氏自主將伊東祐安以下大將多人皆命喪此役。雖然行動遲緩地相良義陽在得到伊東氏敗報之後回師球磨郡,自身未有損失。然而,隨著於木崎原之戰中精英喪失殆盡的伊東義祐勢力日衰,日向在未來終將被納入島津義久的勢力範圍內的趨勢已經很明顯。而面對實力日增的島津氏咄咄逼人的勢態,相良義陽的境地也愈加不利。
天正六年(1578年),感受到行將統一日向的島津氏直接壓力的相良義陽另一盟友豐后大友宗麟派出大軍南下。然而,該年11月12日的耳川之戰,優勢兵力的大友軍步伊東氏後塵,同樣遭遇慘敗。昔日的北九州霸主大友宗麟自此勢力急劇衰退。而自身盟友先後失利的相良義陽,終要直接面對完成薩摩、大隅、日向三國統一的島津氏的強大攻勢。
耳川之戰翌年5月,新納忠元便統率3000島津軍侵入肥后相良氏的領地,侵攻豐河內一帶;8月,1800島津軍又由島津義久之同族島津忠春指揮,出擊攻打鄰近薩摩肥後邊界處的要衝水俁城,但因為水俁城堅以及城將深水長智、犬童賴安等人的頑強守衛,島津軍圍城月余后仍以失敗告終,島津忠春本人也命喪相良氏家臣東藤左衛門之手。藉此勝利,相良義陽暫時得以喘息。
天正八年(1580年),島津氏又自日向方向侵攻作為自日向攻擊球磨郡屏障的皆越、大畑2地,對相良義陽施加了強大的壓力。天正九年(1581年)初,島津氏再出動數萬大軍,由大將新納忠元統領,誓取戰略要地水俁城。兵力處於絕對優勢的島津軍圍城數重。雖然城內以守將犬童賴安為首的700勇士奮勇守城,甚至守將犬童賴安還有閑心與城外的新納忠元悠然連歌,留下了一段逸話。但悠閑的氣氛並不能掩蓋激戰的硝煙。在損失了1/5的守城兵力后,被圍困大半年的水俁城最終仍然於當年9月陷落。而在島津氏的強大攻勢下已經難以支撐的相良義陽,最終通過中立的名和氏同島津氏議和。在答應了割讓葦北全郡與八代郡益城;以子忠房、長每為質;充任島津氏攻擊北肥后阿蘇氏的先鋒等苛刻條件后,南肥后相良氏也最終淪為了島津氏的附庸。
在相良氏臣服島津氏后不久,目標又轉向了北肥后的島津義久迅即發出書狀催促相良義陽出兵攻打阿蘇氏,並明確地“建議”義陽先對掌握阿蘇氏實權的結義兄弟甲斐宗運下手,先行攻落宗運的御船城。為了顯示對於義陽定然忠誠於己的“信心”,島津義久還特意將義陽之子忠房、長每送歸。在服從新主、背棄盟約與恪守盟約、重開戰端之間,猶豫不絕的相良義陽最終選擇了背上棄盟的罵名,充當島津氏的馬前卒。同年12月1日,相良義陽自八代郡古麓城出陣,開始攻打甲斐宗運。
有說法稱,出陣前的相良義陽於八代郡的白木妙見神社不斷奉納乞求戰死的願書;甚至出陣前2天,還要求該神社神官尾形惟勝為自己向神明乞求如願戰死。又有說法稱相良義陽自古麓城出陣后途經白木妙見神社時燒毀了自己與甲斐宗運結義的誓書,表示與甲斐宗運斷絕金蘭之誼,並祈求自己戰勝。在這2種互相矛盾的說法中,我們已經無法探究當時相良義陽內心真實的想法。雖然戰國時代背棄盟約之事並不鮮見;義陽本人在面對威脅自身權力的對手時,即使對手是自己的親戚也未嘗手軟。但如果說義陽對於背盟之事毫無一點心理負擔與愧疚之意也顯然不盡然。也許,義陽內心真正擔憂的是:如果此戰失利,自己家業固然會有斷絕之虞;倘若獲勝,也不過是為自己所臣服的島津氏火中取栗而已。這樣兩難的境地既是義陽這樣實力不強的中小大名的宿命,恐怕也是令他躊躇的主因。
無論如何,相良義陽就是這樣帶著一種不悅的心情投入了新的戰役中。
天正九年(1581年)12月1日寅時,相良義陽本陣自八代郡古麓城出陣。由於準備倉促,只帶了八代本郡約800名士兵。義陽將本陣布置於娑婆神山山巔。於前日夜間已經先行的家臣東左京進統率的先鋒進展順利,連克堅志田城、赤峰尾城、豐內城,斬獲堅志田城守將西村金吾以及170多名甲斐軍士兵的首級。同時,後續部隊也陸續會合,相良軍總兵力增至1000餘人。得到初戰捷報的相良義陽決定將本陣前移動。雖然家臣高冢上野介、箕田三浦介均進言勸義陽不要輕易變更娑婆神山山巔的有利陣地,但義陽本人仍然執意將部隊渡過鬼沙川,布陣於四面為山所圍的響野原。
得到相良軍發動進攻消息的甲斐宗運,在得到御船城千光寺吉兆的背景下,於同年月2日清晨分兵4隊:以田代快尊為前鋒,快尊之子宗傳為中軍,宗運自領本陣從御船城出發,向堅志田城的相良軍進發;而另一部則留守御船本城。
宗運本隊剛從御船城南下走了1日里(約合3.93公里)路程,便得到探子的情報:相良軍本陣約500人布陣於中尾山下響野原。在確認了相良義陽旗印在此處后,甲斐宗運兵分兩路:宗運親率一隊,借著黎明前的夜色與霧氣的掩護,自井戶田口經過甲佐町與寶蓮寺山山腳,沿著系石山山麓,將本陣隱蔽於星窪的森林之內;其餘部隊則隱蔽於本陣北面的戶之內、馬立、后藤等地的竹林與樹林內,掩護本陣。全軍做好了對相良軍的攻擊準備。
另一邊,同樣得到了探子情報,知道了相良軍本陣所在的甲斐軍先鋒田代快尊、中軍田代宗傳為了趕上宗運本隊,在未再派出偵查探子的情況下急馳而去,結果為相良軍先鋒東左京進隊偵知。在東左京進隊一部的攻擊下,被阻斷前進道路的田代快尊、宗傳不得不由中尾山方向後撤(此戰即所謂的“響野原清晨之戰”)。此戰中,東左京進隊雖然成功擊敗了田代父子的部隊,但此後由於大霧的限制,未能同響野原相良義陽本陣會合,而是原地保持警戒狀態。
與此同時,宗運本隊借著霧氣的掩護,慢慢展開兵力包圍響野原相良義陽本陣;宗運本隊的士兵一律放下旗幟,收起長槍,以繁茂的草木為遮掩,緩緩縮小包圍圈。而田代父子的部隊雖然於清晨的戰鬥里吃了敗仗,但卻成功地阻止了相良軍先鋒東左京進隊同義陽本陣的會合,並且便利了宗運本隊的包圍行動。
天正九年12月2日的響野原一帶,由於濃厚大霧的嚴重限制,相良軍雖然也派出了探子,卻無法了解甲斐軍的動向。身處險境的相良軍對於不利的狀況渾然不覺;相反,卻在得到東左京進隊的捷報后開始檢視斬獲首級,甚至開始飲酒起舞,來慶祝輕易得到的勝利。響野原上整個相良軍本陣處在一片懈怠的氣氛中。
在清晨的戰鬥中失利的田代父子的部隊,同樣借著霧氣的掩護,由中尾山向戶之內緩慢前進,搜索東左近隊與相良義陽本陣。結果,在遇到響野原義陽本陣后,馬上以鐵炮射擊,並敲起太鼓。而得到這一習慣上的突擊信號的甲斐軍包圍部隊,立即對相良義陽本陣發動猛攻。
在這一意外的猛攻下,相良軍雖然一度陷入混亂,但在恢復過來后,箕田三浦介、高冢上野介的部隊立即作為前部同甲斐軍激戰。在戰鬥過程中,先前勸諫過主上相良義陽的箕田三浦介奮戰不休,最終身負重傷倒地;淵上刑部等相良家臣也先後力戰而死。
在激戰中,以高冢上野介領銜的20多名相良家臣,在緒方藤左衛門等後續者的支援下,一度逼使甲斐軍後退。但由於攻擊並不連續,恢復元氣的甲斐軍又再次反撲。高冢上野介等人幾乎盡數戰死。其間,相良義陽陣營內的成願寺、江林寺、海上庵的僧兵,曾經向義陽獻策:將本陣後退至易於防守的娑婆神山山巔。但義陽本人仍然執意固守響野原陣地。而甲斐宗運也步步進逼,親率本隊橫向衝擊相良義陽的陣幕。相良義陽的15名近習先後奮戰而死。年僅10歲的侍童井邊干宮也手持義陽之盾,力戰而亡。最終,宗運麾下武士野本太郎右衛門未待相良義陽拔刀,便一刀殺死了他。野本太郎右衛門只是拿走了義陽太刀為證,其首級最後為緒方喜藏所得。
最終,相良義陽魂斷響野原,時年37歲。而在此戰里自相良義陽以下,相良軍損失高達400餘人。自此,南肥后相良氏元氣大傷。
對比自身的鄰居伊東義祐,相良義陽的作為與他恰好形成了有趣的對比:伊東義祐在取得一定的成就之後便沉迷於京都公卿文化中,大興土木修建奢靡的屋邸,生活日奢,逍遙人生;而相良義陽卻即使在難得的相對平靜的日子裡也忙碌於整合家臣團、完善分國法度以及外交上的縱橫捭闔。然而,雖然如此,兩人的結局卻不免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