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
太上老君坐騎
全名:"板角青牛",太上老君之坐騎。
青牛:乃是上古瑞獸"兕",除了名貌像"牛",其他跟"牛"沒有一點關係,。
相傳,兕:狀如牛,蒼黑,板角。逢天下盛,而現世出。意思就是說:兕這種生物長的很像水牛,但皮毛是青黑色,頭頂額心正中長有一根衝天牛角(板角:額心長有一根獨角)。只有天下即將興盛,才會出來現世。
《山海經·海內南經》有這樣的兩段記載,“兕在舜葬東,湘水南。其狀如牛,蒼黑,一角。”,意思是:兕在帝舜葬地的東面,在湘水的南岸。兕的形狀像一般的牛,通身是青黑色,長著一隻角。這裡的兕就是指青牛。
《西遊記》中形容兕大王:獨角參差,雙眸幌亮。頂上粗皮突,耳根黑肉光。舌長時攪鼻,口闊版牙黃。毛皮青似靛,筋攣硬如鋼。比犀難照水,象牯不耕荒。全無喘月犁雲用,倒有欺天振地強。兩隻焦筋藍靛手,雄威直挺點鋼槍。細看這等凶模樣,不枉名稱兕大王!
只聽得半空中一派仙樂之聲,異香縹緲,板角青牛上坐一聖人,有玄都大法師牽住此牛,飄飄落下來。元始天尊率領眾門人前來迎接。怎見得,有詩為證:
不二門中法更玄,汞鉛相見結胎仙。未離母腹頭先白,才到神霄氣已全。室內煉丹攙戊己,爐中有葯奪先天。生成八景宮中客,不記人間幾萬年。
話說元始見太上老君駕臨,同眾門人下篷迎接,二人攜手上篷坐下,眾門人下拜,侍立兩旁。
正靜坐間,忽聽得空中有一陣異香仙樂,飄飄而來。元始已知老子來至,隨同眾門人迎侯。老子下了板角青牛,攜手上篷。眾門人禮拜畢,老子拍掌曰:“周家不過八百年基業,貧道也到紅塵中來三番四轉;可見運數難逃,何怕神仙佛祖。”元始曰:“塵世劫運,便是物外神仙都不能免,況我等門人,又是身犯之者,我等不過來了此一番劫數耳。”二位師尊言過,端然默坐。至二更時分,只見各聖賢頂上現有瓔珞慶雲,祥光繚繞,滿空中有無限瑞靄,直衝霄漢。
青牛3
行者道:“原來是這件寶貝!當時打著老孫的是他!如今在下界張狂,不知套了我等多少物件!”老君道:“這孽畜在甚地方?”行者道:“現住金皘山金皘洞。他捉了我唐僧進去,搶了我金箍棒。請天兵相助,又搶了太子的神兵。及請火德星君,又搶了他的火具。惟水伯雖不能渰死他,倒還不曾搶他物件。至請如來著羅漢下砂,又將金丹砂搶去。似你這老官,縱放怪物,搶奪傷人,該當何罪?”老君道:“我那金剛琢,乃是我過函關化胡之器,自幼煉成之寶。憑你甚麼兵器,水火,俱莫能近他。若偷去我的芭蕉扇兒,連我也不能奈他何矣。”
《山海經·海內南經》有這樣的兩段記載,“兕在舜葬東,湘水南。其狀如牛,蒼黑,一角。”,意思是:兕在帝舜葬地的東面,在湘水的南岸。兕的形狀像一般的牛,通身是青黑色,長著一隻角。這裡的兕就是指青牛。
《西遊記》中形容兕大王:獨角參差,雙眸幌亮。頂上粗皮突,耳根黑肉光。舌長時攪鼻,口闊版牙黃。毛皮青似靛,筋攣硬如鋼。比犀難照水,象牯不耕荒。全無喘月犁雲用,倒有欺天振地強。兩隻焦筋藍靛手,雄威直挺點鋼槍。細看這等凶模樣,不枉名稱兕大王!
《山海經·海內南經》:兕,狀如牛,蒼黑,板角。逢天下將盛,而現世出。
明李贄《答周二魯書》:“此儒者之用,所以竟為蒙莊所排,青牛所訶,而以為不如良賈也。”
原三煞神之一。宋高承《事物紀原·吉凶典制·撒豆谷》:“漢世京房之女,適翼奉子,奉擇日迎之,房以其日不吉,以三煞在門故也。三煞者,謂青羊、烏雞、青牛之神也。凡是三者在門,新人不得入。”
傳說是千年木精所變之牛,在《太平御覽》卷九百引《嵩高記》記載:“山有大松,或千歲,其精變為青牛。”
據說,這是李老君八、九歲時發生的事。那時,太清宮南面的一座大山上,突然出現一群怪物。這怪物猛看象大象,沒有象鼻子長,啼子碗口大,兩角頭上長,兩眼似銅鈴,一叫驚虎狼。人們稱它為神牛,這神牛兇猛得很,見物咬物,見人吃人,連獅子老虎都沒地方藏。不長時間,山附近被它們鬧得幾乎路斷人絕。
一天,李老君和本村的孩子二子瞞過大人,一起南山下割草。不一會,他倆把籃子割滿了,看看天還早,倆人就做起遊戲。二子把鐮刀插在地上,李老君和二子站在遠處,用李老君的乾坤圈(他給他的手鐲起的美名)套鐮把。套中為贏,套不中為輸。誰輸了,誰圍著鐮把爬三圈。他倆正玩得起勁,突然哞的一聲叫,從山上衝下一頭神牛,直朝他們撲來,李老看見那牛,氣得他火冒三丈,心想:這畜牲自從出現就不幹好事,擾鬧鄉鄰,傷害百姓,今天非給他點厲害看看不可。他對二子大喊一聲:“走,捉住它"。他說著就拿起了鐮刀向那牛迎去。二子也不是個軟包,聽老君過么一喊,也撿起鐮刀,跟著跑去。那頭牛平日里碰到的東西,只要是活的,都是沒命地逃。今它見兩個小孩看見它不但不跑,反而舉著鐮刀向它跑來,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妙。但到嘴的肥肉不能不吃,它兩眼一瞪,跑得更凶。那牛連竄帶跳,來到近前,把頭一底。一個猛竄,就想把他倆抵死,老君二人忙把身子一蹲,那牛正從他倆頭上竄過去。老君見那牛氣勢,心想:先給他點厲害,殺殺它的威風。隨即猛地站起身,舉起鐮刀,朝那牛屁股上狠勁砍去。只見那牛痛得一蹦老高,屁股上只露了個鐮把。那牛顧不得吃他倆了,撒開蹄子就往山上跑。倆人一見那牛跑了,更來勁了,喊著叫著,跟著那牛追上山去。那牛一口氣跑到半山坡,鑽進一個很大的洞里。李老君和二子正準備到洞里捉個穩的,突然的一聲吼叫,震得山坡直打顫顫,隨著叫聲一頭青牛從洞里竄出來。乖乖,只見它比剛才那牛大一半,大頭大嘴大蹄盤,肚子里象揣著個老虎,頭上那兩隻角向前伸著,只有一胳膊長。看樣子它是這牛洞里領頭的。
它竄出洞口中,往半山坡一站,見是兩個小孩,氣得暴跳如雷,對著他倆先亮了個下馬威。真夠凶的!但見它把頭一低,伸出舌頭往滿荒草的地上舔,'嗤啦'一聲,舌頭過去的地方一片精光,連地皮都被它舔起有半尺多深。它心說:'自從佔山為王以來,哪裡吃過半點虧,今天倒被你倆小孩子佔了便宜,真有失尊嚴,看我怎樣收拾你倆。它大叫一聲,一個餓虎撲食,就朝他倆直撲上去。李老君見大青牛發瘋一般撲來,心想:不把大青牛治服,以後這帶的人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一定得把大青牛治服。還沒等他想出個治服大青牛的法子,這牛已竄到二子身邊,朝著二子低頭就抵。二子也不急慌,就勢抱住了大青牛的前腿。那大青牛見腿被人抱住,急得張口咬二子。老君見狀,猛竄上去,用手裡的乾坤圈對準大青牛的上牙就是一下,咔嚓一聲,大青牛的上排牙被砸掉了。這大青牛羞惱成怒,身子猛一橫,把老君撞倒地上,它低下頭去伸出舌頭'呼嗤'一下,就把二子裹進肚裡。老君見二子被老牛裹進肚裡,氣得他怒從心中起,勁從骨中生。大青牛這時正低頭躬背衝到他跟前,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牛角,'蹭'地騎上了牛背,他用腿把牛背夾緊,兩手握住兩隻牛角使勁向後一搬,一下子把牛角搬了過去,大青牛亂蹦亂跳,想把老君從背上甩下去。老君摘下乾坤圈,用勁折斷,把牛鼻子牢牢穿住。這下大青牛老實多了。老君跳下牛背,撿起二子的鐮刀又把牛蹄子切成兩半。大青牛徹底老實了,二子還在牛肚子里呢。老君狠勁一託大青牛的肚子,把它胃裡的東西全都擠了出來,二子也出來了。因為他才被吞下,又沒傷著筋骨,不一會就醒過來。但大青牛可吃了苦,從此,它吃了東西總是要再倒出來重嚼。老君見二子醒來,便和二子騎上大青牛,高高興興地下山去了。沒走多遠,老君發現後面跟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牛。原來,這些牛見頭牛被老君治服了,他都乖乖地跟了下來。老君下了山,把它們趕到村子東邊的一片草地里。從此,他就在那裡專門馴養那群牛。他對跟來的那些牛,一頭頭都按治大青牛的辦法整治一遍,只許他們吃青草,還教它們拉犁拉車。他把馴養好的牛,都送給鄉親們使用。
“青牛山”位於秀山島南端,與舟山本島僅一水之隔,宛如一頭青牛橫伏於灌門水道邊。“牛頭”處還有一天然石洞,稱之為“穿鼻岩”;“牛尾”南北各有一塊岩石,如同兩條分蹲的牛腿,稱之為“趴腳”。山上,一年四季草木蔥鬱青翠,故將此山取名為“青牛山”。“牛頭”東面不到百米處,又有一座稱之為“稻蓬山”的懸水小山,山形也較為奇特,猶如曬穀場上的兩座“稻蓬”又圓又平。山上土質鬆軟肥腴,人們稱之為“香泥”,用來種植花草最佳。說起這兩座山,當地還有這樣一個神話傳說: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舟山不是海島,而是東海大平原的中心,一望無際都是良田,當地人也以種田為生。那時,有一傅姓人家養有一頭大黃牛,此牛體大出奇,力大無比,犁起田地飛快如風,要十幾個人輪流駕駛才可。它的食量驚人,需十八個壯漢到十八個村莊輪流放牧,故有“吃遍舟山十八嶴,嶴嶴有個養牛佬”的民謠。此牛不但能幹,而且性情溫和,因此主人特別愛護,敬之如神。
有一年秋末,晚稻剛收,氣候突然反常,大雪驟降,連下七天七夜,到處冰寒地凍,牧草全被大雪凍死淹埋,神牛到了無草可食的地步。十八位牧牛佬束手無策,主人更是急得團團轉:如待冰雪消融,神牛非活活餓死不可。無奈之下,主人命令將剛割下來還來不及脫粒的兩堆稻蓬開啟,供神牛食用。此舉遭到了神牛的強烈反對,它不忍心將主人和自己辛辛苦苦種上來的稻穀毀耗掉,當牧牛佬趕它到離稻蓬不遠處便停了下來,望著前面的兩堆稻蓬,任誰趕它都不走了。主人就命令牧牛佬拉,一個拉不動兩個,兩個拉不動三個,但還是不行,主人乾脆讓十八個牧牛佬一起拉。神牛就倒身伏地,前腿跪地如求,後腿用力支撐。十八個牧牛佬用盡全力,拉呀拉,拉出了牛鼻栓,成了穿鼻子,而神牛卻紋絲不動,還昂頭朝天狂吼,震得地動山搖。主人憐惜神牛,命牧佬送來喂之,無奈神牛兩眼緊閉,搖頭示謝,始終不肯張嘴。主人實在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牛挨餓。就這樣,神牛餓了整整二十七個晝夜,也流了整整二十七天眼淚,而且流出的眼淚如溫泉噴流,並越流越急,衝出一條深淵,將牛和稻蓬分隔兩地,神牛也從此伏地氣絕。
神牛死後,主人與十八牧牛佬不但帶孝悼念,還為它做了七天七夜道場,並把兩堆稻蓬作為祭品永遠供奉。
儘管青牛白馬的故事流傳很廣,但在遼朝方面的史料中卻鮮有記述,僅有的一條記載見於《遼史》卷三七《地理志》(一)上京道“永州”條:
(永州)有木葉山,上建契丹始祖廟,奇首可汗在南廟,可敦在北廟,繪塑二聖並八子神像。相傳有神人乘白馬,自馬盂山浮土河而東,有天女駕青牛車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葉山,二水合流,相遇為配偶,生八子。其後族屬漸盛,分為八部。每行軍及春秋時祭,必用白馬青牛,示不忘本雲。
這無疑是有關青牛白馬傳說的最權威、最準確的記述。雖然在目前傳世的遼代文獻中找不到更原始的史料依據,但我相信這一口頭傳說的文本化應該是相當早的。據《遼史·太宗紀》,會同四年(941年)二月丁巳,“詔有司編《始祖奇首可汗事迹》”,青牛白馬傳說大概就是在此時初次見諸文字記載的。但元朝修《遼史》時,恐怕已無從見到《始祖奇首可汗事迹》一書,《遼史》有關青牛白馬的記述應是出自耶律儼《皇朝實錄》。
在目前所見遼朝傳世文獻及石刻資料中,我只發現一條與此傳說直接相關的史料,《興宗仁懿皇后哀冊》銘辭曰:“昔年偶聖,仙輧從水以下流;今日辭凡,龍轡拂霄而高駕。”此處上一句顯然是用青牛白馬典,“輧”是后妃所乘的一種有帷蓋的車,這裡用來比擬天女所駕青牛車。此哀冊作者為耶律孝傑(即張孝傑),說明遼朝漢人對青牛白馬的故事也是非常熟悉的。
宋代文獻中有關青牛白馬的記載,最早見於范鎮《東齋記事》卷五:
契丹之先,有一男子乘白馬,一女子駕灰牛,相遇於遼水之上,遂為夫婦。生八男子,則前史所謂迭為君長者也。此事得於趙志忠。志忠嘗為契丹史官,必其真也。前史雖載八男子,而不及白馬灰牛事。契丹祀天,至今用灰牛白馬。予嘗書其事於《實錄·契丹傳》,王禹玉恐其非實,刪去之。予在陳州時,志忠知扶溝縣,嘗以書問其八男子迭相君長時,為中原何代。志忠亦不能答,而雲“約是秦漢時”,恐非也。
撰述於熙寧、元豐間。范鎮既謂“此事得於趙志忠”,則很可能是出自趙志忠(或作“趙至忠”)所撰《虜廷雜記》。據《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一三三慶曆元年八月載:“以契丹歸明人趙英為洪州觀察推官,……更名至忠。至忠嘗為契丹中書舍人,得罪宗真,挺身來歸,言慶曆以前契丹事甚詳。”趙志忠於慶曆元年(1041年)八月叛遼投宋,撰有多種介紹遼朝情況的雜史、筆記、輿圖等,其中最重要的一種是嘉祐二年(1057年)四月獻上朝廷的《虜廷雜記》十卷,宋人有關遼朝的許多知識都來自於此書。《東齋記事》所稱《實錄》即《仁宗實錄》,《仁宗實錄》由王珪、范鎮、宋敏求奉詔編纂,成書於熙寧二年(1069年)七月。據范鎮說,他曾將趙志忠所述青牛白馬的傳說寫入《仁宗實錄·契丹傳》,但後來被王珪(禹玉)刪去了。另據范鎮介紹,他在陳州時,還與時任開封府扶溝縣知縣的趙志忠通信討論過青牛白馬的問題,——這大概是治平三年(1066年)的事情。
從宋代文獻來看,宋人有關青牛白馬的記載,都是或直接或間接地來自於趙志忠。除上引《東齋記事》外,這一故事還見於兩種宋人著作,一是《類說》,一是《東都事略》。曾慥《類說》卷二二“青牛白馬”條與《東齋記事》的文字相當接近,此書系抄撮群書而成,我懷疑這條內容就是抄自《東齋記事》。《東都事略》卷一二三附錄一《契丹傳》的記載則與《東齋記事》略有不同:“初,契丹之先,有一男子乘白馬,一女子駕灰牛,相遇於遼水之上,遂為夫婦,生八男子,一男子即大賀氏也。八子為八部。”這或許是出自《虜廷雜記》,但更有可能是出自《兩朝國史·契丹傳》。
最後需要討論的是見於《契丹國志》卷首《契丹國初興本末》的一段文字:“古昔相傳,有男子乘白馬浮土河而下,復有一婦人乘小車駕灰色之牛,浮潢河而下,遇於木葉之山,顧合流之水,與為夫婦,此其始祖也。是生八子,各居分地,號八部落。……立遺像(原註:始祖及八子)於木葉山,後人祭之,必刑白馬殺灰牛,用其始來之物也。”《契丹國志》是元人所作偽書,但其成書早於《遼史》,上述記載應該是取資於宋代文獻。從這段引文本身來看,也能夠說明一點問題:凡有關青牛白馬的記載,遼朝方面的史料均作“青牛”,而宋朝方面的史料均作“灰牛”,《契丹國志》則同於後者。所以不妨將《契丹國志》的這條史料也列入趙志忠《虜廷雜記》的系列。
在青牛白馬的故事形成為文本之前,它顯然已經在契丹人中間流傳了很久。那麼這一傳說究竟出現於何時?趙志忠認為這個故事發生的時代大約相當於秦漢時期,不過是姑妄言之,故范鎮就不以為然。蔡美彪先生提出這樣一種推斷:“這個傳說顯然沒有他們的歷史那麼古老,至多是反映著父權制時代遷來這裡的一段記憶,……我們可以推斷,傳說的產生,當是在北魏初年或者較早一些時候。”這個推論從時間上來看仍嫌太早,因為北魏時代的契丹部落主要游牧於白狼水(今大凌河上游)一帶,還沒有遷至潢河和土河流域。台灣學者王民信先生則認為青牛白馬的故事最早不會早於開元、天寶之際,最晚可以晚到阿保機時代,並對這一故事的產生背景做了如下解釋:在阿保機取代遙輦氏擔任可汗之後,“畏懼他部人不服,遂捏造‘神人’、‘天女’的故事,以示迭剌與回紇人的合作完全是順天應人”。按他這種解釋,似乎認定了“青牛白馬”是阿保機時代憑空杜撰出來的故事。此說帶有較多的臆想成分,青牛白馬是契丹人的圖騰崇拜,像這樣一個流傳甚廣、影響深遠的傳說,很難相信是由阿保機隨意編造出來的;況且從“神人”、“天女”的故事聯想到迭剌部與回鶻人(指述律后)的合作,也未免有些牽強附會。
田村實造認為,從青牛白馬故事中所包含的契丹人住地、八部同源說和木葉山信仰三個要素來看,這則傳說大致出現於公元8世紀中葉。我覺得這個意見比較可取。其一,既謂神人、天女生八子而衍生為八部,則理應在唐初大賀氏八部部落聯盟形成以後(所謂的“古八部”是後起的說法,7世紀以前的契丹未必正好是八部,而且在契丹形成部落聯盟之前也不大可能有八部同源的意識);其二,契丹人遷至潢河和土河流域大概是在開元、天寶間,所以這一傳說只能是在這之後形成的,但決不會晚到阿保機時代。
青牛白馬故事中乘白馬浮土河而下的神人,就是傳說中的契丹始祖奇首可汗。《遼史》曰:“契丹之先,曰奇首可汗,生八子。其後族屬漸盛,分為八部,居松漠之間。……潢河之西、土河之北,奇首可汗故壤也。”《遼史》卷二《太祖紀·贊》說:“奇首生都菴山,徙潢河之濱。”都菴山不知在何處,《遼史·地理志》上京道龍化州下謂“契丹始祖奇首可汗居此,稱龍庭”云云,想必都菴山與龍化州不會相去太遠。太祖七年(913年)六月甲申,“上登都菴山,撫其先奇首可汗遺跡,徘徊顧瞻而興嘆焉”。可見這一傳說也是由來有自的。“奇首”在契丹語中究為何義,目前還無法給予解釋。乾隆朝官修《遼史語解》根據滿洲語將此詞改譯為“奇善”,謂“奇善,鮮明也”,正所謂強為解人。方壯猷先生則謂奇首之“奇”與契丹之“契”音通,並解契丹之“丹”為“斯坦”,大概是將“契丹”一詞理解為“奇首之領地”了吧。這恐怕比《遼史語解》的附會更不著邊際。
學界普遍認為,青牛白馬是契丹人的部落圖騰。但它們究竟具有什麼象徵性意義呢?《遼史》卷七一《太祖淳欽皇後傳》記有這樣一個故事:“(淳欽皇后)嘗至遼、土二河之會,有女子乘青牛車,倉卒避路,忽不見。未幾,童謠曰:‘青牛嫗,曾避路。’蓋諺謂地祇為青牛嫗雲。太祖即位,群臣上尊號曰地皇后。”田村實造根據這條史料,指出青牛代表地祇,象徵女性;白馬代表天神,象徵男性。我們從遼代文獻中可以找到更多的證據來支持這種觀點。
據《遼史·太祖紀》記載,太祖元年(907年)正月庚寅,“燔柴告天,即皇帝位,……群臣上尊號曰天皇帝,后曰地皇后”。這條史料將耶律阿保機即可汗位誤記為即皇帝位,天皇帝、地皇后的尊號未必是此時所上,但這兩個尊號卻絕非後人杜撰,興宗重熙十三年(1044年)蕭韓家奴上疏云:“昔我太祖代遙輦即位,乃制文字,修禮法,建天皇帝名號。”《宋史·真宗紀·贊》也說:“契丹其主稱天,其後稱地,一歲祭天不知其幾。”遼朝舉行祭山儀時,須“設天神、地祇位於木葉山”,這是因為傳說中神人(白馬)、天女(青牛)相遇於木葉山而結為佳偶的緣故。《遼史·聖宗紀》統和十六年五月甲子有“祭白馬神”的記載,白馬神就是天神。《遼史·地理志》上京道懷州條講述了一個太宗的傳奇故事:“太宗崩,葬西山,曰懷陵。大同元年,世宗置州以奉焉。是年,有騎十餘,獵於祖州西五十里大山中,見太宗乘白馬,獨追白狐,射之,一發而斃;忽不見,但獲狐與矢。是日,太宗崩於灤城。後於其地建廟,又於州之鳳凰門繪太宗馳騎貫狐之像。”這個故事雖荒誕不經,但它可能暗示著這樣一個事實:在契丹人的心目中,白馬神是契丹可汗的化身。
徠在研究契丹族的婚姻制度時,不免要牽涉到青牛白馬的傳說。關於契丹族的婚姻形態,我國學者主要有兩種對立的觀點,一種是以蔡美彪為代表的部落外婚制,一種是以向南、楊若薇為代表的氏族外婚制、部落內婚制。前者認為,契丹人的先祖出自以白馬和青牛為象徵的兩個原始氏族,它們各自發展,到大賀氏時代,白馬氏族繁衍分裂為互為兄弟的八個兄弟部落,它們之間禁止通婚,而是與八部之外的青牛氏族的部落通婚。後者認為,不應將青牛白馬的傳說作為部落外婚制的依據,因為這個傳說反映的是契丹族進入父系氏族社會以後的情況,不能說明契丹族的起源問題,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契丹人的原始宗教信仰;在大賀氏和遙輦氏部落聯盟時代,並沒有遊離於八部之外的契丹部落,與大賀氏世代通婚的孫氏(審密)氏族也是八部部落聯盟的組成部分,而且從遼朝的情況來看,迭剌部及後來的五院部、六院部和乙室部、突呂不部都兼有耶律氏和蕭氏二姓,說明契丹族實行的是氏族外婚制、部落內婚制。
愛宕松男解釋說,迭剌部和乙室部分別屬於耶律氏、蕭氏,它們之中的少數異姓應視為例外;突呂不部雖然耶律氏、蕭氏各3例,但考慮到屬於耶律氏的突舉部是從突呂不部中分析出來的,因此突呂不部也應屬於耶律氏。他的最終結論是,契丹族是由耶律、審密兩個胞族及八個氏族(八部)組成的,其中迭剌、突呂不、品、突舉四部屬耶律氏胞族(半族),乙室、楮特、烏隗、涅剌四部屬蕭氏胞族(半族),兩個半族之間世代通婚,白馬、青牛分別是這兩個半族的圖騰。
上述論點實際上是另一種部落外婚制。兩說的區別在於,蔡美彪先生認為八部均為白馬(父系)氏族,青牛(母系)氏族在八部之外,而愛宕松男氏認為八部中青牛、白馬氏族各半,但他們的共同出發點是同部不婚。用青牛白馬的故事來解說契丹族的部落外婚制,其主觀架構的痕迹較為明顯。從前述統計結果來看,迭剌部雖以耶律氏為主,但蕭氏多達6例,似乎很難用例外來解釋;把突呂不部歸入耶律半族更是顯得極為勉強;至於品、突舉、楮特、烏隗、涅剌五部,雖然在《遼史》中都只能見到一個姓氏,但也很難說不是史料匱乏所致,因為這些部落比較弱小,其部人很少見於歷史記載,根據每部僅有的一兩個例證,難以斷定它們是否真的只有一個姓氏。如果不能解釋這些問題,部落外婚制說就難以成立。
關於青牛白馬與耶律氏、蕭氏兩個半族的關係,愛宕松男還做了進一步的發揮。他認為契丹語中“耶律”和“審密”兩詞,即是分別出自這兩個半族的圖騰馬和牛。請看他的論證過程:
“耶律”的中古音:ia-ljiue#t→蒙古語“馴馬”(應指牡馬):Jala-ga
“審密”的中古音:si[m-mie#t→蒙古語“牝牛”:sir-mut
由此得出契丹語“耶律”即牡馬、“審密”即牝牛的結論。
這項論證很不嚴密。首先,蒙古語“馴馬Jala-ga”是一個動詞,不能附會為牡馬;其次,耶律、審密的中古音與蒙古語馴馬、牝牛的音值有十分明顯的差距。
在20世紀50年代,學界對契丹語言文字所知甚少,故愛宕松男不得不藉助於蒙古語對耶律、審密的音義加以推測,而今天我們已經可以直接利用契丹小字的研究成果來討論這個問題。目前契丹小字中的十二生肖均已得到解讀,其中馬(午)作,此字由兩個原字組成,已知第一個原字的音值為[m],第二個原字的音值為[ri]。牛(丑)在契丹小字中作,劉鳳翥先生將此字的音值構擬為[ni]。而契丹小字中耶律作或,審密作“”,儘管我們還不知道這兩個詞的原意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契丹語中,耶律、審密的音義與馬和牛真正是風馬牛不相及。
在契丹本民族的歷史傳說中,最廣為人知的是青牛白馬的故事。早在1930年代,日本學者田村實造就對這一傳說進行了初步的梳理,80年代國內學者也曾撰文探討過這個問題,但今天看來仍有進一步研究的餘地。
雖然關於青牛白馬的具體闡釋還存在分歧,但誰也不否認它對契丹人所具有的圖騰崇拜的意義。以青牛白馬作為祭祀時的犧牲,是契丹人的一種傳統習俗。《遼史》曰:“每行軍及春秋時祭,必用白馬青牛,示不忘本雲。”《契丹國志·契丹國初興本末》謂遼朝立奇首可汗及其八子遺像於木葉山,“後人祭之,必刑白馬殺灰牛,用其始來之物也”。從這些記載中可以清楚地看出青牛白馬所具有的原始宗教信仰形態下的圖騰崇拜性質。
在契丹禮俗制度中,以青牛白馬祭天地是一種很隆重的大典。遼朝前期,凡國有大事,尤其是兵戎之事,照慣例都要行此祭禮。《遼史》卷三四《兵衛志》(上)說:“凡舉兵,帝率蕃漢文武臣僚,以青牛白馬祭告天地、日神,惟不拜月,分命近臣告太祖以下諸陵及木葉山神,乃詔諸道徵兵。”宋代文獻中也有一段與此類似的記載:“將舉兵,必殺灰牛、白馬,祠天、地、日及木葉山神。”又《遼史》卷五一《禮志》(三)記皇帝親征儀曰:“將出師,必先告廟,……刑青牛白馬以祭天地。”直到西遼時代仍能看到這種傳統的孑遺,耶律大石康國元年(1134年)三月遣兵東征時,即“以青牛白馬祭天”。
從遼代文獻來看,以青牛白馬祭天地當是契丹人的一種古老的傳統禮俗,並不是遼朝建國以後的發明。《遼史》中有關這種祭儀的最早記載,見於《太祖紀》太祖七年(913年)五月丙寅,當時遼朝尚未建國。——實際上,這種祭儀很可能是自遙輦氏時代以來相沿已久的舊俗,只不過當時沒有留下記載罷了。
據馮家升先生統計,遼朝用青牛白馬祭天地者共計24次,其中太祖朝3次,穆宗朝1次,景宗朝6次,聖宗朝12次(實際應為11次),另西遼德宗朝2次。值得注意的是,自聖宗統和二十三年(1005年)以後直至遼朝末年,包括興宗、道宗、天祚帝三朝在內,卻再也看不到這種記載,這當作何解釋?馮氏認為這與契丹人的佛教信仰有關。遼朝佛教的發達,聖宗時期是一個分水嶺。遼朝前期,契丹族甚至有人殉之俗,而自聖宗統和以後,卻屢屢見到禁止殺生的詔令。從馮文的統計結果中可以看到,遼朝前期除了以青牛白馬祭天地之外,也常以黑白羊或其它野獸野禽作為祭祀的犧牲,而興宗、道宗、天祚帝三朝卻僅有一次用動物(黑白羊)祭天地的例子。這說明馮家升先生的解釋是可信的。
在青牛白馬傳說中,木葉山佔有重要的地位。木葉山是契丹族的發祥地,也是契丹先祖的象徵。據《遼史·太祖紀》載,天贊三年(924年)九月丁巳,“取金河水,鑿烏山石,輦致潢河、木葉山,以示山川朝海宗岳之意”。這表明在契丹人的觀念中,木葉山是一座具有特殊意義的聖山。聖宗時,“五院部民偶遺火,延及木葉山兆域,亦當死,杖而釋之,因著為法”。按聖宗以前的遼律,若在木葉山不慎失火,肇事者竟要被處以死刑,可見此山之非同尋常。
木葉山是契丹人祭祖的場所,《遼史》一書中屢見遼帝“祠木葉山”、“望祠木葉山”或“遣使祭木葉山”之類的記載,祭祠的對象主要是祖先。《遼史》卷三二《營衛志》說:“今永州木葉山有契丹始祖廟,奇首可汗、可敦並八子像在焉。”卷三七《地理志》也說:“木葉山,上建契丹始祖廟,奇首可汗在南廟,可敦在北廟,繪塑二聖並八子神像。”元人亦謂“始祖奇首汗之廟居其上,故凡有事則必先以白馬青牛告之”。關於木葉山祖廟中供奉祖先神位的情況,宋人王易《燕北錄》中的一段文字透露了比較詳細的消息:
清寧四年戊戌歲十月二十三日,戎主一行起離靴甸,往西北約二百七十餘里地名永興甸行柴冊之禮。……(十一月二日)次第行禮,先望日四拜,次拜七祖殿、木葉山神,次拜金神,次拜太后,次拜赤娘子,次拜七祖眷屬。……七祖者,太祖、太宗、世宗、穆宗、景宗、聖宗、興宗也。赤娘子者,番語謂之“掠胡奧”,俗傳是陰山七騎所得黃河中流下一婦人,因生其族類。其形木雕彩裝,常時於木葉山廟內安置,每一新戎主行柴冊禮時,於廟內取來作儀注,第三日送歸本廟。七祖眷屬七人,俱是木人,著紅錦衣,亦於木葉山廟內取到。
這裡記述的是道宗清寧四年(1058年)舉行的一次柴冊禮。王易曾於慶曆二年(1042年)和皇祐四年(1052年)兩次以賀正旦副使的身份出使遼朝;遼道宗清寧四年為宋仁宗嘉祐三年,此年並沒有王易使遼的記載,但核以《遼史·道宗紀》,是年十一月癸酉(六日)確有“行再生及柴冊禮”之事,與《燕北錄》所記僅相差數日而已,因此我估計王易是年可能也曾出使遼朝,《燕北錄》對此次行柴冊禮的整個過程描述得非常詳細,理應是他親眼所見。通過《燕北錄》的介紹我們可以知道,木葉山廟內不但有奇首可汗、可敦及八子神像,還供奉著遼朝歷代皇帝、皇后(即七祖眷屬)以及赤娘子的木雕神位,——這個所謂的“赤娘子”,顯然就是青牛白馬傳說中駕青牛車泛潢河而下的天女。
1998年電視劇《東遊記》:吳開深飾演青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