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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
南宋詩人陸遊創作的一首七言古詩
《關山月》是南宋詩人陸遊創作的一首七言古詩。全詩每四句分為一個層次,三個層次分別選取同一月夜下三種人物的不同境遇和態度,作為全詩的結構框架,語言極為簡練概括而內涵卻又十分豐富深廣。一邊是豪門貴宅中的文武官員,鶯歌燕舞,不思復國;一邊是戍邊戰士,百無聊賴,報國無門;一邊是中原遺民,忍辱含詬,淚眼模糊,盼望統一。這三個場景構成了三幅對比鮮明的圖畫,痛斥了南宋朝廷文恬武嬉、不恤國難的態度,表現了愛國將士報國無門的苦悶以及中原百姓切望恢復的願望,體現了詩人憂國憂民、渴望統一的愛國情懷。
關山月
和戎詔下十五年,將軍不戰空臨邊。
朱門沉沉按歌舞,廄馬肥死弓斷弦。
戍樓刁斗催落月,三十從軍今白髮。
笛里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徵人骨。
中原干戈古亦聞,豈有逆胡傳子孫!
遺民忍死望恢復,幾處今宵垂淚痕。
⑴關山月:漢樂府古題,屬橫吹曲。內容多寫戍邊軍士月夜思鄉及與家人離別相思之情。
⑵和戎詔:與金議和的詔書。戎,古時對西邊民族的貶稱。
⑶空臨邊:徒然地駐守在邊疆。邊,邊疆,邊境。
⑷朱門:這裡指達官貴人的宅第。古代達官貴人的門多紅色,故云。沉沉:深沉的樣子。按歌舞:按著節拍唱歌跳舞。
⑸廄馬:養在馬房裡的馬。肥死:馬棚里的馬不用,漸漸死去。弓斷弦:謂長期不修武備,致使弓斷了弦。
⑹戍樓:邊塞上守衛警戒的崗樓。刁斗:軍用銅鍋,可以做飯,也可作報時打更的器具。
⑺笛里:指以笛吹奏的曲調聲。壯士:指守衛邊疆的戰士。
⑻沙頭:邊塞沙漠之地。徵人:出征戍守邊塞的戰士。
⑼中原:指淪陷在金人手中的淮河以北地區。干戈:古代的兵器,這裡代指戰爭。
⑽逆胡傳子孫:指金人長期佔領中原。金自太宗完顏晟進佔中原,至此時已有四世,故云傳子孫。逆胡,指金人。
⑾遺民:淪陷區的老百姓。忍死:忍受屈辱、不死以待。恢復:收復故土。
與金議和的詔書已發布十五年,可笑將軍們不戰只是空來防邊。
豪門府第終日沉溺於宴樂歌舞,可嘆戰馬肥死廄房弓箭斷了弦。
邊疆戍樓的刁斗聲聲催下落月,可伶戰士三十從軍今日已白髮。
羌笛幽怨可誰能理解戰士的心?月色凄涼空照沙場戰士的遺骨。
中原大地古來戰爭不斷地發生,而今只能讓逆胡在此傳子生孫?
遺民忍死偷生盼望著失地收復,今夜不知有多少人流淚望月輪!
宋孝宗隆興元年(1163)宋軍在符離大敗之後,十一月,孝宗詔集廷臣,權衡與金國議和的得失,后達成和議。到了孝宗淳熙四年(1177),此時距當年下詔議和已十五年了,南宋朝廷不思恢復,沉浸在苟安的和平里,詩人感傷時事寫下此詩。
淳熙二年,陸遊幾經調動再回到成都時,范成大也以四川制置使的身份來到這裡,舊友異地相逢,十分親熱,常在一起飲酒酬唱。陸遊原本豪放不羈,這時因抗金的抱負與個人的事業都受到挫折,更是借酒澆愁,放浪形骸。因他“不拘禮法”,被一些人譏為“頹放”(《宋史》本傳),並於淳熙三年被罷去知嘉州的官職。陸遊索性自號“放翁”,表示對抗和蔑視的態度。但儘管他外表上曠達頹放,飲酒尋樂,內心卻常常充滿了憂患、憤慨和悲哀。這些情感在這首詩都得到了體現。
《關山月》充分地體現了陸遊愛國主義詩歌的基本內容和精神實質,是思想性和藝術性結合比較完美的作品。飽含詩人憂國愛民的思想,感情沉痛悲憤。這種感人肺腑的巨大力量,除了來自其偉大的愛國情懷,還在於其高超的藝術手法。
從宏觀結構上看,全詩共十二句,每四句一轉韻。相應的在內容上也分為三個層次。這三個層次分別選取同一月夜下三種人物的不同境遇和態度,作為全詩的結構框架。一邊是豪門貴宅中的文武官員,鶯歌燕舞,不思復國;一邊是戍邊戰士,百無聊賴,報國無門;一邊是中原遺民,忍辱含詬,淚眼模糊,盼望統一。這三個場景構成了三幅對比鮮明的圖畫,揭露和抨擊了當權者只顧縱情聲色,偷得一己安寧而置兵民痛苦於雲外的腐敗投降政治。
第一段:和戎詔下十五年,將軍不戰空臨邊。朱門沉沉按歌舞,廄馬肥死弓斷弦。
詩人先以“和戎詔下十五年,將軍不戰空臨邊”總領全詩,與下文的諸種場景形成直接的因果關係。詩的開始“和戎”句謂本應只是暫時權宜之計的和戎,卻一忽而過十五年,有批評之意;將軍能戰而不戰,“空”字質疑的語氣很重。繼以“朱門沉沉按歌舞”和“廄馬肥死弓斷弦”這兩個典型情景為著眼點,進行對比。一邊是深宅大院里歌舞昇平;一邊是馬棚里戰馬肥死,武庫中弓弦霉斷。“朱門”句指朝廷的權臣、重臣已經忘懷了國土淪陷的現狀,“沉沉”用得很好,好像沉醉得很深,“按”字很好地寫出重臣不以國家為重,唯知作樂的情形。“廄馬”句寫英雄無用武之地寫得很沉痛。這種對比揭示了統治者終日醉生夢死,荒淫腐化,導致邊防武備一片荒廢的現狀。這說明他們早已忘卻國恥。日日不忘抗金復國的偉大詩人陸遊,面對統治者的苟安思想和腐朽生活,強烈的憤慨之情如烈火噴涌而出。
這是因為南宋統治集團只顧自己的安樂,而不惜出賣國家、民族的利益。 “朱門”一句一針見血地揭露了他們妥協、投降的實質,在大敵當前,國土淪喪,民族危亡之際,統治者卻是一味追求燈紅酒綠,爭歌逐舞的享樂生活。他們貪生怕死,向敵人屈膝投降,採取不抵抗政策,下什麼自欺其人的“和戎詔”,致使那些養來抗敵的戰馬,用來殺敵的弓箭,死的死,斷的斷,而且馬是肥死,弓是朽斷。這是慘痛的現實。“廄馬肥死弓斷弦”是對“將軍不戰空臨邊”的補充,這兩句都與和戎下詔有直接的因果關係。
第二段:戍樓刁斗催落月,三十從軍今白髮。笛里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徵人骨。
在這和戎詔下的十五年中,邊關沒有了流汗掉肉的辛苦操練,沒有驚心動魄的流血戰事,一切歸於風平浪靜,相安無事。在這裡,詩人把比較的著眼點聚焦於尚存者和死難者的命運和價值。對於尚存者來說,由於有最高統治者的“和戎詔”,多少年來,他們無所事事,只有以陣陣刁斗聲送走一輪又一輪的明月,只有把自己的心事寄託於幽咽的笛聲中,每天都在這種百無聊賴的生活中打發時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許多三十歲左右參軍的壯士現在都已經白髮蒼蒼了。
一個“催”字,下得何等急促,一句“壯士心”,寫得何等赤誠,一個反問句,顯得無奈。在這急促催月的刁斗聲中,在這如怨如泣的笛聲中,隱含了壯士們盼望殺敵立功,儘快結束這種枯燥無味的生活,早日回歸久別的家園的迫切心情,但這種心情,可能誰也無法理解,“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杜甫《石壕吏》)如果說存活者還可以有一絲幻想,那麼對於死難者就不存在這樣的幻想了。“沙頭空照徵人骨”,一個“空”字,說明了戰士們殺敵和歸鄉的諸種願望,將隨著老死邊關、化做暴露於野的白骨而最終落空,也說明了他們的獻出的青春與生命毫無價值。
詩歌忌重字,這句詩卻與前面的“將軍不戰空臨邊”復用“空”字,看似敗筆的兩個字卻正好將“將軍”“徵人”的生活命運構成了鮮明對比。生者無聊幽怨,死者暴屍沙場,生與死的對照畫面揭示了戰士的悲劇命運,反映了戰士的滿腔悲憤,字裡行間,飽含著詩人對和戎路線的無聲控訴和對邊關戰士的深切同情。“空照”、 “誰知”等詞語是他這種心情的寫照。
最後四句是第三段:中原干戈古亦聞,豈有逆胡傳子孫!遺民忍死望恢復,幾處令宵垂淚痕!
從寫邊防戰士轉到寫人民,寫在敵人統治下被奴役的北方人民即所謂遺民。主要描繪中原遺民含淚盼望復國的畫面。“中原干戈古亦聞”,詩人首先展現了一幅遙遠浩瀚的歷史背景圖:中原地區自古以來就是一個硝煙瀰漫的戰場,古代中華兒女為了抵禦外辱,曾經在這裡浴血奮戰。詩人此句用意深刻:這一句上與開頭的“和戎詔下十五年”“將軍不戰”的現狀遙相對照,形成古今對比的情景,借古諷今;下與“豈有逆胡傳子孫”形成對比,詩人用了一個語氣強烈的反問句式,表達了對和戎政策的無比憤慨之情。
緊接著,“逆胡傳子孫”和“遺民忍死望恢復,幾處今宵垂淚痕”構成一幅對比鮮明的情景:一邊是佔領中原的女真人在這裡子孫成群,其樂融融,準備落地生根;另一邊是中原遺民忍辱含淚,盼望統一,這兩個情景兩相對照,又融為一體。這幅圖景很像是陸遊的另外兩句詩:“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秋夜將曉出籬門迎涼有感》)中原淪陷地區,胡人的盛囂塵上和遺民的痛苦凄慘,無不揭示了“和戎詔”的巨大禍害,展現了遺民的復國願望。遺民們深受異族蹂躪,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支持他們的精神力量,就是盼望宋軍能夠揮戈北上,恢復祖國統一的局面。然而遺民們期待北伐,盼望恢復的願望無法實現,他們只好空望著南方,傷心落淚。這就是結尾兩句“遺民忍死望恢復,幾處今宵垂淚痕”的含義。
《關山月》雖然既寫了統治集團,又寫了將士、遺民,但是從頭到尾貫穿著一條線索——南宋王朝下詔和戎,這是詩的第一句指明了的。正是因為下詔和戎,將軍才不戰空臨邊,戰士才不得趁年輕力壯上陣殺敵,遺民才不得從外族統治的水深火熱之中解放出來。詩人的思想傾向是非常鮮明的,這就是詩中所表現的對南宋集團妥協投降政策的譴責,對抗敵愛國的將士和遺民的深切同情,和對侵略者的無比仇恨,正因為表現了這些思想,所以才說《關山月》集中體現了陸遊愛國詩歌的進步內容和精神實質。陸遊詩歌愛國主義精神還常常表現為他壯志未酬的憤懣。在《關山月》詩中,雖然不像《書憤》等詩那樣直接表現這一點,但是在“將軍不戰空臨邊”,“廄馬肥死弓斷弦”,“笛里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徵人骨”等句子中間也隱含著自己傾音無路,壯志未酬的悲憤,詩人與抗金的將士們是息息相通的。
《關山月》詩不僅有著深刻的思想,而且有充沛的感情,豐滿的形象,生動的描寫。具體說來,概括性強,抒情性強,語言精練自然,圓轉流暢,是此詩的特點。同時也可以說是陸遊在藝術上的共同特點。《關山月》詩的風格是沉鬱、蒼茫、悲涼、激越的。
同一時間段不同階層人物的生活情景和態度的對比、同一環境里的不同情景的對比、同一類人物的生死對比、同一地域的古今對比等等,一個個特寫鏡頭相繼呈現於讀者的視野中。三個場景之間,每個場景內部,對比之中又包孕著對比,層層套疊、交相映照,展現了極為深廣的社會生活圖景,揭示了當時表面上一汪平靜的死水裡尖銳的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極富概括性。
然而,這些情景並非是割裂的,而是包含了高度的統一性。一方面,三個大的場景緊扣一個“月”字來寫:朦朧的月光照著戍邊戰士的白髮、橫笛,照著沙頭的白骨,照著遺民的淚痕,也照著朱門的歌舞、肥死的廄馬、霉斷的弓弦;月色中,有將軍的按歌擊拍聲,有扣人心弦的刁斗聲,更有哀怨幽咽的橫笛聲和哭泣聲,從而使三個畫面在時間上保持了完整統一性。另一方面,上述諸種對比鮮明的場景是受詩歌開頭的“和戎詔下”的統領,形成層層相因的邏輯聯繫。可以說,正是這種層層套疊的對比示現修辭的運用,使得這首詩所描繪的深廣社會生活構成了一幅幅沉鬱悲壯的時代畫卷。
從接受心理的角度來說,這兩種修辭文本的套疊運用,通過多個意象的組合對接,從多個角度反覆刺激接受者的視聽感官,連續引發讀者的不“隨意注意”,從而達成作者和讀者的情感共鳴,使詩歌的寓意得到了強化。戍邊戰士的報國無門之怨、中原遺民的復國願望落空之憾,詩人對下層人民的深切同情、對入侵者的切膚痛恨、對投降妥協派的抨擊憤慨等思想感情,都包含在這重重疊疊、對比鮮明的意象群中了。
對比示現的修辭模式在陸遊的詩歌中運用較為普遍,但在《關山月》短短的十二句七言詩裡面,竟描繪了如此多的對比鮮明的情景,語言極為簡練概括而內涵卻又十分豐富深廣。其構思之精妙,在陸遊的詩歌中,乃至在中國古典詩詞史上都是少見的。
由此可見,說《關山月》思想性、藝術性達到了很好的結合,能代表陸遊詩歌的思想藝術特點,是一點也不誇張的。
古典文學專家霍松林《歷代好詩詮評》:僅用十二句詩,高度概括地描繪出“隆興議和”以來十多年間中國歷史的基本面貌和不同人物的處境、心態,而作者憂國憂民,洋溢於字裡行間,感人肺腑。
中國古典文學普及研究會副會長蔡義江《陸遊詩詞選評》:《樂府解題》說:“《關山月》,傷離別也。”還把題目跟《木蘭詩》中“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拆,寒光照鐵衣”聯繫了起來。從今存諸多此題樂府詩來看,確實不脫士兵遠戍思歸或思婦念征夫的內容。陸遊第一次改變了這個樂府舊題的內容,儘管此詩也寫到遠戍的士兵和月臨邊關,但詩的主題卻完全變了,它不再“傷離別”,卻傷朝廷不圖恢復的“和戎”政策帶來的苟安局面。這個樂府舊題也是第一次被完全用來表現當前的時事題材和抨擊腐朽的現實政治。這是陸遊的創新。
陸遊(1125—1210),宋代愛國詩人、詞人。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少時受家庭愛國思想熏陶,高宗時應禮部試,為秦檜所黜。孝宗時賜進士出身。中年入蜀,投身軍旅生活,官至寶章閣待制。晚年退居家鄉,但收復中原信念始終不渝。他具有多方面文學才能,尤以詩的成就為最,在生前即有“小李白”之稱,不僅成為南宋一代詩壇領袖,而且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崇高地位,存詩9300多首,是文學史上存詩最多的詩人,內容極為豐富,抒發政治抱負,反映人民疾苦,風格雄渾豪放;抒寫日常生活,也多清新之作。詞作量不如詩篇巨大,但和詩同樣貫穿了氣吞殘虜的愛國主義精神。有《劍南詩稿》《渭南文集》《南唐書》《老學庵筆記》《放翁詞》《渭南詞》等數十個文集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