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鄭介夫

作品名稱：與鄭介夫

創作年代：宋代

作者：晏幾道

作品體裁：七言絕句

小白長紅又滿枝，築球場外獨支頤。

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

晏幾道字叔原，晏殊的幼子，是北宋傑出的詞人。他所作《小山詞》，黃庭堅稱其“寓以詩人之句法，清壯頓挫，能動搖人心。”（《小山詞序》）後人對他的詞也都評價很高，但是他的詩作流傳甚少。厲鶚《宋詩紀事》載晏幾道詩六首，《與鄭介夫》即是其中之一（《山谷外集詩注》卷七有《次韻答叔原會寂照房呈稚川》及《次韻叔原會寂照房得照字》兩詩，可見晏幾道與黃庭堅唱和時常常作詩，但很多都已不傳了）。晏幾道《與鄭介夫》詩最早見於趙令畤《侯鯖錄》。《侯鯖錄》卷四說：“熙寧（1068—1077）中，鄭俠上書事作，下獄，悉治平時所往還厚善者，晏幾道叔原皆在其中。俠家搜得叔原與俠詩云：‘小白長紅又滿枝，築球場外獨支頤。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裕陵（指宋神宗）稱之，即令釋出。”

鄭俠字介夫，福州福清人，少時受知於王安石。他中進士后，為光州法曹參軍。1074年（熙寧七年），鄭俠回到京城。因為他在外地作官時看到新法之弊，到京后，數次上書於王安石，說新法對民眾有害的地方。王安石派人對他說，想給他較好的官職，他不受，他說，只希望王安石能施行一些對民眾有利的政策。後來他受職監安上門。鄭俠看到當時流民扶攜塞道，顛連愁苦，於是繪《流民圖》，上書陳述新法之弊，上奏於神宗。神宗頗受感動，遂命廢止一部分新法。新黨呂惠卿等大怒，一方面勸神宗恢復新法，一方面迫害鄭俠，並追查平時與他關係友善的人，晏幾道於是受到株連。幸而神宗還算明白，釋放了晏幾道，然而鄭俠終因呂惠卿的陷害而被免職，編管汀州。

晏幾道是宰相晏殊的貴公子，又有才華，本來很容易仕進，但是他性情耿介，厭惡官場，平生不肯“一傍貴人之門”（黃庭堅《小山詞序》）。不過，他並不是忘懷政治的，他看到當時新法施行不當而帶來的種種弊端，心中不滿，所以與鄭俠很合得來。他給鄭俠的這首詩，雖然只有短短四句，但是含蘊豐富，有隱諷之意。首句“小白長紅又滿枝”，隱喻當時朝廷上一時得意的新貴。第二句尤其值得玩味。時當春日，“小白長紅”，到處可見，晏幾道如果只為賞花，就不用去“築球場外”了。“築球”本是宋代極為流行的一種球藝競技比賽，參加者要分兩隊以爭勝負（《東京夢華錄》、《都城紀勝》等書都有記敘）。這種勝負之競技與當時朝廷中的新舊黨爭頗有相似之處。所以晏幾道又在“築球場外”之後加上了“獨支頤”三個字。“支頤”是指若有所思的樣子。下文“春風”二句寫作者“所思”的內容。這二句是對當時新貴的一種隱諷，意思是說，你們這些作威作福之人，亦不過如春風之“主張繁華”，像人間過客一樣，終不能長久。“主張”的“張”，讀第四聲，“主張”即是“主管”之意。這首短詩，言近旨遠，寄興深微，可見晏幾道的詩藝也是高明的。鄭俠有《和荊公何處難忘酒》一首（見《宋詩鈔》二集）說：“何處難緘口？熙寧政失中。四方三面戰，十室九家空。見佞眸如水，聞忠耳似聾。君門深萬里，安得此言通？”表示了對新政的不滿，所以晏幾道與鄭俠是政見相合的。不過，鄭俠的詩是直說，而晏幾道的詩則是隱諷，就詩藝而論，晏幾道勝於鄭俠。

如果只從《小山詞》來看，晏幾道像是一個遠避政治而以歌筵酒席自娛的人，其實並不盡然。他雖然因為厭惡官場而不介入政治，但是他還是關心政治的，並且有自己的見解。不但在他的《與鄭介夫》詩中有所體現，還有《觀畫目送飛雁手提白魚》詩也說：“眼看飛雁手攜魚，似是當年綺季徒。仰羨知幾避矰繳，俯嗟貪餌失江湖。人間感緒聞詩語，塵外高蹤見畫圖。三嘆繪毫精寫意，慕冥傷涸兩躊躇。”也表現出他對於官場中營謀私利、得失爭逐的輕鄙與恐懼。這是晏幾道的另一方面，知人論世者是不可忽略的。

晏幾道（約1040—約1112），北宋詞人。字叔原，號小山，撫州臨川（今屬江西）人。晏殊第七子。歷任潁昌府許田鎮監、乾寧軍通判、開封府判官等。晚年家境中落。其詞多感傷情調。著有《小山詞》。黃庭堅評價他的詞作說：“精壯頓挫，能動搖人心。上者高唐洛神之流，下者不減桃葉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