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碑入草

碑學和帖學結合的形態

在書法諸體中,草書與碑學風貌距離最遠,最具實踐難度,其實踐價值也最高,故引碑入草應為碑帖結合的高級形態。作為有深厚學養和藝術創造力的書家,李志敏早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就深刻洞悉這一發展趨向,在汲取前輩書家碑帖結合實踐經驗的基礎上,率先明確提出“引碑入草”的命題,並進行了開創性的嘗試和探索。

理論淵源


李志敏著:《書論-三春堂學書筆記》
李志敏著:《書論-三春堂學書筆記》
帖學和碑學是中國書法的兩大流派。在書法千餘年的發展中,兩者雖有兼融,卻互成格局。清以前,帖學為 歷代書家所推崇,佔據主流地位。清以後,碑學興起。阮元《南北書派論》、《北碑南帖論》以及康有為提出“尊碑抑帖”后,在一個時期內碑學成為時代主流書風。它與之前歷代書家對碑派的學習借鑒較為隱諱明顯不同的是,一些書家開始正式提出和探索碑帖結合的問題。沈曾植于右任等便是這一探索的代表。但書家們並未形成碑帖結合的理論體系,在探索實踐中也未建立起明確的技法標準。
當代書法應走向何方?不外乎三種路徑:一為帖學傳統的守正創新;二為碑學傳統的守正創新;三為碑帖結合的新路子。前兩種是為諸多書法大家所實踐並有所成者之路徑,但歷經不同時代的豐富和發展,兩大傳統各自從書法美學體系、技法規則(筆法、字法、章法、墨法)等方面,均已大為完備和成熟。目前,雖有新的時代條件及書法環境之促動,亦少有創造性發展之大空間。而這種書法生態現狀,卻為開創碑帖結合的新路子提供了必要和可能。碑帖結合是在汲取兩大傳統要素基礎上的創新性探索,既符合“兼容性”和“互補性”的藝術發展規律,也為當代書法的大發展、大突破預示了前進方向。

理論基礎


引碑入草作為碑帖結合之高級形態,其首要問題是結合什麼、引什麼、入什麼。不是簡單地將碑書和草書兩 種書體穿插在一起,而是要將兩種書體徹底融為一體。碑講究樸厚雄強,字形方峻堅削、古拙勁正,而草書講究流放姿縱。所以,在探索引碑入草道路上必須敢於和善於取捨,其取捨原則,就是取其最本質特色,同時捨棄其餘的特色。引碑入草正是要將魏碑和草書在高級層面,並非是要將所有諸要、諸美都無一疏漏地保留下來。否則,引碑入草必將失去實現之可行性,妄圖“眾美”卻丟掉“大美”。這是探索引碑入草的理論前提和實踐基礎。
引碑入草的開創性探索的意義,正在於李志敏的思維里有著明確的取捨原則和強烈的求變思路,即集中將碑的最本質筆法和雄強之風貌,從根本上植入草書特別是狂草實踐之中,同時,他又敢於果斷捨棄一些固有的技法原則和要求,結字高古,取法漢魏,用筆大膽,點畫簡省,結體奇異險峻,使他的草書書風兼具“流放姿縱”和“蒼茫雄渾”的神韻。此外,他的每一幅草書作品都極力尋求變化和差異,這使得他的作品呈現“千篇多面”的特點,但整體上又能體現出凝重粗獷、雄奇厚拙的碑學意蘊。如果說在當代草書實踐中,林散之為飄逸之美,那李志敏則為蒼茫之美,兩者風格迥異、剛柔互補,凸顯“南林北李”的雙峰對弈。

技法原則


李志敏引碑入草作品
李志敏引碑入草作品
引碑入草的實現,最終依賴技法的支撐。一在筆法上,將魏碑之雄強、開闊筆法有機引入草書之中。魏碑的 中鋒絞轉、萬毫齊力與草書的外拓筆法不謀而和,在草書遒媚之中加以雄強之力,使狂草線條更顯張力,可有效彌補大草用筆直白乏力的缺陷。二是在墨法上,將碑之用墨的生澀老辣以及飽墨法引入草書創作中,任意鋪毫,萬毫齊力,縱橫使轉。三是在結體和布局上,引碑入草注重“以勢帶形”、化線為點、疏密互補、結構天成,通過橫向與縱向交替相映的字勢變化,實現空間的隨性擺布,提升全局的靈動和跳躍。更利於在流放姿縱的狂草中彰顯出碑派的風骨與氣勢。
李志敏引碑入草作品的大氣磅礴之勢,得益於魏碑方筆和圓筆的渾然妙用。同時以狂草神韻境界為精神內核與之互通互融,亦方亦圓,方圓兼備,流暢中不失勁正之氣。他將碑的墨法引到大草之中,厚澀之間現樸拙,酣暢之中出力道,形成濃枯對比更為強烈、線條點畫更具張力、視覺感官更具衝擊力的墨風特色。他注重“用筆貴約,約而能真”,在“化線為點”的探索中將“點”的運用推向極致,打破以傳統點線互補為布局的固定模式。
任何一種書體和書風從開始萌芽到發展成熟,都需要歷經歲月的多重砥礪和洗禮。李志敏作為引碑入草的開創者所進行的探索,為當代書法史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頁,值得書法理論界認真研究和借鑒。啟功先生更是對李志敏先生的書法造詣大為讚賞,他說:“只有碑帖融合,才能突破前人藩籬。而李志敏先生對引碑入草的探索,代表了中國書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