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自覺
促進文學按自身規律向前發展
“文學自覺”指的是文學及文學創作主體意識到文學的獨立性和價值性,自覺地對文學的本質和發展規律等進行探討和認識,促進文學按其自身的規律向前發展。
文學的自覺,最重要或者說是最終的還是表現在對文學審美特性的自覺追求上。
魏晉南北朝時期(從建安年間到隋朝統一)被認為是中國文學的自覺時期。文學的自覺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它貫穿了整個魏晉南北朝,經過約三百年才得以實現。文學自覺往往和文學理論與批評、文學創作的繁榮聯繫在一起。魏晉南北朝時期,曹丕(魏)《典論·論文》、陸機(西晉)《文賦》、劉勰(梁)《文心雕龍》、鍾嶸(梁)《詩品》等論著,以及蕭統(梁)《文選》、徐陵(陳)《玉台新詠》等文學總集的出現,形成了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的高峰。而這個時期的文學創作中,建安文學出現了“建安風骨”這一時代創作風格、陶淵明開創田園詩、山水詩的出現、謝靈運對玄言詩的革新和大力寫作山水詩、漢語四聲的發現和“永明體”的產生、南北朝民歌的創作等都反映了這一時期文學創作的繁榮。
根據當代學者胡旭的研究,文學自覺有以下標誌:
這種變化的標誌之一是張衡《歸田賦》的出現。張衡曾用十年時間,精思附會,寫成《二京賦》。該賦的主旨是諷諫帝王公侯節儉,但可悲的是,這篇讓張衡花費巨大精力所作的大賦,於政教卻絲毫無補。面對著朝政日非,江河日下的局面,他的“修齊治平”的思想破滅了,道家思想開始抬頭。《歸田賦》中描寫了隱居生活的恬淡情趣,景物清新和美,生活自由逍遙,詩人藉此“娛情”、“縱心”。賦中雖然尚未顯示鮮明的個性,但分明已有一個抒情主人公在,自我意識加強了,個人價值得到了關注。此後,抒情小賦不斷出現,在漢魏六朝時期蔚然成風,取代了大賦的地位。從此,辭賦成了文人抒情寫意的工具,實現了文學的自覺。應該說,張衡的《歸田賦》是文學自覺方面的一枝報春花。
這種變化的標誌之二是“古詩十九首”的出現。東漢初,文人們受樂府民歌的影響,開始寫作五言詩,到了東漢中後期,文人五言詩逐漸成熟了。大約在桓、靈之世,出現了一批文人五言詩(今已失去主名),其代表就是選錄於《昭明文選》的“古詩十九首”。“古詩十九首”不僅是文人五言詩成熟的標誌,也是詩歌呈現文學自覺的標誌。首先,“古詩”的數量很多。梁代鍾嶸在《詩品》中說:“陸機所擬十四首”,“其外,《去者日已疏》四十五首”。兩數合計共59首,昭明太子蕭統看到的可能還要多一些。可以想見,它們在當時的數量是相當可觀的(今傳所謂的“蘇李詩”大約也要包括在內)。可以說,五言古詩這種詩體是當時文人普遍使用的詩歌形式,甚至可能存在著寫作五言古詩的創作群體。其次,古詩在內容上表現了“人的自覺”。“十九首”的內容不外遊子之歌和思婦之詞兩個方面,詩人們慨嘆人生的短促和前途的渺茫,抒寫了羈旅愁懷和離別相思,情調是悲哀而深沉的。在這些詠嘆中,給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對於人生短暫的感嘆,如“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類似這樣關於人生的詩句,實在不少。此外,還有一些“焉得不速老”、“思君令人老”之類的詩句,也反映了同樣的主題。這種對人生短暫的慨嘆正是對人生的執著與重視。在現實的苦悶中,古詩的作者們有的激勵自己儘早“立身”,求得“榮名”,激勵自己“何不策高足,先居要路津”;有的主張及時行樂,高唱“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服食求神仙,多為葯所誤。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這些呼聲,不論是頹廢的,還是積極的;不管是庸俗的,還是高尚的;都體現出對個人人生價值的肯定與追求。再次,“古詩十九首”的抒情十分真實強烈,作者們對自己的悲哀、苦悶、不平、憤慨、嚮往、思念等種種情感,毫不掩飾,一寄之於詩。這說明古詩的作者們不再把文學作政教的附庸,而是為滿足自己的抒情需要進行創作;人的主題鮮明了,文學成了表現人生、人的命運、人的心靈的文學,所以,“古詩十九首”是東漢中後期文學自覺的又一個重要標誌。
這種變化的標誌之三是散文創作方面出現的新面貌。首先是各體散文的長足發展。以文體而言,碑、銘、誄、箴、書、箋、檄、策、令、議、記、嘲、謁文、連珠等,種類繁多。像嘲、連珠等文體,娛樂的色彩已經非常強烈,基本上脫離了政教的藩籬。甚至像書、奏、議、碑這樣功能比較明確的文體,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書而言,東漢中後期書信大多描寫日常生活中的複雜的感情,如秦嘉的《與妻徐淑書》、徐淑的《答夫秦嘉書》、酈炎的《遺令書》等,或纏綿悱惻,或悲歌慷慨,皆令人驚心動魄。再如奏議,原以平實為本色,但東漢中後期的奏議中時時體現出一種非常強烈的個性,一種怫鬱不平的悲慨,感情色彩特別濃厚。其次,東漢中後期散文逐漸趨向整齊華美。一是在句式、音節、辭藻、用典等方面做文章,著力創造出一種形式美;二是講究散文風神的飄逸與靈動。這種變化,表明文學已經以愉悅人的情性為旨歸了,這正是文學自覺的核心精神。
鑒於上述諸方面的認識,中國文學的自覺時代,肇始於東漢中後期。至於建安文學,不僅在時間上與東漢中後期文學緊密相連,而且在文學創作的精神上也與東漢中後期文學一脈相承,它把肇始於東漢中後期的文學自覺推向了更加成熟的階段。
一、文學從廣義的學術中分化出來,成為獨立的一個門類。漢人所說的文學指的是學術,特別是儒術。到了南朝,文學有了新的獨立於學術的地位,宋文帝立四學,文學與儒學、玄學、史學並列;此外,還有文筆之分,《文心雕龍·總術》“今之常言,有文有筆,以為無韻者筆也,有韻者文也。”代表了一般的認識。
二、對文學的各種體裁有了比較細緻的區分,更重要的是對各種體裁的體制和風格特點有了比較明確的認識。較明晰的文體辨析始於曹丕的《典論·論文》,他將文體分為四科,並指出其各自的特點:“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文賦》進一步將文體分為十類,並對每一類的特點也有論述。《文心雕龍》上篇主要對文體進行討論,將文體分為三十三類。
三、對文學的審美特性有了自覺地追求。文學之所以成為文學,離不開審美性的追求。魏晉南北朝時期,對文學的情采、聲律、用事用典、對偶修辭等的追求,特別是四聲的發現及其在詩歌中的運用,證明他們對語言的形式美有了自覺地追求,同時也對中國文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