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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圖

元好問詩作

《赤壁圖》是金末至大蒙古國時期文學家、詩人元好問創作的一首七言古詩。該詩中,詩人於評論《赤壁圖》之逼真傳神的同時,著重描述了當年赤壁大戰的壯闊,繪畫了蘇軾泛舟夜遊的恬淡,由此抒發了詩人對周瑜和蘇軾兩位英雄的欽慕讚譽,寄寓了詩人自己哀傷感痛的情思。詩中借對孫權、周瑜的讚美,反襯出面對金國的衰亡,救國無人、回天乏術的慨痛。全詩出語奇肆卻章法嚴整,於跌宕奔放的筆勢中時顯精彩的思致,情韻兼收。

作品原文


赤壁圖⑴
馬蹄一蹴荊門空⑵,鼓聲怒與江流東⑶。
曹瞞老去不解事⑷,誤認孫郎作阿琮⑸。
孫郎矯矯人中龍⑹,顧盼叱吒生雲風⑺。
疾雷破山出大火⑻,旗幟北卷天為紅⑼。
至今圖畫見赤壁⑽,彷彿燒虜留遺蹤⑾。
令人長憶眉山公⑿,載酒夜俯馮夷宮⒀。
事殊興極憂思集⒁,天澹雲閑今古同⒂。
得意江山在眼中⒃,凡今誰是出群雄⒄?
可憐當日周公瑾⒅,憔悴黃州一禿翁⒆。

作品註釋


詞句註釋

⑴赤壁圖:金代畫家武元直創作紙本墨筆畫。赤壁,在今湖北省嘉魚縣東北。東漢建安十三年(208),曹操初步統一北方后,率領大軍約三十萬南下,孫權和劉備聯軍五萬以拒之,在赤壁兩軍隔江對峙。孫劉聯軍在大將周瑜的指揮下,用火攻擊敗曹軍,曹軍大敗北逃。戰後形成曹、孫、劉三方鼎峙的局面,為建立魏、蜀、吳三國打下基礎。
⑵馬蹄:代指曹操大軍。蹴(cù):踏。荊門:今湖北省荊門市,因荊門山而得名。這裡指東漢末年劉表據以稱雄的荊州一帶地方。當時曹操大軍一踏入荊州,駐襄陽的劉琮就舉荊州投降。
⑶“鼓聲”句:劉琮投降后,曹操兼并荊州的水軍,於是擊鼓撞金,從長江順流東下,準備吞併東吳。
⑷曹瞞:指曹操,小字阿瞞。老去:老了。曹操時年五十四歲。不解事:不懂事,糊塗。
⑸孫郎:孫權,字仲謀,三國吳國的創立者,公元229—252在位。阿琮(cóng):指劉琮,劉表次子,劉表死後,接替劉表成為荊州之主。
⑹矯(jiǎo)矯:勇武出眾的樣子。人中龍:譽為傑出人物。此喻孫權。
⑺顧盼:左顧右盼,此指微小的動作。叱(chì)吒(zhà):呼喝。
⑻破山:指震撼山嶽。出大火:赤壁之戰中火燒曹營事。
⑼旗幟北卷:猶言敗北,捲起旗幟向北逃跑。以上兩句寫周瑜用黃蓋的火攻之計,焚燒曹軍戰船,大敗曹軍。
⑽圖畫見赤壁:收束至主題上,轉寫東坡游赤壁事。然赤壁之戰發生在湖北蒲圻境內的一段長江上,東坡所游之赤壁在湖北黃岡境內,一名赤鼻磯,兩地相距五百里。
⑾虜:稱敵人,這裡指曹軍。
⑿眉山公:指宋代文學家蘇軾,他是四川眉山人。
⒀夜俯:猶言夜探。馮夷:水神名。蘇軾《后赤壁賦》有“俯馮夷之幽宮”句。
⒁“事殊”句:用杜甫《漢陂行》原句。殊,不同。興極,興緻極高。憂思,指當年蘇軾被貶黃州團練副使后的苦悶心情。
⒂“天澹”句:用杜牧《題宣州開元寺水閣閣下宛溪居人》原句。天澹雲閑,是說赤壁上空仍然是恬靜的天空,悠閑的雲。
⒃得意:猶言可人意,合人意。
⒄“凡今”句:用杜甫《戲為六絕句》原句。出群雄,出類拔萃的英雄。
⒅周公瑾:指周瑜,字公瑾,三國時吳國名將,赤壁之戰的主要指揮者。此句暗以周瑜比蘇軾,又關合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之句:“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⒆憔悴:這裡是示意的意思。黃州一禿翁:指蘇軾,蘇軾於宋元豐二年(1079)被貶黃州。禿翁,是對老人的謔稱。其實蘇軾當時才四十三歲,並不算老。

白話譯文

曹軍一到,全荊州就空了,無一抗曹之軍了,戰鼓怒號,其聲如雷,與江流一起東下,直指東吳。
可惜曹操年老了,糊塗了,錯誤地認為孫權也會像劉琮那樣,大軍一到,立即投降。
孫權英雄勇武,是人中之龍,他左顧右盼,叱吒怒吼,就能使雲生風起,天地變色。
周瑜用黃蓋的計謀,火燒曹軍戰船,使曹軍捲起旗幟向北逃走,一片火光使天空也染成紅色。
直到今天在圖畫中見到赤壁,仍依稀可想像到當時燒退強敵的遺跡。
因為武元直的《赤壁圖》和當年的赤壁大戰,使我長憶蘇軾當年泛舟江上,攜酒吟詠,在夜裡俯瞰馮夷的神宮的風采。
時事不同興緻到了極點自然憂愁聚集,雲天閑淡古往今來沒有什麼不同。
眼前的江山令人暢心滿意,但今天誰又是出類拔萃的英雄?
猶如那當年令人愛憐的周瑜,還有被貶黃州失意的蘇軾。

創作背景


該詩當作於詩人晚年居太原之際,具體創作時間不詳。此時詩人恰如詩中所言“天澹雲閑”,憔悴衰老,縱論古今,感慨頗多。詩人觀《赤壁圖》后觸發思緒,興慨無限,因作此詩。

作品鑒賞


文學賞析

全詩十八句。開頭八句寫赤壁之戰的成因和孫郎火燒、曹操敗逃的情景。
“馬蹄一蹴荊門空,鼓聲怒與江流東。”兩句描述了曹操大軍南下的盛況。“荊門空”,曹軍一到,全荊州就空了,無一抗曹之軍了。因為從劉琮者已投降,從劉備者已南下。“一蹴”而“空”,表明了曹軍軍威之雄壯。“鼓聲怒”既承“馬蹄”而來,又直貫而下,“與江流東”。戰鼓怒號,其聲若雷,與江流一齊東下,直指東吳。形象地表現了曹軍聲勢的浩大。曹軍當時“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來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其勢之大,其威之壯,戰馬疾馳,鼓聲怒向,曹軍一到,東吳也該向荊門一樣,望風而降了,“一蹴”而“空”了。但是“曹瞞老去不解事,誤認孫郎作阿琮”。此句寫草擦控制荊州之後,產生了驕傲自大的心理,錯誤估計並輕視了對手孫權,導致兵敗。“孫郎矯矯人中龍,顧盼叱吒生雲風。”這兩句描寫孫權的氣概和威勢,寫出了孫權的神采,為曹操敗北提供了依據。孫郎“叱吒生雲風”,於是“疾雷破山出大火,旗幟北卷天為紅。”這兩句描寫孫郎指揮孫劉聯軍,大敗曹軍的壯闊景象,重彩濃墨生動地再現了當年戰鬥的激烈雄壯的場面。
接下來兩句承上啟下:“至今圖畫見赤壁,彷彿燒虜留餘蹤。”這兩句,一贊赤壁圖的逼真,一引出下面東坡游赤壁作賦作詞以至於作者由此生髮的感慨。
最後八句寫蘇東坡赤壁夜遊及詩人自己的感慨。“令人長憶眉山公,載酒夜俯馮夷宮。”這兩句,表現了作者對蘇軾的仰慕與欽羨。蘇軾的月夜泛舟,載酒尋幽的行為使作者心馳神往,情不自已,所以要“長憶”了。接下來四句,一句一意,詩人借蘇東坡之事從四個方面抒發自己對人事的感慨,曲折地表達了詩人複雜的心境。詩人一嘆興極優生。“事殊興極憂思集”的“事殊”,是指孫曹在赤壁血火相搏之事與蘇軾在赤壁乘興而游之事的“殊”。蘇軾在“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乘興出遊,既是乘興,當然就有興極興盡之時,這時就要“憂思集”了。蘇軾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為千古人憂;“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為自己發已華而功名未立,貶於此地而憂。詩人此時“國破家亡此身留”,一堪憂;“白頭歲月黃塵底”,終老鄉間,無所作為,二堪憂。因此,該處的“憂思集”,正是作者借古人之杯來澆自己的塊壘了。二嘆天澹雲閑:“天澹雲閑今古同”,詩人在這裡是說,天對於蘇軾和自己的“憂思集”是不管的,表現了詩人對上天對蘇軾不公平的憤慨。而同時也寄寓了詩人自己對多舛命運的不平。“今古同”三字,綰合蘇東坡與詩人自己。見出了詩人的“哀傷感痛”。三嘆得意江山。“得意江山在眼中”,詩意一轉,詩人的情緒從憤激轉入曠達。“得意”二字見出詩人的曠達超脫。四嘆世無英雄,“凡今誰是出群雄?”在金國國難當頭的時刻,詩人也曾熱切地盼望英雄來挽狂瀾,轉敗局;救國君,收金甌。但結果是,國亡君死,詩人“空將衰淚灑吳天”。透過“凡今誰是出群雄”的反詰問句,可以看出詩人憤激的情感。最後兩句,詩人評點英雄,揭出主旨。“可憐當日周公瑾,憔悴黃州一禿翁。”詩人緊扣詩題《赤壁圖》來指點“出群雄”:一是可愛的當年火燒曹軍的周公瑾,一是因不得志憔悴了的禿了發的貶到黃州游赤壁的蘇東坡了。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詞中讚揚周瑜,把周瑜當作一時豪傑之首,極為誇讚,所以此處用“可憐”來稱譽周瑜。在慨嘆了世無英雄之後,詩人極力誇讚周瑜這位當年燒赤壁,破強虜的英雄,蘊涵了對在金國衰亡之際將帥無能,救國無人的哀痛。從對蘇東坡的推譽中又可以看出詩人自比蘇子,為斯人憔悴而感傷的情思。
該詩慷慨悲愴,恢弘壯曠。描述戰事,高屋建瓴。“馬蹄一蹴荊門空,鼓聲怒與江流東。”大處落筆,曹軍之威,孫劉聯軍之危,頓現眼前。“疾雷破山出大火,旗幟北卷天為紅。”重處著力,爭戰之烈,場面之壯闊,盡在筆下。評論人物,情韻激越。論孫郎,“矯矯人中龍”,誇讚之意,明晰豪邁;贊公瑾,“可憐當日”,既見出“雄姿英發”之可愛,又見出“當日”“談笑間,強虜煙飛灰滅”之功績;議蘇軾,“載酒夜俯馮夷宮”,欽羨之意油然;“憔悴黃州一禿翁”,同病相惜之情,憤激不平之氣,蘊蓄於中。而“長憶”二字則將詩人以蘇軾為同道,縈繞於心的情感表露無遺。
全詩章法奇肆,興會所至,揮灑自如。開篇兩句,破空而來,如疾風驟雨,迅不可擋,給人以突兀勁峭之感。開篇之後,直趨而下,描述赤壁戰事,筆酣墨飽。聲若“疾雷”,色染天“紅”,血火相搏,生死決鬥,寫得有聲有色,有動有靜,正如前人所評“點染酣恣”。“至今圖畫見赤壁,彷彿燒虜留余蹤。”頓束滿足,開啟自然,而“令人長憶眉山公”又接得神氣湊泊,很自然地就由赤壁戰事的描敘轉入了蘇軾詩意的探尋。蘇東坡當年游赤壁,載酒泛舟,探幽思古,興緻是多麼的高漲,神采是多麼的飛揚,但“興極憂思集”,“天澹雲閑今古同”,對蘇軾之事給以總括,而“今古同”以“古”結蘇軾,以“今”啟自己,用一“同”綰結古今,連接兩人,細針密線,嘆為觀止。“可憐當日周公瑾,憔悴黃州一禿翁:”卒章顯志,突現出詩人讚譽前賢,寄寓感慨的主旨。全詩或起或承,或承或轉,恍如萬壑千岩,煙出雲沒,錯落層出,變化無窮。

名家點評

清代文學家、教育家吳汝綸《唐宋詩舉要》:“‘令人’句從‘圖畫’句生出。后兩句言少年以天下自任,不謂衰老如此也。章法雖積奇肆,要自細意熨帖,針跡天成,方無粗才凌躐之弊。”
原中國書法家協會副主席陳永正《元好問詩選》:“篇末三用前人成句,雖渾然不見湊拍之跡,然亦恐不免剽竊之譏。遺山詩中常有此,不足為法。”

作者簡介


元好問(1190—1257),字裕之,號遺山,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市)人,金末至大蒙古國時期文學家、歷史學家、詩人,金元之交時期北方文學的代表人物,對金元前後詩詞文化有承上啟下之用。他自幼聰慧,七歲能詩,十四歲時從郝天挺學,淹貫經傳百家,六年學成,下太行,渡黃河,賦《箕山》《琴台》詩,名震京師。金宣宗興定五年(1221)進士,官至尚書省左司員外郎。善作詩、文、詞、曲,其中以詩作成就最高,以“喪亂詩”聞名。金亡后不仕,以故國文獻自任。編輯金源史錄至百萬言,元人修《金史》,多有所本。著有《遺山集》四十卷、《中州集》《中州樂府》,詞有《遺山樂府》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