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雲

房地產商人、收藏家

上海博物館的藏品中可謂鎮館之物的一件是懷素的《苦筍帖》,另一件是米友仁的《瀟湘圖》。這兩件寶物都和一個人的名字聯繫在一起,他就是周湘雲。清末民初的周湘雲所以能成為收藏家,是因為他以房地產發家,成為上海巨富,有了錢就玩收藏,藏品又具備一定的品位,所以才成為收藏家。鮮為人知的周湘雲的收藏在博物館內再現輝煌,讓人們想起當年上海灘房地產大亨周湘雲的故事。

人物生平


寧波富商周家的發家史

三個窮兄弟闖蕩上海灘
周湘雲的父輩有兄弟三人,老大子齡字詠春,老二子鎔字文濤,老三子蓮字蓮塘。周湘雲的曾祖父是當地名醫,鴉片戰爭之後已趨敗落,三個兄弟為生計所迫,先後乘了鴨蛋船(一說是運載鴨蛋的小船,另一說是船小如鴨蛋),隨著當時“農村包圍城市”的淘金隊伍,從寧波闖進了上海灘。
當時他們的生活非常艱苦。上海開埠之初,市面上一個銅板可以買5隻鹹鴨蛋,他們一頓飯還捨不得把一隻鹹鴨蛋吃完,常常是一隻鹹鴨蛋要“過”兩頓飯。然而,窮則思變。憑著寧波人特有的吃苦耐勞和精明強幹,他們很快發現了上海灘的“金礦”。不幾年,兄弟三人就在這塊冒險家的樂土上,各自開拓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老大詠春幾年後從上海遠走漢口(今武漢)經商,先後當了漢口德商禪臣洋行的買辦、漢口商會會長、寧波同鄉會會長,聲譽卓著;老二文濤到上海后,憑著幾句跟人家學來的洋涇浜英語,先是在外灘一帶做“挑打”生意。所謂“挑打”,就是肩挑著裝有零星銀元和銅板的貨擔,經營小額貨幣兌換的生意人。這個文濤公後來競從一個“挑打”,發展成一家錢莊老闆,而且逐漸發跡,成為棋盤街(今河南中路廣東路)一帶的知名商人,先後獨資或與人合夥,共開辦了30多家商店。
十九世紀末,他們三兄弟中後來兩個去了武漢,只剩下老三周蓮塘留在上海。然而正是這個周家老三,神通廣大,不幾年竟成了赫赫有名的房地產大王,創造了寧波人搶灘十里洋場的種種“神話”。
周蓮塘十年辛苦成鉅賈
周蓮塘到滬不久,從二哥那裡學會了一些簡單的洋涇浜英語,經人介紹,先是到英商老沙遜洋行里干雜活兒。他心眼機靈,辦事勤快,很討老闆喜歡。後來一個法國傳教士看中他,經常請他幫忙辦點私事,他亦能盡
心盡意地為之奔跑。這個傳教士看他為人忠厚老實,辦事認真,就叫他到法國教會敬修堂(現在老城區還有條敬修路)里來做事,無非也是跑跑腿,做些雜務而已。那時外國人在租界里置房子置地的人很多,但他們直接與中國人打交道,有語言上和辦事習慣上的障礙,於是就請周蓮塘為之代辦。漸漸地,他代辦代出了名氣,外國人一些土地買賣、宅第建造、改建舊屋一類的事情也來找他,他就乘機拉起了一支建築施工隊伍,為人造房子、修房子,建花園,成了一個大包做頭(舊稱營造商人)。
又過了若干年,那位最初賞識他的那個外國傳教士,因年邁要回國了,臨走時,他把自己名下的一部分房地產送給了周蓮塘,就是現在新閘路成都路口的和慶里、燕慶里和肇慶里三處里弄房產的前身。那時上海地產除外灘之外,以南京路(即現在的南京東路)為最高,是名符其實的黃金地段,南京路附近的地價也漸次升高。周蓮塘擁有了南京路附近的福州路、廣東路、湖北路一帶的房地產,自是身價不凡。不久,他的地產公司就在老沙遜洋行掛了牌,贏得了外商的高度信任。這麼一來,地方錢莊也軋出了“苗頭”,認為他前途無量,紛紛主動找上門來,開給信貸戶頭。有了金融界的支持,貸款上有了方便和保證,生意上就更加如虎添翼,左右逢源了。所以到20世紀初時,“蓮塘記”已在市中心擁有了十幾處整塊的里弄房地產,生意上一帆風順,可以“閉著眼睛賺鈔票”了。
飛速崛起的地皮大王
從周蓮塘艱苦創業,中間經水太夫人繼續擴張,到他們的大兒子周湘雲接管家業時,周家已號稱有500萬家業,成為寧波旅滬人士中首屈一指的富商了。
周湘雲(1878-1943)謹慎守成,在房地產上雖沒有更大的開拓,但是他的“命”好,遇上了租界里地皮價格幾次飛漲的千載良機。辛亥革命前後,上海租界人口大增,房地產價格隨之大漲;1924年江浙之戰,江浙一帶的難民紛紛逃難,有點鈔票的人家就躲入租界,再次引起租界里地價大漲;抗戰時期更是如此,不僅江浙一帶的難民,就連北京、天津的富戶,包括清末和北洋軍閥時期的官僚、富戶,以及北方的各大銀行、各大企業機構,都無不拚命往租界里擠,把上海的房地產“炒”得火上加火,而周家的房地產業恰恰都在公共租界里,一下子天時地利佔盡,從抗戰前的一千萬家產,驟升到了抗戰初期的五千萬,到他1943年去世時,全部家產已達八千萬了,名列工部局納稅人的第5名。

人物事件


房產大王的豪宅舊事

周家到了抗戰後期已擁有八千萬家產,在三十年代以後的住房非常講究。周湘雲的青海路44號住宅,就是一處極其新潮的西式豪宅。這幢房子造於抗戰之前。那時除了外灘一帶的銀行大廈和洋行大樓,一般樓房裡極少安裝電梯的,而周家的這幢房子只有三層樓,居然也安裝了電梯!不僅有電梯,門房間與主樓之間還安裝了對講器。外面有人來訪,門房用不著跑到樓上通報的,只需在對講器里講一聲即可。面朝花園的底層大門還是電動捲簾門,而設在大門旁邊的按鈕,被一幅精美的雪山圖畫遮掩著,自家人掀開飾圖的小門,可以徑直開啟捲簾門,若是陌生人,即使來到了門前也不知如何開門。樓里的設備許多都進口的,彩色玻璃是比利時的,大吊燈是法國的,地板是義大利的……最令人稱奇的是,他家不僅馬桶是抽水馬桶,連走廊里的痰盂也是抽水痰盂,用完之後只需用腳輕輕踩一下閥門,痰盂即刻被沖得乾乾淨淨。周湘雲夫人施通昭的侄孫女施蓓芳女士曾在其中居住了十幾年,她說主人房間里有3個秘密的保險櫃,除了主人,誰都看不出安在什麼地方。樓內有52間房間,有2把萬能鑰匙,所有房間均能打開……

周湘雲的收藏

周湘雲藏有青銅器、字畫、瓷器、田黃石印章。他的碑帖收藏最負盛名的是唐虞世南的《汝南公主墓誌銘》、唐懷素的《苦筍帖》、宋米芾的《向太后輓詞》、元趙孟頫手卷、明董其昌《臨淳化閣帖十卷》等。畫則有元黃公望的《富春大嶺》殘卷、元王蒙《春山讀書圖》等,至於四王、吳、惲之下,石濤、冬心、新羅之作,更是難以枚計。碑帖收藏方面,則幾乎全是端方的舊藏。
《苦筍帖》以草體書“苦筍及茗異常佳,乃可逕來,懷素上”。《苦筍帖》是邀朋友來吃筍品茗的書札,沒有上款,不知是寫給誰的。懷素是唐代草書名家,書學張旭,有“顛張狂素”之稱。懷素的《苦筍帖》是很合戴叔倫詩中評論的:其用筆圓轉流動,若驚蛇走虺,筆勢若斷若續,左揖右讓,大小疏密相間,有節律感。通篇氣貫如一,渾然天成。此帖與他另一傳世草書《自敘帖》相比,更顯出筆法之凝鍊和氣韻之渾穆,脫盡了《自敘帖》中用筆的某些俗氣。
《瀟湘圖》是米友仁傳世繪畫中的傑作。此卷為三連紙,計一丈二尺,題寫“元暉戲作”。米友仁為米芾之子,父子首創“雲山墨戲之作”,在中國繪畫史上有異軍突起劃時代的意義,世稱“米派山水”或“米氏雲山”。《瀟湘圖》為紙本,系左達功作,寫三湘九嶷之際,水繞山重,天空白雲浮動之狀,於一片蒙渾中,流露出清浥的氣氛。
周湘雲謝世之後,周家不再買進古物字畫。但他的夫人施彤昭恪守夫業,家中的藏品遲遲沒散出於市場。上海剛剛解放,作為文物保管委員會副主任的徐森玉親自登門拜訪了施彤昭和周亦玲母女,經過幾次磋商,周家首先出售的是兩隻西周的齊侯罍, 為上海文管會購藏。其中一隻在展出時,被郭沫若看中,後來就調撥到北京入藏在國家文物機構。接著徐森玉又從周家為上海文管會購進懷素的《苦筍帖》和米友仁的《瀟湘圖》,兩件共計價人民幣兩億元(相當於今日之兩萬元)。
當年膾炙人口的房地產老闆周湘雲的故事,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被人們忘卻。他的那些帶有“慶”字的里弄房產,有的也塵飛煙滅,為新的建築物所代替。但原來鮮為人知的周湘雲的收藏,如今在博物館內又再現輝煌。今人應該感謝這位收藏家,他給後人留下了中國文化的歷史。

紅頂商人周湘雲

由於清代流風餘緒的影響,周湘雲在光緒朝後期,曾花了幾萬兩銀子(據說是四萬兩),向清王朝“捐”了一個“上海即補道”的官銜。上海道相當於上海市長,“即補道”是“候補道”中最高的級別,按說是可以有缺即“補”的。周湘雲本是房地產商人,本來也並不真想當官,捐個官主要為抬高身份,便於結交官場。光緒皇帝駕崩之後,周湘雲曾親自去崇陵(光緒寢陵)種樹,還捐了一大筆錢報效清王室。據說因此一舉,他又升到了三品。按照清廷舊制,三品官就有“大紅頂子”戴了。所以周湘雲在1908年就是一個“紅頂商人”了。

沸沸揚揚的一號汽車

周家揚名海上的還有“一號牌號汽車”,這輛汽車是周家老二周純卿的。周家二公子周純卿(1880-1945)與其兄秉性大有不同,其兄周湘雲屬於“老派”人物,除了做生意就是玩古董,金石書畫樣樣收集;而周純卿是個標準的“洋派”人物,喜歡玩洋玩意兒,諸如汽車、遊艇、跑馬,樣樣都會,而且樣樣都精。
據周純卿的侄女周亦瑛女士(周湘雲的女兒)講,20世記初,一個丹麥籍的醫生要告老還鄉了,臨行時要將他的一輛舊汽車連同牌照一起出讓,周純卿捷足先登,買下了汽車和牌照,把車燈換掉,又在開門的把手處,鑲嵌了一個銅質的篆文“周”字,這就是後來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一號汽車了。
周純卿的兒女們如今都已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了,每年春節親友聚會時,常常有人會問起一號汽車的事情,因他們都是無數次地乘過一號汽車的人。據他們講,那是一輛黑色的、長方形的轎車(據說是英國名牌車戴姆勒),司機的座位在右邊,全車可乘坐12個人,前排4人,後排4人,前排的座位下面有小凳子,拉出來又可坐4人。車內前座和中座之間有一排玻璃窗隔著,有小窗可與司機通話。車前掛的牌照是銅質橢圓形的,黑漆,極其醒目,寫的是古羅馬的“I”字,號碼下刻有S、M、C、(上海工部局的縮寫)。這個橢圓形的牌照出自周純卿自己的設計,而工部局頒發的正式牌照,平時是放在家裡的。
一號汽車的最後一次使用,是在1945年周純卿的葬禮上。周家人決定讓老人再使用一次他生前所鍾愛的一號汽車,於是,將老人的遺像放大后供放在車上,作為送葬隊伍中的“像亭”,參加了大出喪的行列。出喪的隊伍緩緩而行,好在一號汽車此時也開不快了,而且走走停停,好歹總算完成了它的最後一次使命。從此之後,一號汽車就再也沒上過街,不久就報廢了。
曾有人在報端撰文說,哈同曾垂涎於一號汽車牌照,甚至發生過明爭暗搶的事情。周家人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周家與哈同兩代人均有交情,老哈同於歲末年初還屢屢借用周湘雲的紅頂花翎朝服,怎麼會對一號汽車有豪奪之舉?至於說是沙遜曾為一號汽車牌照而打官司,一直打到香港和倫敦等等,周家人亦聽之任之,因為他們以前從未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