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宣州開元寺水閣
《題宣州開元寺水閣》是唐代詩人杜牧創作的一首七律
《題宣州開元寺水閣》是唐代詩人杜牧創作的一首七律。此詩作於唐文宗開成三年(838年)作者任宣州團練判官時,抒寫了作者在開元寺院水閣上,俯瞰宛溪,眺望敬亭山時的古今之慨。全詩節奏輕快,語調流走,體現了杜牧詩歌拗峭的特色。
題宣州開元寺水閣
六朝文物草連空,天淡雲閑今古同。
鳥去鳥來山色里,人歌人哭水聲中。
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
惆悵無因見范蠡,參差煙樹五湖東。
⑴宣州:唐代州名,在今安徽省宣城縣一帶。開元寺:建於東晉,初名永安寺,唐開元二十六年(738年)改名開元寺。水閣:開元寺中臨宛溪而建的樓閣。
⑵六朝:指吳、東晉、宋、齊、梁、陳六個朝代。文物:指禮樂典章。
⑶淡:恬靜。閑:悠閑。
⑷人歌人哭:語出《禮記·檀弓下》:“晉獻文子成室,張老曰:‘美哉輪焉!美哉奐焉!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意思是祭祀時可以在室內奏樂,居喪時可以在這裡痛哭,也可以在這裡宴聚國賓及會聚宗族。詩中借指宛溪兩岸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裡。
⑸笛風:笛聲隨風飄動。
⑹范蠡(lǐ):春秋末政治家,字少伯,楚國宛(今河南省南陽縣)人,越國大夫,輔佐越王勾踐滅吳,事成后游於齊國,改名鴟夷子皮。到陶(今山東定陶西北),又改名陶朱公,以經商致富。《吳越春秋》中說他“乃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適”。
⑺參差:高低不齊的樣子。五湖:指太湖及其相屬的滆湖、洮湖、射湖、貴湖等四個小湖的合稱,因而它可以用作太湖的別稱。其他在宣州城之東,屬江蘇省。這裡指太湖。
六朝文物只剩荒草連天空,天高雲淡千般景物古今同。
百鳥飛來飛去閃現蒼山間,人們世代生活水鄉山寨中。
簾幕外千家承受連綿秋雨,日落西山悠揚笛聲入寒風。
內心裡悵惘無緣見到范蠡,只好掠過樹木凝望五湖東。
這首詩當寫於開成三年(838年),當時杜牧任宣州(今安徽宣城)團練判官。宣城城東有宛溪流過,城東北有秀麗的敬亭山,風景優美。南朝詩人謝朓曾在這裡做過太守,杜牧在另一首詩里稱為“詩人小謝城”。城中開元寺(本名永樂寺),建於東晉時代,是名勝之一。杜牧在宣城期間經常來開元寺游賞賦詩。這首詩是他游開元寺,登水閣時的所見所聞及觸景所發而作的。
詩一開始寫登臨覽景,勾起古今聯想,造成一種籠罩全篇的氣氛:六朝的繁華已成陳跡,放眼望去,只見草色連空,那天淡雲閑的景象,倒是自古至今,未發生什麼變化。這種感慨固然由登臨引起,但聯繫詩人的經歷看,還有更深刻的內在因素。詩人此次來宣州已經是第二回了。八年前,沈傳師任宣歙觀察使(治宣州)的時候,他曾在沈的幕下供職。這兩次的變化,如他自己所說:“我初到此未三十,頭腦釤利筋骨輕。”“重遊鬢白事皆改,唯見東流春水平。”(《自宣州赴官入京路逢裴坦判官歸宣州因題贈》)這自然要加深他那種人世變易之感。
這種心情滲透在三、四兩句的景色描寫中:敬亭山象一面巨大的翠色屏風,展開在宣城的近旁,飛鳥來去出沒都在山色的掩映之中。宛溪兩岸,百姓臨河夾居,人歌人哭,摻合著水聲,隨著歲月一起流逝。這兩句似乎是寫眼前景象,寫“今”,但同時又和“古”相溝通。飛鳥在山色里出沒,固然是向來如此,而人歌人哭,也並非某一片刻的景象。“歌哭”語出《禮記·檀弓》,言喜慶喪吊,代表了人由生到死的過程。“人歌人哭水聲中”,宛溪兩岸的人們就是這樣世世代代聚居在水邊。這些都不是詩人一時所見,而是平時積下的印象,在登覽時被觸發了。
接下去兩句,展現了時間上並不連續卻又每每使人難忘的景象:一是深秋時節的密雨,像給上千戶人家掛上了層層的雨簾;一是落日時分,夕陽掩映著的樓台,在晚風中送出悠揚的笛聲。兩種景象:一陰一晴;一朦朧,一明麗。在現實中是難以同時出現的。但當詩人面對著開元寺水閣下這片天地時,這種雖非同時,然而卻是屬於同一地方獲得的印象,彙集複合起來了,從而融合成一個對宣城、對宛溪的綜合而長久性的印象。這片天地,在時間的長河裡,就是長期保持著這副面貌吧。這樣,與“六朝文物草連空”相映照,那種文物不見、風景依舊的感慨,自然就愈來愈強烈了。客觀世界是持久的,歌哭相迭的一代代人生卻是有限的。這使詩人沉吟和低回不已,於是,詩人的心頭浮動著對范蠡的懷念,無由相會,只見五湖方向,一片參差煙樹而已。五湖指太湖及與其相屬的四個小湖,因而也可視作太湖的別名。從方位上看,它們是在宣城之東。春秋時范蠡曾輔助越王勾踐打敗吳王夫差,功成之後,為了避免越王的猜忌,乘扁舟歸隱於五湖。
他徜徉在大自然的山水中,為後人所艷羨。詩中把宣城風物,描繪得很美,很值得流連,而又慨嘆六朝文物已成過眼雲煙,大有無法讓人生永駐的感慨。這樣,游於五湖享受著山水風物之美的范蠡,自然就成了詩人懷戀的對象了。
詩人的情緒並不高,但把客觀風物寫得很美,並在其中織入“鳥去鳥來山色里”、“落日樓台一笛風”這樣一些明麗的景象,詩的節奏和語調輕快流走,給人爽利的感覺。明朗、健爽的因素與低回惆悵交互作用,在這首詩里體現出了杜牧詩歌的所謂拗峭的特色。
明代金聖嘆《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去”、“來”、“歌”、“哭”字,是再寫一;“山色”、“水聲”字,是再寫二。妙在鳥、人平舉,夫天澹雲閑之中,真乃何人何鳥(“鳥去鳥來”二句下)。”金雍補註:“簾幕”五字是畫“深秋”,“樓台”五字是畫“落日”,切不得謂是寫“雨”寫“笛”。唐人法如此。
清代盛傳敏《磧砂唐詩》:敏曰:每於此等句法,最愛其全無襯字,而其中自具神通(“深秋簾幕”二句下)。
清代查慎行《初白庵詩評》:第二聯不獨寫眼前景,含蓄無窮。
清代何焯《唐三體詩評》:寄託高遠,不是逐句寫景,若為題所漫,便無味矣。“今古”二字,已暗透後半消息,五、六正為結句蓄勢也。
清代黃周星《唐詩快》:奇語鑱刻(“人歌人哭”句下)。可想可畫(“深秋簾幕”句下)。
清代屈復《唐詩成法》:一、二從宣州今古慨嘆而起,有飛動之勢。閑適題詩,卻弔古。胸中眼中,別有緣故。氣甚豪放,晚唐不易得也。
清代趙臣瑗《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七、八用感慨作結,生必有死,盛必有衰,此自然之理。
清代范大士《歷代詩發》:藻思蘊蓄已久,偶與境會,不禁觸緒而來。
清代黃叔燦《唐詩箋注》:此傷唐末之亂,因念六朝,曰“今古同”。
清代周詠棠《唐賢小三昧集續集》:高調秀韻,兩擅其勝(“深秋簾幕”聯下)。
清代田同之《西圃詩說》:唐人句如“一千里色中秋月,十萬軍聲半夜潮”、“胡蝶夢中家萬里,杜鵑枝上月三更”、“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人爭傳之。然一覽便盡,初看整秀,熟視無神氣,以其字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