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超
十六國時期南燕末代皇帝
慕容超(385年~410年),字祖明,昌黎棘城(今遼寧省義縣)人,鮮卑族。南燕末代皇帝,前燕文明帝慕容皝之孫,南燕獻武帝慕容德之侄,北海穆王慕容納之子。
生於西羌之地,在長安裝瘋矇騙後秦皇帝姚興,尋求脫身之法。後來,攜金刀東歸南燕,拜侍中、驃騎大將軍,襲封北海王。慕容德病逝前,冊立為皇太子。太上元年(405年)即位后,政刑不恤,多名宗室貴族叛逃。平定國內后,遊冶無數,奢侈糜費,凌虐宗室大臣,致使人心離散。擄掠東晉邊境百姓,導致東晉權臣劉裕領兵攻打,角逐失利后,據守廣固城,誓死不降。
太上六年(410年),城破被俘,南燕滅亡,隨同宗族三千人遇害於建康,年僅二十六歲。
慕容超
慕容超十歲時,祖母公孫氏去世,臨終前把金刀傳給慕容超,並說:“如果天下太平,你能夠向東回到故土,可以將這把刀還給你叔叔慕容德。”呼延平又帶慕容超母子投奔後涼國主呂光。到呂隆統治後涼時向後秦皇帝姚興投降,慕容超母子又被遷往長安(今陝西西安)。慕容超的母親對慕容超說:“我們母子得以保全性命,都是呼延氏出的力。呼延平現在雖然死了,我打算為你娶呼延平之女,用以報答呼延平的厚恩。”於是慕容超娶了呼延平的女兒為妻。
慕容超因為自己的叔父都在東邊,擔心被姚興抓起來,就裝瘋行乞。後秦人鄙視他,只有姚紹見到后很驚異,勸姚興用爵位來牽制他。姚興召見慕容超,和他交談,慕容超不露聲色,姚興很鄙視慕容超,對姚紹說:“諺話說得‘妍皮不裹痴骨’,真是一句荒誕話而已。”於是慕容超能夠來去自由。慕容德派人來接慕容超,慕容超不稟告母親、妻子就隨人回去。等到到達廣固,慕容超出示金刀,把祖母臨終時的話全都對慕容德說了,慕容德撫摸著金刀,悲痛地號哭。
慕容超身高八尺,腰帶有九圍,神采秀髮,形貌舉動優美。慕容德用很高的禮節對待他,開始給他取名叫慕容超,封為北海王,授任侍中、驃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開府,設置佐吏。慕容德沒有兒子,打算把慕容超作為繼嗣,在萬春門裡給慕容超建造宅第,整天觀察。慕容超也非常領會慕容德的意思,在家裡時就極意奉事慕容德,在外邊就謙恭對待賢士,於是內外都誇讚他。不久以後,被立為太子。
義熙元年(南燕建平六年,405年),慕容德去世,慕容超即皇帝位,大赦境內,改年號為太上。尊崇慕容德的妻子段氏為皇太后。任命慕容鍾為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任命慕容法為征南、都督徐、兗、揚、南兗州四州諸軍事,慕容鎮加任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任命封孚為太尉,鞠仲為司空,潘聰為左光祿大夫,封嵩為尚書左僕射,其餘人封授官爵各有不同。後來又任命慕容鍾為青州牧,段宏為徐出刺史,公孫五樓為武衛將軍、兼任屯騎校尉,內參政事。封孚對慕容超說:“臣下聽說太子、母弟、貴寵公子、公孫、累世正卿這五種人不應在邊地戍守,出身賤、年輩小、關係遠、資歷淺、地位低的這五類低微人物不應在朝廷供職。慕容鍾是國家的宗臣,社稷的靠山;段宏是有著美好聲望的外戚,親賢的人們都瞻仰他。這兩個人正應該參與和協助處理國家政事,不宜到遠方去鎮管邊遠地區。現在慕容鍾等人外出邊遠的地方,公孫五樓在朝廷里輔助國政,臣下私下裡感到不安。”慕容超剛即位,害怕慕容鐘的權勢大自己受到威脅,就拿此事去問公孫五樓,公孫五樓想專斷朝政,不想讓慕容鍾等人在朝廷里,多次說了離間的話,封孚的意見到底沒有採納。慕容鍾、段宏都有不平的神色,互相交談說:“黃狗皮恐怕終究會補狐裘。”公孫五樓聽到了這句話后,和他們二人的仇怨漸漸地產生了。
當初,慕容超從長安到達梁父,慕容法當時為兗州牧,鎮南長史悅壽從梁父回來對慕容法說:“我前幾天見到了北海王的兒子,他天資高雅,神采不凡,才知道皇族裡多奇人,仙境中的森林全都是珍穴。”慕容法說:“當年成方遂假稱衛太子,沒有人能夠分辨真假,這還是皇族嗎?”慕容超聽到了,很怨恨慕容法,在言談臉色上都顯現了出來。慕容法也很憤怒,把慕容超安置在客舍里,因此二人結怨。到了慕容德死時,慕容法又不奔喪,慕容超派人去譴責慕容法。慕容法常常害怕災禍到來,因此就和慕容鍾、段宏等人謀反。慕容超知道后徵召他們,慕容鍾稱病不來,於是慕容超把他們的同黨侍中慕容統、右衛慕容根、散騎常侍段封抓起來殺了,在東門外車裂了僕射封嵩。西中郎將封融投奔北魏。
慕容超不久以後就派慕容鎮等人攻打青州,慕容昱等人攻打徐州,慕容凝、韓范攻打梁父。慕容昱等進攻莒城,攻了下來,徐州刺史段宏投奔北魏。封融又招集盜賊們襲擊石塞城,殺死了鎮西大將軍余郁,青州一帶的人都很害怕,人人心裡有著別的想法。慕容凝策劃殺死韓范,準備襲擊廣固。韓范知道了,攻打慕容凝,慕容凝逃往梁父。韓范兼并了慕容凝的軍隊,攻打併攻陷梁父,慕容凝投奔姚興,慕容法出逃北魏。慕容鎮攻克青州,慕容鍾殺了自己的妻子兒女,挖地道出了青州,獨自騎馬投奔姚興。
當時慕容超不關心政事,喜愛出遊圍獵,百姓深受其害。他的僕射韓直言極諫,慕容超不採納。慕容超打算恢復肉刑和九等官制,就在境內頒布詔令說:“厄運多次糾纏,永康多災多難。自從北都陷落,典章制度都淪減了,律令法制,沒有存留下來的。治理天下,這是根本,既然不能憑藉道德來誘導百姓,就必須用刑罰來整肅。況且像虞舜這樣的大聖人,還命令咎繇來擔當官吏,刑罰就是如此地不可以廢棄!先帝復興,大業草創,戰爭還很多,來不及修製法典。朕愧無德行,繼承帝位,安撫控制缺少良策,致使兄弟殘殺紛爭,終於使戰爭在郊野產生,典章禮儀廢棄。現在四面邊境上沒有憂患,應該修訂法典。尚書可召集公卿議定。至於像封嵩這種不忠不孝的人,斬首示眾也不足以表達對他的痛恨之情,應該給他使用烹煮和車裂的刑法,也可以附在法令條文里,收在死刑的條目下。肉刑是古代聖人的常典,不能改動的,漢文帝改動了以後,輕重失度。現在犯罪的人更多,死的人也逐漸眾多。肉刑對於教化,救濟撫育廣泛,懲處尤其嚴,光壽、建興時烈祖、世祖已經考慮恢復,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就去世了。命令博士以上的人參考以往的事情,依照《呂刑》以及漢、魏、晉的法律,進行增加或減少,商議成定《燕》律。五刑的種類有三千,而犯罪沒有比不孝更大的了。孔子說:“非聖人的人沒有法律,非孝敬的人沒有親人,這是大亂的做法。”車裂和烹煮這兩種刑戮雖不在五品的條例里,但也是自古就已實行了。渠彌的車裂是明寫在《春秋》上的;哀公的烹刑,來自中世。世宗在齊地建都,也哀傷刑罰失中,睡覺吃飯時都在嘆息。帝王有了刑法,就好像人有了左右手。所以孔子說:‘刑罰不得當,老百姓就連一舉一動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蕭何制定法令受到了封賞,叔孫通因為製作禮儀為奉常。建立功業是自古以來就看重的。希望大家明白地商議條令的增減,用以制定出一代良法。周朝、漢朝有貢士一條,魏建立了九品的選拔制度,這兩者哪一個更好,也可以詳細地上奏。”群臣的意見大多數不同意,慕容超才作罷。
慕容超的母親、妻子原先在長安,被姚興拘禁,姚興要慕容超向他稱臣,索求太樂的歌舞女,如果不行,就派人送來一千名東晉人。慕容超下詔令大臣們周詳地商議此事。左僕射段暉商議說:“劉太公被項羽囚禁,劉邦也不改變主意。現在陛下繼承帝位,不應因自己親屬的緣故降低了皇帝的尊嚴。再說太樂的歌舞女子都是前代的伶人,不能給他們,使他們移風易俗,最好是搶掠晉人給他們。”尚書張華說:“如果侵掠東晉邊境,一定會構成鄰國的怨恨。我們這邊既然能去侵犯他們,他們那邊也能來侵犯我們,戰禍不斷,不是國家的福祉。從前孫權以百姓的性命為重,委屈自己臣服魏國;惠施憐惜愛子的性命,捨棄自己的志向去尊崇齊國。何況陛下母親還在後秦,方寸已亂,應該暫且降低尊號,用以表明至誠的孝心。權變之道,是經典所稱許的。韓范這個人智謀能夠改易情勢,機辯足以傾倒對方,從前和姚興一起為前秦的太子中舍人,可以派他去傳話,降低稱號謀求和好。正所謂屈身一人之下,伸於萬人之上。”慕容超非常高興,說:“張尚書明白我的心意啊。”就讓韓范去向姚興通問修好。
等到了長安,姚興對韓范說:“以前封愷來時,燕王和朕行對等的禮節。你來了,卻款然歸附。是因為依照《春秋》以小事大的道理,還是因為專為孝敬母親而屈身?”韓范說:“周朝的爵位有五等,公侯品位不同,以小事大的禮節因此出現。現在陛下是新興起而聞名的帝王,擁有西秦,本朝主上繼承祖宗遺留的功業,在東齊建立王業,與陛下平分天下,共同稱王稱帝。燕王與陛下修好,崇尚謙讓的大義,如果狂妄自大,隨意折辱使節,就很像吳、晉爭當盟主,滕、薛爭做高位,恐怕傷害了大秦的堂堂威名,有損皇燕巍巍之美,雙方都無益,我對此感到不安。”姚興生氣地說:“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就並不是因為以小事大而來的了。”韓范說:“雖然因為以小事大的道理。也因為我們君主純篤的孝心超過了虞舜,希望陛下體察孝敬親人的道理,多多施予憐憫。”姚興說:“我長久不見賈生,自以為超過他,現在看來比不上了。”於是給韓范安排老朋友的禮節,暢敘平生,姚興對韓范說:“燕王在這裡的時候,朕也曾見過他,他儀錶風度還可以,在機敏明辯方面不怎麼樣。”韓范說:“大辯若訥,這是聖人讚美的,何況當時燕王還沒有做皇帝,正處在等待時機的時候,和光同塵,如果在日月下坦然而行,就不會承繼大業了。”姚興笑著說:“你可以說是來播揚讚譽的。”韓范乘機遊說,姚興非常高興賜韓范千金,答應把慕容超的母親和妻子歸還。
慕容凝從梁父來投奔姚興,對姚興說:“燕王稱臣,本意並不是擁戴高德明君,僅是權且為了母親的緣故屈身而已。古代的帝王尚且要發動軍隊去索取人質,怎麼能白白地歸還他母親!他母親一回去,慕容超一定不再稱臣了。應該先命令他把伎人送來,然後再歸還他母親。”姚興於是就改變了主意,派使者向慕容超通問致意。慕容超派他的僕射張華、給事中宗正元去長安,送給姚興太樂伎一百二十人。姚興很高興,設宴接待張華。酒酣以後,歌舞開始,姚興的黃門侍郎尹雅對張華說:“想當年殷朝將要滅亡的時候,樂師歸了周;現在皇秦道德興盛,燕樂來到了宮庭。衰敗興旺的徵兆,在這一點上就看出來了。”張華說:“自古以來的帝王們,為道各有不同,機巧詭詐的道理,都是在於成就功業。所以老子說:‘準備佔有它,一定要先放棄它。’現在總章西入,一定會像蟲金一樣回東去,禍福的效驗,這就是徵兆吧!”姚興憤怒地說:“從前齊、楚二國互相爭辯,導致了連年交戰。你是小國的臣子,怎麼敢和朝士頂撞!”張華謙遜地說:“當初我奉命出使的時候,實在是希望和上國結好,上國既然遣棄小國的臣子,污辱我們的國君和國家,下臣還能有什麼心思,竟然不和你們酬答幾句!”姚興很讚賞他,於是歸還了慕容超的母親和妻子。
慕容超正月初一那天在東陽殿大聚群臣,聽到歌舞聲響了起來,嘆息樂舞不齊備,後悔把伎人送給了姚興,於是商議入侵。領軍韓勸諫說:“先帝因為舊京淪喪,隱匿在三齊,假如時運不許可,上智的人不考慮採取行動。現在陛下恪守成規,應該關起國門休養將士,用以等待天賜機會,不能和南方鄰國結怨,廣泛樹立仇敵。”慕容超說:“我主意已定,不和你廢話了。”於是派大將斛谷提、公孫歸等人率領騎兵入侵併攻陷宿豫,抓獲了陽平太守劉千載、濟陰太守徐阮,大肆搶掠后離開。簡選二千五百名男女,交給太樂去教歌舞。
當時公孫五樓為侍中、尚書,兼領左衛將軍,專擅朝政,他哥哥公孫歸為冠軍、常山公,叔父公孫頹為武衛、興樂公。公孫五樓的宗族兄弟都在慕容超左右輔助國政,王公內外沒有不懼怕公孫五樓的。
慕容超論攻打宿豫的功勞,斛谷提等人全都封郡、縣公。慕容鎮進諫說:“臣下聽說出具賞格等待有功勛的人,沒有功績的人得不到封侯。現在公孫歸引起災禍,交兵打仗,殘害百姓,陛下封賞他,這大概不行吧!忠言逆耳,不是親近的人不會說出來。臣下雖然愚昧衰朽,但是忝為國戚藩王,就要竭盡我的忠誠,希望陛下考慮我的話。”慕容超很生氣,不作回答,從此以後百官都不開口,不敢再說什麼話。
尚書都令史王儼諂媚公孫五樓,官升尚書郎,出任濟南太守,后入任尚書左丞,當時的人們給他評論說:“想要封侯,侍奉五樓。”
慕容超又派公孫歸等人率領三千騎兵入侵濟南,抓住了濟南太守趙元,搶掠了一千多男女后離開。東晉劉裕準備率領軍隊討伐慕容超,慕容超在東陽殿召見群臣,商討抵抗晉軍。公孫五樓說:“吳兵輕疾果決,利於戰鬥,剛開始的時候鋒芒勇猛銳利,不能和他們較量。應該佔據大峴,不讓他們進來,和他們拖延時間,敗壞他們的銳氣。然後可以慢慢地挑選二千名精銳騎兵,沿著海邊向南前進,斷絕他們的糧草運輸,另外命令段暉率領兗州的軍隊沿著山坡向東邊攻下來,在他們的腹背上猛擊,這是上策。命令各地長官憑恃險阻固守,計算好要儲存的物資之外,其餘的全都燒掉,剷除地里的莊稼,讓敵人沒有供給。堅壁清野,等待時機,這是中策。把盜賊放進大峴,我們出城迎戰,這是下策。”
慕容超說:“京都地方殷富,人口眾多,不能立即入駐守備。青苗遍布田野,不能全都剷除。假使用剷除禾苗來守住都城,用以保全性命,朕做不到。現在我們佔據了五州的地盤,有山河的堅固,有戰車萬乘,鐵馬萬群,即使讓敵人越過大峴,到了平地,我們慢慢地用精銳的騎兵去攻打他們,他們就會成為俘虜。”賀賴盧苦苦規諫,慕容超不聽,賀賴盧退出來后對公孫五樓說:“皇上不用我的計策,眼看就要滅亡了。”慕容鎮說:“如果像聖旨說的那樣,就必須在平原上使用戰馬為便,應該出大峴迎戰,就算打不贏,還能退守。不應該把敵人放進大峴,自找窘逼。當年成安君沒有守住井陘關,終於被韓信降服;諸葛瞻不佔據險隘之處,終於被鄧艾擒獲。臣下認為天時不如地利,固守大峴,這是上策。”慕容超不聽。慕容鎮出來后,對韓說:“主上既不能剷除青苗,堅守要隘,又不願意遷徙人口躲避敵寇,真像劉璋。今年國家滅亡,我一定會為此而死,你們這些中華男兒,又要像吳越人一樣紋身了。”慕容超聽到這些話后非常生氣,把慕容鎮抓起來關進監獄。慕容超接著就聚集了莒、梁父兩處的守兵,修築城壕,簡選兵馬,養精蓄銳等待敵人的到來。
同年(東晉義熙五年,南燕太上五年,409年)夏,劉裕的部隊進駐在東莞,慕容超派左軍段暉、輔國賀賴盧等六人率領五萬步兵騎兵進據臨朐。不久,晉軍越過了大峴,慕容超害怕,率領四萬士兵到臨朐去向段暉等人靠攏,對公孫五樓說:“應該進據川源,晉軍到來以後沒有水,也就無法打仗了。”公孫五樓率領騎兵飛速地去佔領川源。劉裕的前驅將軍孟龍符已經到達川源,公孫五樓大敗而回。劉裕派諮議參軍檀韶率領精銳兵馬攻破了臨朐,慕容超非常害怕,獨自騎馬逃到城南段暉那裡。段暉的軍隊又戰敗,劉裕的部隊殺了段暉。慕容超又逃回廣固,把外城裡的人都遷入小城裡固守,派他的尚書郎張綱向姚興請求援兵。放了慕容鎮,進升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慕容超召見群臣,對慕容鎮謝罪說:“朕繼承先人創建的大業,沒有能夠任用賢良,卻剛愎自用,倒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後悔莫及!有才智的人們施展謀略,一定是在事情危急的時候,忠臣樹立節操,是在面臨災難的時刻,希望諸君儘力想出奇計,共同度過艱危。”
慕容鎮進言說:“百姓的心都在陛下一個人身上。陛下既已親自率領軍隊,自己首先敗陣逃跑,群臣沒有了信心,士人庶民都灰心喪氣,內外的形勢已經再也沒有憑靠了。如今後秦自己有內患,恐怕來不及分出兵力救援別人,我們正當再決一戰,來爭天命。現在回來的散兵還有數萬人,可以把金帛、宮女全都拿出來犒賞大家,以此引導和命令大家去戰鬥。上天如果幫助我們,就足以擊破來賊。如果不成功,死了也值得,不能關起門坐等敵人包圍攻打。”司徒慕容惠說:“不然。現在晉軍乘著勝利,氣勢逼人,我們這些敗軍之將,怎麼能夠抵禦他們!後秦雖然和大夏赫連勃勃相持,但是還不足為患。況且秦燕二國聯合抗敵,已經成了唇齒相依的形勢,現在我們有外患,後秦一定會來救援。然而自古以來請求救援,如果不派大臣去就請不來重兵,所以趙國的小臣請了三次,楚國不出兵;平原君一出使,援兵到來而解圍。尚書令韓范道德威望都很高,是燕秦兩國都尊重的人,適宜派去請求救援,用以度過現在的艱難。”於是派韓范和王蒲向姚興請求救兵。
不久,劉裕的軍隊圍攻廣固城,四邊合圍。有人暗地裡告訴劉裕的軍隊說:“如果得到張綱攻城,城市就能攻下來。”當月,張綱從長安回來,就投奔了劉裕。劉裕讓張綱繞著城市大聲呼喊說:“赫連勃勃大破秦軍,沒有救兵來援救我們了。”慕容超惱怒,用暗箭射他,張綱才退走。右僕射張華、中丞封愷都被劉裕的軍隊抓獲。劉裕讓張華、封愷寫信給慕容超,勸說慕容超及早投降。慕容超就給劉裕送來一封信,請求讓他做藩臣,以大峴為邊界,並且進獻一千匹馬,以通和好。劉裕不同意。江南的增援部隊接連而至。尚書張俊從長安回來,又向劉裕投降,對劉裕說:“現在燕人固守的原因,是倚仗在外的韓范,希望得到秦人的救援。韓范既是有聲望的人,又和姚興是舊日好友,如果赫連勃勃被打敗后,秦人一定會來援救燕人,我們應該寫密信引誘韓范,許以重利,韓范一被招來,燕人就會絕望,自然會投降。”
劉裕聽從他的建議,表薦韓范為散騎常侍,給韓范書信招引他。當時姚興已經派他的將領姚強率領一萬步兵騎兵隨著韓范去洛陽和將領姚紹聚集,聯合兵力來救援。適逢赫連勃勃大敗秦軍,姚興把姚強追回長安。韓范嘆息說:“上天要滅亡燕國了吧!”碰巧韓范這時收到了劉裕的信,就向劉裕投降。劉裕對韓范說:“你想立申包胥那樣的功業,為什麼空著手回來了?”韓范說:“自從我亡祖司空以來世代承蒙燕主恩寵,所以我到秦庭里痛泣求援,希望能挽救燕國於禍難之中。適逢秦多變故,我的赤誠沒有收到效果,可以說是上天要滅亡燕國,幫助明公。明智的人見機而動,我豈敢不來呢!”第二天,劉裕帶著韓范繞城巡行,因此燕人人心離散害怕,再也沒有固守的心思。劉裕對韓范說:“你應該到城下去,把生死禍福告訴慕容超。”韓范說:“我雖然承蒙你非同一般的恩寵,但是還不忍心去圖謀燕。”劉裕對此很嘉獎,並不勉強他。身邊的人勸慕容超殺了韓范一家,以防止以後再有叛變的人。慕容超知道馬上就要失敗了,又因為韓范的弟弟韓盡忠不貳,所以並不怪罪。這一年東萊下了血雨,廣固城門晚上有鬼哭聲。
太上六年(東晉義熙六年,410年)正月初一,慕容超登上天門,在城上召見群臣,殺馬犒賞將士,文武百官都有升遷封授。慕容超寵幸的姬妾魏夫人跟著登上了城頭,看到晉軍的強盛,握著慕容超的手,兩個人相對著哭泣。韓規諫說:“陛下遭逢困厄。正是儘力抗爭的時刻,卻反而對著女子悲泣,這是多麼庸俗啊!”慕容超擦乾眼淚向韓道歉。他的尚書令董銳勸說慕容超出城投降,慕容超非常憤怒,把董銳抓起來關進了監獄。賀賴盧、公孫五摟挖地道出去和朝廷的軍隊作戰,不利。河間人玄文向遊說道:“從前趙人攻打曹嶷,望氣的人認為澠水圍繞著城市,不是進攻能夠拿下來的,如果堵住五龍口,城市一定會自然陷落。石虎聽從了這個建議,結果曹嶷請求投降了。後來慕容恪圍攻段龕,也照著這麼辦,段龕投降了。投降后不多久,又將五龍口震開了。現在舊基還在,可以堵住它。”
劉裕聽從玄文的話。到了此時,城中的男女有一多半人患了腳弱病。慕容超乘輦登上城頭,尚書悅壽對慕容超說:“天地不仁,助敵寇為虐,戰士患病。一天比一天衰弱,困守空城,外援沒有希望,天時人事,也可以從此知道了。假使國運已盡,堯舜讓位,轉禍為福,敬奉聖明。最好是追隨許、鄭的蹤跡,以保全宗族的繼承人。”慕容超嘆著氣說:“興和衰都是天命。我寧願揮舞寶劍戰死,也不能銜璧投降去求生。”當時張綱給劉裕製造衝車,用木板覆置車上,用皮革蒙上,同時設置各種巧妙的機關,城頭上的火石弓箭等都不起作用;又製造飛樓、懸梯、木幔之類,從速處逼近城頭。慕容超非常憤怒,把張綱的母親懸掛起來肢解了。城裡出來投降的人接連不斷。劉裕從四面進攻,殺死和打傷了很多敵人,悅壽打開城門接納劉裕的軍隊。慕容超和身邊的數十人出城逃跑,被劉裕的軍隊抓住。劉裕數說慕容超不投降的罪狀。慕容超神色自若,一言不發,只把母親託付給劉敬宣而已。慕容超被押送到建康(今江蘇南京),南燕就此滅亡,慕容超在街市被斬首,時年二十七歲。慕容超死後,無謚號和廟號,有的史家稱為南燕末主。慕容超是除了系出同源的吐谷渾外,五胡十六國時期出身鮮卑慕容部的最後一位帝王。
祖父:慕容皝,前燕文明帝
祖母:遼東公孫氏
父親:慕容納,北海王,追封穆皇帝
母親:鮮卑段氏,穆皇后
后妃:呼延皇后、魏夫人
太上三年(東晉義熙三年,407年),慕容超追尊其父慕容納為穆皇帝,立其母段氏為皇太后,妻子呼延氏為皇后,而後在南郊祭祀。準備登上祭壇的時候,有一些像馬那麼大,樣子像是老鼠卻是紅色的野獸,聚集在祭壇的邊上,一會兒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不一會兒,大風突起,天地昏黑,行宮裡的羽儀全都振裂。慕容超很害怕,暗中詢問太史令成公綏,成公綏回答說:“這是陛下親信和任用奸臣,殺害賢良,賦斂繁多,戰爭徭役太艱苦所造成的。”慕容超非常害怕,大赦天下,譴責公孫五樓等人,不久恢復了老樣子。這一年,廣固城地震,天齊發洪水,井水溢滿,女水枯竭,黃河濟水河面上都結冰封凍,但是澠水卻不結冰。
《晉書·卷一百二十八·載記第二十八》
《魏書·卷九十五·列傳第八十三》
《十六國春秋別傳·卷十三·南燕錄》
《資治通鑒·卷一百一十四》
《資治通鑒·卷一百一十五》
《晉書》:①“慕容超超繼已成之基,居霸者之業,政刑莫恤,畋游是好,杜忠良而讒佞進,暗聽受而勛戚離,先緒俄頹,家聲莫振,陷宿豫而貽禍,啟大峴而延敵,君臣就虜,宗廟為墟。跡其人謀,非不幸也。”; ②“超承偽祚,撓其國步。廟失良籌,庭悲沾露。”; ③“超身長八尺,腰帶九圍,精彩秀髮,容止可觀。”; ④“超不恤政事,畋游是好,百姓苦之。”
朱元璋:“慕容超郊祀之時,有赤鼠大如馬之異。太史成公綏占之,以為信用奸佞、殺害賢良、賦斂太重所致。是則妖孽之召,實由人興。我嘗以此自警。如公孫五樓之輩,吾安肯用之。”
熊鼎:“慕容超信用奸佞,故賢良退而奸佞附之。”
王夫之:“慕容超,鮮卑也,而無道以取死亡,不足道矣。苟有當於人心天理之宜者,君子必表出之,以為彝倫之準則。超母段氏在秦,姚興挾之以求太樂諸伎,段暉言不宜以私親之故,降尊自屈,先代遺音,不可與人。封逞言大燕七葉重光,柰何為豎子屈。嗚呼!此豈有人之心者所忍言乎?超不聽,而盡奉伎樂,北面受詔,而興禮其母而遣之,超於是乎合人心之安以順天理之得矣。超之竊據一隅而自帝,非天命也;慕容氏乘亂而世濟其凶,非大統也;即其受天之命,承聖王之統,亦豈以天下故而棄置其親於異域哉?舜之視天下也,猶帥芥也,非超之所企及也;而不忍其親之心,則充之而舜也。舜與蹠之分,豈相縣絕乎?離乎蹠,上達則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