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淮西碑
平淮西碑
唐·平淮西碑
隋唐五代文學
唐代
散文
韓愈
天以唐克肖其德,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於千萬年,敬戒不怠,全付所覆,四海九州,罔有內外,悉主悉臣。高祖太宗,既除既治。高宗中睿,休養生息。至於玄宗,受報收功,極熾而豐。物眾地大,孽芽其間。肅宗代宗,德祖順考,以勤以容。大慝適去,稂莠不薅,相臣將臣,文恬武嬉,習熟見聞,以為當然。睿聖文武皇帝既受群臣朝,乃考圖數貢曰:“嗚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傳次在予。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見於郊廟?”群臣震懾,奔走率職。明年平夏,又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江東,又明年平澤潞,遂定易定,致魏博貝衛澶相,無不從志。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九年,蔡將死,蔡人立其子元濟以請。不許,遂燒舞陽、犯葉、襄城,以動東都,放兵四劫。皇帝歷問於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帥之不庭授,於今五十年,傳三姓四將,其樹本堅,兵利卒頑,不與他等。因撫而有,順且無事。”大官臆決唱聲,萬口和附,並為一談,牢不可破。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況一二臣同,不為無助。”曰:“光顏!汝為陳許帥,維是河東、魏博、郃陽三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重胤!汝故有河陽、懷,今益以汝。維是朔方、義成、陝、益、鳳翔、延慶七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弘!汝以卒萬二千,屬而子公武往討之。”曰:“文通!汝守壽,維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四軍之行於壽者,汝皆將之。”曰:“道古!妝其觀察鄂岳。”曰:“愬!汝帥唐、鄧、隨,各以其兵進戰。”曰:“度!汝長御史,其往視師。”曰:“廣度!惟汝予同,汝遂相矛,以賞罰用命不用命!”曰:“弘!汝其以節都統諸軍。”曰:“守謙!汝出入左右,妝惟近臣,其往撫師。”曰:“度!汝其往,衣服飲食予士。無寒無飢,以既厥事。遂生蔡人,賜汝節斧,通天御帶,衛卒三百。凡茲廷臣,汝擇自從。惟其賢能,無憚大吏。庚申,予其臨門送汝。”曰:“御史!予憫士大夫戰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
顏、胤、武合攻其北,大戰十六,得柵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道古攻其東南,八戰,降萬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文通戰其東,十餘遇,降萬二千。愬人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策,戰比有功。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師,都統弘責戰益急,顏、胤、武合戰亦用命。元濟盡並其眾洄曲以備。十月壬申,愬用所得賊將,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門,取元濟以獻。盡得其屬人卒。辛巳,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饗賚功。師還之日,因以其食賜蔡人。凡蔡卒三萬五千,其不樂為兵,願歸為農者十九,悉縱之。斬元濟京師。冊功,弘加侍中,愬為左僕射,帥山南東道。顏、胤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騎常侍帥鄜坊、丹、延,道古進大夫,文通加散騎常侍,丞相度朝京師,道封晉國公,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以舊官相,而以其副總為工部尚書,領蔡任。既還奏,群臣請紀聖功,被之金石。皇帝以命臣愈。臣愈再拜稽首而獻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萬邦;孰居近土,襲盜以狂。往在玄宗,崇極而圮,河北悍驕,河南附起。四聖不宥,屢興師征,有不能克,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為卒賜糧。外多失朝,曠不岳狩,百隸怠官,事忘其舊。帝時繼位,顧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斬吳蜀,旋取山東,魏將首義,六州降從。
淮蔡不順,自以為強,提兵叫誰,欲事故常。始命討之,遂連奸鄰,陰遣刺客,來賊相臣。方戰未利,內驚京師;群公上言,莫若惠來。帝為不聞,與神為謀,乃相同德,以訖天誅。
乃敕顏、胤、恕、武、古、通,咸統於弘,各奏汝功。三方分攻,五萬其師,大軍北乘,厥數倍之。常兵時曲,軍士蠢蠢,既翦陵雲,蔡卒大窘。勝之邵陵,郾城來降,自夏入秋,復屯相望。兵頓不勵,告功不時,帝哀征夫,命相往釐。士飽而歌,馬騰於槽,試之新城,賊遇敗逃。盡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師躍入,道無留者。額額察城,其疆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順俟。
帝有恩言,相度來宣:“誅止其魁,釋其下人。”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蔡人告飢,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始時蔡人,禁不往來;今相從戲,里門夜開。始時蔡人,進戰退戮,今旰而起,左飧右粥。為之擇人,以收余憊,選吏賜牛,教而不稅。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為。蔡人有言:天子明聖,不順族誅,順保性命。汝不吾信,視此蔡方;孰為不順,往斧其吭。凡叛有數,聲勢相倚,吾強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長,而父而兄,奔走偕來,同我太平。淮蔡為亂,天子伐之,既伐而飢,天子活之。始議伐蔡,卿士莫隨,既伐四年,小大並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以治之。
古代記載死者生前事迹的文章。碑是墓碑,多在碑前;志是墓誌,寫在碑后,這類文章記述死者生平事迹高度概括,用語極精簡。而內含豐富,言盡而意無窮。平淮西碑,又名韓碑,顧名思義,說的是韓愈所書寫的一塊碑。
寫的是唐憲宗元和十二年(817年)平定淮西(今河南省東南部)藩鎮吳元濟的戰事。安史之亂以後,唐王朝陷入了中央與藩鎮的長期苦鬥之中,王朝已處在了風雨飄搖之中,當時邊疆內地,藩鎮四起。其中,從公元783年淮西節度使李希烈叛唐開始,“蔡州之不廷授,於今五十年,傳三姓四將,其樹本堅,兵利卒頑,不與他等”。也就是說,從李希烈到吳元濟,這些叛唐之將佔據蔡州已經50年了,事實上形成了國中之國。當時吳元濟手握重兵,據地千里,對大唐威脅甚重。為了平定淮西,唐憲宗下令討伐叛賊。由於用兵不利,平淮之戰雖連打幾年,卻收穫甚微。最後,才在朝中重臣裴度統領下,由部將李愬在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10月乘敵不備,採用掏心戰術,以三千兵勇,借風雪一夜,突襲吳元濟老巢,在蔡州活捉敵魁吳元濟。此一戰不僅結束了長達5年之久的平叛,結束了蔡州長達52年的割據局面,穩定了大唐基業,也讓裴度、李愬一戰成名,為萬民仰望。這就是史稱“李愬雪夜入蔡州”的由來。作為歷史上的著名戰例,這段歷史自然被載入史冊(直至後來被選入中學生的課本當中),足見其深遠的影響。而《平淮西碑》正是在這場戰鬥之後,為了表彰這些人的功績,由皇帝授意撰文立碑,以示後人。在今天看來,這本是一樁文壇佳話,在當時卻引發了一場驚動朝野的麻煩官司。
《平淮西碑》之所以有名,其一碑文是出於名家之手,其二是一碑二文,天下少有。說出於名家之手,絕非故弄玄虛,信口雌黃。它的作者即使站在蘇東坡面前一樣能平起平坐。這就是被後人稱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愈。而所謂一碑二文的另一位作者,也並非浪得虛名,是時任翰林大學士的段文昌。
韓愈是唐代著名的文學家、哲學家,出生於河南河陽(今孟縣),因平日自稱祖籍昌黎(今遼寧義縣),世稱韓昌黎。韓愈早年父母雙亡,由其嫂撫養長大,從小就聰慧過人,加上後天刻苦自學,貞元年間入進士,曾任監察御史、國子博士、刑部侍郎,后貶為潮州刺史,后官至國子祭酒、吏部侍郎。時人有“孟(郊)詩韓筆”、“韓柳(宗元)”之稱,甚至有人把他和同朝的李(白)杜(甫)韓(愈)柳(宗元)比成古時的屈(原)宋(玉)班(固)馬(司馬遷),可見名望之高。元和十二年,裴度統領大軍平淮西時,韓愈和李愬一樣都在軍中任職。對於平淮西之戰,韓愈親歷所見。戰事過後,憲宗皇帝點名讓韓愈撰文立碑。接到聖諭,韓先生“公退齋戒坐子閣,濡染大筆何淋漓。點竄堯典舜典字,塗改清廟生民詩(李商隱·《平淮西碑》)”。碑文千八百字,如行雲流水,如大江出峽,汪洋恣意,一揮而就。文章之華美,所謂“下筆煙飛雲動,落紙鸞回鳳驚”。勒碑之時,國人視為奇文爭相誦之。但是,讓韓先生和喜愛韓先生詩文的人料想不到的是,這通立於汝南城北門外的“碑高三丈字如斗,負以靈龜蟠以螭”的平淮西碑,在立好后不久便被李愬的部將石忠孝“長繩百尺拽碑倒,粗沙大石相磨治”(李商隱·《平淮西碑》)了。這還不算,石碑被拽倒之後,仍不解氣的石孝忠又親自揮錘將其砸斷。這還得了,平淮西碑是尊聖上旨意立於此地的,拽倒砸碎此碑無疑觸犯天條,是罪不能赦的。更為嚴重的是,當官吏來抓捕他時,他非但不束手就擒,反而動手又打死一名吏卒,真是無法無天到了極點。
“這時候管理注重地方上的特殊情況,以代替由一種抽象概念組成的大帝國,其管制的範圍縮小,行政的效率必較前提高。”唐王朝對藩鎮,特別是北方邊防的節度使,其實也是盡量採取承認現狀的政策,只要他們能夠拱衛國土。但是,當時北部凋敝,中央政府在財政上依賴江淮地區,如果這一帶有自行其是的藩鎮,甚至影響到從江南至開封(汴河)的運河航運,那就威脅了唐王朝的生命線。所以唐王朝無法容忍自肅宗寶應元年(762年)開始的李忠臣、李希烈、吳少誠等人在淮西的坐大。德宗貞元十七年(801年),趁著吐蕃在中亞與阿拉伯人對峙的機會,唐王朝和回紇、南詔聯手大破吐蕃。憲宗即位后,唐王朝終於可以從西部的邊境戰爭中騰出手來,專心對付淮西的心腹大患。
招討並不順利。從元和九年冬到元和十二年秋,雖然官軍小有斬獲,戰事基本處在僵持狀態。暗幫淮西的藩鎮,焚燒從運河轉運的軍糧,暗殺宰相武元衡、擊傷裴度(“賊斫不死神扶持”),甚至騷擾東都洛陽。朝中屢次有人建議罷兵,但是宰相(中書門下平章事)裴度堅持要打下去,憲宗也認為,如果半途而廢,還有什麼朝廷綱紀可言?他命令裴度親自監軍,統籌李愬、韓公武、李道古、李文通諸將(“愬武古通作牙爪”),在今日的河南、湖北、安徽三省,從西、北、東南、東四個方向圍剿淮西。韓愈也是裴度的隨行人員(“行軍司馬智且勇”)。出發時,裴度慷慨發誓:“臣若賊滅,則朝天有期;賊在,則歸闕無日。”憲宗也為之流淚。
裴度估計得非常正確:“若臣自詣行營,諸將恐臣奪其功,必爭進破賊矣。”李愬在一個大風雪之夜,不顧“旌旗裂,人馬凍死者相望”,強行軍一百二十里,從今日京廣線上的河南遂平向東奔襲蔡州(今河南汝南),在敵軍毫無戒備的情況下,攻進州城,活捉了吳元濟(“入蔡縛賊獻太廟”)。這就是中國軍事史上的著名戰役——李愬雪夜入蔡州。罔顧朝廷號令五十餘年的淮西,終於回到了中央政府的手裡。這一仗震駭了河北、山東的藩鎮,紛紛表示輸誠效忠。元和天子似乎重建了中央政府的權威,復興了“第二帝國”(借用黃仁宇先生的辭彙)。
徠這樣的大事,古人是要在蔡州樹碑記功的。這撰寫碑文的重任,當仁不讓地落在了韓愈身上(“汝從事愈宜為辭”)。當時,參戰的人個個加官進爵,裴度是晉國公,李愬是涼國公,韓愈也升了刑部侍郎。如何在碑文里擺正這些人的關係,是個難題。韓愈也算乖巧,有功的人,他在《平淮西碑》的序里一一點到,在正牌的銘里,則集中力量歌頌皇帝的英明。但是皇帝的代言人是裴度,赦免蔡州降將,讓叛兵解甲歸田,豁除淮西兩年捐稅,這些美事都是裴度執行的。有人因此覺得《平淮西碑》將裴度的作用說得太重(“帝曰汝度功第一”),對李愬的功勞說得太輕。李愬本人,其實還是很謙虛的。打下蔡州后,他迎接裴度進城,拜謁道旁。裴度不好意思接受,李愬很誠懇地說:“蔡人頑悖,不識上下之尊,數十年矣,願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而且他的奇襲所以能夠成功,也是因為韓公武、李光顏和烏重胤自北面猛攻,迫使吳元濟的主力沿汝水布防,以至西面門戶洞開。但是李愬的妻子就不是這麼想的了。這位貴夫人是唐安公主(憲宗姑母)的女兒,可以在皇宮出入。在她的攛掇下(“讒之天子言其私”),憲宗下令磨去韓愈的碑文,讓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新撰寫。到了宋代,又有好事者把“顛倒的歷史再顛倒過來”,磨去段文,重刻韓文,但是已經不是韓愈的手跡了。
據《大清一統志》記載,“平淮西碑在汝寧府城內裴晉公廟中。”
韓愈的《平淮西碑》寫得古意盎然,桐城派大家張裕釗贊為“此文自秦后,殆無能為之者,……殆欲度越盛漢,與周人並席矣。”
李商隱《 韓碑》一詩,記錄韓愈《平淮西碑》的撰寫、刻石及被毀情況,對研究韓文的流傳和影響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不過,有關韓碑本身及其在後代流傳的情況,還有不少問題有待考察。
李商隱
元和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軒與羲。
誓將上雪列聖恥,坐法宮中朝四夷。
淮西有賊五十載,封狼生貙貙生羆。
不據山河據平地,長戈利矛日可麾。
帝得聖相相曰度,賊斫不死神扶持。
腰懸相印作都統,陰風慘澹天王旗。
愬武古通作牙爪,儀曹外郎載筆隨。
行軍司馬智且勇,十四萬眾猶虎貔。
入蔡縛賊獻太廟,功無與讓恩不訾。
帝曰汝度功第一,汝從事愈宜為辭。
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畫臣能為。
古者世稱大手筆,此事不繫於職司。
當仁自古有不讓,言訖屢頷天子頤。
公退齋戒坐小閣,濡染大筆何淋漓。
點竄堯典舜典字,塗改清廟生民詩。
文成破體書在紙,清晨再拜鋪丹墀。
表曰臣愈昧死上,詠神聖功書之碑。
碑高三丈字如斗,負以靈鰲蟠以螭。
句奇語重喻者少,讒之天子言其私。
長繩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
公之斯文若元氣,先時已入人肝脾。
湯盤孔鼎有述作,今無其器存其辭。
嗚呼聖王及聖相,相與烜赫流淳熙。
公之斯文不示后,曷與三五相攀追。
願書萬本誦萬遍,口角流沫右手胝。
傳之七十有二代,以為封禪玉檢明堂基。
軒,即軒轅黃帝;羲,即伏羲氏,皆為傳說中的占古聖王。愬武古通:指隨裴度出征的大將軍李愬、韓公武、李道古、李文通。堯典舜典:《 堯典》和《 舜典》皆系《尚書》篇名。清廟生民:《清廟》和《生民》為《詩經篇名。湯盤:傳為商湯沐浴之器;孔鼎,指孔子祖先正考父之鼎,二者上面的銘文分別在《禮記》和《左傳》中有記載。玉檢:古代宣揚帝王功業封禪祭祀儀式中《封禪書》的封套。
這首詩是一則歷史。憲宗元和十二年(817),宰相裴度率兵平定淮西,但首先破蔡州生擒叛者吳元濟的是大將李愬。憲宗命韓愈撰《平淮西碑》時,韓主要是突出了裴度在執行憲宗旨意后的運籌帷幄,引起李愬不滿。愬妻(唐安公主之女)進宮訴說碑文不實,憲宗就命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新撰文勒石,觀點迥然不同。李商隱是完全贊同韓愈觀點的,詩中強烈地表達以對《韓碑》被磨去的憤慨,更熱情地歌頌了這篇碑文。本詩基本上是敘述性的,但筆力矯健,很有感情,詩中一些名句也一直為人傳誦。
宋·蘇軾
淮西功業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
千古殘碑人膾炙,不知世有段文昌。
蘇軾(1037~1101),字 子瞻,號東坡居士,北宋眉山人。是著名的文學家,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他學識淵博,多才多藝,在書法、繪畫、詩詞、散文各方面都有很高造詣。他的書法與蔡襄、黃庭堅、米芾合稱“宋四家”;善畫竹木怪石,其畫論,書論也有卓見。是北宋繼歐陽修之後的文壇領袖,散文與歐陽修齊名;詩歌與黃庭堅齊名;他的詞氣勢磅礴,風格豪放,一改詞的婉約,與南宋辛棄疾並稱“蘇辛”,共為 豪放派詞人。
嘉佑二年(1057)進士,任福昌縣主簿、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節度判官,召直史館。神宗元豐二年(1079)知湖州時,以訕謗系御史台獄,三年貶黃州團練使,築室於東坡,自號東坡居士。后量移諸州。哲宗元佑元年(1086)還朝,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知制誥。九年,又被劾奏譏斥先朝,遠貶惠州、儋州,元符三年(1100),始被召北歸,卒於常州。著有《東坡全集》一百十五卷,今存。
公元1080年正月十八,時稱蔡州的汝南縣城北門,在寒風凜冽、漫天飛雪的午後來了一老一少兩位騎馬遠行的客人。這兩個人下馬入城后,便匆忙找到道旁的一家旅店投宿。店主見有客人投宿,自然欣喜不已,忙命手下牽馬入廄,迎賓入室,先是撣凈客人身上的積雪,再捧來爐火給客人烘手暖身。過了許久,客人凍僵的手足才得以舒展,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當然,店主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接待的這兩位客人,其中那位年紀大的竟會是名冠天下的大文豪蘇東坡。
蘇東坡先生是正月初一從京都汴梁啟程的,目的地是長江邊上離漢口幾十公里的一個小鎮黃州。半年以前,蘇先生因為一場所謂的“烏台詩案”身陷囹圄,在獄中度過了4個月又20天,險遭殺身之禍。幸遇皇上恩典,在當年的除夕獲釋出獄,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可能是路上不好走,從正月初一上路的他和兒子蘇邁到蔡州時整整走了18天,卻又趕上下大雪,真是時運不濟,景況凄涼。
但是蘇東坡畢竟不是常人,雖然被貶外遷,卻總算有了自由之身,心情悲涼中也有快意。因此,蘇先生在過蔡州時的幾天之內,竟一口氣寫了7首詩歌。其中一首,就是上述那首載入駐馬店歷史的懷古幽思之作《平淮西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