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崔二十六立之
寄崔二十六立之
《寄崔二十六立之》是唐代文學家韓愈所創作的一首五言古詩。此詩敘述崔立之仕途經歷,回憶二人交誼,表明自已的人生態度,以便取得共識,其中既對崔立之才華卓越、命運坎坷深表同情,對他在奔波流離中保持真誠友誼深為感激,也抒發了自已處境艱難、衰老多病、準備隱退的牢騷和感慨,字裡行間充滿人生蒼涼之感。全詩氣勢雄深,流轉自然,猶如千里波濤,浩浩蕩蕩。
全詩分四部分:
開頭五十六句,敘述崔立之仕途經歷。崔君才藝非凡,連中科第,轟動一時;后因進言得罪當道被罷官,窮困潦倒。飛黃騰達時,眾人依附;貶黜失勢后,交遊稀少,乃至衣食無著。可見封建時代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此下三十八句,回憶二人交誼。以贈詩答詩為主線,讚美崔君的詩藝,感謝崔君的贈禮,感嘆自己身處困境,心中抑鬱,不但不能寫出精彩的答詩,連飲酒也提不起精神來。他們二人友誼的基礎,則是志趣相投,遭遇相同。
此下四十六句,表明自已的人生態度,以便取得共識。韓愈認為,人生短促,轉眼衰老,富貴不足美慕,名位不足留戀,應當著文章傳後世,約崔君一同歸隱。
最後二十四句,要用一對銀杯之一贈給崔君,一則作為答禮,一則預期二人歸隱后舉杯對飲,暢敘友情。
這首長詩共一百六十四句,可以稱為長篇巨制。在表現方法上,首先是敘述中夾雜抒情、議論,表達人生感觸,挖掘生活意蘊。如“由來人間事,翻覆不可知”、“陷身泥溝間,誰復稟指偽”、“無能食國惠,豈異哀癃罷”等等生髮議論,如“倡來和相報,愧嘆俾我疵”,"摧腸與感容,能復持酒卮”、“不能前死罷,內實慚神只”等等抒發感情。其次,詩中善於使用比喻,有的比喻奇特,想象奇妙,有的比喻取自日常生活,一入詩境,妙趣無窮。前者如“傲兀坐試席,深叢見孤羆”、“又論諸毛功,劈水看蛟螭”;後者如“文如翻水成,初不用意為”、“連年收科第,若摘頷底須”。最後一點,詩中學習民間歌謠,從中汲取藝術營養。“童稚見稱說,祝身得如斯。儕輩炻且熱,喘如竹筒吹。老婦願嫁女,約不論財貲。老翁不量分,累月笞其兒。”“刻畫精妙,波瀾頓挫”,藉助眾人的反應凸現崔君的才藝超群,可見韓愈也很重視學習民歌民謠的表現手法。
北宋學者魏泰《臨漢隱居詩話》:詩惡蹈襲古人之意,亦有襲而愈工若出於已者。蓋思之愈精,則造語愈深也。魏人章疏云:“福不盈身,禍將溢世。”韓愈則曰:“歡華不滿眼,咎責塞兩儀”.…...蓋愈工於前也。《碧溪詩話》:昌黎《寄崔立之》云:“傲兀坐試席,深叢見孤黑”,“四座各低面,不敢捩淚窺",可為善言場屋事。若平日所養不厚,誠難傲兀也。
明代文學家何孟春《餘冬詩話》:杜子美詩:“文章一小技,於道未為尊。”甫之所謂“文章”,只是就詩言耳。韓退之詩:“文章自傳道,奚仗史筆為?”韓退之所謂“文”乃有見於孔、孟,知聖人之所以傳道者。先儒謂:“退之因學文而見道,所見雖粗,而大綱則正矣。”後世之士,詩要學杜,文要學韓,而未有決然能並之者。彼鳥知子美之所不自滿,與退之所以自勵者耶?
清代詞人、學者朱彝尊《批韓詩》:朱彝尊曰:敘崔如小傳,自敘如尺牘,局面亦開闊。第以誇多角勝則可,頗乏驚人處。何焯曰:點法凌駕(“袍笏”句下)。累句(“童稚”四句下)。四段波瀾,極力鋪張,與下反對。文法亦自漢、魏出(“老翁”二句下)。轉(“由來”二句下)。反襯相形,更曲折(“猛虎”句下)。點敘剪裁,亦凌駕法(“那用”句下)。接無痕(“憐我”句下)。紐合一筆(“宦途”句下)。率句(“愧嘆”句下)。對下相待伊洛意。頓挫鬱勃,文勢瀠洄,長篇正須有此(“何由”句下)。攬人更妙(“君看”句下)。打轉前半(“夫子”二句下)。結得住(“相待”句下)。刻畫精妙,摹寫瑣細,亦自樂府來。古樂府時於渾樸中特見精麗(“擢艷"句下)。張鴻曰:此處皆從古樂府出,如《木蘭》《羅敷》諸詩。其排比處皆有音律。公務去陳言,而實則皆有所本,不可不知(“老翁”二句下)。
清代學者、書法家何焯《義門讀書記》:《詩》《騷》之裔。暗伏“巢中彀”(“不將”句下)。反呼“不脫吏部選”(“回首”二句下)。波瀾頓挫處(“童稚"十句下)。《九辯》:“願自往而徑游兮,路壅絕而不通。欲循途而平驅兮,又未知其所從。然中路而迷惑兮,自壓鞍而學誦。性愚陋以褊淺兮,信未達乎從容。”篇中意本於此,而碩大寬平過之(“由來”句至“那用”句下)。“好古”二字,文書傳道之源(“憐我”句下)。正與“鯨以興君身”八句相對(“巧能”句下)。此二句即為“幾輩先騰馳”起本(“明交”二句下)。回顧戰藝。其下二句,即為後贈“盞以益其誠”引脈,亦且含思其盛、見其衰意(“文字”二句下)。數句皆從盛衰意生出。借崔襯出自己,上下聯絡有情(“我雖”六句下)。極自狀其衰,卻又已為傳道起本("燕席”四句下)。此則擺掉而出於盛衰之外,觀名以計,則向之逐利者固未必利,何摧戚之有哉?從吾所好而已。此段議論,承上險幟衰謝,起下歸隱,用意深長(“且吾”十二句下)。數句將前半命與道意收攝照應不遺(“鯨以”六句下)。結句只從酒盞直收,使人不能尋其起伏之跡。
清代學者汪森《韓柳詩選》:筆意最古宕,是從樂府中化出。
清高宗愛新覺羅·弘曆《唐宋詩醇》:敘崔如小傳,敘自如尺牘,雜沓視縷,似破碎而實渾成。其詞意懇款,下筆不能自休,可想見交誼之厚。
清代藏書家、校勘學家陳景雲《韓集點勘》:“福不盈眥,禍溢於世" ,此班固《賓戲》之文,又魏人章疏所本。道輔語猶未詳也(“歡華”二句下)。
現代詩人程學恂《韓詩臆說》:“屈奇”二字是立之真贊,即此一篇骨子(“心跡”句下)。論諸毛功,當是論作文字也。朱子謂專為《毛穎傳》而發,尚不甚安(“又論”句下)。說得竦然,真覺死有餘恨。熱場中讀此數語,能無冰冷雪淡(“歡華”二句下)?自負得真確,語亦倚天拔地(“文書”二句下)。
唐憲宗元和七年(812年)春天,韓愈由尚書職方員外郎降為國子監博土,仕途再次失意,寫這首詩寄給老友崔立之,抒發自己的牢騷與感慨。
貞元八年(792年),韓愈登進士第,兩任節度推官,累官監察御史,因論事被貶陽山。歷都官員外郎、史館修撰、中書舍人等職。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的行軍司馬,參與討平“淮西之亂”。其後又因諫迎佛骨一事被貶至潮州。晚年官至吏部侍郎,人稱“韓吏部”。長慶四年(824年),韓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贈禮部尚書,謚號“文”,故稱“韓文公”。元豐元年(1078年),追封昌黎伯,並從祀孔廟。
韓愈是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一生著述頗豐,文學造詣極高,被後人尊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後人將其與柳宗元、歐陽修和蘇軾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在舊《廣東通志》中被稱為“廣東古八賢”之一。他提出的“文道合一”、“氣盛言宜”、“務去陳言”、“文從字順”等散文的寫作理論,對後人寫作極有指導意義。著有《韓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師說》、《進學解》、《順宗實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