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洋
戴洋
戴洋,字國流,吳興長城人也。年十二,遇病死,五日而蘇。說死時天使其為酒藏吏,授符錄,給吏從幡麾,將上蓬萊、崑崙、積石、太室、恆、廬、衡等諸山。既而遣歸,逢一老父,謂之曰:“汝后當得道,為貴人所識。”及長,遂善風角。
為人短陋,無風望,然好道術,妙解占侯卜數。吳末為台吏,知吳將亡,託病不仕。及吳平,還鄉里。後行至瀨鄉,經老子祠,皆是洋昔死時所見使處,但不復見昔物耳。因問守藏應鳳曰:“去二十餘年,嘗有人乘馬東行,過老君而不下馬,未達橋,墜馬死者不?”鳳言有之。所問之事,多與洋同。
揚州刺史嘗問吉凶於洋,答曰:“熒惑入南斗,八月有暴水,九月當有客軍西南來。”如期果大水,而石冰作亂。冰既據揚州,洋謂人曰:“視賊雲氣,四月當破。”果如其言。時陳敏為右將軍,堂邑令孫混見而羨之。洋曰:“敏當作賊族滅,何足願也!”未幾,敏果反而誅焉。初,混欲迎其家累,洋曰:“此地當敗,得臘不得正,豈可移家於賊中乎!”混便止。歲末,敏弟昶攻堂邑,混遂以單身走免。其後都水馬武舉洋為都水令史,洋請急還鄉。將赴洛,夢神人謂之曰:“洛中當敗,人盡南渡,后五年揚州必有天子。”洋信之,遂不去。既而皆如其夢。
廬江太守華譚問洋曰:“天下誰當復作賊者?”洋曰:“王機。”尋而機反。陳問洋曰:“人言江南當有貴人,顧彥先、周宣佩當是不?”洋曰:“顧不及臘,周不見來年八月。”榮果以十二月十七日卒,十九日臘,以明年七月晦亡。王導遇病,召洋問之。洋曰:“君侯本命在申,金為土使之主,而於申上石頭立冶,火光照天,此為金火相爍,水火相煎,以故受害耳。”導即移居東府,病遂差。
鎮東從事中郎張闓舉洋為丞相令史。時司馬颺為烏程令,將赴職,洋曰:“君宜深慎下吏。”揚後果坐吏免官。洋又謂曰:“卿雖免官,十一月當作郡,加將軍。”至期,為太山太守、鎮武將軍。颺賣宅將行,洋止之曰:“君不得至,當還,不可無宅。”颺果為徐龕所逼,不得之郡。元帝增颺眾二千,使助祖逖。洋勸颺不行,颺乃稱疾。收付廷尉,俄而因赦得出。
元帝將登阼,使洋擇日,洋以為宜用三月二十四日丙午。太史令陳卓奏用二十二日,言:“昔越王用甲辰三月反國,范蠡稱在陽之前,當主盡出,上下盡空,德將出遊,刑入中宮,今與此同。”洋曰:“越王為吳所囚,雖當時遜媚,實懷怨憤,蠡故用甲辰,乘德而歸,留刑吳宮。今大王內無含咎,外無怨憤,當承天洪命,納祚無窮,何為追越王去國留殃故事邪!”乃從之。
及祖約代兄鎮譙,請洋為中典軍,遷督護。永昌元年四月庚辰,禺中時有大風,起自東南,折木。洋謂約曰:“十月必有賊到譙城東,至歷陽,南方有反者。”主簿王振以洋為妖,白約收洋,付刺奸而絕其食五十日,言語如故。約知其有神術,乃赦之而讓振。振後有罪被收,洋救之。約曰:“振往日相系,今何以救之?”洋曰:“振不識風角,非有宿嫌。振往時垂餓死,洋養活之,振猶尚遺忘。夫處富貴而不棄貧賤甚難。”約義之,即原振,賜洋米三十石。至十月三日,石勒騎果到譙城東。洋言於約曰:“賊必向城父,可遣騎水南追之,步軍於水北斷要路,賊必敗。”約竟不追,賊乃掠城父婦女輜重而去。約將魯延求追賊,洋曰:“不可。”約不從,使兄子智與延追之。賊偽棄婦女輜重走,智與延等爭物,賊還掩之,智、延僅以身免,士卒皆死。約表洋為下邑長。時梁國人反,逐太守袁晏。梁城峻險,約欲討之而未決,洋曰:“賊以八月辛酉日反,日辰俱王,辛德在南方,酉受自刑,梁在譙北,乘德伐刑,賊必破亡。又甲子日東風而雷西行,譙在東南,雷在軍前,為軍驅除。昔吳伐關羽,天雷在前,周瑜拜賀。今與往同,故知必克。”約從之,果平梁城。
太寧三年正月,有大流星東南行,洋曰:“至秋,府當移壽陽。”及王敦作逆,約問其勝敗,洋曰:“太白在東方,辰星不出。兵法先起為主,應者為客。辰星若出,太白為主,辰星為客。辰星不出,太白為客,先起兵者敗。今有客無主,有前無後,宜傳檄所部,應詔伐之。”約乃率眾向合肥。俄而敦死眾敗,遂住壽陽。洋又曰:“江淮之間當有軍事,譙城虛曠,宜還固守。不者,雍丘、沛皆非官有也。”約不從,豫土遂陷於賊。
咸和元年春,約南行佃,遇大雷雨西南來,洋曰:“甲子西南天雷,其夏必失大將。”至夏,汝南人反,執約兄子濟,送於石勒。約府內地忽赤如丹,洋曰:“案《河圖征》云:‘地赤如丹血丸丸,當有下反上者。’恐十月二十七日胡馬當來飲淮水。”至時,石勒騎大至,攻城大戰。其日西風,兵火俱發,約大懼。會風回,賊退。時傳言勒遣騎向壽陽,約欲送其家還江東,洋曰:“必無此事。”尋而傳言果妄。
咸和初,月暈左角,有赤白珥。約問洋,洋曰:“角為天門,開布陽道,官門當有大戰。”俄而蘇峻遣使招約俱反,洋謂約曰:“蘇峻必敗,然其初起,兵鋒不可當,可外和內嚴,以待其變。”約不從,遂與峻反。至三年五月,大風雷雨西北來,城內晦螟,洋謂約曰:“雷鳴人上,明使君當遠佞近直,愛下振貧。昔秦有此變,卒致亂亡。”約大怒,收洋系之。遣部將李概將兵到盧江,其眾盡散。約召洋出,問之曰:“吾還東何如留壽陽?若留壽陽,何如入胡?”洋曰:“東入失半,入胡滅門,留壽陽尚可。”約欲東向歷陽,其眾不樂東下,皆叛約,劫約姊及嫂奔於石勒。約到歷陽,祖煥問洋曰:“君昔言平西在壽陽可得五年,果如君言。今在歷陽,可得幾時?”洋曰:“得六月耳。”約問洋:“台下及此氣候何如?”洋曰:“此當復有反者。台下來年三月當太平,江州當大喪。后南方復有軍事,去此千里。”尋而牽騰叛約,約率所親將家屬奔於石勒。二月而天子反正,四月而溫嶠卒,郭默據湓口以叛。后勒誅約及親屬並盡,皆如洋言。
約既敗,洋往尋陽。時劉胤鎮尋陽,胤問洋曰:“我病當差不?”洋曰:“不憂使君不差,憂使君今年有大厄。使君年四十七,行年入庚寅。《太公陰謀》曰:‘六庚為白獸,在上為客星,在下為害氣。’年與命並,必凶當忌。十二月二十二日庚寅勿見客。”胤曰:“我當解職,將君還野中治病。”洋曰:“使君當作江州,不得解職。”胤曰:“溫公不復還邪?”洋曰:“溫公雖還,使君故作江州。”俄如其言。九月甲寅申時,迴風從東來,入胤兒船中,西過,狀如匹練,長五六丈。洋曰:“風從咸池下來,攝提下去,咸池為刀兵,大殺為死喪。到甲子日申時,府內大聚骨理之。胤問在何處,洋曰:“不出州府門也。”胤架府東門。洋又曰:“東為天牢,牢下開門,憂天獄至。”十二月十七日,洋又曰:“臘近可閉門,以五十人備守,並以百人備東北寅上,以卻害氣。”胤不從。二十四日壬辰,胤遂為郭默所害。
南中郎將桓宣以洋為參軍,將隨宣往襄陽,太尉陶侃留之住武昌。時侃謀北伐,洋曰:“前年十一月熒惑守胃昴,至今年四月,積五百餘日。昴,趙之分野,石勒遂死。熒惑以七月退,從畢右順行入黃道,未及天關,以八月二十二日復逆行還鉤,繞畢向昴。昴畢為邊兵,主胡夷,故置天弓以射之。熒惑逆行,司無德之國,石勒死是也。勒之餘燼,以自殘害。今年官與太歲、太陰三合癸巳,癸為北方,北方當受災。歲鎮二星共合翼軫,從子及巳,徘徊六年。荊楚之分,歲鎮所守,其下國昌,豈非功德之徵也!今年六月,鎮星前角亢。角亢,鄭之分。歲星移入房,太白在心。心房,宋分。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石季龍若興兵東南,此其死會也。官若應天伐刑,徑據宋鄭,則無敵矣。若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侃志在中原,聞而大喜。會病篤,不果行。
侃薨,征西將軍庾亮代鎮武昌,復引洋問氣候。洋曰:“天有白氣,喪必東行,不過數年必應。”尋有大鹿向西城門,洋曰:“野獸向城,主人將去。”城東家夜半望見城內有數炬火,從城上出,如大車狀,白布幔覆,與火俱出城東北行,至江乃滅。洋聞而嘆曰:“此與前白氣同。”時亮欲西鎮石城,或問洋:“此西足當欲東不?”洋曰:“不當也。”咸康三年,洋言於亮曰:“武昌土地有山無林,政可圖始,不可居終。山作八字,數不及九。昔吳用壬寅來上;創立宮城,至己酉,還下秣陵。陶公亦涉八年。土地盛衰有數,人心去就有期,不可移也。公宜更擇吉處,武昌不可久住。”五年,亮令毛寶屯邾城。九月,洋言於亮曰:“毛豫州今年受死問。昨朝大霧晏風,當有怨賊報仇,攻圍諸侯,誠宜遠偵邏。”寶問當在何時,答曰:“五十日內。”其夕,又曰:“九月建戌,朱雀飛驚,征軍還歸,乘戴火光,天示有信,災發東房,葉落歸本,慮有後患。”明日,又曰:“昨夜火殃,非國福,今年架屋,致使君病,可因燒屋,移家南渡,無嫌也。”寶即遣兒婦還武昌。尋傳賊當來攻城,洋曰:“十月丁亥夜半時得賊問,干為君,支為臣,丁為征西府,亥為邾城,功曹為賊神,加子時十月水王木相,王相氣合,賊必來。寅數七,子數九,賊高可九千人,下可七千人。從魁為貴人加丁,下克上,有空亡之事,不敢進武昌也。”賊果陷邾城而去。亮問洋曰:“故當不失石城否?”洋曰:“賊從安陸向石城,逆太白,當伐身,無所慮。”亮曰:“天何以利胡而病我?”洋曰:“天符有吉凶,土地有盛衰,今年害氣三合己亥,己為天下,亥為戎胡,季龍亦當受死。今乃不憂賊,但憂公病耳。”亮曰:“何方救我疾?”洋曰:“荊州受兵,江州受災,公可去此二州。”亮曰:“如此,當有解不”?”洋曰:“恨晚,猶差不也。”亮竟不能解二州,遂至大困。洋曰:“昔蘇峻時,公於白石祠中祈福,許賽其牛,至今未解,故為此鬼所考。”亮曰:“有之,君是神人也。”或問洋曰:“庾公可得幾時?”洋曰:“見明年。”時亮已不識人,咸以為妄,果至正月一日而薨。
庾翼代亮,洋復為占侯。
少時卒,年八十餘。
所佔驗者不可勝紀。
此戴洋以其道法而文明於後世。
戴洋,字國流,矣興郡長城縣人氏。年紀十二歲的時候,他病死了,過了五天又活了,他說:“我死的時候,天帝讓我當酒藏吏,授給我符篆,隨從都跟在我的大旗後面,將要登上蓬萊山、昆崙山、積石山、太室山、廬山、衡山等等。過了不久卻打發我回來了。”戴洋善於根據天象變化來預測吉凶,他知道吳國即將滅亡了,使推託自己有病而不去做官,回故鄉去了。走到瀨鄉,經過老子的祠廟,原來這裡都是戴洋過去死時被他使喚過的地方,只是現在已不能再見到過去的東西罷了。因而他就問守藏史應鳳說:“二十多年前,曾經有個人騎了馬向東走,經過老子的祠廟而不下馬,還沒有到達橋上,就從馬背上掉下來摔死了。是否有這件事呢?”應鳳說有這件事。而應鳳詢問的事情,也多與戴洋所經歷的相同。
原文:
戴洋,字國流,吳興長城人,年十二,病死。五日而蘇。說:“死時,天使其酒藏吏授符籙,給吏從幡麾,將上蓬萊、崑崙、積石、太室、廬、衡等山,既而遣歸、”妙解占候。知吳將亡,託病不仕,還鄉里,行至瀨鄉,經老子祠,皆是洋昔死時所見使處,但不復見昔物耳。因問守藏應鳳曰:“去二十餘年,嘗有人乘馬東行,經老君祠而不下馬,未達橋,墜馬死者否?”鳳言有之。所問之事,多與洋同。《搜神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