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事
南宋陳與義的詩作
《感事》是南宋詩人陳與義所創作的一首五言排律。此詩先寫常年征戰,讓人不知該從何說起;接著連續用了“危左衽”“斷黃龍府”“移白鷺洲”三個典故來表達北宋被滅、南宋偏安的現實;最後詩人以寫景作結,菊花盛放與眼前凄涼的事實形成鮮明對比,一句反問將內心的悲傷與鬱悶表現出來,深沉曲折卻哀婉動人。全詩情感委婉深刻,抑揚頓挫,真摯感人。
感事
喪亂那堪說,干戈竟未休
公卿危左衽,江漢故東流。
風斷黃龍府,雲移白鷺洲。
云何舒國步,持底副君憂?
世事非難料,吾生本自浮。
菊花紛四野,作意為誰秋!
①干戈:干、戈皆為古代兵器,代指戰爭和動亂。
⑤云何:如何;舒:紓解,緩解;持底:拿什麼。
自靖康以來,喪亡離亂之事多得不堪言說,而兵戈紛爭之事竟難以止息。
朝中公卿害怕被擄為夷狄之民,故紛紛逃散;我定要像江漢朝宗於海一樣,追隨建在東南的新宋王朝。
舊帝被擄北移黃龍,音訊斷絕;新君即將東幸,追隨不及。
自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紓解國難,也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分擔君憂。
今時勢艱危如此,固非難以預料,而我生本自飄浮。
秋日黃花,紛披四野,作此秋日之榮秀,更欲使何人觀賞呢?
這首五言排律系作者在鄧州(今屬河南)所寫。按年譜:作者發商水后,繼續南奔,至春末到達鄧州南陽,寓居僚友之家。七月,作者復北還陳留,時事草革,不可留居,於是再從葉縣方向南下,輾轉至襄陽。宋建炎元年(1127年)春,作者自襄陽之光化再入鄧州,卜居城西。此詩即是年秋九月在鄧州所作。
“喪亂那堪說,干戈竟未休。”在百感交集之下,話卻說自從頭。自從靖康喪亡離亂以來,國事擾攘,國土日蹙,所不忍言;而兵爭干戈之事方興未已,竟未能望其止息。“那堪”、“竟未”,感慨蒼涼沉至。
“公卿危左衽,江漢故東流。”此句的意思是:公卿大夫害怕被金人所擄,化為夷狄之民,故而紛紛逃散。下句用《禹貢》:“江漢朝宗於海。”但陳詩此句,是切自己所在之地而言,因鄧州是長江、漢水臨近之地。“江漢故東流”,是詩人說自己一定要像江漢朝宗於海一樣,追隨建在東南的南宋朝廷。
“風斷黃龍府,雲移白鷺洲。”五代時,後晉石敬瑭割燕雲十六州以諂媚契丹,契丹封他為“兒皇帝”。遼大同元年(947年),契丹逼晉,並俘虜了石敬瑭之子石重貴,把他囚禁在黃龍府。北宋亡國以後,徽宗、欽宗被金人所擄,囚禁於五國城(五國城:遼國地名,后內附;劃歸黃龍府),其事與晉事相類。下句“雲移白鷺洲”,當時宋高宗的朝廷移在揚州。這都是詩人所繫念所感傷的事。
“云何舒國步,持底副君憂?“云何”,猶言如何;“持底”,猶言用什麼。詩人說,自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紓解國難,也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分擔君憂。
“世事非難料,吾生本自浮。”上句亦《發商水道中》“世事本前期”之意。意云:今時勢艱危如此,固非難以預料,而是事出有因。“吾生本自浮”,雖則前事有因,而我生本自飄浮。命運如此,為之奈何。
“菊花紛四野,作意為誰秋!”時勢艱危如彼,身世漂泊如此,已足使人感傷。然則秋日黃花,紛披四野,作此秋日之榮秀,很難讓人有觀賞的慾望。
陳與義這首《感事》詩,確是逼近杜甫。從遣詞用字上看,“那堪”、“竟未”,“危”、“故”,“斷”、“移”等,都是沉實的字眼,有杜詩的風味。從比興手法上看,“風斷”、“雲移”一聯,以天象喻人事,也深得杜詩的興寄之妙。至於以景抒情作結,又是杜甫即事詠懷一類詩作的常見章法。全篇蒼涼沉鬱,居然老杜氣韻。比紀昀稍晚的南陽人鄧顯鶴,著有《南村草堂文鈔》,他在一篇序文中說:“自來詩人多漫浪湖湘間,如少陵、退之、柳州及劉夢得、王龍標輩,皆托跡沅、澧、郴、湘、衡、永間,絕無有至吾郡者,有之,自簡齋始。”又說:“簡齋先生詩,以老杜為宗,避亂湖嶠,間關萬里,流離乞食,造次不忘憂愛,亦與少陵同。”“不忘憂愛”,是杜甫的大節,也是簡齋的大節。用這四個字去看這首《感事》詩,正是十分契合。
清代學者紀昀:此詩真有杜意,乃氣味似,非面貌似也。(《瀛奎律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