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中
清初史學家、詩人、藏書家
李澄中(1629.8.7—1700.6.22)字渭清,號雷田,又號漁村、怡堂,晚號“秋水老人”、“艮齋老人”。山東諸城箭口鎮辛莊子村人,后遷居縣城超然台下。諸城無忌李氏十世祖。康熙版《東武李氏族譜》主修人。生於明思宗崇禎二年,卒於清聖祖康熙四十年,年七十二歲。清初著名文人、史學家、詩人、藏書家。一生著作頗豐。其詩、賦墨跡部分珍藏於諸城市博物館。
少穎異。弱冠為諸生,每試必冠。康熙十八年,(公元一六七九年)試中“博學鴻詞”,授翰林院檢討。又充明史纂修官,奮筆侃侃無所避。得康熙帝讚賞。
相國梁公(梁清標)薦為文,“操紙千言立就” ,稱賞不已。
歷充雲南鄉試正考官,清廉卻賄。
“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編修”,授承德郎充“典訓”纂修官,升侍講,又轉侍讀,告老歸。退居濰上,僅茅屋數椽,以蔽風雨。
著有《卧象山房文集》三卷,附錄二卷,《白雲村文集》八卷,(均列清史列傳)并行於世。《詩集》七卷、《賦集》一卷、《艮齋文集》八卷、《滇南日記》三卷。另外尚有《五嶽志》跟《齊魯紀聞》等未刊於世。
澄中與樂安李煥章、壽光安致遠、安邱張貞合稱“青州四大家”
澄中學識淵博,其詩中和,宗盛唐文,雅潔有法,尤精五言古律,其詞多比興,文筆遒練,尤善於碑傳記事之作。任丘龐塏謂李澄中與新城王士禎、德州田雯三人“鼎足而立”,士林稱三人為“山左三大家”。
李澄中出生於明末諸城李氏書香之家。祖父李旦,萬曆丙子科舉人,官至山西蔚州知州、平涼府同知;父李鳳郊,字兆文,18歲為秀才,恩贈翰林院檢討;母邱氏,明吏部尚書邱橓孫女;兄李敬中,1679年進士;李述中及弟李用中為秀才。家族先後出仕為官者眾多。
澄中少穎異,7歲入學,10歲時能背誦六百多首古詩詞,出口成章,下筆成文,14歲在諸城普慶張氏“放鶴園”就讀私塾,16歲應童子試,19歲為生員。20歲時始學詩。23歲那年,其父李鳳郊(鳳郊有4個兒子,惟澄中步入仕途。)宴請諸城名士丁野鶴(丁耀亢,號野鶴),丁耀亢讀了李澄中的詩興奮地說:“異日當成名”。(李澄中與丁耀亢是同鄉,而且兩家還有三世通家好的交情。丁耀亢對小自己30歲的李澄中很是看重,對其性格及文學才華相當賞識和信賴。丁耀亢早年和李澄中、丘石常(邱石常,號海石)等五人修“雞豚社”,丁耀亢辭官歸隱后,和李澄中關係尤其密切,丁耀亢詩集《聽山亭草》有許多作品記載了兩人的忘年之交。)李鳳郊鼓勵澄中努力為之,將為他刊印詩集。
23歲鄉試中副卷,27歲學作賦,博覽群書,潛心研修,經知縣吳西灄考試,得生員第一名,后經督學戴岵瞻、知縣陳漢星、督學施愚山等人多次考核,逢試必冠。深得諸城名流的稱讚,本地文士都稱李澄中為奇才。
科舉不第使澄中益厭科舉,專心於學詩,他以魏、唐詩為宗,詩藝大長。澄中與海上名士劉子羽(劉翼明,字子羽)結為忘年交,時常以詩相切磋;后又與來放鶴園的諸多名士,像樂安李象先、壽光安致遠、益都楊涵等人相友善。同時,他還與海內南北文士相唱和,詩學更進一步。此時,澄中與諸子弟游沂山、冶源、穆陵關等名勝,開闊眼界,陶冶情操,詩意更為廣闊。後來,澄中又轉學賦,其賦更為人賞識,名冠諸城。
1661年,青州兵備副使周亮工聞其名,寫信誠招澄中去青州府任職,澄中不赴。這年周亮工遊歷諸城,親自拜訪澄中,並索其詩《海鷗》和《鷯(冥鳥)》。讀後,周亮工仰天拍案道“有詩與賦如此,而不名於世,豈非持文柄者之咎哉”。周亮工回青州后,立即請樂安李煥章、壽光安致遠、安丘張貞和澄中到青州,講業於真意亭,李煥章、安致遠、張貞專攻古文,而澄中則詩、賦俱精,周亮工深為嘆服,此四人,世成“真意亭四君子”。自此,澄中的詩、賦流傳於大江南北。
1671年同鄉諸文士趙清、徐田、張衍和張侗兄弟等,幕澄中大名,邀請其入卧象山(九仙山),探石屋,放浪山水間,隱居於龍湫之側白雲居(白雲居--李澄中別業,在卧象山西南山)。
1679年,50歲的李澄中得到山東巡撫的推薦,去北京參加“博學鴻詞”科考。三月初一御試體仁閣,李澄中奏“璇璣玉衡賦”一篇,“省耕詩”二十韻,拔貢一等,特授“翰林院檢討”,充明史纂修官。清乾隆《諸城縣誌》載:“戊午(康熙十七年)詔舉博學鴻儒。拔貢李澄中、原任西寧知縣王鉞應舉。己未(康熙十八年)春三月丙申御試博學鴻儒。李澄中取二等十六名,授檢討。”諸城科舉史上,僅明清兩代,進士及第者達125人之多,而舉博學鴻儒者山東惟李澄中一人。
李澄中在翰林院任職13年,期間,曾被召赴瀛台,命賦白蓮詩。澄中一揮而就,得到康熙帝的稱讚,“賜於綢疊”。1685年澄中等人又御試保和殿,試必罷免數人,澄中仍留任。次年,以微員外轉用,當時有人向皇上進讒言,幸得澄中好友剛正大臣徐立齋急表於皇上,才免去一難。這年秋,在相國梁玉立(梁清標)的推薦下,澄中升“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編修”。不久又授承德郎充“典訓”纂修官。1687年再升侍講,又轉侍讀。李澄中在京任翰林院纂修官時,也寫了一些懷鄉之作,如《東武吟》等。
1690年,61歲的李澄中受命典雲南鄉試。清廉卻賄。從京師到雲南,澄中不以車馬跋涉之勞為苦,以領略山川之秀為樂,興緻勃勃,詩情滿懷,寫下了5冊《滇行日記》。李澄中典雲南鄉試,曾遇到行賄的麻煩。一天中午,澄中來到滇北縣十里長亭,上來一些迎接欽差的秀才,抬上一個食盒。澄中認為是送來的飯菜,一邊致謝,一邊命人打開食盒。豈料盒中所裝並非飯菜,而是雪白的銀子,約有三千多兩。澄中勃然大怒,責罵道:“敢以此污我也!”命人將行賄者綁縛當地縣衙審理,氣得午飯沒吃,急急離開此縣。
李澄中來到雲南督撫衙門,召開科考會議,制定科考規章,選拔監考人員,嚴明科考紀律,整治科考作弊風氣,為國選拔了一批優秀人才。當時翰林院檢討朱竹(朱彝尊)在京師晤秀水李約山曰:“君在謝敏公幕為雲南督學者三年,其間高才生有幾?吾將驗漁村得人多寡焉。”李約山取列22人,李澄中選拔的人才中就有18人,皆清廉賢能。朱竹十分高興,大擺宴席,祝賀李澄中秉公執法,慧眼識人。
李澄中圓滿完成典雲南鄉試的任務回到北京,潛心讀書,發憤為文。“詩學盛唐,高者逼漢魏。”當朝太宰陳悅岩、司農王阮亭(王士禎,號阮亭)皆極稱之。此時,李澄中深受皇恩得志。
1691年,澄中列名北直(北京)學政,有嫉妒者向皇上惡意中傷,澄中又改調部曹,授以庶子補侍讀,分管太子宮事。當時,大學士奉旨,以院缺任用澄中,勸澄中留任,澄中說“天下之患,莫大於士大夫寡廉鮮恥,貪而不止耳。弟雖不才,何至如逐臭之蠅,驅而不去乎?”遂不赴,拂衣而歸。
其時,澄中父母早逝,三個兄弟亦歿,長子李祐逝於京,膝下無人,不勝悲戚,又自知秉性方正剛直,不宜官場競爭,遂絕意仕進,於康熙三十三年(1694)五月辭官歸里,時年66歲。至此,澄中在功名場中已15年。
回到故里,澄中居住在城西村舍中。期間處理了幾件家事:一是為英年早逝的長兄李敬中和毅然殉節的烈婦胡氏嫂立嗣,以自己的次子李祁為繼,割田300畝與之;二是出田120畝、宅1處,為已斷嗣70餘年的外祖父邱雲肇(邱橓之嗣子)立嗣,使其香火相傳,自己則布衣淡飯,家道中落;三是親自纂修了康熙版《東武李氏族譜》,使族人從此有譜所循。
1696年,年近70的澄中應邀去濟南歷下亭,為好友訂正詩文,次年,又南下杭州游西湖,過富春江,入福州,再去揚州,並游白下(南京)到黃山等地。此次出遊達十個月之久。遍訪朋友,遊覽名勝名地。回家后,住其父老宅,該宅在濰水(濰河)之北,雷嶺之南,茅屋數間,澄中在此辟一小園,廣植樹木,稱為“漁村”。
1699年,年已70的澄中絕跡鬧市,在村東小河邊又辟一園,廣植荷、槐、柳、杏等,並建一樓,以觀遠處,建一亭,名“秋水亭”,故自稱“秋水老人”。亭與茅屋相連。因其園及屋皆東向,故名“緣木園”。澄中廣邀當地名仕高仲芝、李餐青、張蓬海等來園內相聚,相互唱和,置酒共飲,按節而歌。殊不知其老死將至。
1699年冬,李澄中拜訪年高病多的丁耀亢,丁耀亢欣喜萬分,意識到自己辭世之日不久,將其《江乾草》、《歸山草》、《聽山亭草》諸詩作託付給這位至友。《諸城縣誌·文苑》卷三十六載:“(丁)詩甚多,李澄中嘗為選擇,序曰:余取其言之昌明博大者,以與世相見雲。”丁耀亢的許多著作都是李澄中搜集潤色,親自做序付梓。
1700年,澄中不付友人之託,不遺餘力,選了諸城名士王鍾仙(王承籙)、丁野鶴(丁耀亢)、丘海石(邱石常)、劉子羽(劉翼明)四人詩,校訂后,親自作序,刊行於世。張侗《續三生傳》記載:“庚辰夏六月,選同邑王鍾仙、丁野鶴、丘海石、劉子羽四先生詩,成於二十二日,乃卒。”
李澄中因長子李祐早歿於北京,次子李祁出嗣給其長兄李敬中,田地全部分給李祁和邱雲肇之嗣子,導致病榻之上由長子媳楊氏照料,其生活異常拮据。楊氏苦志守節,割股奉親。雍正元年奉旨建坊旌表,載《諸城縣誌·烈女傳》,實為憾事。
1700年6月22日,澄中病故,葬於化村西北原。殯葬時,本鄉文士多人前來弔唁送行,並私謚為“文確先生”。壽光名士安致遠撰祭文弔唁。
關於李澄中的文學活動,還應提及他對故鄉人文的表彰。康熙朝參與修《明史》的,無論博學鴻儒,還是總裁、纂修官,多為江浙人,因而《明史》傳記,往往詳於南而略於北。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除了地域偏見,賢者難免外,“地近則易核”,也是常理。李澄中是山東惟一博學鴻儒上榜、參與修明史者,對錶彰明代故鄉先賢,作出了很大努力。明清之際,人們對萬曆名臣丘(邱橓)爭議很大,李澄中提供了翔實確鑿的材料,使編纂人員不能再隨意褒貶,屢有為人稱道之舉:纂修明史“奮筆侃侃無所避”;相國梁公(梁清標)薦為文,“操紙千言立就”;今《明史丘傳》雖經多次修改,但仍與李澄中《白雲村文集》卷二《先外曾祖南京吏部尚書簡肅丘公傳》出入不大。
李澄中在其雜著《艮齋筆記》、《艮齋雜傳》中,表彰諸城人文者佔了相當篇幅。據乾隆《諸城縣誌》記載,李澄中尚有雜著《齊魯紀聞》,今已失傳。《艮齋筆記》卷1《情話錄》敘述諸城奇聞趣事,其實是“家園情話”或“東武情話”。一直到他去世前夕,仍念念不忘鄉邦文獻。
相對而言,李澄中身後聲名,未免寂寞。《清史稿·文苑傳》為山東詩人立傳者數以十計,竟沒有李澄中!鄧之誠《清詩紀事初編》介紹李澄中,這樣解釋他未能與王士禎輩抗衡的原因:“澄中詩學杜甫,辭多比興,雅而能切。文筆遒煉,善於碑傳紀事之作,鴻博五十人中,足稱上選。四庫謂其篇章不富,未能與王士禎、田雯抗衡。實則自定其集,刪汰已過也。”儘管如此並不能抹殺或影響李澄中的聲譽。
鄧氏之言,自可聊備一說。李澄中選詩,以精為原則,目的是便於流傳。同鄉好友劉翼明一生寫詩4000餘首,李澄中為他編《鏡庵詩選》1卷,僅存數百首,他在《劉子羽鏡庵詩選序》中流露了既痛惜又無可如何的情緒:“予常見昔人稱陸佐公集二十卷,謝希遷文章四百餘卷,今所傳亦竟寥寥耳。即謂藏之名山,傳諸其人,乃不移瞬而風流歇絕,寂寥無聞於人世者,不可勝數……夫余為子羽計二十餘年,久矣而力不逮。”但即使這薄薄一卷,也沒有刊刻,僅以抄本傳世。其餘4000餘首,皆散佚無聞了。
就連李澄中已經“刪汰過當”的自己的詩文集,生前也沒有刊刻傳世。約40年後,與李澄中鴻博同榜、相交最契的龐塏任福建建寧府知府時,因那裡是南方出版中心,印刷功力較省,方得以刻布。據《四庫全書總目·白雲村集提要》,龐塏在刊刻時,又作了一番“去取”,乾隆《諸城縣誌·列傳》中說龐塏所刻,“甫及其半”。建寧書坊以營利為目的,刻工也粗劣,但不管怎樣,龐塏還是做了一件大功德,否則,李澄中一生的心血,真要如他自己所嘆“淪落山陬間矣”。
李澄中與明清山東文壇諸大家相比,有其獨樹一幟的地方,那就是他曾致力於賦的創作,並有專集傳世。其《賦稿自序》云:“予少與丁生夢白角勝,學為詩。久之,丁生避去,時時以賦誇予。予憤甚,取《騷》、《選》、《賦苑》日夜讀,忘食寢者二年所。於是窮其源流變化,長卿所謂得之於內,不可得而傳者……越七年,周櫟園先生來青,索予稿閱終篇,仰天太息曰:‘嗟乎!賦如此,不見知於世,豈非持文柄者之咎哉!’乃命作四賦。”
據乾隆《諸城縣誌·文苑》(八)中記載:“澄中學問淹博,詩中和,宗盛唐文,雅潔有法,又好闡揚鄉人,鄉人多賴以傳,為人龐大慷慨。”尤精五言古律,其詞多比興,文筆遒練,尤善於碑傳記事之作。
李澄中自博學鴻詞中試后,與王士禎長期同朝為官,交往頗密,酬贈不絕。龐塏《卧象山房集序》:“王新城阮亭、田德州綸霞,壇坫久成於時,望重龍門,漁村入都,與鼎足而立,士林稱‘山左三大家’,莫之或先焉。”但他們之間不存在師承關係。王士禎甥婿,但與王分庭抗禮的趙執信在《談龍錄》中論山東清代詩人:“本朝詩人,山左為盛。先清止公與萊陽宋觀察荔裳(琬)同時,繼之者新城王考功西樵(士祿)及其弟司寇,而安丘曹禮部升六(貞吉)、諸城李翰林漁村(澄中)、曲阜顏吏部修來(光敏)、德州謝刑部方山(重輝)、田侍郎、馮舍人後先並起。然各有所就,了無扶同依傍,故詩家以為難。秀水朱翰林竹垞(彝尊),南海陳處士元孝(恭尹),蒲州吳徴君天章(雯)皆云然。”既雲“各有所就,了無扶同依傍”,則李澄中與別樹旗幟的趙執信,也同樣和而不同。
紀昀在《四庫全書總目·卧象山房集提要》中說:“安若訥為作墓誌,記其夢為李攀龍後身,趙執信亦稱其生而父夢李攀龍入室,故其詩乃學李攀龍。龐塏《論文絕句》則有‘壽光安子非知己,強為於鱗認後身’句,今觀其集,頗不類滄溟體格,塏所論者為允,若訥、執信,皆好奇之論也。”
其實,最早將李澄中比為李攀龍後身的是他的同鄉劉翼明(字子羽)。對此,李澄中《艮齋文選·劉廣文子羽墓表》有記述:“戊戌春,始與予定交海上,見薛臣所為《八才紀容圖》,謂予貌似於鱗,因登琅琊見懷,有‘山如華不注,人念李於鱗’之句。”由此可知,劉翼明將他比作李攀龍,最初主要是由於二人“貌似”。
《鄉園憶舊錄》卷一:“有人見薛臣《八才圖》,謂漁村之貌絕似於鱗,似乎非誣。然漁村古風縱橫浩瀚,絕無模擬之跡,足為前世解嘲。”王培荀指出,李澄中貌似李攀龍不假,但他的詩文頗具古風,絕對不是簡單地模擬李攀龍,而是能夠學而化之,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龐塏《卧象山房集序》:“漁村學由自得,善無常主。古文趨八大家,以歐陽永叔為法;詩祖盛唐,高、岑、王、孟外,尤以少陵為指向。”
李澄中轉益多師,可能也不排斥近代的同鄉同姓李攀龍。他的《自為墓誌銘》:“其詩高岸,以漢魏唐人為宗,不習近時習。”與李攀龍“文自西京,詩自天寶而下,俱無足觀”,宗旨大同小異。
李澄中對李攀龍的認同或有“宗族情結”起作用。在《艮齋筆記》等著作中,他提及山東李姓如樂安李煥章(字象先),長山李斯佺等,皆稱“同宗”,於李攀龍或同等視之。趙執信《李漁村》詩序說,李澄中曾勸趙重修《宋史》,說這應該是趙家的事。雖然趙執信與宋太祖同姓,但他面對卷帙浩繁、蕪雜不堪的《宋史》,卻不願當這勞神費力的冤大頭,而是繼續酒歌徵逐,擴大他在詩壇的影響。趙執信序中又說:“時漁村方撰《五嶽志》,採摭甚勤”,是否因唐代李白《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有“五嶽尋仙不辭遠”之語,致使其同姓的李澄中為此而冷淡生活、熱衷採摭?雖然李澄中祖籍是四川成都,李白亦自稱“蜀人”,但據陳寅恪先生考證,李白祖上其實是胡人。
清代諸城李氏作為諸城五大家族之一,李氏先世四川成都人。李澄中主修《東武李氏族譜》言其始祖君保兄弟三人攜家帶口,於元末明初因避紅巾軍亂,由四川成都向北遷徙,君保於東武無忌駐足,其兄弟兩家分別遷徙(待考)。古無忌是諸城西鄉的重要集鎮,距縣城25里,坐落在登萊至汴徐的古驛道上,青濰至琅琊海口的大道亦由村中通過,十字交叉,居交通要衝。(另一說:東武李氏實為明洪武初從軍駐諸城,遂為縣人。)(待考)
東武無忌李氏距今已發展為26世,名人輩出。自明弘治至清乾隆年間科甲蟬聯不絕,先後有6人中進士,2人中舉,出仕為官者眾多。五世祖李鑒為明朝壽官;六世祖李相,字君卿,為明宏治戊午(1498)亞元;八世祖(澄中祖父)李旦,字子旭,萬曆丙子科舉人,官至山西蔚州知州、平涼府同知;澄中父九世李鳳郊,18歲為秀才,恩贈翰林院檢討,母邱氏,明吏部尚書邱橓孫女;澄中伯父李鳳俞在為貢生;十世李澄中拔貢“博學宏詞”;兄李敬中、字允卿,1679年進士,未仕卒。澄中兄李述中及弟李用中皆文士,為生員;李鼎梅,以孝聞名鄉里;十一世李華之,字秀實,號邞芑。康熙巳酉科經魁,丙辰科進士;李卜之,字開先,諸生,候選州同;李芃之,貢生,麟游知縣;十二世李璿,字斯齊,號連峯。康熙乙酉科舉人,丙戊科進士,歷任戶部主事,巳丑科會試同考官掌。浙江雲南道監察御史;十三世李文駒,字苻千,號龍翔,雍正甲辰科舉人,歷任河南浙江道監察御史、戶部掌印給事中,巡視西城等等一大批清朝官員及文人雅士,盛鼎清廷。亦以文獻傳家。據乾隆《諸城縣誌》李文駒傳:“先是祖父歷顯要,家多賜書,文駒益搜羅,至十餘萬卷,頗多秘籍……雅好著述,甚於考據之學,詩春融有格,不失澄中家法雲。”
作為一個詩人,李澄中最好的作品也是感念鄉土的篇什,如《東武吟》、《齊謳行》等。他將自己的《東武吟》放在《滇南集》卷前代序,王士禎《感舊集》選李澄中詩5首,而以《齊謳行》為題者即有3首,實因這些作品感慨深長,情深文明。與李澄中博學鴻儒同榜的施閏章題《東武吟》云:“渺然有臨碣石、觀滄海之概,卻是延頸東望,不忘故山。渭清待詔金門,懷抱如此,不特其詩之頓宕雄蔚,超然獨勝也。”李澄中對故鄉情深一往,流風餘韻也在綿綿不絕,通過家族的紐帶穩固地流傳下來。
家族部分清廷官員及文士簡介
部分家族樹狀圖
著有《卧象山房文集》四卷、《白雲村文集》八卷,《艮齋文集》八卷(均清史列傳),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并行於世。《詩集》七卷、《賦集》一卷、《滇南日記》三卷。另外尚有《五嶽志》跟《齊魯紀聞》等未刊於世。
《古槐頌》
“古槐不知年,虯根響靈籟,記得張氏移家時,槐花初發團雲蓋。三百年來人代改,老槐一葉飄煙海。昨夜風雨折頂枯,繁枝禿干如青須,槐乎槐乎,亦不生,亦不死,春色斜連古諸煙,秋陰半落葛坡水,今年為爾築槐亭,亭中一醉天冥冥,天冥冥,葉鑿鑿,南柯太守卧未起。”
李澄中在《古槐頌》中描述了古槐的三百多年繁榮生長,敵不過昨夜風雨的摧殘,最終繁枝禿干如青須,不死不生。明朝將近三百的時間,被清軍摧枯拉朽般的結束,這正是暗示了一個舊時代的結束,一個新時代的開始。在這個變化中作者在“亭中一醉天冥冥,天冥冥,葉鑿鑿”,結合李澄中生活的社會現實,不難看出,繁華已逝,個人報國無門,唯有一醉的心理變化躍然呈現。在《古槐頌》中末尾提到“南柯太守卧未起”,極端體現了個人心態,其中所隱含的易代之痛,也不難體會。
此詩歌的歷史背景:明末清初,社會變動異常激烈,政治黑暗到了極點。一方面體現在,滿族騎兵血腥屠殺,崇禎十五年(l642),諸城遭清兵洗劫,清兵屠城之慘狀,時人多有記載。李澄中《白雲村文集・與李輝岩使君》中曾總寫其慘狀云:“東省被災:慘,惟諸為甚。”張侗《其樓文集・卞氏傳》又具體寫道:“壯者斃鋒:,髦稚累累填於壑。”民眾摧難者不可勝計。丁耀亢《出劫紀略・航海出劫始末》甚至記載被清兵洗劫之後的諸城是:“縣無官,:無人,野無農,村巷無驢馬牛羊。”又據康熙《諸城縣誌》統計,崇禎十五年,該縣尚有人口四萬餘,至壬午、甲申兵火之後,則不足一萬了。即以丁耀亢而言,崇禎十五年的“壬午之難”,其胞弟摧心、侄大谷“皆殉難”,長兄虹野父子亦“皆被創”另一方面還體現在文字獄上。清初文字獄以思想言論就將大批的文人學士送上斷頭台,這對文化無異於最殘酷的殺戮。自清初順治四年(1647)始至乾隆五十三年(1788)歷經140餘年,大大小小的文字獄數不勝數。順治四年(1647)的僧函可私史案是滿族入主中原實施的第一起文字獄。而真正宣告清統治者大肆實行文化恐怖政策是康熙元年(1662)《庄氏私史親》和康熙五十年(1711)戴名世《南山集案》。
《石屋山歌》
野夫扶杖得從容,石屋山頭聽幕鍾。
一縷白雲自古今,春來掛遍洞門松。
《東武吟》
我家東武城,因為東武吟。
東武飛作怪山去,東武之名留至今。
超然有古台,坡公跡滅生蒿萊。
先人敝廬在其下,巷口喬木柴門開。
南睇雙尖見馬耳,石罅生雲白於水。
老農測候識陰晴,昨夕雲生朝不起。
琅琊輦道盤山阿,秦皇碑字今銷磨。
齋堂斜連沐官渡,黿鼉出沒何其多。
長濰喧呼惡浪蹙,韓信壩頭鬼夜哭。
盧山本以盧敖名,寂寞岩燈照幽獨。
九仙摩霄列岫攢,五蓮捧出青琅玕。
驚濤倒峽兩湫裂,中有千尺蒼龍蟠。
福地新開號卧象,野客拄杖時來往。
壁月高懸瓏塔光,玉虹下注元潭響。
季氏曾城石屋根,雨霖葛冢漢臣魂。
天地洪荒虞帝出,千年人說諸馮村。
其餘瑣細不足數,唐宋傳家名獨古。
山川靈氣相盪回,盡收遠勢歸東武。
東武吟成聲傳悲,風俗曾經魯所治,
十萬人家讀書處,淳樸尚有先民遺。
幾遭劫火飽喪亂,城郭樓榭飄風吹。
殘黎鶉結力已盡,梁伏遺教空爾為。
我今客游羈京暉,夢魂不到天之涯。
感今思昔意惆悵,曠野茫茫遠相望。
《初晴張蓬海石門兄弟過荷堤》
遠來踏草煙,鬚眉帶秋色。
村村改舊容,始知風雨力。
俯仰剩此亭,高天為我德。
殘荷挺孤房,柳靜溪光直。
稼穡乃民命,豐歉在頃刻。
君聽寒蟬聲,已為霜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