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滕王閣記
唐代韓愈創作散文
《新修滕王閣記》是唐代文學家韓愈創作的一篇的閣名勝記。作者在寫此文時,並沒有到過滕王閣,所以文章避開對閣的景緻描寫,而是一開頭就用烘托和層進的手法,渲染了作者對滕王閣的嚮往之情。接著又敘述了兩次都不能親登滕王閣的緣由經過。最後記敘了王仲舒修整滕王閣以及作者為閣作記的過程。全文寫得跌宕起伏,變化多姿。
愈少時則聞江南多臨觀之美,而滕王閣獨為第一,有瑰偉絕特之稱;及得三王所為序、賦、記等,壯其文辭,益欲往一觀而讀之,以忘吾憂;系官於朝,願莫之遂。十四年,以言事斥守揭陽,便道取疾以至海上,又不得過南昌而觀所謂滕王閣者。其冬,以天子進大號,加恩區內,移刺袁州。袁於南昌為屬邑,私喜幸自語,以為當得躬詣大府,受約束於下執事,及其無事且還,儻得一至其處,竊寄目償所願焉。至州之七月,詔以中書舍人太原王公為御史中丞,觀察江南西道;洪、江、饒、虔、吉、信、撫、袁悉屬治所。八州之人,前所不便及所願欲而不得者,公至之日,皆罷行之。大者驛聞,小者立變,春生秋殺,陽開陰閉。令修於庭戶數日之間,而人自得於湖山千里之外。吾雖欲出意見,論利害,聽命於幕下,而吾州乃無一事可假而行者,又安得舍己所事以勤館人?則滕王閣又無因而至焉矣!
其歲九月,人吏浹和,公與監軍使燕於此閣,文武賓士皆與在席。酒半,合辭言曰:“此屋不修,且壞。前公為從事此邦,適理新之,公所為文,實書在壁;今三十年而公來為邦伯,適及期月,公又來燕於此,公烏得無情哉?”公應曰:“諾。”於是棟楹梁桷板檻之腐黑撓折者,蓋瓦級磚之破缺者,赤白之漫漶不鮮者,治之則已;無侈前人,無廢后觀。
工既訖功,公以眾飲,而以書命愈曰:“子其為我記之!”愈既以未得造觀為嘆,竊喜載名其上,詞列三王之次,有榮耀焉;乃不辭而承公命。其江山之好,登望之樂,雖老矣,如獲從公游,尚能為公賦之。
元和十五年十月某日,袁州刺史韓愈記。
1.滕王閣:舊址在江西新建縣(今屬南昌市)西章江門上,西臨大江。
2.臨觀:登臨、觀賞。
4.系官於朝:指在朝廷中任職。
5.願莫之遂:即莫遂願,未能實現這個願望。
7.便道取疾:走近便的道路以求快速到達。
8.天子進大號:皇帝更封年號。
9.加恩區內:指在天下施行恩賜。區內:疆土境域之內。
10.移刺袁州:遷官做袁州刺史。袁州:故治在江西宜春境內。
11.屬邑:附屬的州縣。
12.躬詣(yì)大府:親自到大的郡府去。大府:指南昌,為江南西道觀察使治所。
13.下執事:指南昌府的屬吏。
14.其處:指滕王閣。
15.寄目:謂觀察。
16.中書舍人:中書省屬官。掌詔誥,侍從制敕,宣旨勞問,授納訴訟、文表等。
17.太原王公:即王仲舒。
18.御史中丞:御史台副官。掌糾察百官。按御史中丞為王仲舒兼官。
19.觀察江南西道:即為江南西道觀察使。
20.洪、江、饒、虔(qián)、吉、信、撫、袁:均為州名。洪:洪州,治今南昌;江:江州,治今九江;饒:饒州,治今饒陽;虔:虔州,治今贛州;吉:吉州,治今吉安;信:信州,治今上饒;撫:撫州,沿今撫州;袁:袁州,治今宜春。以上八州皆在今江西地。
21.驛(yì)聞:指在驛所聽察。
22.館人:管理館舍,接應賓客的人。
23.浹(jiā)和:融洽、和諧。
24.監軍使:朝廷派往各使所監察軍事的官。一般由宦者擔任。
25.邦伯:州牧。
26.期(jī)月:整年。
27.楹(yíng):門框。
28.桷(jué):屋椽。
29.漫漶(huàn):模糊不可辨別。
30.造觀:前去觀賞。
31.元和十五年:即唐憲宗元和十五年(820年)。
我小時候就聽說譽滿江南的臨觀美景很多,而滕王閣獨獨排在第一位,有瑰麗、奇偉、絕妙、獨特的稱讚。等到看了三王所作的序、賦、記等,覺得文章寫得很是壯美,更加想要去觀賞細讀,以便忘卻自己的煩惱。在朝中做官,沒有能如願。元和十四年,因為上書發表意見,被貶官到潮州,貪圖走便道更快些,走了海路,未能途經南昌去觀賞滕王閣。這個冬天,因為天子進大號,施恩於潮州區內,讓我移職到了袁州,袁州對南昌來說是隸屬都邑,我竊自欣喜慶幸,自認為應能夠親自進見太府,受其下執事的約束,在沒有公事回去后,如能到滕王閣那兒去,該能一飽眼福,了卻心愿了。到袁州后的七月里,詔命讓中書舍人太原的王公做御史中丞,前來視察江南西道;洪、江、饒、虔、吉、信、撫、袁八州都屬於治理範圍。八州的人,這以前不便於做以及願意去做卻沒有做成的事,在王公到達那天,全都停止進行。大的事情通過使者告知,小的事情立刻就改變了。過了一些時日,百姓有美好的品德,然而您在很遠的地方遊山玩水。我雖然想提出意見,討論其中利害,在幕下聽候命令,可是我們州卻沒有一件事可以用來作借口出行的,又怎麼能舍掉自己要做的事來勞頓館人?這樣,又沒有理由可以去滕王閣了。
這一年九月,百姓、官吏關係和諧,王公和監軍在滕王閣設宴,文官、武將、賓客、士人都就座了。酒飲到一半,都說: “這房子再不修理,就要壞掉了。以前王公您在這地方做事,正好整修翻新過,您所寫的文章,還寫在壁上,現在三十年後,您到這兒來任父母官,恰逢周年整月,您又來這兒設宴,您怎麼會沒有感情呢?”王公答應道:“好吧。”於是,主粱、柱子、屋樑、椽子、門板、門檻有腐朽、發黑、彎曲折斷了的,蓋瓦、級磚有破了缺了的,紅白浸染不鮮明了的,都加以修整治理。不比前人奢侈,但也沒有荒廢作為後代可觀賞的美景。
工程已結束。王公和大家一起喝酒相慶,並寫信囑吒我說: “你一定替我記下這件事!”我雖然因沒能到現場觀賞而感嘆,但還是很高興能在這件事上留名。文章排在三王之後,是一種榮耀啊!於是並不推辭,而是接受了王公的重託。那江山的美景,登高望遠的快樂,即使我老了,如果能夠和王公一起遊覽,還可以為王公作賦。
元和十五年十月某日,袁州刺史韓愈記。
唐憲宗元和十五年,時王仲舒為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觀察使,重修滕王閣,於是請作者寫下這篇記文。
張裕釗楷書《新修滕王閣記》
下文開始敘述作者幾次想去滕王閣而沒能去成的經曆始末。一是在元和十四年(819年),作者因“言事”被貶斥潮州,前往任所時,原來可途徑南昌去觀閣,因取便道走的是海路,所以沒去成。這年冬,移職於袁州,袁州為南昌的屬邑,因此作者“私喜幸自語”,竊自期望能一至其處得償所願。當不久后御史中丞王公前來查看江南西道時,屬邑八州之人,凡“公至之日,皆罷行之”:此時作者卻又因“無一事可假而行者”,錯失時機,“則滕王閣又無因而至焉矣!”屢次想去而不得去的遺憾,至此已逐漸流溢干字裡行間。及至後文又敘寫王公如何與監軍及眾文武賓士宴於滕王閣。並起意修葺此閣,又怎樣在工訖后以書命作者為記此事。 “愈既以未得造觀為嘆,竊喜載名其上,詞列三王之次,有榮耀焉;乃不辭而承公命”,至此句總收上文,點出了一個“嘆”字,縈迴往還地再三抒發了不得登臨滕王閣的感嘆。末尾是: “其江山之好,登望之樂,雖老矣,如獲從公游,尚能為公賦之。”則在敘事之外,又以不盡之言,寄寓了作者滿腔的不盡之意。比較一般的寫景抒情文,這篇文章可謂獨闢蹊徑。
全篇除用少數文字扼要記敘了滕王閣的修建過程外,幾乎全是圍繞登閣一事傾訴心嚮往之與不得償願之情。而在作者這種情真意切,餘味繚繞的感情抒發中,不得見的滕王閣的美景便越發容易引起人們的想象,促使讀者和作者一起,去盡情想象滕王閣的美景便越發容易引起人們的想象,促使讀者和作者一起,去盡情想象滕王閣的美。那種撲朔迷離的想象之美與人們對美好事物的憧憬追求結合在一起,便升成了朦朧美妙的審美意象。不得覽勝之嘆原是人們常有的情感,作者將此宛轉摹狀而出,正好道出了“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筆下皆無”的一種感情狀態,因此容易引起人們的共鳴和新奇之感。
明代
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韓文》評語卷一:通篇不及滕王閣中情事,而止以生平感慨作波瀾,婉而宕。
林雲銘《韓文起》卷七:凡記修閣,必記修閣之人,況屬員為上司執筆,尤當著意。若系俗手,定將王公觀察政績,十分揄揚。昌黎偏把欲游未得游之意作線,讀之如天半彩霞,可望而不可即,異樣神品。
清代
儲欣《唐宋十大家全集錄·昌黎先生全集錄》卷二:創格絕調。
近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