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鵲倉公列傳

出自西漢史學家司馬遷創作《史記》

《扁鵲倉公列傳》是西漢史學家司馬遷創作的一篇傳,是《史記》列傳中的第四十五篇。這是一篇記敘古代名醫事迹的合傳。一位是戰國時期的扁鵲,另一位是西漢初年的淳于意。通過兩千多年前享有盛譽的名醫業績介紹,使人了解到中國傳統醫學在西漢前期已有較高的水平。

作品原文


扁鵲者,勃海郡鄭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時為人舍長。舍客長桑君 過,扁鵲獨奇之,常謹遇之。長桑君亦知扁鵲非常人也。出入十餘年,乃呼扁鵲私坐,間與語曰: “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懷中藥予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葯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特以診脈 為名耳。為醫或在齊,或在趙。在趙者名扁鵲。
當晉昭公時,諸大夫彊而公族弱,趙簡子為大夫,專國事。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於是召扁鵲。扁鵲入視病,出,董安於問扁鵲,扁鵲曰:“血脈治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 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所學也。帝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別。””公孫支書而藏之,秦策於是出。夫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於餚而歸縱淫,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必間,間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簡子寤,語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遊於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心。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將大敗周人於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董安於受言,書而藏之。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
其後扁鵲過虢。虢太子 死,扁鵲至虢宮門下,問中庶子喜方者 曰:“太子何病,國中治穰過於眾事?”中庶子曰:“太子病血氣不時,交錯而不得泄,暴發於外,則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氣,邪氣畜積而不得泄,是以陽緩而陰急,故暴蹶而死。”扁鵲曰:“其死何如時?”曰:“雞鳴至今。”曰:“收乎?”曰:“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齊勃海秦越人也,家在於鄭,未嘗得望精光侍謁於前也。聞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中庶子曰:“先生得無誕之乎?何以言太子可生也!臣聞上古之時,醫有俞跗,治病不以湯液醴灑,鑱石撟引,案扤毒熨,一撥見病之應,因五藏之輸,乃割皮解肌,訣脈結筋,搦髓腦,揲荒 爪幕,湔浣 腸胃,漱滌五藏,練精易形。先生之方能若是,則太子可生也;不能若是而欲生之,曾不可以告咳嬰之兒。”終日,扁鵲仰天嘆曰:“夫子之為方也,若以管窺天,以郄視文。越人之為方也,不待切脈 望色 聽聲 寫形,言病之所在。聞病之陽,論得其陰;聞病之陰,論得其陽。病應見於大表,不出千里,決者至眾,不可曲止也。子以吾言為不誠,試入診太子,當聞其耳鳴而鼻張,循其兩股以至於陰,當尚溫也。”
中庶子聞扁鵲言,目眩然而不瞚,舌撟然而不下,乃以扁鵲言入報虢君。虢君聞之大驚,出見扁鵲於中闕,曰:“竊聞高義之日久矣,然未嘗得拜謁於前也。先生過小國,幸而舉之,偏國寡臣 幸甚。有先生則活,無先生則棄捐填溝壑,長終而不得反。”言末卒,因噓唏服臆,魂精泄橫,流涕長潸,忽忽承鑞,悲不能自止,容貌變更。扁鵲曰:“若太子病,所謂“屍蹶”者也。夫以陽入陰中,動胃 繵 緣,中經維絡,別下於三焦、膀胱,是以陽脈下遂,陰脈上爭,會氣閉而不通,陰上而陽內行,下內鼓而不起,上外絕而不為使,上有絕陽之絡,下有破陰之紐,破陰絕陽,色廢 脈亂,故形靜如死狀。太子未死也。夫以陽入陰支蘭藏者生,以陰入陽支蘭藏者死。凡此數事,皆五藏蹙中之時暴作也。良工取之,拙者疑殆。”
扁鵲乃使弟子子陽厲針砥石,以取外三陽五會。有間,太子蘇。乃使子豹為五分之熨,以八減之齊和煮之,以更熨兩脅下。太子起坐。更適陰陽,但服湯二旬而復故。故天下盡以扁鵲為能生死人。扁鵲曰:“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當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
扁鵲過齊,齊桓侯客之。入朝見,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謂左右曰:“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為功。”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血脈,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不悅。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腸胃間,不治將深。”桓侯不應。扁鵲出,桓侯不悅。後五日,扁鵲復見,望見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問其故。扁鵲曰:“疾之居腠理也,湯熨之所及也;在血脈,針石之所及也;其在腸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雖司命無柰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後五日,桓侯體病,使人召扁鵲,扁鵲已逃去。桓侯遂死。
使聖人預知微,能使良醫得蚤從事,則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而醫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於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陰陽並,藏氣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
扁鵲名聞天下。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痹醫;來入咸陽,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隨俗為變。秦太醫令李醯自知伎不如扁鵲也,使人刺殺之。至今天下言脈者,由扁鵲也。
太倉公者,齊太倉長,臨菑人也,姓淳于氏,名意。少而喜醫方術。高后八年,更受師同郡元里公乘陽慶。慶年七十餘,無子,使意盡去其故方,更悉以禁方予之,傳黃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知人死生,決嫌疑,定可治,及葯論,甚精。受之三年,為人治病,決死生多驗。然左右行游諸侯,不以家為家,或不為人治病,病家多怨之者。
文帝四年中,人上書言意,以刑罪當傳西之長安。意有五女,隨而泣。意怒,罵曰:“生子不生男,緩急無可使者!”於是少女緹縈傷父之言,乃隨父西。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復生而刑者不可復續,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原入身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書聞,上悲其意,此歲中亦除肉刑法。
意家居,詔召問所為治病死生驗者幾何人也,主名為誰。
詔問故太倉長臣意:“方伎所長,及所能治病者?有其書無有?皆安受學?受學幾何歲?嘗有所驗,何縣裡人也?何病?醫藥已,其病之狀皆何如?具悉而對。”臣意對曰:
自意少時,喜醫藥,醫藥方試之多不驗者。至高后八年,得見師臨菑元里公乘陽慶。慶年七十餘,意得見事之。謂意曰:“盡去而方書,非是也。慶有古先道遺傳黃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知人生死,決嫌疑,定可治,及葯論書,甚精。我家給富,心愛公,欲盡以我禁方書悉教公。”臣意即曰:“幸甚,非意之所敢望也。”臣意即避席再拜謁,受其脈書上下經、五色診、奇咳術、揆度陰陽外變、葯論、石神、接陰陽禁書,受讀解驗之,可一年所。明歲即驗之,有驗,然尚未精也。要事之三年所,即嘗已為人治,診病決死生,有驗,精良。今慶已死十年所,臣意年盡三年,年三十九歲也。
齊侍御史成自言病頭痛,臣意診其脈,告曰:“君之病惡,不可言也。”即出,獨告成弟昌曰:“此病疽也,內發於腸胃之間,後五日當鍮腫,後八日嘔膿死。”成之病得之飲酒且內。成即如期死。所以知成之病者,臣意切其脈,得肝氣。肝氣濁而靜,此內關之病也。脈法曰“脈長而弦,不得代四時者,其病主在於肝。和即經主病也,代則絡脈有過”。經主病和者,其病得之筋髓里。其代絕而脈賁者,病得之酒且內。所以知其後五日而鍮腫,八日嘔膿死者,切其脈時,少陽初代。代者經病,病去過人,人則去。絡脈主病,當其時,少陽初關一分,故中熱而膿未發也,及五分,則至少陽之界,及八日,則嘔膿死,故上二分而膿發,至界而鍮腫,盡泄而死。熱上則熏陽明,爛流絡,流絡動則脈結髮,脈結髮則爛解,故絡交。熱氣已上行,至頭而動,故頭痛。
齊王中子諸嬰兒小子病,召臣意診切其脈,告曰:“氣鬲病。病使人煩懣,食不下,時嘔沫。病得之憂,數忔食飲。”臣意即為之作下氣湯以飲之,一日氣下,二日能食,三日即病癒。所以知小子之病者,診其脈,心氣也,濁躁而經也,此絡陽病也。脈法曰“脈來數疾去難而不一者,病主在心”。周身熱,脈盛者,為重陽。重陽者,逿心主。故煩懣食不下則絡脈有過,絡脈有過則血上出,血上出者死。此悲心所生也,病得之憂也。
齊郎中令循病,眾醫皆以為蹙入中,而刺之。臣意診之,曰:“涌疝也,令人不得前後溲。”循曰:“不得前後溲三日矣。”臣意飲以火齊湯,一飲得前溲,再飲大溲,三飲而疾愈。病得之內。所以知循病者,切其脈時,右口氣急,脈無五藏氣,右口脈大而數。數者中下熱而涌,左為下,右為上,皆無五藏應,故曰涌疝。中熱,故溺赤也。
齊中御府長信病,臣意入診其脈,告曰:“熱病氣也。然暑汗,脈少衰,不死。”曰:“此病得之當浴流水而寒甚,已則熱。”信曰:“唯,然!往冬時,為王使於楚,至莒縣陽周水,而莒橋樑頗壞,信則攬車轅未欲渡也,馬驚,即墮,信身入水中,幾死,吏即來救信,出之水中,衣盡濡,有間而身寒,已熱如火,至今不可以見寒。”臣意即為之液湯火齊逐熱,一飲汗盡,再飲熱去,三飲病已。即使服藥,出入二十日,身無病者。所以知信之病者,切其脈時,並陰。脈法曰“熱病陰陽交者死”。切之不交,並陰。並陰者,脈順清而愈,其熱雖未盡,猶活也。腎氣有時間濁,在太陰脈口而希,是水氣也。腎固主水,故以此知之。失治一時,即轉為寒熱。
齊王太后病,召臣意入診脈,曰:“風癉客脬,難於大小溲,溺赤。”臣意飲以火齊湯,一飲即前後溲,再飲病已,溺如故。病得之流汗出氵循。氵循者,去衣而汗晞也。所以知齊王太后病者,臣意診其脈,切其太陰之口,濕然風氣也。脈法曰“沈之而大堅,浮之而大緊者,病主在腎”。腎切之而相反也,脈大而躁。大者,膀胱氣也;躁者,中有熱而溺赤。
齊章武里曹山跗病,臣意診其脈,曰:“肺消癉也,加以寒熱。”即告其人曰:“死,不治。適其共養,此不當醫治。”法曰“後三日而當狂,妄起行,欲走;後五日死”。即如期死。山跗病得之盛怒而以接內。所以知山跗之病者,臣意切其脈,肺氣熱也。脈法曰“不平不鼓,形弊”。此五藏高之遠數以經病也,故切之時不平而代。不平者,血不居其處;代者,時參擊並至,乍躁乍大也。此兩絡脈絕,故死不治。所以加寒熱者,言其人屍奪。屍奪者,形弊;形弊者,不當關灸鑱石及飲毒藥也。臣意未往診時,齊太醫先診山跗病,灸其足少陽脈口,而飲之半夏丸,病者即泄注,腹中虛;又灸其少陰脈,是壞肝剛絕深,如是重損病者氣,以故加寒熱。所以後三日而當狂者,肝一絡連屬結絕乳下陽明,故絡絕,開陽明脈,陽明脈傷,即當狂走。後五日死者,肝與心相去五分,故曰五日盡,盡即死矣。
齊中尉潘滿如病少腹痛,臣意診其脈,曰:“遺積瘕也。”臣意即謂齊太僕臣饒、內史臣繇曰:“中尉不復自止於內,則三十日死。”後二十餘日,溲血死。病得之酒且內。所以知潘滿如病者,臣意切其脈深小弱,其卒然合合也,是脾氣也。右脈口氣至緊小,見瘕氣也。以次相乘,故三十日死。三陰俱摶者,如法;痘俱摶者,決在急期;一摶一代者,近也。故其三陰摶,溲血如前止。
陽虛侯相趙章病,召臣意。眾醫皆以為寒中,臣意診其脈曰:“迵風。”迵風者,飲食下嗌而輒出不留。法曰“五日死”,而後十日乃死。病得之酒。所以知趙章之病者,臣意切其脈,脈來滑,是內風氣也。飲食下嗌而輒出不留者,法五日死,皆為前分界法。後十日乃死,所以過期者,其人嗜粥,故中藏實,中藏實故過期。師言曰“安谷者過期,不安谷者不及期”。
濟北王病,召臣意診其脈,曰:“風蹶胸滿。”即為藥酒,盡三石,病已。得之汗出伏地。所以知濟北王病者,臣意切其脈時,風氣也,心脈濁。病法“過入其陽,陽氣盡而陰氣入”。陰氣入張,則寒氣上而熱氣下,故胸滿。汗出伏地者,切其脈,氣陰。陰氣者,病必入中,出及瀺水也。
齊北宮司空命婦出於病,眾醫皆以為風入中,病主在肺,刺其足少陽脈。臣意診其脈,曰:“病氣疝,客於膀胱,難於前後溲,而溺赤。病見寒氣則遺溺,使人腹腫。”出於病得之欲溺不得,因以接內。所以知出於病者,切其脈大而實,其來難,是蹶陰之動也。脈來難者,疝氣之客於膀胱也。腹之所以腫者,言蹶陰之絡結小腹也。蹶陰有過則脈結動,動則腹腫。臣意即灸其足蹶陰之脈,左右各一所,即不遺溺而溲清,小腹痛止。即更為火齊湯以飲之,三日而疝氣散,即愈。
故濟北王阿母自言足熱而懣,臣意告曰:“熱蹶也。”則刺其足心各三所,案之無出血,病旋已。病得之飲酒大醉。
濟北王召臣意診脈諸女子侍者,至女子豎,豎無病。臣意告永巷長曰:“豎傷脾,不可勞,法當春嘔血死。”臣意言王曰:“才人女子豎何能?”王曰:“是好為方,多伎能,為所是案法新,往年市之民所,四百七十萬,曹偶四人。”王曰:“得毋有病乎?”臣意對曰:“豎病重,在死法中。”王召視之,其顏色不變,以為不然,不賣諸侯所。至春,豎奉劍從王之廁,王去,豎後,王令人召之,即仆於廁,嘔血死。病得之流汗。流汗者,法病內重,毛髮而色澤,脈不衰,此亦內之病也。
齊中大夫病齲齒,臣意灸其左大陽明脈,即為苦參湯,日嗽三升,出入五六日,病已。得之風,及卧開口,食而不嗽。
菑川王美人懷子而不乳,來召臣意。臣意往,飲以莨鍠葯一撮,以酒飲之,旋乳。臣意複診其脈,而脈躁。躁者有餘病,即飲以消石一齊,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
齊丞相舍人奴從朝入宮,臣意見之食閨門外,望其色有病氣。臣意即告宦者平。平好為脈,學臣意所,臣意即示之舍人奴病,告之曰:“此傷脾氣也,當至春鬲塞不通,不能食飲,法至夏泄血死。”宦者平即往告相曰:“君之舍人奴有病,病重,死期有日。”相君曰:“卿何以知之?”曰:“君朝時入宮,君之舍人奴盡食閨門外,平與倉公立,即示平曰,病如是者死。”相即召舍人而謂之曰:“公奴有病不?”舍人曰:“奴無病,身無痛者。”至春果病,至四月,泄血死。所以知奴病者,脾氣周乘五藏,傷部而交,故傷脾之色也,望之殺然黃,察之如死青之茲。眾醫不知,以為大蟲,不知傷脾。所以至春死病者,胃氣黃,黃者土氣也,土不勝木,故至春死。所以至夏死者,脈法曰“病重而脈順清者曰內關”,內關之病,人不知其所痛,心急然無苦。若加以一病,死中春;一愈順,及一時。其所以四月死者,診其人時愈順。愈順者,人尚肥也。奴之病得之流汗數出,於火而以出見大風也。
菑川王病,召臣意診脈,曰:“蹶上為重,頭痛身熱,使人煩懣。”臣意即以寒水拊其頭,刺足陽明脈,左右各三所,病旋已。病得之沐發未乾而卧。診如前,所以蹶,頭熱至肩。
齊王黃姬兄黃長卿家有酒召客,召臣意。諸客坐,未上食。臣意望見王后弟宋建,告曰:“君有病,往四五日,君要脅痛不可俯仰,又不得小溲。不亟治,病即入濡腎。及其未舍五藏,急治之。病方今客腎濡,此所謂“腎痹”也。”宋建曰:“然,建故有要脊痛。往四五日,天雨,黃氏諸倩見建家京下方石,即弄之,建亦欲效之,效之不能起,即復置之。暮,要脊痛,不得溺,至今不愈。”建病得之好持重。所以知建病者,臣意見其色,太陽色乾,腎部上及界要以下者枯四分所,故以往四五日知其發也。臣意即為柔湯使服之,十八日所而病癒。
濟北王侍者韓女病要背痛,寒熱,眾醫皆以為寒熱也。臣意診脈,曰:“內寒,月事不下也。”即竄以葯,旋下,病已。病得之欲男子而不可得也。所以知韓女之病者,診其脈時,切之,腎脈也,嗇而不屬。嗇而不屬者,其來難,堅,故曰月不下。肝脈弦,出左口,故曰欲男子不可得也。
臨菑氾里女子薄吾病甚,眾醫皆以為寒熱篤,當死,不治。臣意診其脈,曰:“蟯瘕。”蟯瘕為病,腹大,上膚黃粗,循之戚戚然。臣意飲以芫華一撮,即出蟯可數升,病已,三十日如故。病蟯得之於寒濕,寒濕氣宛篤不發,化為蟲。臣意所以知薄吾病者,切其脈,循其尺,其尺索刺粗,而毛美奉發,是蟲氣也。其色澤者,中藏無邪氣及重病。
齊淳于司馬病,臣意切其脈,告曰:“當病迵風。迵風之狀,飲食下嗌輒後之。病得之飽食而疾走。”淳于司馬曰:“我之王家食馬肝,食飽甚,見酒來,即走去,驅疾至舍,即泄數十齣。”臣意告曰:“為火齊米汁飲之,七八日而當愈。”時醫秦信在旁,臣意去,信謂左右閣都尉曰:“意以淳于司馬病為何?”曰:“以為迵風,可治。”信即笑曰:“是不知也。淳于司馬病,法當後九日死。”即後九日不死,其家復召臣意。臣意往問之,盡如意診。臣即為一火齊米汁,使服之,七八日病已。所以知之者,診其脈時,切之,盡如法。其病順,故不死。
齊中郎破石病,臣意診其脈,告曰:“肺傷,不治,當後十日丁亥溲血死。”即後十一日,溲血而死。破石之病,得之墮馬僵石上。所以知破石之病者,切其脈,得肺陰氣,其來散,數道至而不一也。色又乘之。所以知其墮馬者,切之得番陰脈。番陰脈入虛里,乘肺脈。肺脈散者,固色變也乘也。所以不中期死者,師言曰:“病者安谷即過期,不安谷則不及期”。其人嗜黍,黍主肺,故過期。所以溲血者,診脈法曰“病養喜陰處者順死,養喜陽處者逆死”。其人喜自靜,不躁,又久安坐,伏几而寐,故血下泄。
齊王侍醫遂病,自練五石服之。臣意往過之,遂謂意曰:“不肖有病,幸診遂也。”臣意即診之,告曰:“公病中熱。論曰“中熱不溲者,不可服五石”。石之為葯精悍,公服之不得數溲,亟勿服。色將發臃。”遂曰:“扁鵲曰“陰石以治陰病,陽石以治陽病”。夫藥石者有陰陽水火之齊,故中熱,即為陰石柔齊治之;中寒,即為陽石剛齊治之。”臣意曰:“公所論遠矣。扁鵲雖言若是,然必審診,起度量,立規矩,稱權衡,合色脈表裡有餘不足順逆之法,參其人動靜與息相應,乃可以論。論曰“陽疾處內,陰形應外者,不加悍藥及鑱石”。夫悍藥入中,則邪氣辟矣,而宛氣愈深。診法曰“二陰應外,一陽接內者,不可以剛葯”。剛葯入則動陽,陰病益衰,陽病益箸,邪氣流行,為重困於俞,忿發為疽。”意告之後百餘日,果為疽髮乳上,入缺盆,死。此謂論之大體也,必有經紀。拙工有一不習,文理陰陽失矣。
齊王故為陽虛侯時,病甚,眾醫皆以為蹶。臣意診脈,以為痹,根在右脅下,大如覆杯,令人喘,逆氣不能食。臣意即以火齊粥且飲,六日氣下;即令更服丸藥,出入六日,病已。病得之內。診之時不能識其經解,大識其病所在。
臣意嘗診安陽武都里成開方,開方自言以為不病,臣意謂之病苦沓風,三歲四支不能自用,使人瘖,瘖即死。今聞其四支不能用,瘖而未死也。病得之數飲酒以見大風氣。所以知成開方病者,診之,其脈法奇咳言曰“藏氣相反者死”。切之,得腎反肺,法曰“三歲死”也。
安陵阪里公乘項處病,臣意診脈,曰:“牡疝。”牡疝在鬲下,上連肺。病得之內。臣意謂之:“慎毋為勞力事,為勞力事則必嘔血死。”處後蹴踘,要蹶寒,汗出多,即嘔血。臣意複診之,曰:“當旦日日夕死。”即死。病得之內。所以知項處病者,切其脈得番陽。番陽入虛里,處旦日死。一番一絡者,牡疝也。
臣意曰:他所診期決死生及所治已病眾多,久頗忘之,不能盡識,不敢以對。
問臣意:“所診治病,病名多同而診異,或死或不死,何也?”對曰:“病名多相類,不可知,故古聖人為之脈法,以起度量,立規矩,縣權衡,案繩墨,調陰陽,別人之脈各名之,與天地相應,參合於人,故乃別百病以異之,有數者能異之,無數者同之。然脈法不可勝驗,診疾人以度異之,乃可別同名,命病主在所居。今臣意所診者,皆有診籍。所以別之者,臣意所受師方適成,師死,以故表籍所診,期決死生,觀所失所得者合脈法,以故至今知之。”
問臣意曰:“所期病決死生,或不應期,何故?”對曰:“此皆飲食喜怒不節,或不當飲葯,或不當針灸,以故不中期死也。”
問臣意:“意方能知病死生,論藥用所宜,諸侯王大臣有嘗問意者不?及文王病時,不求意診治,何故?”對曰:“趙王、膠西王、濟南王、吳王皆使人來召臣意,臣意不敢往。文王病時,臣意家貧,欲為人治病,誠恐吏以除拘臣意也,故移名數,左右不脩家生,出行游國中,問善為方數者事之久矣,見事數師,悉受其要事,盡其方書意,及解論之。身居陽虛侯國,因事侯。侯入朝,臣意從之長安,以故得診安陵項處等病也。”
問臣意:“知文王所以得病不起之狀?”臣意對曰:“不見文王病,然竊聞文王病喘,頭痛,目不明。臣意心論之,以為非病也。以為肥而蓄精,身體不得搖,骨肉不相任,故喘,不當醫治。脈法曰“年二十脈氣當趨,年三十當疾步,年四十當安坐,年五十當安卧,年六十已上氣當大董”。文王年未滿二十,方脈氣之趨也而徐之,不應天道四時。後聞醫灸之即篤,此論病之過也。臣意論之,以為神氣爭而邪氣入,非年少所能復之也,以故死。所謂氣者,當調飲食,擇晏日,車步廣志,以適筋骨肉血脈,以瀉氣。故年二十,是謂“易”。法不當砭灸,砭灸至氣逐。”
問臣意:“師慶安受之?聞於齊諸侯不?”對曰:“不知慶所師受。慶家富,善為醫,不肯為人治病,當以此故不聞。慶又告臣意曰:“慎毋令我子孫知若學我方也。””
問臣意:“師慶何見於意而愛意,欲悉教意方?”對曰:“臣意不聞師慶為方善也。意所以知慶者,意少時好諸方事,臣意試其方,皆多驗,精良。臣意聞菑川唐里公孫光善為古傳方,臣意即往謁之。得見事之,受方化陰陽及傳語法,臣意悉受書之。臣意欲盡受他精方,公孫光曰:“吾方盡矣,不為愛公所。吾身已衰,無所復事之。是吾年少所受妙方也,悉與公,毋以教人。”臣意曰:“得見事侍公前,悉得禁方,幸甚。意死不敢妄傳人。”居有間,公孫光間處,臣意深論方,見言百世為之精也。師光喜曰:“公必為國工。吾有所善者皆疏,同產處臨菑,善為方,吾不若,其方甚奇,非世之所聞也。吾年中時,嘗欲受其方,楊中倩不肯,曰“若非其人也”。胥與公往見之,當知公喜方也。其人亦老矣,其家給富。”時者未往,會慶子男殷來獻馬,因師光奏馬王所,意以故得與殷善。光又屬意於殷曰:“意好數,公必謹遇之,其人聖儒。”即為書以意屬陽慶,以故知慶。臣意事慶謹,以故愛意也。”
問臣意曰:“吏民嘗有事學意方,及畢盡得意方不?何縣裡人?”對曰:“臨菑人宋邑。邑學,臣意教以五診,歲餘。濟北王遣太醫高期、王禹學,臣意教以經脈高下及奇絡結,當論俞所居,及氣當上下出入邪逆順,以宜鑱石,定砭灸處,歲餘。菑川王時遣太倉馬長馮信正方,臣意教以案法逆順,論葯法,定五味及和齊湯法。高永侯家丞杜信,喜脈,來學,臣意教以上下經脈五診,二歲餘。臨菑召里唐安來學,臣意教以五診上下經脈,奇咳,四時應陰陽重,未成,除為齊王侍醫。”
問臣意:“診病決死生,能全無失乎?”臣意對曰:“意治病人,必先切其脈,乃治之。敗逆者不可治,其順者乃治之。心不精脈,所期死生視可治,時時失之,臣意不能全也。”
太史公曰:女無美惡,居宮見妒;士無賢不肖,入朝見疑。故扁鵲以其伎見殃,倉公乃匿跡自隱而當刑。緹縈通尺牘,父得以後寧。故老子曰“美好者不祥之器”,豈謂扁鵲等邪?若倉公者,可謂近之矣。

註釋譯文


白話譯文

扁鵲是渤海郡鄭人,姓秦,叫越人。年輕時做人家客館的主管。有個叫長桑君的客人到客館來,只有扁鵲認為他是一個奇人,時常恭敬地對待他。長桑君也知道扁鵲不是普通人,他來來去去有十多年了,一天叫扁鵲和自己坐在一起,悄悄和扁鵲說:“我有秘藏的醫方,我年老了,想傳留給你,你不要泄漏出去。”扁鵲說:“好吧,遵命。”他這才從懷中拿出一種葯給扁鵲,並說:“用草木上的露水送服這種葯,三十天後你就能知曉許多事情。”又接著拿出全部秘方都給了扁鵲。忽然間人就不見了,大概他不是凡人吧。扁鵲按照他說的服藥三十天,就能看見牆另一邊的人。因此診視別人的疾病時,能看五臟內所有的病症,只是表面上還在為病人切脈。他有時在齊國行醫,有時在趙國行醫。在趙國時名叫扁鵲。
在晉昭公的時候,眾多大夫的勢力強盛而國君的力量衰弱,趙簡子是大夫,卻獨掌國事。趙簡子病了,五天不省人事,大夫們都很憂懼,於是召來扁鵲。扁鵲入室診視病後走出,大夫董安於向扁鵲詢問病情,扁鵲說:“他的血脈正常,你們何必驚怪!從前秦穆公曾出現這種情形,昏迷了七天才蘇醒。醒來的當天,告訴公孫支和子輿說:‘我到天帝那裡后非常快樂。我所以去那麼長時間,正好碰上天帝要指教我。天帝告訴我晉國將要大亂,會五代不安定。之後將有人成為霸主,稱霸不久他就會死去。霸主的兒子將使你的國家男女淫亂。,’公孫支把這些話記下收藏起來,後來秦國的史書才記載了此事。晉獻公的混亂,晉文公的稱霸,及晉襄公打敗秦軍在餚山後放縱淫亂,這些都是你所聞知的。現在你們主君的病和他相同,不出三天就會痊癒,痊癒后必定也會說一些話。”
過了二天半,趙簡子蘇醒了,告訴眾大夫說:“我到天帝那兒非常快樂,與百神遊玩在天的中央,那裡各種樂器奏著許多樂曲,跳著各種各樣的舞蹈,不像上古三代時的樂舞,樂聲動人心魄。有一隻熊要抓我,天帝命令我射殺它,射中了熊,熊死了。有一隻羆走過來,我又射它,又射中了,羆也死了。天帝非常高興,賞賜我兩個竹笥(sì,寺),裡邊都裝有首飾。我看見我的兒子在天帝的身邊,天帝把一隻翟犬託付給我,並說:’等到你的兒子長大成人時賜給他。‘天帝告訴我說:‘晉國將會一代一代地衰微下去,過了七代就會滅亡。秦國人將在范魁的西邊打敗周人,但他們也不能擁有他的政權。’”董安於聽了這些話后,記錄並收藏起來。人們把扁鵲說過的話告訴趙簡子,趙簡子賜給扁鵲田地四萬畝。
後來扁鵲路經虢國。正碰上虢太子死去,扁鵲來到虢國王宮門前,問一位喜好醫術的中庶子說:“太子有什麼病,為什麼全國舉行除邪去病的祭祀超過了其他許多事?”中庶子說:“太子的病是血氣運行沒有規律,陰陽交錯而不能疏泄,猛烈地暴發在體表,就造成內臟受傷害。人體的正氣不能制止邪氣,邪氣蓄積而不能疏泄,因此陽脈弛緩陰脈急迫,所以突然昏倒而死。”扁鵲問:“他什麼時候死的?”中庶子回答:“從雞鳴到現在。”又問:“收殮了嗎?”回答說:“還沒有,他死還不到半天呢。”“請稟告虢君說,我是渤海郡的秦越人,家在鄭地,未能仰望君王的神采而拜見侍奉在他的面前。聽說太子死了,我能使他復活。”中庶子說:“先生該不是胡說吧?怎麼說太子可以復活呢!我聽說上古的時候,有個叫俞跗的醫生,治病不用湯劑、藥酒、鑱針、砭石、導引、按摩、葯熨等辦法,一解開衣服診視就知道疾病的所在,順著五髒的腧穴,然後割開皮膚剖開肌肉,疏通經脈,結紮筋腱,按治腦髓,觸動膏肓,疏理橫隔膜,清洗腸胃,洗滌五臟,修鍊精氣,改變神情氣色,先生的醫術能如此,那麼太子就能再生了;不能做到如此,卻想要使他再生,簡直不能用這樣的話欺騙剛會笑的孩子。”過了好久,扁鵲才仰望天空嘆息說:“您說的那些治療方法,就像從竹管中看天,從縫隙中看花紋一樣。我用的治療方法,不需給病人切脈、察看臉色、聽聲音、觀察病人的體態神情,就能說出病因在什麼地方。知道疾病外在的表現就能推知內有的原因;知道疾病內在的原因就能推知外在的表現。人體內有病會從體表反應出來,據此就可診斷千里之外的病人,我決斷的方法很多,不能只停留在一個角度看問題。你如果認為我說的不真實可靠,你試著進去診視太子,應會聽到他耳有嗚響、看到鼻翼搧動,順著兩腿摸到陰部,那裡應該還是溫熱的。”
中庶子聽完扁鵲的話,眼獃滯瞪著不能眨,舌頭翹著說不出話來,後來才進去把扁鵲的話告訴虢君。虢君聽后十分驚訝,走出內廷在宮廷的中門接見扁鵲,說:“我聽到您有高尚的品德已很長時間了,然而不能夠在您面前拜見您。這次先生您路經我們小國,希望您能救助我們,我這個偏遠國家的君王真是太幸運了。有先生在就能救活我的兒子,沒有先生在他就會拋屍野外而填塞溝壑,永遠死去而不能復活。”話沒說完,他就悲傷抽噎氣鬱胸中,精神散亂恍惚,長時間地流下眼淚,淚珠滾落沾在睫毛上,悲哀不能自我剋制,容貌神情發生了變化。扁鵲說:“您的太子得的病,就是人們所說的‘屍蹶’。那是因為陽氣陷入陰脈,脈氣纏繞衝動了胃,經脈受損傷脈絡被阻塞,分別下注入下焦、膀胱,因此陽脈下墜,陰氣上升,陰陽兩氣會聚,互相團塞,不能通暢。陰氣又逆而上行,陽氣只好向內運行,陽氣徒然在下在內鼓動卻不能上升,在上在外被阻絕不能被陰氣遣使,在上有隔絕了陽氣的脈絡,在下有破壞了陰氣的筋紐,這樣陰氣破壞、陽氣隔絕,使人的面色衰敗血脈混亂,所以人會身體安靜得像死去的樣子。太子實際沒有死。因為陽入襲陰而阻絕臟氣的能治癒,陰入襲陽而阻絕臟氣的必死。這些情況,都會在五臟厥逆時突然發作。精良的醫生能治癒這種病,拙劣的醫生會因困惑使病人危險。
扁鵲就叫他的學生子陽磨礪針石,取百會穴下針。過了一會兒,太子蘇醒了。又讓學生子豹準備能入體五分的葯熨,再加上八減方的藥劑混和煎煮,交替在兩脅下熨敷。太子能夠坐起來了。進一步調和陰陽,僅僅吃了湯劑二十天就身體恢復和從前一樣了。因此天下的人都認為扁鵲能使死人復活。扁鵲卻說:“我不是能使死人復活啊,這是他應該活下去,我能做的只是促使他恢復健康罷了。”
扁鵲到了齊國,齊桓侯把他當客人招待。他到朝廷拜見桓侯,說:“您有小病在皮膚和肌肉之間,不治將會深入體內。”桓侯說:“我沒有病。”扁鵲走出宮門后,桓侯對身邊的人說:“醫生喜愛功利,想把沒病的人說成是自己治療的功績。”過了五天,扁鵲再去見桓侯,說:“您的病已在血脈里,不治恐怕會深入體內。”桓侯說:“我沒有病。”扁鵲出去后,桓侯不高興。過了五天,扁鵲又去見桓侯,說:“您的病已在腸胃間,不治將更深侵入體內。”桓侯不肯答話。扁鵲出去后,桓侯不高興。過了五天,扁鵲又去,看見桓侯就向後退跑走了。桓侯派人問他跑的緣故。扁鵲說:“疾病在皮肉之間,湯劑、葯熨的效力就能達到治病的目的;疾病在血脈中,靠針刺和砭石的效力就能達到治病的目的;疾病在腸胃中,藥酒的效力就能達到治病的目的;疾病進入骨髓,就是掌管生命的神也無可奈何。現在疾病已進入骨髓,我因此不再要求為他治病。”過了五天後,桓侯身上患了重病,派人召請扁鵲,扁鵲已逃離齊國。桓侯於是就病死了。
假使桓侯能預先知道沒有顯露的病症,能夠使好的醫生及早診治,那麼疾病就能治好,性命就能保住。人們擔憂的是疾病太多,醫生憂慮的是治病的方法太少。所以有六種患病的情形不能醫治:為人傲慢放縱不講道理,是一不治;輕視身體看重錢財,是二不治;衣著飲食不能調節適當,是三不治;陰陽錯亂,五臟功能不正常,是四不治;形體非常羸(léi,雷)弱,不能服藥的,是五不治;迷信巫術不相信醫術的,是六不治。有這樣的一種情形,那就很難醫治了。
扁鵲名聲傳揚天下。他到邯鄲時,聞知當地人尊重婦女,就做治婦女病醫生;到洛時,聞知周人敬愛老人,就做專治耳聾眼花四肢痹痛的醫生;到了咸陽,聞知秦人喜愛孩子,就做治小孩疾病的醫生;他隨著各地的習俗來變化自己的醫治範圍。秦國的太醫令李醯自知醫術不如扁鵲,派人刺殺了扁鵲。到現·在,天下談論診脈法的人,都遵從扁鵲的理論和實踐。
太倉這個人,是齊國都城管理糧倉的長官,他是臨淄(zī,資)人,姓淳于名叫意。年輕卻喜好醫術。漢高后八年(前180),再次向同郡元里的公乘陽慶拜師學習醫術。這時陽慶已七十多歲,沒有能繼承醫術的後代,就讓淳于意把從前學的醫方全部拋開,然後把自己掌握的秘方全給了他,並傳授給他黃帝、扁鵲的脈書,觀察面部不同顏色來診病的方法,使他預先知道病人的生死,決斷疑難病症,判斷能否治療,以及藥劑的理論,都十分精闢。學了三年之後,為人治病,預斷死生,多能應驗。然而他卻到處交遊諸侯,不拿家當家,有時不肯為別人治病,因此許多病家怨恨他。
漢文帝四年(前176),有人上書朝廷控告他,根據刑律罪狀,要用傳車押解到長安去。淳于意有五個女兒,跟在後面哭泣。他發怒而罵道:“生孩子不生男孩,到緊要關頭就沒有可用的人!”於是最小的女兒緹縈聽了父親的話很感傷,就跟隨父親西行到了長安。她上書朝廷說:“我父親是朝廷的官吏,齊國人民都稱讚他的廉潔公正,現在犯法被判刑。我非常痛心處死的人不能再生,而受刑致殘的人也不能再復原,即使想改過自新,也無路可行,最終不能如願。我情願自己沒入官府做奴婢,來贖父親的罪,使父親能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漢文帝看了緹縈的上書,悲憫她的心意赦免了淳于意,並在這一年廢除了肉刑。
淳于意住在家裡,皇帝下詔問他為人治病決斷死生應驗的有多少人,他們名叫什麼。
詔書問前太倉淳于意的問題是:“醫術有什麼專長及能治癒什麼病?有沒有醫書?都向誰學醫的?學了幾年?曾治好哪些人?他們是什麼地方的人?得的什麼病?治療用藥后,病情怎樣?全部詳細回答。”淳于意回答說:
“我在年輕時,就喜好醫術藥劑之方,用學到的醫術方劑試著給人看病大多沒有效驗。到了高后八年(前180),得以拜見老師臨淄元里的公乘陽慶。陽慶這時七十多歲,我得以拜見侍奉他。他對我說:‘全部拋開你學過的醫書,這些都不正確。我有古代先輩醫家傳授的黃帝、扁鵲的診脈書,以及觀察面部顏色不同來診病的方法,使你能預斷病人的生死,決斷疑難病症,判定能否醫治,還有藥劑理論的書籍,都非常精闢。我家中富足,只因我心裡喜歡你,才想把自己收藏的秘方和書全教給你。’我說:‘太幸運了,這些不是我敢奢望的。’說完我就離開坐席再次拜謝老師。我學習了他傳授的《脈書》、《上經》、《下經》,從臉色診病術、聽診術、從外觀測度陰陽術、藥理、砭石神術、房中術等秘藏書籍和醫術,學習時注意解析體驗,這樣用了約一年時間。第二年,我試著為人治病,雖有效,還不精到。我一共向他學習三年,我曾經治過的病人,診視病情決斷生死的人,都有效,已達到了精妙的程度。現在陽慶已死了十來年,我曾向他學習三年,我現在已經三十九歲了。”
齊國名叫成的侍御史自述得了頭疼病,我診完脈,告訴他說:“您的病情嚴重,不能一下子說清。”出來后只告訴他的弟弟昌說:“這是疽病,在腸胃之間發生的,五天後就會腫起來,再過八天就會吐膿血而死。”成的病是酗酒後行房事得的。成果然如期而死。我所以能診知他的病,是因為切脈時,切得肝臟有病的脈氣。脈氣重濁而平靜,這是內里嚴重而外表不明顯的疾病。脈象理論說:“脈長而且像弓弦一樣挺直,不能隨四季而變化,病主要在肝臟。脈雖長而直硬卻均勻和諧,是肝的經脈有病,出現了時疏時密躁動有力的代脈,就是肝的絡脈有病。”肝的經脈有病而脈均和的,他的病得之於筋髓。脈象時疏時密忽停止忽有力,他的病得之於酗酒後行房事。我所以知道他過了五天後會腫起來,再過八天吐膿血而死的原因,是切他的脈時,發現少陽經絡出現了代脈的脈象。代脈是經脈生病,病情發展遍及全身,人就會死去。絡脈出現病症,這時,在左手關部一分處出現代脈,這是熱積鬱體中而膿血未出,到了關上五分處,就到了少陽經脈的邊界,到八天後會吐膿血而死,所以到了關上二分處會產生膿血,到了少陽經脈的邊界就會腫脹,其後瘡破膿泄而死。當初內熱就熏灼著陽明經脈,並灼傷絡脈的分支,絡脈病變得就會經脈鬱結發腫,經脈鬱結發腫其後就會糜爛離解。所以絡脈之間交互阻塞。就使熱邪上侵頭部,頭部受到侵擾,因此頭疼。
齊王二兒子的男孩生病,召我去切脈診治,我告訴他說:“這是氣膈病,這種病使人心中煩悶,吃不下東西,時常嘔出胃液。這種病是因為內心憂鬱,常常厭食的緣故。”我當即調製下氣湯給他喝下,只一天膈氣下消,又過了兩天就能吃東西,三天後病就痊癒了。我所以知道他的病,因為我切脈時,診到心有病的脈象,脈象濁重急躁,這是陽絡病。脈象理論說:“脈達於手指時壯盛迅速,離開指下時艱澀而前後不一,病在心臟。”全身發熱,脈氣壯盛,稱作重陽。重陽就會熱氣上行衝擊心臟,所以病人心中煩悶吃不下東西,就會絡脈有病,絡脈有病就會血從上出,血從上出的人定會死亡。這是內心悲傷所得的病,病得之於憂鬱。
齊國名叫循的郎中令生病,許多醫生都認為是逆氣從下厥起,向上逆行入腹胸之中,而用針刺法為他治療。我診視后,說:“這是涌疝,這種病使人不能大小便。”循回答說:“已經三天不能大小便了。”我用火劑湯給他服用,服一劑就能大小便,服第二劑后大小便非常通暢,服完第三劑就痊癒了。他的病是因房事造成的。我所以能知道他患的病,因我切脈時,他右手寸口的脈象急迫,脈象反映不出五臟患有病症,右手寸口脈象壯盛而快。脈快是中焦、下焦熱邪涌動,他的左手脈快是熱邪往下流,右手脈快是熱邪上涌,都沒有五臟病氣的反應,所以說是“涌疝”。中焦積熱,所以尿是赤紅色的。
齊國名叫信的中御府長病了,我去他家診治,切脈后告訴他說:“是熱病的脈氣,然而暑熱多汗,脈稍衰,不致於死。”又說:“得這種病,是天氣嚴寒時曾在流水中洗浴,洗浴後身體就發熱了。”他說:“嗯,就是這樣!去年冬天,我為齊王出使楚國,走到莒(jǔ,舉)縣陽周水邊,看到莒橋壞得很厲害,我就攬住車轅不想過河,馬突然受驚,一下子墜到河裡,我的身子也淹進水裡,差一點兒淹死,隨從官吏馬上跑來救我,我從水中出來,衣服全濕了,身體寒冷了一陣,冷一止住全身發熱如火,到現在不能受寒。”我立即為他調製液湯火劑驅除熱邪,服一劑葯不再出汗,服兩劑葯熱退去了,服三劑葯病止住了。又讓他服藥大約二十天,身體就像沒病的人了。我所以知道他的病,是因為切脈時,發現他的脈象屬於熱邪歸併身體內里的“並陰脈”。脈象理論說:“內熱、外熱錯亂交雜的死。”我切他的脈時,沒有發現內熱外熱交雜的情形,但都是並陰脈。並陰脈,脈狀順的能用清法治癒,熱邪雖沒有完全消除,仍能治好保住性命。我診知他的腎氣有時重濁,我在太陰寸口依稀能切到這種情形,那是水氣。腎本是主管水液運行的,所以由此知道他的病情。如果一時失治,就會變成時寒時熱的病。
齊王太後有病,召我去診脈,我說:“是風熱侵襲膀胱,大小便困難,尿色赤紅的病。”我用火劑湯給她喝下,吃一劑就能大小便了,吃兩劑,病就退去了,尿色也和從前一樣。這是出汗時解小便得的病。病是脫掉衣服而汗被吹乾得的。我所以知道齊王太后的病,是因為我替她切脈時,發現太陰寸口濕潤,這是受風的脈氣。脈象理論說:“脈象用力切脈時大而堅實有力,輕輕切脈時大而緊張有力,是腎臟有病。”但我在腎的部位切脈,情況相反,脈象粗大躁動。粗大的脈象是顯示膀胱有病;躁動的脈象顯示中焦有熱,而尿色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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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注
1.正義黃帝八十一難序云:“秦越人與軒轅時扁鵲相類,仍號之為扁鵲。又家於盧國,因命之曰盧醫也。”
2.集解徐廣曰:“‘鄭’當為‘鄚’。鄚,縣名,今屬河間。”
索隱案:勃海無鄭縣,當作鄚縣,音莫,今屬河間。
3.索隱為舍長。劉氏云:“守客館之帥。”
正義長音丁丈反。
4.索隱隱者,蓋神人。
5.正義過音戈。
6.正義間音閑。
7.索隱案:舊說雲上池水謂水未至地,蓋承取露及竹木上水,取之以和葯,服之三十日,當見鬼物也。
8.索隱方猶邊也。言能隔牆見彼邊之人,則眼通神也。
9.正義五藏謂心、肺、脾、肝、腎也。六府謂大小腸、胃、膽、膀胱、三焦也。王叔和脈經云:“左手脈橫,症在左;右手脈橫,症在右。脈,頭大者在上,頭小者在下。兩手脈,結上部者濡,結中部者緩,結三里者豆起。陽邪來見浮洪,陰邪來見沈細,水谷來見堅實。”
10.索隱診,鄒氏音丈忍反,劉氏音陳忍反。司馬彪云:“診,占也。”
11.正義號盧醫。今濟州盧縣。
12.索隱案左氏,簡子專國在定、頃二公之時,非當昭公之世。且趙系家敘此事亦在定公之初。
13.索隱案:韓子云“十日不知人”,所記異也。
14.索隱案:二子皆秦大夫。公孫支,子桑也。子輿未詳。
15.索隱適音釋。言我適來有所受教命,故云學也。
16.正義晉定公、出公、哀公、幽公、烈公、孝公、靜公為七世。靜公二年,為三晉所滅。據此及趙世家,簡子疾在定公之十一年也。
17.正義嬴,趙氏本姓也。周人謂衛也。晉亡之後,趙成侯三年,伐衛,取鄉邑七十三是也。賈逵雲“小阜曰魁”也。
18.正義陝州城,古虢國。又陝州河北縣東北下陽故城,古虢,即晉獻公滅者。又洛州氾水縣古東虢國。而未知扁鵲過何者,蓋虢至此並滅也。
19.集解傅玄曰:“虢是晉獻公時先是百二十年滅矣,是時焉得有虢?”
索隱案:傅玄雲“虢是晉獻所滅,先此百二十餘年,此時焉得有虢”,則此雲“虢太子”,非也。然案虢後改稱郭,春秋有郭公,蓋郭之太子也。
20.正義下雲“色廢脈亂”,故形靜如死狀也。
21.索隱喜音許既反。喜,好也,愛也。方,方技之人也。
正義中庶子,古官號也。喜方,好方術,不書姓名也。
22.索隱蹶音厥。
正義釋名云:“蹶,氣從下蹶起上行,外及心脅也。”
23.集解收謂棺斂。
24.索隱音臾附。下又音趺。
正義臾附二音。應劭云:“黃帝時將也。”
25.正義上音禮,下山解反。
26.索隱鑱音士咸反,謂石針也。撟音九兆反,謂為按摩之法,夭撟引身,如熊顧鳥伸也。扤音玩,亦謂按摩而玩弄身體使調也。毒熨謂毒病之處以藥物熨帖也。
27.索隱音東注反。
正義八十一難云:“肺之原出於太淵,心之原出於太陵,肝之原出於太沖,脾之原出於太白,腎之原出於太谿,少陰之原出於兌骨,膽之原出於丘虛,胃之原出於沖陽,三焦之原出於陽池,膀胱之原出於京骨,大腸之原出於合谷,小腸之原出於腕骨。十二經皆以輸為原也。”按:此五藏六府之輸也。
28.集解徐廣曰:“揲音舌。”
索隱搦音女角反。揲音舌。荒,膏荒也。
29.索隱幕音漠。漠,病也。謂以爪決之。
正義以爪決其闌幕也。
30.正義上子錢反,下胡管反。
31.正義黃帝素問云:“待切脈而知病。寸口六脈,三陰三陽,皆隨春秋冬夏觀其脈之變,則知病之逆順也。”楊玄操云:“切,按也。”
32.正義素問云:“面色青,脈當弦急;面色赤,脈當浮而短;面色黑,脈當沈浮而滑也。”
33.正義素問云:“好哭者肺病,好歌者脾病,好妄言者心病,好呻吟者腎病,好叫呼者肝病也。”
34.正義素問云:“欲得溫而不欲見人者藏家病,欲得寒而見人者府家病也。”
35.正義八十一難云:“陰病行陽,陽病行陰,故令幕在陰,俞在陽。”楊玄操云:“腹為陰,五藏幕皆在腹,故云幕皆在陰。背為陽,五藏俞皆在背,故云俞皆在陽。內藏有病則出行於陽,陽俞在背也。外體有病則入行於陰,陰幕在腹也。”針法云:“從陽引陰,從陰引陽也。”
36.索隱止,語助也。不可委曲具言。
正義言皆有應見,不可曲言病之止住所在也。
37.正義音漲。
38.索隱眩音縣。瞚音舜。
39.索隱撟音紀兆反。撟,舉也。
40.索隱謂虢君自謙,雲己是偏遠之國,寡小之臣也。
41.索隱上音皮力反,下音憶。
42.集解徐廣曰:“一雲‘言未卒,因涕泣交流,噓唏不能自止’也。”
索隱潸音山。長潸謂長垂淚也。
43.索隱音接。鑞即睫也。承鑞,言淚恆垂以承於睫也。
44.正義八十一難云:“脈居陰部反陽脈見者,為陽入陰中,是陽乘陰也,脈雖時沈濇而短,此謂陽中伏陰也。脈居陽部而陰脈見者,是陰乘陽也,脈雖時沈滑而長,此謂陰中伏陽也。胃,水谷之海也。”
45.索隱音直延反。
46.正義繵音直延反。繵緣謂脈纏繞胃也。素問雲“延緣落,絡脈也”,恐非此義也。
47.集解徐廣曰:“維,一作‘結’。”
正義八十一難云:“十二經脈,十五絡脈,陽維陰維之脈也。”
48.正義八十一難云:“三焦者,水谷之道路,氣之所終始也。上焦在心下,下鬲在胃上口也。中焦在胃中脘,不上不下也。下焦在臍下,當膀胱上口也。膀胱者,津液之府也,溺九升九合也。”言經絡下於三焦及膀胱也。
49.集解徐廣曰:“一作‘隊’。”
50.正義遂音直類反。素問云:“陽脈下遂難反,陰脈上爭如弦也。”
51.正義八十一難云:“府會太倉,藏會季脅,筋會陽陵泉,髓會絕骨,血會鬲俞,骨會大杼,脈會大淵,氣會三焦,此謂八會也。”
52.正義女九反。素問云:“紐,赤脈也。”
53.集解徐廣曰:“一作‘發’。”
54.正義素問云:“支者順節,蘭者橫節,陰支蘭膽藏也。”
55.正義八十一難云:“知一為下工,知二為中工,知三為上工。上工者十全九,中工者十全八,下工者十全六。”呂廣云:“五藏一病輒有五,解一藏為下工,解三藏為中工,解五藏為上工也。”

史記簡介


史記
史記
全書共一百三十卷,五十二萬字,有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共約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記載了上起中國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代(約公元前3000年)下至漢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共三千多年的歷史。它包羅萬象,而又融會貫通,脈絡清晰,“王跡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太史公自序》),所謂“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詳實地記錄了上古時期舉凡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各個方面的發展狀況。

作者簡介


司馬遷(意象圖)
司馬遷(意象圖)
司馬遷(約公元前145或前135年—?),夏陽(在今陝西韓城西南)人。出身史學世家,父親司馬談官至太史令。司馬遷十歲時隨父到長安,先後求學於董仲舒和孔安國門下。二十歲開始遊歷名山大川,所到之處均考察風俗,採集史跡傳說。繼承父親太史令的職位后,司馬遷得以飽覽朝廷藏書,又隨漢武帝到各地巡遊,增長了見識;他同時開始著手整理史料,以完成父親寫一部“名主賢君、忠臣死義之事”的通史的遺願。漢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李陵出征匈奴時因友軍接應不力身陷重圍,在矢盡糧絕的情況下投降匈奴,司馬遷因上疏為李陵辯護觸怒武帝,被處以宮刑。受此大辱,司馬遷憤不欲生,但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決心“隱忍苟活”。出獄後任中書令,繼續發憤著書,完成了被魯迅先生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名著《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