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竹風輕動庭除冷
菩薩蠻·竹風輕動庭除冷
《菩薩蠻·竹風輕動庭除冷》是唐代文學家溫庭筠的詞作。此詞上片,一寫環境清冷,表現主人公的凄涼寂寞,以環境映心境;二寫環境華麗,妝扮濃艷,表現主人公的富貴,以環境襯託人的身份。下片寫怨情,先用西施居吳思越的典故,略露寓意,已見主人公的愁和怨;再從主人公內心對環境的感受,將春恨之情寫得幽怨不已。全詞用麗辭渲染襯托怨情,情味深長,語言貼合溫詞造語精工、密麗濃艷的風格,寫主人公的凄涼心境、怨恨之聲、不滿之情,將“春恨”表現得幽怨不盡。
菩薩蠻
竹風輕動庭除冷,珠簾月上玲瓏影。山枕隱穠妝,綠檀金鳳凰。
兩蛾愁黛淺,故國吳宮遠。春恨正關情,畫樓殘點聲。
⑴菩薩蠻:詞牌名。
⑶珠簾月上:是“月上珠簾”的倒裝句。
⑷山枕:枕頭形狀如山。隱:隱沒。又作憑依。《孟子·公孫丑》:“隱幾而卧。”穠妝:即濃妝。
⑸綠檀:指檀枕。金鳳凰:指枕的紋飾。
⑹蛾:眉,猶言蛾眉。
⑺吳宮:吳地的宮闕。此處暗用西施入吳的典故,西施在吳國而思念越國,事見《吳越春秋》等。
⑻殘點聲:即漏壺滴水將盡的聲音。表示天將明時,漏盡更殘。
竹梢掠過石階上,帶來陣陣寒風,搖碎珠簾上玲瓏的月光。山枕隱去了她的濃妝,只看見綠檀枕端,畫著一對描金的鳳凰。
蛾眉淡淡地簇擁著憂傷,她雖身在吳宮,心兒卻在遙遠的故鄉。恨春去匆匆春情更濃,畫樓更漏聲聲敲打著她的無眠,無眠的情思里天邊又泛起了晨光。
此詞約作於唐大中(847—860)年間。五代孫光憲《北夢瑣言》卷四載,溫庭筠與相國令狐綯之子令狐滈關係很好,常出入於令狐館中。當時唐宣宗喜歡曲詞《菩薩蠻》,令狐綯暗自請溫庭筠代己新填《菩薩蠻》詞以進,囑咐溫庭筠千萬不要泄漏出去,而溫庭筠卻將此事傳開,令狐綯大為不滿。《樂府紀聞》記載此事云:“令狐綯假溫庭筠手撰二十闋以進。”據此,《菩薩蠻》諸闋乃溫庭筠所撰而由令狐綯進獻唐宣宗之作。其時當在大中後期(850—859),正值溫庭筠屢試不第之時。
此詞寫春愁春恨。與溫詞中的人物身份大多為普泛化的女性不同,此詞的抒情主人公則是一位幽居深宮的女子。詞的上片仍從景物環境寫起。這是一個清幽冷寂的月夜,庭院里的付林在輕柔的夜風吹拂下沙沙作響,婆娑的竹影使庭院變得更加幽森清冷;皎潔的月光透過珍珠帘子灑照進來,在地上投下玲瓏斑駁的影子。隨著月光的指引,方顯現出倚憑山枕而卧的女主人公。與另一首同調之作《菩薩蠻·夜來皓月才當午》所寫“深處麝煙長,卧時留薄妝”的情景相似,這位倚枕而卧的女子留著“穠妝”,戴著鳳凰金釵,隱約透露出她有所期盼的幽微心理。下片則將描寫的筆觸繼續沿著女子的客顏妝飾,進而深入她的內心世界。一雙用青黛描畫的蛾眉,經過輾轉無眠的煎熬已經變得顏色淺淡,眉宇間流溢著愁思,原來她思念的故土——吳國的宮殿已經十分遙遠。至此,抒情主人公方顯露她的廬山真面目:原來她是一個遠離故國的宮女。這令讀者聯想起春秋末期被越王勾踐作為政治誘餌獻給吳王夫差的越國美女西施。詞的末尾,又借拂曉前從畫樓外傳來的更漏殘點之聲,抒寫女主人公纏綿無盡的春恨與愁情。
通觀全詞,山枕、穠妝、綠檀、金鳳凰之類有關居處環境和容顏妝飾的描寫,仍不脫脂粉氣息,但竹風、審月、殘點等景物意象的渲染烘托,則構築了一個凄清幽微的藝術境界,用以抒寫女主人公幽怨感傷之情,情致深婉,意境渾成。此詞雖然寫得是宮怨,但從主人公的怨恨聲中,似乎還可以感覺到作者對現實的某些不滿之情。
明湯顯祖評本《花間集》:芟《花間》者,額以溫飛卿《菩薩蠻》十四首,而李翰林一首為詞家鼻祖,以生不同時,不得列入。今讀之,李如藐姑仙子,已脫盡人間煙火氣。溫如芙蕖浴碧,楊柳挹青,意中之意,言外之言,無不巧雋而妙入。珠璧相耀,正自不妨並美。
清張惠言《詞選》:此言夢醒。“春恨正關情”與五章“春夢正關情”相對雙鎖。“青瑣”“金堂”“故國吳宮”略露寓意。
清陳廷焯《詞則·大雅集》卷一:“纏綿無盡。”
俞平伯《讀詞偶得》:“竹風”以下說人晚無聊,憑枕閑卧。“隱”當讀“隱幾而卧”之隱。“綠檀”承“山枕”言,檀枕也;“金鳳凰”承“穠妝”言,金鳳釵也;描寫明艷。“吳宮”明點是宮詞,昔人傅會立說,謬甚。其又一首“滿宮明月梨花白”,可互證。歐陽炯之序《花間》曰:“自南朝之宮體,扇北里之倡風。”此二語詮詞之本質至為分明。溫氏《菩薩蠻》諸篇本以呈進唐宣宗者,事見《樂府紀聞》,其述宮怨,更屬當然。末二句不但結束本章,且為十四首之總結束,韻味悠然無盡。畫樓殘點,天將明矣。
浦江清《詞的講解》:“故國吳宮遠”用西施的典故,不必指實,猶上章(指《菩薩蠻·滿宮明月梨花白》)之“家住越溪曲”也。“春恨正關情”較前章(指《菩薩蠻·杏花含露團香雪》)“春夢正關情”僅換一字,此十數章本非接連敘一人一事,故不妨重複。前章言晨起,故曰春夢;此章尚未入睡,故云春恨。春恨者,春閨遙怨也。畫樓殘點,天將明矣,見心事翻騰,一夜未睡,故鄉既遠,彼人又遙,身世萍飄,一無著落,不勝凄涼之感。飛卿特以此章作結,不但畫樓殘點,結語悠遠,而且自首章言晨起理妝,中間多少時日風物之美,歡笑離別之情,直至末章寫夜深入睡,是由動返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