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風·下泉

《詩經》中的一首詩

《國風·下泉》是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一首詩。此詩寫曹國臣子感傷周王室衰微,各諸侯國以強凌弱,小國得不到保護,因而懷念周初比較安定的社會局面。全詩四章,每章四句,採用比興結合與重章疊句的手法,產生了獨具魅力的藝術效果。

作品賞析


賞析

此詩興中有比,開頭以寒泉水冷,浸淹野草起興,喻周室的內亂與衰微。而這,亦寫出了王子匄觸景生出的悲情。接著以直陳其事的賦法,慨嘆緬懷周京,充溢濃郁的悲涼之感。而三章的復沓疊詠,更是把這種悲涼之感推到了一個極點上。到了末章,卻來了一個雨過天晴般的突然轉折,說到周王朝鼎盛之時,萬國朝拜的盛況。或者又如紅樓中,經歷過至盛的繁華之後,終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彼時穿了大紅猩猩氈,行走於雪野中的落魄公子寶玉,大概也會想起往年家族極盛,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時,梨香院女孩唱的那支“原來這奼紫嫣紅開遍”的曲子。
此詩的前三章,是《詩經》中典型的重章疊句結構,各章僅第二句末字“稂”“蕭”“蓍”不同,第四句末二字“周京”“京周”“京師”不同,而這又恰好在換韻的位置,易字目的只是通過韻腳的變化使反覆的詠唱不致過於單調,而三章的意思則是完全重複的,不存在遞進、對比之類句法關係。第四章在最後忽然一轉,這種轉折不僅在語句意義上,而且在語句結構上都顯得很突兀。因此古往今來,不乏對此特加註意的評論分析。有人大加讚賞,如清人陳繼揆牛運震;也有人極表疑惑,如宋人王柏和今人向熹。持懷疑論者有一定道理,但除非今後在出土文物中發現錯簡之前的原有文句,否則這種懷疑本身仍將受人懷疑。何況檢《國風》一百六十篇,就會發現雖然三章復沓疊詠的有不少,如《周南·樛木》《召南·鵲巢》《衛風·木瓜》《鄭風·緇衣》等等,但三章復沓疊詠之後再加上句式不同的一章那樣的結構並非一無所見(如《邶風·燕燕》即是)。語句部分重複在《國風》、《雅頌》中也可以找出一些(如“女子有行,遠父母兄弟”就見於《鄘風·蝃蝀》《邶風·泉水》《衛風·竹竿》三篇中),更不能據此徑自說某句是某詩的錯簡。並且,此詩第四章的前兩句與前三章的前兩句相比較,“昔時苗黍,今則苞稂;昔時陰雨,今則冽泉”(清陳繼揆《讀詩臆補》),可謂“字字對照,直以神行”(清陳震《讀詩識小錄》),在內容上也是互有關聯的。正是因為以寒泉浸野草喻周室內亂勢衰的比興加上慨嘆緬懷周京直陳其事的賦法本身已具有很強烈的悲劇感,而三章復沓疊詠使這種悲劇感加強到了極點,所以末章雨過天晴般的突然轉折,就令人產生非常興奮的欣慰之情,這樣的藝術效果當然是獨具魅力的。從這一點上說,完全有理由將《下泉》一詩置於《國風》的優秀篇章之列。

評價

宋代朱熹《詩集傳》:“比而興也。王室陵夷,而小國困弊,故以寒泉下流,而苞稂見傷為比,遂興其愾然,以念周京也。”(第四章)“言黍苗既芃芃,又有陰雨以膏之。四國既有王矣,而又有郇伯以勞之。傷今之不然也。”
宋代王柏《詩疑》:“《下泉》四章,其末章全與上三章不類,乃與《小雅》中《黍苗》相似(《黍苗》首章句云:芃芃黍苗,陰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勞之),疑錯簡也。”
清代牛運震《詩志》:“末章忽說到京周盛時,正有無限愾想,筆意俯仰抑揚,甚妙。”
清代陳繼揆《讀詩臆補》:“感時追憶,無限傷心,妙在前路絕不說出。讀《下泉》的末章,正如大唐經歷天寶年間安史之亂后,說到貞觀年間盛世的景象。一似天上人,令人神馳,而不覺言之津津也。”
現代向熹《詩經語言研究》:“《下泉》末章與前三章句法內容不相類,卻與《黍苗》首章相似。除了編簡錯亂,把《黍苗》詩的一章誤入《下泉》,很難說出別的理由。”
後世影響
《曹風·下泉》詩對後世文人有很深影響。建安七子之一王粲在其《七哀詩》中,有“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的句子。南宋詩人鄭思肖寫有“一心中國夢,萬古下泉詩”的詩句,意思是說,我一心夢想著要收復中原,一統故國;那萬古傳誦的《曹風·下泉》詩中所表達出的情思與願望,也正是今日之人所日夜盼望的。大批南宋遺民在故國淪陷后的心靈創傷和悲痛,以及渴望中原一統的滿腔熱望,便讓鄭思肖借千年前的一首詩,給傳達出來了。

創作背景


《曹風·下泉》一詩,寫的是周王室發生內亂,周敬王王子匄(gài)在稱王之前,住在下泉,思念京師王朝的安危。《毛詩序》說:“《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憂而思明王賢伯也。”認為是曹人痛惡統治者的暴虐,懷念明王賢伯。唐孔穎達疏申其意曰:“此謂思上世明王賢伯治平之時。若有明王賢伯,則能督察諸侯,共公不敢暴虐,故思之也。上三章皆上二句疾共公侵刻下民,下二句言思古明王;卒章思古賢伯。”清姚際恆《詩經通論》亦取“思治說”,但又稱:“大《序》必謂共公時,無據。”而宋朱熹詩集傳》另發揮說:“王室陵夷而小國困弊,故以寒泉下流而苞稂見傷為比,遂興其愾然以念周京也。”其《詩序辨說》又道:“曹無他事可考,《序》因《候人》而遂以為共公。然此乃天下之大勢,非共公之罪也。”
此外,影響較大的有“傷周衰說”,清方玉潤《詩經原始》云:“此詩之作,所以念周衰傷晉霸也。使周而不衰,則‘四國有王’,彼晉雖強,敢擅征伐?”劉沅《詩經恆解》云:“周衰,大國侵陵,小國日削,王綱解而方伯無人,賢者傷之而作。”另又有“美晉大夫荀躒說”,明何楷《詩經世本古義》據漢焦贛《易林·蠱之歸妹》繇辭“下泉苞糧,十年無王;荀伯遇時,憂念周京”,認為“《下泉》,曹人美荀躒納周敬王也”,清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謂“何氏闡明齊(詩)說,深於詩義有裨”,從其說。今人程俊英《詩經譯註》、高亨《詩經今注》亦從之。據《左傳》記載,春秋末期的魯昭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20年),周景王死,王子猛立,是為悼王,王子朝因未被立為王而起兵,周王室遂發生內亂。於是晉文公派大夫荀躒率軍迎悼王,攻王子朝。不久悼王死,王子匄被擁立即位,是為敬王。何楷說:“今考詩與《春秋》事相符合。焦氏所傳確矣。”(同上)誠然如此。又《春秋》記周敬王居於狄泉,又名翟泉,在今洛陽東郊,有人認為即《下泉》一詩中之“下泉”,如此說成立,又是“美晉大夫苟躒說”之一證。高亨《詩經今注》說:“曹國人懷念東周王朝,慨嘆王朝的戰亂,因作這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