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出師札子
乞出師札子
《乞出師札子》是岳飛於1137年（紹興七年）三月寫成的一道奏章。此前宋高宗曾把岳飛召至“寢閣”說：“中興之事，朕一以委卿。”準備將劉光世所部王德、酈瓊等淮西兵馬五萬餘人隸屬於岳飛。岳飛見部隊行將擴充，收復中原有望，心情異常激動，親手寫成了這道札子。奏中字字滲透著愛國之心，滿懷激動、興奮之情。岳飛在奏章中提出收復中原的宏圖，計劃周密，極有遠見。然而撥淮西軍與岳飛一事，卻以宋廷的出爾反爾告終。此奏文本見於《鄂國金佗稡編》卷一一《乞出師札子》，《鄂國金佗續編》卷一《出師札親批詔》，《寶真齋法書贊·鄂國傳家帖》等。
《乞出師札子》
臣伏自國家變故以來，起於白屋，實懷捐軀報國、雪復讎恥之心，幸憑社稷威靈，前後粗立薄效。而陛下錄臣微勞，擢自布衣，曾未十年，官至太尉，品秩比三公，恩數視二府，又增重使名，宣撫諸路。臣一介賤微，寵榮超躐，有逾涯分；今者又蒙益臣軍馬，使濟恢圖。臣實何人，誤辱神聖之知如此，敢不晝度夜思，以圖報稱。
臣揣敵情，所以立劉豫於河南，而付之齊、秦之地，蓋欲荼毒中原生靈，以中國而攻中國。粘罕因得休兵養馬，觀釁乘隙，包藏不淺。臣不及此時稟陛下睿算妙略，以伐其謀，使劉豫父子隔絕，五路叛將還歸，兩河故地漸復，則金賊詭計日生，它時浸益難圖。
然臣愚慾望陛下假臣日月，勿復拘臣淹速，使敵莫測臣舉措。萬一得便可入，則提兵直趨京、洛，據河陽、陝府、潼關，以號召五路叛將，則劉豫必舍汴都，而走河北，京畿、陝右可以盡復。至於京東諸郡，陛下付之韓世忠、張俊，亦可便下。臣然後分兵濬、滑，經略兩河，劉豫父子斷可成擒。如此則大遼有可立之形，金賊有破滅之理，四夷可以平定，為陛下社稷長久無窮之計，實在此舉。
假令汝、潁、陳、蔡堅壁清野，商於、虢略分屯要害，進或無糧可因，攻或難於饋運，臣須斂兵，還保上流。賊定追襲而南，臣俟其來，當率諸將或銼其銳，或待其疲。賊利速戰，不得所欲，勢必復還。臣當設伏，邀其歸路，小入必小勝，大入則大勝，然後徐謀再舉。設若賊見上流進兵，并力來侵淮上，或分兵攻犯四川，臣即長驅，搗其巢穴。賊困於奔命，勢窮力殫，縱今年未盡平殄，來歲必得所欲。亦不過三二年間，可以盡復故地。陛下還歸舊京，或進都襄陽、關中，唯陛下所擇也。
臣聞興師十萬，日費千金，邦內騷動七十萬家，此豈細事。然古者命將出師，民不再役，糧不再籍，蓋慮周而用足也。今臣部曲遠在上流，去朝廷數千里，平時每有糧食不足之憂。是以去秋臣兵深入陝、洛，而在寨卒伍有飢餓閃走，故臣急還，不遂前功。致使賊地陷偽忠義之人旋被屠殺，皆臣之罪。今日唯賴陛下戒敕有司，廣為儲備，俾臣得一意靜慮，不為兵食亂其方寸，則謀定計審，仰遵陛下成算，必能濟此大事也。
異時迎還太上皇帝、寧德皇后梓宮，奉邀天眷歸國，使宗廟再安，萬姓同歡，陛下高枕無北顧憂，臣之志願畢矣。然後乞身還田裡，此臣夙昔所自許者。伏惟陛下恕臣狂易，臣無任戰汗。取進止。
三月十一日，起複太尉、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
（1）《乞出師札子》：岳飛之孫岳珂在編纂《鄂國金佗稡編》時得到了這份奏章的副本，將其內容收入書中的《鄂王家集》，標題為《乞出師札子》。後來岳珂輾轉得到帶有宋高宗親筆批示的奏疏原件，文字與副本小有出入，岳珂又將原件全文收錄進《鄂國金佗續編》及《寶真齋法書贊·鄂國傳家帖》，並在《鄂國傳家帖》中作了說明。本詞條標題採用《金佗稡編》中的標題《乞出師札子》，正文內容則以《金佗續編》卷一所載原件為準。
（3）白屋：指出身於平民。白屋指不施彩色、露出木材的房屋。一說，指以白茅覆蓋的房屋。白屋為古代平民所居，故指平民。岳飛“世力農”，故稱白屋。
（4）讎恥：仇恨和恥辱。讎：通“仇”。
（5）社稷：土神和穀神，古時君主都祭祀社稷，後來就用社稷代表國家。
（6）陛下：此指宋高宗趙構。
（7）布衣：平民百姓。古時老百姓只能穿麻布衣服，故借指平民。靖康元年（1126）十二月，康王趙構在宗澤等人擁立下，在相州（今河南安陽）稱河北兵馬大元帥，組織軍隊抗金。岳飛聞訊，以布衣身份投軍效力，為前軍統官劉浩部下的小軍官。據《宋史·岳飛傳》：“從浩解東京圍，與敵相持於滑南……乃獨馳迎敵。有梟將舞刀而前，飛斬之，敵大敗。遷秉義郎，隸留守宗澤。戰開德、曹州皆有功。”
（8）太尉：官名，宋徽宗時定為武官官階的最高一級，但本身並不表示任何職務。一般常用作武官的尊稱。
（9）品秩：官吏的等級。三公：古代中央三種最高官銜的合稱。宋沿東漢之制，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但已非實職。岳飛被授太尉、任宣撫使等事，皆在紹興七年，據《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記：“（紹興七年二月）丁巳，起複檢校少保、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湖北京西宣撫副使岳飛為太尉，賞商、虢之功也。翌日，升宣撫使。”
（10）恩數：指朝廷賜予的封號等級。二府：宋代稱中書省和樞密院，為中央政府最高權利機構。《宋史·職官志二》：“宋初，循唐五代之制，置樞密院，與中書對持文武二柄，號為‘二府’。”
（11）使名：指宣撫使之名義。宋代宣撫使為鎮撫一方之軍政長官。紹興七年（1137）岳飛封太尉，繼除宣撫使兼營田大使。
（12）超躐（liè）：越級提拔，迅速升遷。這裡指皇帝寵恩優渥，迅速提升。
（13）涯分：限度，本分。
（14）益臣軍馬：指命節制劉光世軍馬事。紹興七年（1137），劉光世引疾罷去兵。據《金佗稡編》卷一《高宗皇帝宸翰》宋高宗詔令劉光世部下王德：“今委岳飛盡護卿等……聽飛號令。”準備將劉光世軍隊劃撥給岳飛。
（15）誤辱：謙辭，表示承蒙。
（16）劉豫：南宋初偽齊政權皇帝。紹興四年（1134），與金人共攻宋，為韓世忠所敗。1136年（紹興六年），再次攻宋，又大敗。劉豫的大齊國，遷都汴京（今河南開封），佔據黃河以北地區，故岳飛言“付之齊、秦之地”，包括陝西、山東等地。
（17）粘罕：即完顏宗翰（1080—1137），本名粘（黏）沒喝，漢語訛為粘罕，金國開國功臣，歷侍金太祖、金太宗、金熙宗三朝皇帝。擁立完顏阿骨打，建議舉兵滅遼，大敗遼軍於達魯古城。金太宗嗣位，建策攻宋。金太宗天會三年（1125），擔任對宋作戰的西路軍統帥，大舉攻宋，南渡黃河，於公元1127年俘虜北宋徽、欽二帝，次年又帶兵南下在杭州襲擊宋高宗趙構。劉豫的偽齊政權，就是在他策劃下建立的。
（18）觀釁：窺伺敵人的間隙。此指金兵窺伺宋軍可乘之機。
（19）包藏：指包含隱藏的禍心。
（20）稟：承受。睿算妙略：聖明的決策，高妙的謀划。
（21）伐其謀：破壞敵方施展的謀略。
（22）五路叛將：指淪陷於金人之手的京東路、京西路、河北路、河東路、陝西路五路叛將。岳飛認為這些地方將領多遭脅迫投降金人，王師若至，可為內應。
（23）兩河：指河北路、河東路。這些地區被金兵霸佔，據《宋史·高宗紀》：“（建炎元年）是秋，金人分兵據兩河州縣，惟中山、慶源府、保、莫、邢洺、冀、磁、絳、相州久之乃陷。”
（24）浸：逐漸。
（25）假臣日月：給我一些時間。日月，這裡指時間。
（26）淹速：遲速，指時間的長短。岳飛希望不要限制時間。
（27）京、洛：指宋東京開封和西京洛陽。
（28）河陽：今河南孟州。因勢臨黃河，故稱河陽。漢時始設縣，唐時置河陽三城節度使於此。陝府：即陝州，今河南陝縣。潼關：關隘名。東漢時設潼關，故址在今陝西省潼關縣東南，地當陝西、山西、河南三省要衝，素稱險要。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河水四》：“河在關內，南流，潼激關山，因謂之潼關。”
（29）汴都：即汴京（今河南開封），當時劉豫的偽齊政權盤踞在汴京。
（30）河北：河北路。其地東濱海，西臨太行，南臨河，北據三關，即今北京霸縣以南河北省全境及河南、山東黃河以北之地。
（31）京畿：國都及其附近的地方。北宋皇祐五年（1053）設置京畿路，治所在開封府。陝右：陝西的別稱，指陝西路。周武王時分封周、召二公，陝（今陝縣西南）以東歸周公治理，以西歸召公治理，故有陝東、陝西（陝左、陝右）之稱。
（32）京東諸郡：京東兩路所轄諸郡。京東路為北宋至道十五路之一，轄境相當今山東徒駭河東南，山東東明、河南寧陵、柘城以東和江蘇西北部地區。熙寧七年（1074）分為京東東路、京東西路。京東東路有：濟南府、青州、密州、沂州、登州、萊州、濰州、淄州、淮陽軍。京東西路有：應天府、襲慶府、興仁府、東平府、徐州、濟州、單州、拱州、廣濟軍。南宋初，高宗將這兩路分別劃歸為大將韓世忠、張俊的作戰區域。
（33）韓世忠（1089—1151）：南宋著名抗金將領。字良臣，陝西省綏德縣人。北宋時即已從軍，英勇善戰，胸懷韜略，在抵抗金兵南侵中建立戰功。建炎四年（1130），在黃天盪以八千士卒抵抗十萬金兵，名著於史。多次上疏主戰，力謀收復中原。為官正派，不肯依附丞相秦檜，曾為岳飛遭陷害而鳴不平。張俊：南宋初將領。曾與岳飛、韓世忠、劉光世並稱南宋中興四將，後轉主和，因參與謀害岳飛、排擠劉錡，為世人所不取。以此博得高宗深寵，晚年封清河郡王，顯赫一時。
（34）濬、滑：河北西路濬州（治所在今河南浚縣）、大名府路的滑州（治所在今河南滑縣東）。
（35）經略兩河：經營謀划河北、河東兩路。
（36）大遼有可立之形：出兵佔領濬、滑兩地后，就形成領有遼國舊域的形勢。大遼指西遼，遼亡，耶律大石稱帝，是為西遼。西遼為金人所迫，岳飛設想在金人破滅形勢下，西遼可以興國，意在扶遼抗金。
（38）為：表示強調。
（39）汝、潁、陳、蔡：指汝州（治所梁縣，今河南汝州）、潁州（今安徽阜陽）、陳州（治所宛丘，今河南淮陽）、蔡州（治所汝陽，今河南汝南）。堅壁清野：作戰時採用的一種謀略。轉移或隱藏人口和物資，清除野外可資敵的各種設施，使敵人毫無所得。
（40）商於：古地區名，又名於中，今河南淅川西南。虢：宋代虢州等地區，今河南嵩縣西。要害：關係軍事全局的重要地點。
（41）可因：可依據。因，依據。
（42）饋運：運輸軍糧。
（43）上流：指長江上流，今湖北一帶。
（44）利：謀利。
（45）邀：攔截。
（46）徐謀再舉：妥善謀划，進行第二次行動。
（47）淮上：淮水上游。今江蘇北部淮河流域一帶，當時由韓世忠、張俊分片劃為防區。
（48）四川：宋時曾設川峽四路，后簡稱四川。約略今四川東部、貴州大部、雲南東北部、陝西西南部及甘肅東南部等地區。
（49）長驅：迅速地向遠方挺進。
（50）巢穴：金兵老巢。
（51）奔命：指忙於應付。岳飛設想直搗敵軍巢穴，敵軍勢必回師救濟，忙於應付而勢衰力盡。
（52）平殄：平定，消滅。
（53）舊京：指故都開封。
（54）關中：泛指函谷關以西的地域。今指陝西渭河流域一帶。
（55）“興師十萬”三句：這句話出自《孫子·用間篇》：“凡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故引用此文為例。
（56）籍：徵收。《孫子·作戰篇》：“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
（57）部曲：原為古代軍隊編製單位。大將軍營五部，校尉一人；部有曲，曲有軍候一人。後來泛指軍隊。當時岳家軍駐屯在長江邊上的鄂州（今湖北武漢武昌），故稱“遠在上流”。
（58）去秋臣兵深入陝、洛：指紹興六年八月收復商州（今陝西商洛市一帶）、西京長水縣（今河南洛寧縣西）之役。
（59）卒伍：古時軍隊編製，五人為伍，百人為卒，後來也泛指軍隊，這裡指兵卒。閃走：逃跑。
（60）賊地陷偽忠義之人：指淪陷金人、偽齊所佔領地區內效忠宋室的人士。
（61）戒敕：告誡。有司：官吏。古代設官分職，各有專司，故稱有司。
（62）方寸：指心。
（63）太上皇：皇帝父親的尊號。這裡指宋徽宗趙佶。寧德皇后：即宋欽宗趙桓母鄭皇后，政和元年（1111）始立為皇后。宋欽宗即位后，尊稱太上皇后，遷居寧德宮，故稱寧德太后。靖康之亂，與徽、欽二帝同時被金人俘虜北上，死於五國城（今黑龍江依蘭）。梓宮：皇帝、皇后的棺材。
（64）天眷：猶天之眷屬，皇帝的家眷。紹興七年，王倫曾倡言與金議和，“言金國許還梓宮及皇太后”。這裡或者指皇太后，即宋高宗母親韋太后，亦或包括了宋欽宗在內。
（65）乞身：古代以做官為委身事君，故稱請求辭職為乞身。
（66）夙昔：早晚，朝夕。
（67）狂易：疏狂輕率。
（68）無任戰汗：不勝惶恐。戰汗，恐懼出汗。
（69）起複：指一般開缺或革職官員重被起用，或者是官員守父母喪尚未滿三年期而應召任職。岳飛母親姚氏卒於紹興六年（1136）三月二十六日，岳飛當天離任處理喪事，高宗不許岳飛解官守喪，因為當時正圖北伐，軍中離不開岳飛。四月八日，朝廷降旨，“岳飛母身亡，已降指揮起複。”（《金佗續編》卷七）太尉：原為全國軍政首腦，與司徒、司空並稱三公。宋代太尉為武官官階的最高一級，僅為官稱，本身並不表示任何職務。紹興七年二月，岳飛遷太尉，因為守喪而前加“起複”二字。武勝定國軍節度使：即武勝軍（地在京西南路鄧州，今河南鄧縣）、定國軍（地在永興軍路同州，今陝西大荔）兩鎮節度使。岳飛於紹興六年（1136）三月任武勝定國軍節度使。宋時節度使是虛銜，僅作將相及宗室勛戚的榮銜，故岳飛此時雖有二鎮節度使頭銜，但實際並不赴任。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全稱為荊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撫使，相當於這個地區的最高軍事長官。路是宋代地方區劃名。這兩路管轄今湖北省及湖南省北部的大片區域，為南宋初期長江上游重要防區。宣撫使為南宋武臣軍職中領兵實權之最高者，號稱“大帥”，為戰略防區的最高司令長官。兼營田大使，兼任著湖北京西路的營田使。宋代宣撫使常兼任營田使，以便利於辦事。營田大使，官名，即營田使，掌管屯田諸事宜。大，以示位尊。岳飛任此職在紹興七年二月。
下臣自從靖康年間宋室巨變后，本出身於平民，追隨陛下您的軍隊，真心懷有為國家捨棄生命、洗雪國讎與恥辱的壯心。有幸依靠宋室神靈的庇佑，先後為國家做了一些微薄的效勞。然而陛下記下了臣的微薄功勞，從布衣百姓提拔任用臣，居然在不到十年時間內，將臣的官職升到太尉，官階並列三公高位，對臣的封賜等級視同於中書省和樞密院的待遇，又加贈臣宣撫使的名位，出任湖北、京西兩路宣撫使。臣原本只是一個地位低微的人，蒙受皇上的恩寵越次擢升，超出了應有的限度，現在又承蒙陛下增加軍隊，以助收復中原的宏圖。臣算什麼人呢，承蒙陛下神聖的知遇之恩到這種地步，豈敢不日思夜想，去報答陛下的恩寵呢。
臣揣測敵方軍情，他們之所以在河南扶持劉豫，使他統領黃河以北的山東、陝西等地域，是打算殘害中原百姓，用中原地區來攻擊宋室。粘罕因此得到休兵養馬的喘息機會，伺隙窺探可乘之機，包藏著不小的禍心。臣不在這個時候稟告陛下讓您聖明決策、高妙謀划，去破壞敵方的陰謀詭計，使得劉豫父子分離，促使京東、京西、河北、河東、陝西五路叛變將領回歸宋朝，使得河北、河東的失地能逐漸收復，那麼金人就會不斷使出詭計，到了那時也逐漸很難有所圖謀了。
臣希望陛下您能給臣一些時間，不要給臣限定時間，使得敵軍難以猜測到臣的作戰計劃。倘若萬一得手便可以長驅直入，率領軍隊直逼開封、洛陽，佔據河陽、陝州、潼關一帶地方，並以此召喚五路叛將反戈，那麼劉豫必定會捨棄汴都開封，而向河北逃亡，這樣開封周圍、陝西失地便可以收復了。至於京東兩路所轄諸郡，陛下您可以交付韓世忠、張俊兩位將軍，也可以率軍攻下。臣然後分派軍隊佔領濬、滑，進軍圖謀河北、河東兩路，劉豫父子肯定可以擒獲。這樣的話，西遼可以興國，金人能夠破滅，四方異族也可以平定。陛下江山社稷長遠無窮的大計，確實就在於這一軍事舉動。
假如偽齊聯合金國在汝州、潁州、陳州、蔡州等地堅壁清野，在商於、虢州、洛陽等地屯兵駐守要塞，我宋軍進擊就沒有糧草可供給養，攻伐又難以運輸軍糧。那麼臣就需收兵，確保長江上游湖北等地的安全。金兵勢必追逐襲擊而向南進軍，臣等待金兵到來，必當率領各位將領或者挫敗敵軍的銳氣，或者等待敵軍疲乏。金兵謀利速戰速決，卻無法實現，必然會捲土重來。臣必定設下伏軍，攔截敵軍的歸路，敵軍小入埋伏圈我們就獲得小勝，大入就能獲得大勝，此後再妥善謀划，進行下一步行動。假設敵軍看到我們進兵長江上游，合併軍力來侵犯淮河，或者分兵進攻四川路；臣便率軍長途挺進，直搗金兵的老巢。敵軍受困忙於應付，勢衰力盡，即使今年不能徹底消滅，明年也必定能實現我們的軍事計劃。不超過兩三年的時間，就可以全部收復國土了。陛下您回歸開封故都，或者進一步遷都襄陽、關中，唯聽從陛下的選擇定奪。
臣聽說：興兵十萬，每天耗費千金，國內要動用七十萬人家的賦役，這難道是小事嗎。然而古代命令將領率兵征討，老百姓不用第二次服役，也不用第二次徵收糧食，這是因為謀慮周詳而物資充足。如今臣的軍隊，遠在長江上游，距離朝廷幾千里路，平時常有糧食匱乏的憂慮。因此，去年秋季我的軍隊深入陝、洛地區，而在軍營中的士兵有因挨餓而逃跑，所以我率軍趕緊撤回，未能完成前面的功業。導致淪陷區內效忠國家的人隨即被敵軍屠殺，這都是我的罪過。如今只能依靠陛下您告誡有關部門，廣泛儲備糧草補給，使我能夠專心思考軍事計劃，不再因憂心軍糧而擾亂心思，那麼謀划確鑿計策周密，必定能有助於完成收復國土的大事。
將來迎回太上皇、寧德皇后的靈柩，奉請皇室親眷回國，使得祖廟再得安寧，萬民一起歡慶，陛下高枕安睡，再無金兵威脅的憂慮，這樣臣的志向願望就完全實現了。然後，臣乞求解甲退職，返回故里，這是臣往日所自誇的宏願。敬請陛下寬恕我的輕狂，臣不勝惶恐。臣的意見是否妥當，請陛下裁決。
紹興七年三月十一日，起複太尉、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兼營田大使臣岳飛札子。
岳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