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禮魂
戰國時期屈原創作的騷體詩
《九歌·禮魂》是戰國時期屈原所作的楚辭,一說禮魂為是通用於前面十篇祭祀各神之後的送神曲,由於送的不只是神還包括人鬼,所以稱禮魂而不稱禮神。送神,在古代的祭祀中,是儀式的最後環節,也是最莊重的祭祀禮儀。禮魂,由美麗的女巫領唱,男女青年隨歌起舞,還要傳花伴歌伴舞。屈原記錄了這個莊重的祭祀儀式。另一說禮魂為對英雄祖先的祭祀,不屬於九歌之列。全詩場面恢弘,節奏輕快,洋溢著歡樂之情。
九歌·禮魂
成禮兮會鼓,
傳芭兮代舞,
姱 女倡 兮容與。
春蘭兮秋菊,
長無絕兮終古。
①成禮:指祭祀之禮完畢。會鼓:急疾擊鼓,鼓點密集。
②芭(bā):通“葩”,一種香草
③姱(kuā誇):美好。
④倡:同“唱”。
⑤容與:舒緩。
版本一
祭祀禮已完畢緊緊敲起大鼓,
傳遞手中花更相交替而舞,
姣美的女子唱得從容自如。
春天供以蘭秋天又供以菊,
長此以往不斷絕直到終古。
版本二
唱著歌,打著鼓,
手拿花枝齊跳舞。
我把花給你,你把花給我,
心愛的人兒,歌舞兩婆婆。
春天有蘭花,秋天有菊花,
馨香百代,敬禮無涯。
一說此篇是通用於前面十篇祭祀各神之後的送神曲,王夫之最先提出了這種說法,他說: “凡前十章,皆以其所祀之神而歌之,此章乃前十祀之所通用,而言終古無絕,則送神之曲也。”
另一說認為屈原寫作這篇祭詩的背景是在楚國兩次大敗於秦之後,內容與《國殤》的聯繫(魂與殤),所處於《國殤》之後,可以認定它是相當於《國殤》的亂辭的卒章,而非《九歌》“送神曲”。是為對英雄和祖先(為國捐軀的先烈)的祭祀;詩人寫完國殤之後,又用楚國南方沉湘之間民間喪禮所特有的悼念形式,寫了《禮魂》,以表達對偉大英靈的崇高禮讚。
現代學術界一般認為此篇是通用於《九歌》前面十篇祭祀各神之後的送神曲。這種說法最早由明末清初王夫之《楚辭通釋》提出,他認為:“凡前十章,皆以其所祀之神而歌之,此章乃前十祀之所通用,而言終古無絕,則送神之曲也。”後來吳世尚《楚辭疏》、王邦采《九歌箋略》、王闓運《楚辭釋》也持同樣的觀點。姜亮夫《屈賦校注》又解“禮”為祀,解“魂”為“氣之神也,即神靈之本名,故以之概九(十)神也”,“九祀既閉,合諸巫而樂舞,蓋樂中之合奏也,……以總告諸神靈之前”。
由於所送的神中有天地神也有人鬼,所以不稱“禮神”而稱“禮魂”。
對此篇的理解,從題目到內容一直分歧較大。王逸《楚辭章句》云:“言祠祀九(十)神,皆先齋戒,成其禮敬,乃傳歌作樂,急疾擊鼓,以稱神意也。”今人陳子展以為“這像是說《禮魂》是為祭祀十神成禮之後,又傳歌作樂,以娛樂眾神而作,不是為祭祀任何一神而作”(《楚辭解題》)。明汪瑗《楚辭集解》、清張詩《屈子貫》則宣稱此篇是“前十篇之亂辭也”。清王夫之《楚辭通釋》又認為:“此章乃前十祀之所通用,而言終古無絕,則送神之曲也。”清吳世尚《楚辭疏》、王邦采《九歌箋略》、王闓運《楚辭釋》也持同樣的觀點,學術界一般認同此說。而姜亮夫《屈賦校注》又解“禮”為祀,解“魂”為“氣之神也,即神靈之本名,故以之概九(十)神也”,“九祀既閉,合諸巫而樂舞,蓋樂中之合奏也,……以總告諸神靈之前”。其說可從。
詩篇以簡潔的文字生動描繪出一個熱烈而隆重的大合樂送神場面。一開始,先點出是“成禮”,使它和《九歌》各篇發生了聯繫。祀禮完成後,於是響起密集的鼓點,於是一邊把花朵互相傳遞,一邊更番交替地跳起舞。美貌女郎唱起歌,歌聲舒徐和緩,從容不迫。這正是一個祭眾神已畢時簡短而又熱烈的娛神場面。而春天供以蘭,秋天供以菊,人們多麼希望美好的生活能月月如此,歲歲如此。於是,大家從春供到秋,以時令之花把美好的願望總告於眾神靈,並許以長此不絕以至終古的供奉之願,表達人們敬神事神的虔誠之心。
在“成禮”的鼓聲中,讀者彷彿看到《東皇太一》中“揚枹兮拊鼓”、《東君》中“縆瑟兮交鼓”、《國殤》中“援玉枹兮擊鳴鼓”諸種或庄肅或雍容或悲壯的場面。而面對令人眼花繚亂的傳花輪舞,讀者無疑又會聯想起《東皇太一》中“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雲中君》中“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東君》中“翾飛兮翠曾,展詩兮會舞”那流芬溢彩的神巫之舞。“姱女”的歌唱情景,自然也有《東皇太一》中“疏緩節兮安歌,陳竽瑟兮浩倡”、《少司命》中“臨風怳兮浩歌”的疊影;而那“容與”之態,風神卓絕,不也宛然可見《湘君》、《湘夫人》中“聊逍遙兮容與”的湘水配偶神的身姿嗎?“長無絕”的“春蘭與秋菊”,則是對綠色植物所象徵的生命力的謳歌。“蕙餚”、“蘭藉”、“桂酒”、“椒漿”、“蘭湯”、“桂舟”、“薜荔柏(箔)”、“蕙綢”、“蓀橈”、“蘭旌”、“桂櫂”、“蘭枻”、“荷蓋”、“蓀壁”、“紫壇”、“桂棟”、“蘭橑”、“辛夷楣”、“藥房”、“蕙櫋”、“荷衣”、“蕙帶”、“辛夷車”、“桂旗”、“杜若”、“芙蓉”、“白薠”、“蘋”、“茝”、“石蘭”、“杜蘅”、“疏麻”、“瑤華”、“麋蕪”、“女蘿”、“幽篁”、“松柏”,《九歌》中神靈的生活物品與生活環境充滿各種芳美植物的鬱郁生氣,突出表現了對美好事物的憧憬和對生生不息的生命的禮讚。從這個意義上說,“春蘭與秋菊,長無絕兮終古”正可以作為《九歌》祀神祈福的主旋律。
此詩在《九歌》在最短,幾乎接近詩里的“風”詩,但寥寥數語,卻把一個盛大集會的場面描寫得如此激越和恢宏。隨著激烈的鼓點和舞步,傳遞香草做著遊戲上神靈快樂(這就達到了祁神許願的目的)。詩末“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兩句,完成了組詩的整體布局;用香草美人喻清平世界;用香草美人作為貫穿組詩各篇(除《國殤》)的聯結線。這個香草即是總譜的五線譜(形式)又是總譜上的各個音符(內容),這種宏觀構思是前無古人的。通過送神,展現了詩人矢志不渝的報國決心。
《禮魂》首句“成禮兮會鼓” ,已見的多數解釋和翻譯可能是錯誤的。黃壽祺等註釋說: “成禮是禮成的倒文,指祭祀的完成。”董楚平等也說“指祭禮完成” ,黃鳳顯等注為“完成祭禮” ,程嘉哲注為“祭禮告成” ,陸侃如等譯為“祭祀完成啊鼓點頻繁”。“成禮”之“成”的釋義有十多項,除“完成”外,還有“具備”等等義項。《國風·齊風·猗嗟》有“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是說射箭儀式已經具備了(可以開始進行射箭) ,終日射箭,不出靶心正中。《禮魂》的“成禮”之“成”應屬“具備”之義,是說“具備”了祭祀儀式,或說“祭祀儀式”已經“具備” ,已經形成,可以開始正式進行祭祀了。實際上, “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 … ”是祭禮開始進行后的具體內容。如果說是“祭祀完成”了,那就應該是結束了,謝幕了,用不著會鼓、傳芭、代舞。《離騷》有“初既與余成言兮” , “成言” ,郭沫若注為“約定” ,黃鳳顯注為“彼此說定” ;陸侃如等注為“相互約定的話” ;何劍熏注為“成言猶定言,亦即締言或結言”。沒有人把“成言”注為“完成的言(話)”。我們參考“成言”的註釋, “成禮”可解為“定禮”“約定的禮” ,可引申為:經過約定、籌備好了的祭禮。這和前面所說“成”有“具備之義”也是相合的。
《天問》有“昭后成游,南土爰底。”“成游” ,黃鳳顯注為“出遊” ,陸侃如等注為“遂游” ,將整句譯為“周昭王著手他的遊歷,一直走到南國邊地。”黃壽祺等譯為“周昭王實現巡遊的心愿,他來到了南方楚國境地。”郭沫若譯為“昭王很高興巡遊,一直走到了南國的境地。”沒有人把“成游”的釋注為“完成的巡遊”。“成游” ,可以說是一種已經決定的並開始付諸實施的巡遊。現代漢語中有“成行” ,可解為“一種已經決定的開始付諸實施的出行” ,常有人說“終於成行” ,誰也不會把“成行”釋作“完成了的出行”。從“成游”、“成行”聯想到“成禮” ,“成禮”可解作是一種已經決定的並開始付諸實施的祭禮。這與“成”有“具備”之義也是相合的。綜上所述, “成禮兮會鼓”可譯為“祭禮隆重舉行啊敲響所有的大鼓”。
《禮魂》“傳芭兮代舞” , “芭”即葩,初開的鮮花; “代”即交替、輪流。“傳”是什麼意思,已見的多數的解釋將“傳”注為“傳遞” ,似難令人滿意。如黃鳳顯注為“互相傳遞” ,程嘉哲、董楚平等注為“傳遞” ,郭沫若譯為“我把花給你,你把花給我” ;陸侃如等譯為“輪流舞蹈啊花枝互傳” ;黃壽祺等譯為“鮮花頻傳,輪番舞蹈”。在古漢語中,“傳”的釋義(包括“傳遞” )有十多項,第一項即為“傳授”。《淮南子· 精神訓》有“故舉天下而傳之於舜” ,此“傳”之義為“傳授”。但側重在“授”。《辭海》(民國三十六年版) 對於“傳”的第一項釋義為“授也”、舉例為“《論語· 學而》:傳不習呼? ”“《戰國策· 秦策》:欲傳商君。”因此, “傳芭”可解為“授芭” ,即把鮮花授給參與祭祀儀式的眾人。《東皇太一》有“盍將把兮瓊芳” (“盍”是發語詞) ,陸侃如等譯為“手拿著玉色的花啊散發芬芳” ,此句說明《東皇太一》里祭神的巫師們都手拿鮮花,所以,篇末有“芳菲菲兮滿堂。”這種氣氛顯示祭祀者對神的崇敬虔誠。為了表示對神的崇敬虔誠,每個祭祀者都會手持鮮花,而不是只有幾束花在人們之間傳遞,更不是如現代的擊鼓傳花式的遊戲。在《禮魂》里,祭祀者每個人也應手拿鮮花。這鮮花不是自帶的,而是祭祀儀式主持者授予(傳)全體祭祀人的,於是,祭祀人手持鮮花輪番起舞(代舞)。
“姱女倡兮容與” , “姱女倡”即美女唱, “容與”是指歌聲悠揚、舒緩,並且是虔敬、肅穆的。“春蘭兮秋菊” ,是指祭祀儀式開始授予眾人的鮮花,在本句里進一步說明:這種鮮花在春天是蘭花,秋天是菊花。由於詩句極為簡略,我們可據意境聯想,補充省略部分,那就是春祭時擎著蘭花,秋祭時手持菊花。“春蘭兮秋菊” ,說明了春祭與秋祭使用的是不同的鮮花,也說明一年兩次的祭祀祖先是神聖而不能間斷或停止的。末句“長無絕兮終古” ,指從古到今,年復一年,直至永遠的祖先祭祀,是神聖而不能間斷或終止的,是要永遠祭祀下去的。
王逸《楚辭章句》:“言祠祀九(十)神,皆先齋戒,成其禮敬,乃傳歌作樂,急疾擊鼓,以稱神意也。”
明代徐師曾《文體明辨》:“按此篇言禮魂享祀於無窮,以比忠臣享名於無窮,亦賦而比也。”
清代賀貽孫《騷筏》:“《湘夫人》篇妙於繁,《禮魂》妙於簡,二十七字,包括無窮。首三句情文悉備。‘傳芭兮代舞’,無限節目,他人數十字不能了者,五字了之。‘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即廟食勿替之意耳。寫得風華掩映,才人多情。惟《九歌》方不愧此語也。讀《九歌》者,涵詠既久,意味自深。”
屈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