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陀
中國北方古代民族
薛延陀,中國北方古代民族。亦為汗國名。原為鐵勒諸部之一﹐由薛、延陀兩部合併而成。最初在漠北土拉河流域,從事游牧,役屬於突厥。
薛延陀是東部高車一部落。曾經於南齊永明五年,隨阿伏至羅到準噶爾盆地建高車國。南北朝時游牧於阿爾泰山西南,額爾齊斯河一帶,少數留在於都斤山。隋大業元年(605),鐵勒諸部奮起反抗西突厥暴政,共推契苾部首領契苾歌楞為易勿真莫何可汗,又推薛延陀部首領乙失缽為野咥可汗,於是乙失缽率部立庭燕末山(阿爾泰山支脈)遂成為鐵勒中強部。大業七年(611)西突厥射匱可汗立,勢復盛,契苾歌楞與乙失缽自動取消汗號,於是迄於隋唐之際,薛延陀與其它鐵勒各部,又受突厥統治。
據史書記載,薛延陀自稱“我鐵勒部人”。因此,一般都將其歸為鐵勒族中比較強大的一支。風俗大體與突厥族相同。柔然族強大時曾為其從屬。後來又歸於東突厥的控制之下。據新、舊《唐書》等文獻記載,薛延陀的先民曾與“薛”姓部落雜居,後來又吞併了稱為“延陀”部眾,因而號稱“薛延陀”。
薛延陀居於漠北。本為匈奴別種鐵勒之一部,初與薛族雜居,后滅並延陀族,稱為薛延陀,官制和風俗,與突厥大抵相同。
隋朝疆域
薛延陀汗國成立后,回紇、拔野古、阿跌、同羅、仆骨、霫等少數民族紛紛歸附,其境東至靺鞨,西至西突厥,南接沙磧,北至俱倫水,有精兵數萬。貞觀三年八月,夷男派遣其弟入貢,太宗賜以寶刀及寶鞭,對他說:“卿所部有大罪者用劍斬之,小罪者用鞭鞭之。”夷男得到太宗這樣的鼓勵,更不把頡利可汗放在眼裡,頻頻出兵攻擊。頡利可汗腹背受敵,遣使入唐稱臣。
貞觀四年,唐滅東突厥後,把大多數東突厥部眾遷到黃河以南安置,設置了很多羈縻州府,委任原東突厥貴族擔任州府長官。這樣以來,朔塞空虛,薛延陀趁機迅速擴大勢力,佔據了大部分原東突厥的地盤,並將牙帳由郁督軍山遷至都尉捷山北獨邏河之南(今蒙古國土拉河流域),有精兵二十萬,進入了全盛時期。
唐太宗李世民
貞觀二年(628)﹐西突厥大亂﹐乙失缽之孫夷男率領其部帳7萬重返漠北鄂爾渾河流域﹐暫附於東突厥頡利可汗(620~630在位)。時頡利政亂﹐薛延陀聯合附近九姓鐵勒中回紇等部共起反抗﹐受到突厥北邊鐵勒諸部落的擁護﹐共推夷男為首領。此年﹐唐太宗派將間道持詔書﹑鼓﹐封夷男為真珠毗伽可汗。夷男受命﹐遣使入貢。次年夷男聯合回紇助唐朝攻東突厥﹐立牙帳於鄂爾渾河南郁督軍山﹐勝兵20萬。汗國疆域東起大興安嶺﹐西抵阿爾泰山﹐南界河套﹐北至色楞格河﹐境內包括回紇﹑仆固﹑同羅﹑拔野古﹑阿跌﹑霫諸部。東突厥破亡后﹐回紇勢力壯大﹐立牙帳於土拉河上﹐但仍附屬於薛延陀。當時﹐唐朝採取扶助回紇抑制薛延陀的政策﹐貞觀十二年﹐下詔封真珠毗伽可汗二子大度設﹑突利失為小可汗﹐各賜鼓﹐以分其勢﹔翌年立頡利可汗的族人李思摩為可汗﹐建牙帳於河(套)南﹐名義上使其統治內遷河套南的東突厥舊部﹐實際上是監視薛延陀。因此﹐引起夷男疑懼﹐於貞觀十五年乘唐太宗封泰山之機﹐命長子大度設率回紇等部追擊李思摩﹐直抵長城﹐在山西朔州遇唐將李績大軍﹐大敗而歸。次年﹐夷男遣使於唐﹐獻馬3000匹﹐謝罪請婚。唐太宗以絕婚挫其勢。
唐太宗貞觀三年(公元629年),唐朝冊封薛延陀首領夷男為“真珠毗伽可汗”。當時,薛延陀的能戰之士有20餘萬,而且同活動在北方的回紇、仆骨、奚族等都有著密切的聯繫。薛延陀與唐朝之間也建立了聯姻關係,唐朝將新興公主下嫁薛延陀首領。
安北都護府
貞觀十九年(645)﹐夷男死﹐嫡子拔灼自立為頡利俱利失薛沙多彌可汗。他乘唐太宗東征高句麗未還﹐引兵攻河南朔方郡﹐但唐朝有備﹐引兵北退﹔其內部因多殺貴臣﹐遂致騷亂。貞觀二十年﹐多彌可汗知大勢已去﹐自行遁去﹐后被回紇人所殺﹔國人另立夷男侄咄摩支為伊特勿失可汗。咄摩支遣使向唐朝表示“願保郁督軍山”。唐遣將李績征伐﹐遂滅其國。咄摩支於當年降唐﹐封后武衛將軍。原屬薛延陀統治的鐵勒各部附唐﹐“請置唐官”。貞觀二十一年﹐唐於其地共置6府7州﹐各以其部首領為都督﹑刺史。又設燕然都護府於單於台(今內蒙古呼和浩特西) 以統上述6府7州。於是大漠南北均屬唐﹐而回紇於鐵勒諸部中始獨強。
在關係融洽時期,薛延陀經常以馬、牛、羊、駝、貂皮等進貢唐朝。數量之大,動輒千萬,甚至數萬。由此可見其畜牧業和狩獵業的發展水平。
貞觀十五年,薛延陀挑戰唐中央權威徹底失敗后,遣使朝貢不絕,並請求和親。對於怎樣才能安定北方邊境,唐太宗有兩套方案,徵求群臣意見,他說:“歷史上,北方少數民族多為中原邊患。近來薛延陀崛起,我們應當早早有所準備。我設計了兩套方案:一,精選十萬大軍,滅其國家,俘其首領,可保我邊境百年安定;二,答應和親,採取羈縻,這樣足以保證邊境三十年安定。不知哪一套方案更好?”宰相房玄齡支持第二套方案,太宗也傾向於第二套方案,於是答應和親,決定以宗室女為新興公主,嫁於夷男。後來因為禮節上的瑣碎問題,太宗食言,斷絕了與薛延陀的婚姻。
貞觀十六年、十七年,薛延陀與東突厥互相寇掠,太宗明顯偏袒東突厥,遣使譴責夷男,夷男敢怒不敢言。
唐太徠宗決定放棄和親政策,以武力解決薛延陀問題。
貞觀十九年九月壬申(七日),夷男病亡,太宗在遼東戰場為夷男舉哀。夷男死後,他的嫡子拔灼殺庶長子曳莽,自立為頡利俱利薛沙多彌可汗。拔灼性格暴戾,多殺部下,群情慌慌。為了轉移矛盾,拔灼趁太宗遠在遼東,攻唐夏州,被唐將執失思力打敗,拔灼逃走,為回紇所殺。
拔灼死後,其餘眾五六萬人竄回故土,諸姓酋長相互攻殺。這時,太宗決定徹底消滅薛延陀,安定北部。貞觀二十年,太宗命江夏王李道宗、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代州都督薛萬徹、營州都督張儉,各領所部兵,分道並進,很快戰敗薛延陀。薛延陀部眾七萬多口,立夷男的侄兒咄摩支為伊特勿失可汗。咄摩支立,敕勒九姓不服。太宗乃令李勣到塞外統一指揮戰事。貞觀二十年六月,李勣僅率二百騎兵到達敕勒九姓部,招九姓健壯,屯於郁督軍山。薛延陀酋長梯真達官率眾歸降。咄摩支南奔荒谷,李勣遣大將蕭嗣業前往招慰,咄摩支歸順。其餘部眾猶陰持兩端,李勣大怒,縱蕃兵奮擊,斬首五千多級,俘虜三萬餘口。七月里,多摩支至京師,拜為右武衛大將軍,薛延陀遂滅。
貞觀二十二年,居於漠北的契苾、回紇等部,因薛延陀滅亡,無所依附,相繼歸附唐朝。於是,唐在漠北設置十三州,以歸附的少數民族酋長為都督、刺史,又置燕然都護府,來管理這些邊州。
自漢至隋,歷史的經驗反覆證明,中原王朝扶植起來的北方游牧民族在強大之後總要向南侵擾,掠奪財物和人口,中原王朝即使採用和親的辦法,往往只能解決一時之難,而不能保持長久和平。魏徵就不止一次地向太宗分析過這種歷史的必然。當薛延陀迅速強盛之後,太宗為防止其向南擴張,採取了一系列防範措施:
(1)分夷男之權
夷男立其兩個兒子為南北部的長官。貞觀十二年,太宗遣使備禮冊命夷男的兩個兒子為小可汗。表面看這一舉動是對薛延陀的優崇,實是想分夷男的勢力。
(2)建立軍事緩衝地帶
貞觀十三年,唐太宗授東突厥貴族阿史那思摩(賜姓李)為乙彌泥孰可汗,使其率領十餘萬突厥之眾重返白道以北。唐太宗的目的,是要在薛延陀和大唐之間,建立一個緩衝地帶,使薛延陀不能直接攻擊中原。
(3)注意保持北部邊防重鎮的軍事威懾力量
東突厥滅亡以後,唐北部不存在對唐構成實質威脅的部落,但太宗絲毫沒有放棄北部邊防建設,並著重加強了營州、幽州、并州、靈州、涼州等軍事重鎮的實力,為這些重鎮始終安排著當時最具威名的將領。特別是并州大都督府軍政長官一職一直由威震夷狄的李勣擔任(貞觀七年,晉王李治遙攝并州,李勣降為長史,行大都督之職)。名將駐守軍事重鎮,無疑對北方少數民族有著強大的震懾作用。
薛延陀對唐的不滿及挑釁
早在貞觀十年,東突厥降眾得到唐的優容使薛延陀嫉火中燒,它認為唐應當更照顧它這個昔日的盟友,而不應像愛護孩子一樣愛護東突厥這個階下囚。故而,在東突厥部眾面前,薛延陀人總是趾高氣揚,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貞觀十三年,太宗安排阿史那思摩重返草原,東突厥人早看到薛延陀不安好心,不願出塞。於是太宗遣司農卿郭嗣本出使薛延陀,賜夷男璽書,其文大意是:“當年大唐滅東突厥,並不想占其土地,只想趕頡利下台。現在東突厥部眾繁衍已多,按照當初的計劃,安排他們回歸故土。大唐冊你薛延陀可汗為大,突厥可汗為小。你在磧北,東突厥居磧南,不要相互抄掠,若有違反,大唐各問其罪。”薛延陀表示謹遵大唐安排。阿史那思摩率部落渡過黃河,薛延陀卻以擔心當年歸附自己的東突厥部眾叛歸阿史那思摩為由,安排精銳騎兵,準備伺機突襲阿史那思摩。情勢十分危急,太宗連忙下敕制止,薛延陀這回露出廬山真面目,極盡其口舌之能事,綿里藏針回答道:“至尊讓我們莫相侵掠,薛延陀怎敢不奉詔。但是東突厥反覆難信,它沒有滅亡之前,連年殺中國人,動輒數以千萬計。至尊破東突厥,應當收其餘眾為奴婢,分給百姓,可是卻把它像兒子一樣養活著,結果呢?結率卻率眾而反(貞觀十三年四月,突厥貴族結率謀刺太宗,殺衛士數十人,后被斬)。他們都是人面獸心,絕不可信。臣受至尊大恩很重,請為至尊誅殺他們。”太宗自然沒有答應,薛延陀怏怏不樂。
陰山南北,水草肥美,薛延陀見不得東突厥部眾在這裡牧馬放羊,總想找個機會把阿史那思摩趕走,並在軍事上做著和唐朝開戰的準備。當年,薛延陀在和西突厥騎兵作戰時,發明了一種步戰取勝的戰術,即五人為一戰鬥小組,其中四人在前步戰,一人在後照看戰馬,互相協作,取勝后,則授馬於步戰者追擊。如果在戰鬥中五人不能緊密配合,則將失應者問罪處死,籍沒家人,賞給戰鬥者。這次,薛延陀搬出了這個戰法,在軍隊中廣泛推廣,加強訓練。“功夫不負有心人”,薛延陀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來了——
貞觀十五年,唐太宗東巡洛陽,實質是為封禪泰山作準備。消息傳到夷男那裡,他認為這正是入寇的最佳時機,對部眾說:“天子封泰山,精兵強將都跟隨,邊境必然空虛,我們這時攻擊思摩,如摧枯拉朽。”他的分析的確有道理,當時李勣已被任命為兵部尚書,仍掌并州事,就不在并州,而是到洛陽謁見太宗。於是,夷男命其子大度設發同羅、仆骨、回紇、靺鞨、霫等兵二十萬,渡過漠南,屯白道川,攻擊阿史那思摩。阿史那思摩有四萬騎兵,不敵大度設,節節抵禦,向南退卻,同時遣使到洛陽告急。太宗立即任命李勣為朔州道行軍總管,組織北伐戰役,又為李勣安排了四員能征慣戰的大將,分兵五路迎敵。五路兵馬分別是: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為慶州道行軍總管,出雲中;右衛大將軍李大亮為靈州道行軍總管,屯靈武;涼州都督李襲譽為涼州道行軍總管,發涼州;營州都督張儉出營州;李勣自率并州大都督府勁兵七萬,出并州。北伐大軍十五萬人,從不同方面向叛軍推進。
李勣統帥的主力,距戰場最近,李勣又急行軍,最先趕到長城外。大度設率先鋒部隊三萬,追擊阿史那思摩,思摩急撤入長城。大度設不見思摩,派人登上思摩棄城,朝南亂罵。李勣領兵遠遠看見,一聲令下,大軍直撲叛軍,殺聲如雷,塵埃漲天。大度設害怕,率眾沿赤柯濼北撤。李勣選麾下及突厥精騎六千,拋下步兵,翻過白道山,咬住大度設,以六千對三萬,大殺一陣。大度設又北逃,至諾真水(今內蒙古自治區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北),見甩不掉李勣,索性勒兵布陣,長十多里,使出撒手鐧——步兵取勝戰術,對付李勣。李勣先令突厥騎兵沖陣,大度設的步兵取勝法果然厲害,突厥兵敗。李勣又令唐軍騎兵突擊,結果大度設萬矢俱發,唐軍戰馬多被射死。李勣大怒,命令唐軍下馬,執長矟以步戰對步戰。唐軍矟長,敵軍刀短,一下子佔了上風,挑殺敵軍像穿糖葫蘆一般,大度設大敗。與此同時,李勣副總管薛萬徹率領數千騎,衝擊薛延陀牽馬者,將其戰馬掠奪殆盡。大度設兵敗,又失去戰馬,難以逃脫,李勣縱兵奮擊,斬首級三千多級,俘虜軍民五萬多口。大度設脫身逃走,薛萬徹追至漠北。薛延陀退回漠北,正逢天降大雪,人畜凍死者十之八九。
薛延陀在唐的使者要回薛延陀,太宗特意召見,警告說:“我約你與東突厥以大漠為界,有相侵者,我則討伐。你自恃強盛,越過大漠攻擊東突厥。李世勣(即李勣)所帶的部隊才幾千騎,你已狼狽如此!回去告訴你們可汗:以後行事,要擇善而行。”
也咥可汗乙失缽
真珠可汗夷男
多彌可汗拔灼
咄摩支
• 《新唐書·回鶻傳》
以下據《新唐書·回鶻傳》。回紇為鐵勒之一部,本無首領,其第一任君長為時健俟斤(“有時健俟斤者,眾始推為君長。”)。時健俟斤之子名為菩薩,“材勇有謀”,“下皆畏附,為時健所逐”。時健死後,回紇部人“賢菩薩,立之”。東突厥末年,菩薩率部人與薛延陀共攻東突厥北邊,菩薩身將五千騎大破頡利手下十萬騎,“聲震北方”,此戰之後,東突厥汗國迅即敗亡,其故地之北部興起薛延陀汗國,而菩薩也依附於薛延陀,並開始在土拉河一帶確立其統治(“繇是附薛延陀,相脣齒,號活頡利發,樹牙獨樂水上。”)。注意此處之“相脣齒”,說明回紇時健俟斤家族與薛延陀可汗家族有著非同尋常之親密關係;而“活頡利發”之稱號,在突厥官號體制之中,不但高於前之“俟斤”,也較一般之“頡利發”為高。
《新唐書·回鶻傳》復云:“突厥已亡,惟回紇與薛延陀為最雄彊。菩薩死,其酋胡祿俟利發吐迷度與諸部攻薛延陀,殘之,並有其地,遂南逾賀蘭山,境諸河。……。乃以回紇部為瀚海,……,白霫為窴顏州;……。乃拜吐迷度為懷化大將軍、瀚海都督;然私自號可汗,署官吏,壹似突厥,有外宰相六、內宰相三,又有都督、將軍、司馬之號。帝更詔時健俟斤它部為祁連州,隸靈州都督,白霫它部為居延州。”據此,吐迷度當為回紇第一位可汗,其所建可稱之為“第一回紇汗國”。然而,菩薩與吐迷度是何關係?史無明文,將其處理為父子關係屬想當然耳,不足為據。據(1)可知,時健俟斤家族與薛延陀可汗家族關係密切,“相脣齒”,但此處吐迷度竟於菩薩死後與諸部“攻薛延陀,殘之”,則其與時健俟斤家族之關係似有不和之嫌。又當薛延陀滅后、鐵勒歸唐分封之時,於吐迷度拜賜之後,特地提到兩“它部”之處置,太宗親自出面,為“時健俟斤它部”另設祁連州,為“白霫它部”另設居延州,此處必有隱情,考詳見下。關於太宗額外分封一事,《資治通鑒》卷一九八記載如下:“又以阿史德時健俟斤部落置祁連州,隸靈州都督。 ”,則此“阿史德時健俟斤部落”即為《新唐書》之“時健俟斤它部”無疑,而《新唐書》中之“時健俟斤”當即菩薩之父、回紇第一任君長。據此可知,回紇之時健俟斤家族屬“阿史德”部。
• 攻滅薛延陀
關於吐迷度攻滅薛延陀一事,《新唐書·回鶻傳》復有如下記載:“多彌可汗以十餘騎遁去,依阿史那時健,俄為回紇所殺,盡屠其宗,眾五六萬奔西域”,而《資治通鑒》卷一九八則云:“多彌引數千騎奔阿史德時健部落,回紇攻而殺之,並其宗族殆盡,遂據其地。”由(2)可知,《通鑒》之“阿史德時健部落”當即回紇之時健俟斤家族,薛延陀多彌可汗落難時前去投奔,說明兩者關係非同尋常,此正與(1)相符;然與《新唐書》相比照,則回紇之時健俟斤家族復有屬“阿史那”部之可能。一般認為,“阿史德”為“阿史那”之後族,兩者關係密切,共同構成突厥汗國之統治階層。無論“阿史那”、“阿史德”,此類前置飾語止見於回紇之時健俟斤家族,而自吐迷度之後直至“第二回紇汗國”之諸可汗均未曾見,上述記載表明:回紇首任君長所從出之時健俟斤家族原為與突厥阿史那部關係密切之部落,而吐迷度及其後之回紇首領則轉為另一系統,此一轉變正發生於薛延陀汗國覆亡之際。
可以想象,當薛延陀多彌可汗落難來投時,時健俟斤家族之部人必全力護持之,吐迷度家族則與不滿薛延陀之鐵勒諸部共同攻滅之,此役之中,多彌可汗敗死,宗族被屠戮殆盡,與其“相脣齒”之時健俟斤家族可能也傷亡慘重,由此便可以理解嗣後太宗存亡繼絕之舉——為時健俟斤之餘部另設祁連州,白霫之餘部另設居延州,前者顯然是為安撫前回紇首領部落之餘眾,後者原因未詳,然聯繫到菩薩之母名為“烏羅渾”,白霫地與烏羅渾接,不排除其別部亦含有烏羅渾,則白霫別部之烏羅渾部頗有為回紇時健俟斤部后族之可能,由此太宗安撫白霫余部之舉亦屬情理之中。
• 《磨延啜碑》
與漢人記述有所不同,據回紇人自述之《磨延啜碑》 ,回紇內部分十姓回紇與九姓烏古斯兩支(另可參見拉施特《史集》),於後突厥汗國覆滅之餘建立“第二回紇汗國”之骨力裴羅家族,屬葯羅葛氏族,通常認為出自九姓烏古斯之部(參見漠北回紇汗國時期諸碑銘),而此前稱汗之吐迷度家族與骨力裴羅家族之關係雖非嫡傳(骨力裴羅之父護輸是吐迷度家族末代首領承宗之“族子”),然諸多證據表明,亦當同屬九姓烏古斯一支,而時健俟斤家族則頗有出自十姓回紇之可能,因其詳細探討牽涉過廣,擬另文專論。由上述考證進而可推論,回紇首領統系之變易,即從十姓回紇一系之轉為九姓烏古斯一系,並非發生於“第一回紇汗國”與“第二回紇汗國”間之“甘涼之變”(李樹輝),而當系其於薛延陀覆滅、“第一回紇汗國”創建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