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瑞生

《閻瑞生》取材於昔日上海灘一個真實的案件，其電影故事基本上保持了生活原貌：1920年，畢業於震旦大學的洋行買辦上海人閻瑞生是洋場惡少，嗜賭成性，揮金如土。賭場失意，他想翻本，向妓女題紅館借了一枚價格昂貴的鑽戒，抵押給典當行，換成現金，用來購買賽馬彩票，未中，本金輸光，無力償還，懊惱不已，焦急萬分。一日，他在好友朱老五（上海聞人、鉅賈朱葆三之子）家裡，邂逅名妓“花國總理”王蓮英。閻見她滿身貴重飾物，頓起謀財害命之念。苦思冥想，想出一條毒計：暗地購買麻醉藥和繩索，同時向朱老五借來一輛高級轎車，邀約王蓮英出遊兜風。王蓮英被騙上車后，閻瑞生駕車急駛，直奔郊外。游至半夜，車停上海郊北新涇，由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好友吳春芳相助，兩人用麻醉藥棉花將王蓮英悶倒勒死，搶走她身上的飾物，移屍麥田后，逃匿青浦閻的岳丈家。事發后，警方追查極嚴，閻瑞生惶惶不安，東躲西藏，先後遁跡江蘇松江、海州和山東青島等地，最後難逃法網，在徐州火車站被包探抓捕。經上海租界房審訊，閻瑞生與吳春芳雙雙招供，一起被處死刑，槍決地點在龍華的西炮台大操場，當時圍觀者甚眾。

《閻瑞生》，無聲黑白故事片，拍攝於1921年春夏之交，是中國第一部長故事片，在中國電影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影響深遠，打破了有聲洋片對故事片的壟斷，啟迪中國電影走出拓荒境地，標誌著中國電影發展時期的起步。

閻瑞生案在報紙上披露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在上海創辦“新舞台”的著名京劇演員夏月珊、夏月潤（“京劇大王”譚鑫培之婿）被這則社會新聞深深吸引。兄弟倆認為此血案大可炒作，迅速將它改編成文明戲（話劇）取劇名《閻瑞生》，久演不衰，歷時半年之久。

青年電影事業家陳壽芝、邵鵬、施彬元和徐欣夫、顧肯夫、陸潔（此三人後來成為著名電影導演）認為《閻瑞生》故事情節曲折生動，有警世意義，商量后決定把它拍成長電影故事片，於是成立了“中國影戲研究社”，找商務印書館活動影戲部合作。他們出謀划、出資金，“商務”出專家、出設備，就這樣一拍即合。請出在“商務”供職的著名導演兼編劇楊小仲，根據文明戲改編劇本，另請1919年就從事電影導演工作的任彭年執導、廖恩壽掌機攝影。陳壽芝、邵鵬曾在洋行任職，有較高的文化水平，平時嗜好外國電影，是“超級影迷”，對電影表演很有悟性，對閻瑞生的工作、生活很熟悉，他倆分飾閻瑞生、吳春芳。女主角王蓮英則聘請由妓女出身，但已贖身從良的王彩雲扮演。這三人熟悉生活，駕輕就熟，配合默契，演來惟妙惟肖，真實可信。“朱老五”由王彩雲的丈夫朱某扮演。為追求逼真和現場感，影片拍攝大多使用景實物，如妓院賽馬場、大世界娛樂場、汽車兜風、荒郊夜幕、徐州火車站、檢查廳、龍華護軍使者、刑場等，均是實景拍攝，視覺效果特佳，觀眾如身入其境。字幕說明采有通行的白話文，通俗易懂。

影片《閻瑞生》片長10本，放映2小時左右，情節緊湊，表演精彩，扣人心弦。拍攝技巧自然，雖有些粗糙，總體上看它是一部相當成功的商業影片。影片《閻瑞生》的放映，引起了連鎖反響，大舞台、新舞台、笑舞台等劇場都跟著演出了各自的《閻瑞生》，有些是連台本戲，其中影響最大的是著名京劇老生演員麒麟童（周信芳）主演的《槍斃閻瑞生》。此外，還有十幾種以閻瑞生謀財害命為題材的書籍出版，出現了文壇“閻熱”。

1921年7月1日晚上7點鐘，中國第一部長故事片《閻瑞生》，在法租界的夏令佩克影戲院公映，首日票房收入就高達一千三百塊大洋。接下來更是不同凡響，滬上中外人士爭先恐後觀影，一夜兩場已不能滿足需要，加演日場仍是場場爆滿，據1927年的《中國影戲大觀》所講，這部電影在第一個禮拜凈賺了4000大洋。電影《閻瑞生》從1921年起不斷再映，並在全國輪演，大概一直演到1924年，故《閻瑞生》同時也是中國第一部成功的商業片。

影片《閻瑞生》首映於靜安寺夏令配克影戲院，連映一周，好評如潮，轟動影壇。有的影評家撰文寫道：“在真實性追求上作出了前所未有的創造，演員的表演因較熟悉劇中人，也有突破。”“編劇緊湊，男女演員均能適如其分，其中主要而最精彩者，為飾演閻瑞生的陳君，神情狀態活畫一墮落青年，觀之殊足發人深省，國人自攝影片竟能臻此境界，殊出意料之外。”也有人批評《閻瑞生》宣揚“色情恐怖”，上海總商會曾要求取締，江蘇教育會也視《閻瑞生》“有礙風化”，提起取締之呈情。

見《閻瑞生》票房火爆，上海最有實力的電影公司明星公司按捺不住，總經理兼導演張石川請鄭正秋編劇，推出全新刑偵大片《張欣生》。這部電影根據張欣生謀財弒父的真實案件改編，比《閻瑞生》要重口味得多。輿論大嘩，指責《閻瑞生》和《張欣生》：“取窮凶極惡，描寫盡致，宣揚其姓名，流傳於世界，此尤不可忍矣。”巧的是，閻瑞生1920年落網審判時，“供認謀殺情況，都從美國偵探片看來的”。在輿論壓力下，小部分地區禁映了《閻瑞生》和《張欣生》。

北洋政府無力建立全國性的電影審查機構，確立審查規章制度。江蘇、上海等地的民間教育協會於是自發組織了“審片機構”，這些機構只能起到監督和譴責的作用，並無強制影片禁映權力。國民黨上台以後，國家主導的審片制度才開始確立。

1921年中國人拍攝的三部電影《閻瑞生》、《海誓》和《紅粉骷髏》，後來經常地被視為中國最早的情節長片，這應該沒有問題；同時，它們也被視為中國類型片的濫觴，這應該也沒有問題———《閻瑞生》是第一部情節長片，《海誓》是愛情片的開端，《紅粉骷髏》是偵探片的鼻祖。但在更大的意義上，三部影片中，最早被拍攝的《閻瑞生》是中國電影商業化的發軔之作，從它開始，電影的拍攝已經成了一種自覺的商業行為。所以在後世人們為這部電影定性時，會有類似的言語：幾個投機商人看到有利可圖，便投資拍攝了《閻瑞生》。

儘管《閻瑞生》褒貶不一，但它突破了無聲電影的框框，開創了中國電影新時代，其作用不可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