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詩行
劉孝威詩作
《怨詩行》是南朝梁劉孝威創作的一首樂府詩。
退寵辭金屋,見譴斥甘泉。
枕席秋風起,房櫳明月懸(1)。
燭避窗中影,香回爐上煙。
丹庭斜草逕,素壁點苔錢(2)。
歌起蒲生曲,樂奏下山弦。
新聲昔廣宴,餘杯今自傳(3)。
王嬙向絕漠,宗女入祁連。
雁書猶未返,角馬無歸年(4)。
昭台省媵御,曾阪無棄捐。
后薪隨復積,前魚誰復憐(5)。
(1)見譴:被譴責。被貶謫。斥:斥放,斥退放逐。斥遣,斥退驅逐。甘泉:甘泉宮。故址在今陝西淳化西北甘泉山。本秦宮。漢武帝增築擴建,在此朝諸侯王,饗外國客;夏日避暑。枕席:枕頭床席。也泛指床榻。房櫳:窗欞。泛指房屋。顏師古註:“櫳,疏檻也。”
(2)燭避:燭光迴避遜讓。香回:香氣迴旋。丹庭:丹紅的庭院。宮庭。斜:斜鋪。斜映。草逕:青草的小徑。素壁:白色的牆壁、山壁、石壁。點:點綴。苔錢:苔點形圓如錢,故曰“苔錢”。人煙稀少也。
(3)蒲生曲:以‘蒲生’開頭的歌曲。蒲生:菖蒲生長。下山弦:下山的琴弦。離開的琴弦。越彈越快的琴弦。新聲:新的樂聲。新作的樂曲;新穎美妙的樂音。指新樂府辭或其他不能入樂的詩歌。廣宴:廣宴,盛宴。盛大的宴會。餘杯:餘杯。餘音。未喝乾凈的酒,殘酒。自傳:自己流傳。長草的曲調,離別的琴弦。昔日的盛宴已是新奇的聲音,餘下的杯酒仍然還在。樂絕酒冷也。
(4)王嬙:字,漢朝美女。晉時避司馬昭諱,改稱明君。漢元帝時被選入宮,匈奴呼韓邪單於入朝求和親,昭君自請嫁匈奴。絕漠:橫絕沙漠。絕無人煙的沙漠。極遠的沙漠地區。宗女:君主同宗的女兒。即宗室之女。《舊唐書·音樂志一》:“及漢武帝嫁宗女於烏孫,乃裁箏,築為馬上樂,以慰其鄉國之思。”祁連:祁連山。位於青海省東北部與甘肅省西部邊境。雁書:書信。大雁捎帶的書信。猶:尚且。還。角馬:長角的馬。馬長角。無歸年:沒有回歸的年月。
(5)昭台:昭台宮。漢代宮名。在上林苑中。省xǐng:省視。媵御:古婚禮中男女雙方的陪嫁人員。指姬妾。曾阪:應是地名宮殿名。又,曾經的阪坡。曾經不入眼的人。棄捐:拋棄;廢置。特指士人不遇於時或婦女被丈夫遺棄。后薪:漢汲黯為九卿,公孫弘張湯為小吏,后弘湯與黯同列,又尊用過之。黯因見上前言曰:“陛下用羣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比喻得寵而後來居上的人。隨復積:隨時再積累。前魚:《戰國策·魏策四》:“魏王與龍陽君共船而釣。龍陽君得十餘魚而涕下。王曰:‘有所不安乎?如是何不相告也?’……對曰:‘臣之始得魚也,臣甚喜。后得又益大。今臣直欲棄臣前之所得魚矣。今以臣之兇惡,而得為王拂枕席。今臣爵至人君,走人於庭,辟人於途,四海之內,美人亦甚多矣,聞臣之得幸於王也,必蹇裳而趨王,臣亦猶曩臣之前所得魚也,臣亦將棄矣,臣安能無涕出乎?’”喻失寵而被遺棄的人。復憐:再憐惜。在憐憫。一作‘更’。
這首詩是典型的宮怨詩。詩歌以大量的用典見長。陳阿嬌、王昭君等歷來是文人筆下宮怨的代表。詩歌反用“金屋藏嬌”的典故,講述陳皇后一朝失寵后幽居長門,班婕妤見斥甘泉。開篇即定下“怨”的基調。接著詩人具體描繪了女子遭棄后的清冷與孤寂和鮮有人至:枕席邊秋風乍起,窗外明月孤懸。曾經熱鬧的庭院如今斜草叢生,牆壁斑駁,點點青苔如銅線般著於其上,空曠冷清的庭院形象正是女主人公空虛寂寞的內心情感的外化。失寵妃嬪遠離帝王寵愛、歡宴之娛,唯有從追憶往昔中尋找些許心靈上的慰藉。然往昔越好,今日越悲。無歌、無酒、亦無人,唯剩餘杯自傳,是何其的悲涼!下句又轉入用典,引昭君出塞、烏孫遠嫁自喻與君王遙遙相隔。昭君鴻雁傳書終究了無音訊,“前魚”遭棄無人愛憐揭示出後宮女子渴望重蒙聖恩、遠離冷宮希望的破滅和最終的悲慘結局。詩作格調哀婉、辭情兼具。全篇五言共二十句,長篇的鋪排有利於情感的展開與表述。詩中對偶鮮明且典對工整,如“金屋”與“甘泉”、“王嬙”與“宗女”等,將後宮女子如江河般浩蕩的怨情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