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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楨
明穆宗朝順天府府丞
李楨,字維卿,號克庵,安化人,即今甘肅省慶城縣人。明穆宗隆慶五年(1571年)進士,初任高平縣知縣,后調回朝廷任御史。明神宗萬曆初年,傅應楨因向神宗皇帝直言上書,招致神宗皇帝震怒,下詔書將傅關進監獄。李楨會同御史喬岩、給事中徐貞明,相聯擁人監獄看護傅,又引起神宗皇帝的不快,按同罪論處,被貶為長蘆鹽運司知事。后相繼調遷為歸德推官、禮部主事、順天府府丞。
1590年(明萬曆十八年),青海長火落赤侵犯洮河。李楨上奏朝廷,極力論說在少數民族區域設立貢市不是什麼好政策,並曆數了邊疆官吏的四大失誤,是導致民族騷亂的根本原因。神宗皇帝接納了這個建言。但設立貢市已20餘年,就沒有再追究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使問題得到圓滿解決。
大臣趙用賢原將女兒許配於御史吳之彥之子吳鎮。但吳氏父子過趙門不為禮,並在公共場合污辱趙,趙憤而返禮絕婚,吳氏父子以“論財逐婿、蔑法棄倫”的罪名告到了神宗皇帝那裡。戶部郎中鄭材又落井下石,上書毀謗趙用賢。李楨知道后,義憤填膺,為趙鳴不平,並深恨鄭材的卑劣。於是上書朝廷,嚴詞駁斥了鄭材的上書。但在上書言詞中稍有不慎,侵犯了鄭材的父親鄭洛。鄭材抓住這個把柄,再次上書毀謗李楨。李楨更是怒火如炙,覺得宦海險惡,公理難辯,憤而上書朝廷,要求辭職退隱故里。神宗皇帝因了解其中原委,沒有同意李楨的辭職。李楨、鄭材同屬戶部,因此御史宋興祖請求朝廷將鄭材調任其他職務,以此來避開李楨,同時也顧全了大臣的體面。神宗皇帝同意了這個意見,將鄭材調往南京去任職,也將李楨從戶部調出,就任兵部左侍郎。
1596年(萬曆二十四年),日本入侵朝鮮,明朝廷想用封平秀吉為日本國王來換取日本撤兵,但日本不認賬,此策略失敗了。當時朝廷任宰相的是趙志皋,任兵部尚書的是石星,他們都被御史上書彈劾。朝廷內大臣就日本拒封這件事討論戰與守的問題,凡是有關這方面的奏章全部下發到兵部,由兵部歸納匯總,拿出具體意見。李楨等人說:“現今討論的主要是出戰、是防守、還是繼續封賞這三件事,若要堅持封賞,雖然首席使臣李宗城被徵召回朝了,但副使楊方亨還在國外,還可以繼續這項事。如果貿然決定撤封出兵,那麼由楊方亨帶領的數百人就要留在異國他鄉,而我們的軍隊和後勤保障工作還沒有準備好,其勢很難遠征。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命令楊方亨耐心等待。日本關白大臣(相當於中國的宰相)若去迎接楊方亨一行,就繼續封賞;否則就停止封賞,再不提此事。我們應利用這段時間把備戰工作搞好,這才是實實在在的要務。這樣,我們就能根據不同情況分別對待,遊刃有餘。而且朝鮮一直遵守禮儀,與我們和睦相處,歲貢不輟,是我們聯合共同對付日本的友邦,應該命令我朝兵馬,在所駐守的地方嚴禁侵擾、搶掠,以鞏固這種聯盟關係。”此上疏呈報后,神宗皇帝就下旨要求按這個意見辦。上疏中說到宰相趙志皋、兵部尚書石星在處理日本封貢事上,先是置措失當,此後束手無策,如此失職,應當免官他去。這個意見引起神宗皇帝的不快,下詔責問李楨:“你只說如何戰、如何守,為什麼要擅自講大臣的去留呢?對於這個問題,你不要過問。”趙志皋對李楨在上疏中談論他的去留問題很不高興。第二年,石星得罪皇帝被關進監獄論死,神宗皇帝命李楨全面負責兵部的事。李楨因平壤、王京、釜山等為朝鮮的軍事要地,請修建大城,興辦屯墾,派兵鎮守,所以上呈戰守十五策,朝廷都同意照行。此後多次上呈安國治軍的方略,深受神宗皇帝的嘉許。
四川被敵兵侵犯,李楨上奏說:“四川與陝西地域相接,而其接界處的松潘從來就無敵寇侵擾,是什麼原因呢?因為那裡居住的是少數民族。他們團結一致,共同對外,嚴密防守,所以平安無事。自從瓦剌部的俺答向西侵犯,隴右動亂不止。以後隴右進行了嚴密防備,敵寇就不能得逞,而把他們侵擾的矛頭指向了四川,如今瓦剌軍已強行佔據了四川西部。我查閱了地圖,從北面沿川陝邊界向西可以通過捷道到達四川,所用時間不會超過三天。慶幸的是川陝邊界重巒疊嶂,到處都是天險雄關。如鎮虜堡,是漳臘的門戶;虹橋關為松城咽喉。除去雄關和險堡之外,或是山嶺,或是懸崖,都可以派兵據守。守好玉嶺,敵寇就不能越過咂際而偷襲鎮虜堡;守好黃勝場,敵寇就不敢超過塞墩而侵犯虹橋關。還有橫山、寡婦崖等,尤為要害部位,應當商議出防禦的良策,命令巡撫、鎮守使拿出具體計劃上報朝廷審批。”神宗皇帝的硃批仍然是可行照辦。
李楨在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廣任上曾上書朝廷: “梁道凝是個遵理守法、但無所作為的循吏,上面反而叫考核上報,予以提升。應該懲罰那些帶有私人觀念調陞官員的吏部有關人員,用以懲戒其他人。推薦提升下屬官吏,不應該專門照顧品級高的官員,下級吏員如趙蛟、楊果等人,品德高尚,才幹突出,政績顯著,也應該大張旗鼓地表彰提升。”趙蛟、楊果是萬曆初年非經考試人仕、而從吏員超升為官員的。神宗皇帝下詔書,贊同了李楨的意見,並將李楨召回朝廷就任左僉都御史,又調遷為戶部右侍郎。
李楨性格正直剛強,人事謀划恰當妥貼,有人建議任命他為兵部尚書。宰相趙志皋因對李以前上書中論及自己的進退一事而耿耿於懷,所以在暗地裡阻撓。而且張位、沈一貫平時就與經略邢蚧、經理楊鎬等人關係好,意見往往相通,也都不與李楨方便,說李楨不是一個將材,認為只有蕭大亨才能勝任尚書職務,但神宗皇帝沒有聽他們的意見。後來,邢蚧、楊鎬等將領在朝鮮地界上對日本作戰勞而無功,趙志皋等人又以李楨措置無方為由請神宗皇帝罷免李楨的職務,御史況上進而彈劾李楨平庸無能,神宗皇帝雖然沒有聽這些饞言,但任命李楨為兵部尚書一事卻被擱置下來。
甘肅巡撫職務空缺,朝廷要補選一人,李楨便推薦了劉敏寬。給事中楊應文卻說:“劉敏寬因犯事正在受審查,怎麼能推薦他呢?”神宗皇帝用這個話來責問李楨,李楨回答道:“我是奉了詔書推薦人的!劉敏寬正是當巡撫的最好人選,所以我才推薦了他。”神宗皇帝對李楨不引罪自責而憤怒,就把他調往了南京去任職。後來,朝廷派人考察南京的御史、拾遺等官的政績,並又考察了李楨,認為李楨年老不能任職了,朝廷就命李楨退休。
過了很長時間,神宗皇帝又想起了李楨的才幹,便起用李楨任南京刑部尚書。過了一年,李楨提出自己年老多病難以履行職務,要求退休,還沒得到朝廷的批准就自行離職回家了。神宗皇帝知道后,認為李楨是對朝廷上次命他退休不滿而採取的一種對抗行為,非常憤怒,要對他治罪。大學士葉向高說:“李楨確實是有病,不能對他過於責備懲罰。十餘年來,大臣年老要求退休的,在百人中沒有一兩個獲得批准。李廷機、趙世卿被拖了多少年,要求退休的上疏不知寫了多少;最近,尚書孫丕揚、李化龍又因為考察軍政上疏呈言,朝廷未作答覆,使他們進退維谷,無所適從,都要求退休。若果現在把李楨處置了,那麼必須一視同仁,就得跟著處理這些大臣,一次處理這麼多人,實在是有傷國體。這些大臣要求離職退休,原因有幾方面:有的是年老多病要求去職,有的是被御史彈劾而自動要求去職,有的是覺得對自己職務安排不恰當要求去職。根據不同人不同情況區別對待,可以留下的就挽留下來,不可留下的則同意他們體面地退休。”神宗皇帝不聽,竟然下詔撤了李楨的職務,讓其在家閑住。
主事安希范上疏說:像孫龍的清修公正,李世達的練達剛明,李楨的耿介廉正,都是朝廷表率。孫龍、李世達先後都退職回歸故里了,李楨也堅決要求退隱,天下都為這些忠良之臣不能用其才而感到可惜,相反朝廷卻認為這些大臣縱恣狂妄,忌恨朝廷,不使他們盡量發揮作用。這個意見神宗皇帝不但不聽,相反將安希范削官為民。不長時間,李楨懷著憂憤的心情去世了。
李楨去世后埋葬在故里慶陽縣城南十里坪路東。墓前修建有石坊三間,書“帝臣封兆”;石人四尊,石虎、石獅各一對;誥封諭祭文碑三座。碑題:“大明資政大夫太子少保南京刑部尚書前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克庵李公神道。”現今墓、坊、碑均毀無。
宋二蘇氏論六國徒事割地賂秦,自弱、取夷滅,不知堅守縱約;齊、楚、燕、趙不知佐韓、魏以擯秦:以為必如是,而後秦患可紓。夫後世之所以惡秦者,豈非以其暴邪?以余觀之,彼六國者皆欲為秦所為,未可專以罪秦也。當是時,東諸侯之六國也,未有能愈於秦者也;其溺於攻伐,習於虞作,強食而弱肉者,視秦無異也。兵連禍結,曾無虛歲。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而又得天助焉。未必不復增一秦也。惟其終不克為秦之所為,是以卒自弱,而取夷滅。當蘇秦之始出也,固嘗欲用秦,而教之吞天下矣。誠知其易也。使秦過用之,彼其所以為秦謀者,一憂夫張儀也。惟其不用,而轉而說六國以縱親,彼豈不逆知天縱約之不可保哉?其心特苟以弋一時之富貴,幸終吾身而約不敗。其激怒張儀而入之於秦,意可見也,洹水之盟,曾未逾年,而齊、魏之師已為秦出矣。夫張儀之辨說,雖欲以散縱而就衡,顧其言曰,親昆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而欲恃詐偽反覆,所以狀衰世人之情,非甚謬也。彼六國相圖以攻取,相尚以詐力,非有昆弟骨肉之親,其事又非特財用之細也。而衡人方日挾強秦之威柄,張喙而恐喝之,即賢智如燕昭者,猶且俯首聽命,謝過不遑,乃欲責以長保縱親,以相佐助,豈可得哉! 所以然者,何也?則以誤於欲為秦之所為也。六國皆欲為秦之所為,而秦獨為之,而遂焉者,所謂得天助雲爾。嗟夫!自春秋以來,兵禍日熾;迄乎戰國,而生民之荼毒,有不忍言者。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六七君者,肆於人上,日驅無辜之民,胼手胝足、暴骸中野,以終劉於虐乎?其必不爾矣!是故秦不極強,不能滅六國而帝,不帝,則其惡未極,其惡未盈,亦不能以速亡。凡此者,皆天也,亦秦與六國之自為之也。后之論者,何厚於六國,而必為之圖存也哉! 曰:"若是,則六國無術以自存乎?"曰:奚為其無術也。焉獨存,雖王可也。孟子嘗以仁義說梁、齊之君矣,而彼不用也,可慨也夫。
宋朝蘇洵和蘇轍認為六國只會割地賄賂秦國,(六國的割地)是自己削弱自己而導致滅亡的。(他們)不知道堅守合縱盟約的重要;齊國、楚國、燕國、趙國不知道幫助韓國、魏國來(一起)抵抗秦國(的重要):認為必須像這樣(割地賄賂秦國)之後,秦國的威脅(就)可以消除。後人痛恨秦國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秦國統治者的殘暴嗎?據我看來,那六國都想做秦國所做的事,未必只是因為秦國有罪。在這個時候,山東諸侯六國中,沒有一個(諸侯國的實力)能超過秦國的啊,他們沉溺於武力攻打,習慣於爾虞我詐,弱肉強食,(這)與秦國相比沒有什麼不同。戰爭連續不斷,戰禍連年不絕。假使擁有的地理形勢有利如秦國,並且得到上天的幫助,那麼六國當中的一國也可以象秦國一樣統一中國。只是他們最終沒有能夠做秦國所做的事,因此(六國)是自己削弱(自己),而導致滅亡的。當蘇秦才出來(遊說)時,本來曾想得到秦國所用,而希望秦國統一天下。(蘇秦)的確知道那是容易(的事)。要求秦王重用自己,他那時要為秦國謀划的原因是只怕張儀。只因他不被秦國所用,就轉而遊說六國合縱,他難道沒有預料到縱散約敗之後不能保住(自己)嗎?他只是想暫且用這種方法獲取一時的富貴,希望自己在世時合縱不散。他用計激怒張儀使張儀來到秦國,其意圖是顯而易見的,洹水之盟,還不過一年,齊國、魏國的軍隊已經替秦國出征了。張儀的辯說,雖說是只想使合縱離散而連衡成功,但看他說的話,即使是同一父母所生的親兄弟,還有爭奪錢財的,而想憑藉著虛偽欺詐、反覆無常的策略,所以陳述衰微時代人們的情形,不是很錯。那六國相互圖謀相互攻取,相互欺詐相互威脅,(他們)沒有兄弟骨肉之親,他們的事又不只是財物用度的小事,而(主張)連衡的人正在一天天地用強秦的威勢,威脅六國,即使賢明(而有)智慧如燕昭王那樣的,還只得俯首聽命(於秦),不停地道歉過失。你想要求長保合縱如親,相互輔助,怎麼可能啊! 這樣說的原因是什麼呢?就是因為錯在想做秦國所做的事。六國都想做秦國所做的事,而秦國獨做了,而且成功了,這就是所說的得到了上天的幫助啊。唉!自春秋以來,戰禍一天天的嚴重;到戰國,老百姓被殘害的情況,有的(已經)到了不忍說的地步了。上天很愛人民啊!難道它能使六七個君王,臨駕於人民之上,天天驅趕無辜的人民,使他們手足長滿老繭、小腿暴露在外,而最終被虐殺嗎?它一定不這樣啊!因此秦國不極強盛,就不能滅六國而稱帝,不稱帝,那麼它的罪惡(就)不能達到極點,秦國沒有惡貫滿盈,也就不會迅速滅亡。這一切,都是天意,也是秦國和六國自己造成的結果啊。後人的評論,為什麼偏重六國,而一定要他們存在呢! (有人)說:“如果這樣,那麼六國就沒有辦法來保存自己了嗎?”回答說:哪裡是他們沒有辦法啊!豈止是保存下來,即使稱王(也)可以。孟子(就)曾經用仁義遊說梁國、齊國的君王,而他們都不採納,可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