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百年名家詞選

近三百年名家詞選

本書選自明末詞人陳子龍徠起,歷有清一代,以迄民國時期著名詞人作品,凡六十六家,達四百九十八首。各家均有小傳,並採錄詞家評語。可以從中了解近三百年來詞家流派及詞風變異,既可作詞藝欣賞讀本,也對研究詞史有所裨助。

簡介


著名詞學家龍榆生編選。《近三百年名家詞選》始撰於 1930 年,至 1956 年方才出版。編輯體例同於新版《唐宋名家詞選》,也是盡量做到了持論平妥。但這其中畢竟仍蘊含著個人的詞學主張。最明顯的仍是推重蘇辛詞派,選陳維崧詞達三十四首,居入選者之冠。《近三百年名家詞選》是以譚獻《篋中詞》、葉恭綽《廣篋中詞》為藍本編選成的,譚獻以吳偉業居《篋中詞》之首,葉恭綽以王夫之為《廣篋中詞》之首,而龍榆生卻標出陳子龍,云:“詞學衰於明代,至子龍出,宗風大振,遂開三百來詞學中興之盛,故特取冠斯編。”陳子龍為雲間詞派的領袖,於明清之際標舉唐五代、北宋,反撥明詞陋習,對清詞的中興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在這個意義上,顯然,龍榆生對詞史的理解比譚、葉二人更加深刻。
從詞學史的角度考察,龍榆生這兩部詞選的普及有其更深層的意義。自張惠言《詞選》出,標舉意內言外之旨,周濟舉四大家以示人學詞途徑。之後,大小詞選不斷。清季朱強村《宋詞三百首》示人學詞規範,論者以為太過深奧,讀者難於領悟。1931 年唐圭璋乃為之作箋,然仍失之過深。至此,詞學界已開始考慮嘗試新的詞選讀本。1934 年,開明書店同時出版了龍榆生的《唐宋名家詞選》及俞平伯的《讀詞偶得》,恰恰代表著兩種不同的風格路數,沾溉後學甚多。前者以獨特的眼光展示整個詞史的風貌,使讀者讀後,可以進而推求詞史及作家作品之間的異趣。後來俞平伯的《唐宋詞選釋》、胡云翼《宋詞選》等皆屬於這一類;後者以具體的文本為單位,進行欣賞,從中歸納出若干法則與理論。俞平伯本人的《清真詞釋》仍屬於這一類。

後記


詞興於唐,流衍於五代,而極盛於宋。唐宋人詞,以協律為主,其所依聲譜為尋常坊曲所共肄習。文人寄興,酒邊命筆,紅牙鐵板,固可一一按拍而歌也。宋南渡后,大晟遺譜,盪為飛灰,名妓才人,流離轉徙,北曲興而南詞漸為士大夫家所獨賞,一時豪俊如范成大張鎡之屬,並家畜聲妓,或別創新聲,若姜夔之自度曲,其尤著者也。嗣是歌詞日趨於典雅,乃漸與民間流行之樂曲背道而馳,駸衍為長短不葺之詩,而益相高於辭采意格,所謂“詞至南宋而遂深”,實由於是。且自蘇軾作為橫放傑出之詞,以發抒其性情襟抱,於是作者個性,益充溢乎字裡行間。姜夔以雋上之才,運清剛之筆,兼通音律,卓然以自名家。二派分流,千秋競爽。明乎蘇、姜各擅其勝,不妨脫離樂曲,而自成其為富於音樂性之新體律詩,持此以衡宋、元以後之詞,而其起伏盛衰之故,可得而知也。元、明詞學中衰,文人弄筆,既相率入於新興南北曲之小令、散套,以蘄能被管弦,其自寫性靈,則仍以五七言古近體詩相尚,於是詞之音節,既無所究心,意格卑靡,亦至明而極矣。夫所謂意格,恆視作者之性情襟抱,與其身世之感,以為轉移。三百年來,屢經劇變,文壇豪傑之士,所有幽憂憤悱纏綿芳潔之情,不能無所寄託,乃復取沉晦已久之詞體,而相慣用之,風氣既開,茲學遂呈中興之象。明、清易代之際,江山文藻,不無故國之思,雖音節間有未諧,而意境特勝。迨朱、陳二氏出,衍蘇、辛、姜、張之墜緒,而分道揚鑣。康、乾之間,海內詞壇,幾全為二家所籠罩。彝尊倡導尤力,自所輯《詞綜》行世,遂開浙西詞派之宗,所謂“家白石而戶玉田”,亦見其風靡之盛矣。末流漸入於枯寂,於是張惠言兄弟起而振之,別輯《詞選》一書,以尊詞體,擬之“變風之義,騷人之歌”。周濟繼興,益暢其說,復撰《詞辨》及《宋四家詞選》以為圭臬,而常州詞派以成。終清之世,兩派迭興,而常州一派,乃由江、浙而遠被嶺南,晚近詞家如王、朱、況、陳之輩,固皆沿張、周之途轍,而發揚光大,以自抒其身世之悲者也。然則詞學中興之業,實肇端於明季陳子龍、王夫之、屈大均諸氏,而極其致於晚清諸老,餘波至於今日,猶未全絕。論近三百年詞者,固當以意格為主,不得以其不復能被管弦而有所軒輊也。物窮則變,來者難誣,因革損益,期諸後起。繼此有作,其或別創新聲,以鳴此曠古未有之變局乎?是固非區區之所逆料,而三百年來詞壇盛衰之故,與世運為倚伏,蓋庶幾於此帙覘之矣。一九四八年,季春之月,忍寒居士書於金陵病榻。
一九五六年三月三十一日,重訂付印。
心緣物感,情隨事遷,風氣轉移,胥關世運。然而因革損益之故,固自有其消息可參也。喜見河清,境皆新辟。舊時選本,已多不適於來者之要求。頗思更就唐宋以來,迄於近代,別選長短句歌詞二三百首,略加銓釋,藉供借鏡。而有懷未就,漸疚滋深。閑嘗得句云:“要將填海移山志,迸作鏘金戛玉聲。”倘為讀吾兩種舊選者所共策乎?
一徠九六二年七月十日,重校附記。
附註:
:陳:指陳曾壽。五六年版選其詞達二十首。重校再版時,陳詞被全部刪除。此處亦改作“鄭”(鄭文焯)。
:“變局”重校版作“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