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河南張員外文
祭河南張員外文
《祭河南張員外文》 是唐代文學家韓愈所寫的一篇祭文。這篇散文將自己和張署聯繫在一起,通過自身的經歷敘述張署的品格以及與張署的友情,自然親切,真實感人。祭文以生動的筆觸、悲鬱的情感描敘了作者和張署憂患與共的經歷,用憶念平生的方式來寄託哀思。這些描敘突出的是張署為人的正直和他一生“屢以正免”的遭遇,其間表現出作者對亡友生平的無限感慨。
祭河南張員外文
維年月日,彰義軍 行軍司馬守太子右庶子兼御史中丞韓愈,謹遣某乙以庶羞清酌之奠,祭於亡友故河南縣令張十二員外之靈。
貞元十九,君為御史,余以無能,同詔並峙。君德渾剛,標高揭己;有不吾如,唾猶泥滓。余戇 而狂,年未三紀;乘氣加人,無挾 自恃。
彼婉孌 者,實憚吾曹;側肩貼耳,有舌如刀。我落陽山,以尹鼯 猱;君飄臨武,山林之牢。歲弊寒凶,雪虐風饕;顛於馬下,我泗 君眺。夜息南山,同卧一席;守隸防夫,抵頂交跖。洞庭 漫汗,粘天無壁;風濤
,中作霹靂;追程盲進,颿 船箭激。南上湘水,屈氏所沉;二妃 行迷,淚蹤染林;山哀浦恩,鳥獸叫音。余唱君和,百在吟。君止於縣,我又南逾;把盞 相飲,後期有無。
期宿界上,一又相語;自別幾時,遽變寒暑。枕臂欹眠,加余以股。仆來告言,虎人廄處,無敢驚逐,以我馬蒙去。君雲是物,不駿於乘;虎取而往,來寅其征。我預在此,與君俱膺;猛獸果信,惡禱而憑。
余出嶺中,君俟州下;偕掾江陵,非余望者。郴山 奇變,其水清寫,泊砂倚石,有遌 無舍。衡陽放酒,熊咆虎嗥;不存令章,罰籌蝟毛。委舟湘流,往觀南嶽;雲壁潭潭,穹林攸擢。避風太湖,七日鹿角。釣登大鯰,怒頰豕狗;臠盤炙酒,群奴餘啄;走官階下,首下尻 高;下馬伏塗,從事是遭。
予征博士,君以使已,相見京師,過願之始。分教東生,君掾雍首。兩都相望,於別何有。解手背面,遂十一年。君出我人,如相避然。生闊死休,吞不復宣。
丞相南討,余辱司馬;議兵大梁,走出洛下。哭不憑棺,奠不親斝;不撫其子,葬不送野;望君傷懷,有隕如瀉。銘君之績,納石壤中;爰及祖考,紀德事功;外著後世,鬼神與通。君其奚憾,不余鑒衷!嗚呼哀哉,尚饗!
張員外:名署,河間人,為河南縣令。員外:官名,別於正額官而言。
維年月日:元和十二年八月。
彰義軍:本淮寧軍節度,治蔡州,后改號彰義。
躊:立,亦作“峙”。貞元十九年,愈與署俱為御史,故云並躊。
戇:讀如貢,愚直。
紀:十二年為一紀。
挾:矜其有而恃以自重也,《孟子·萬章》: “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有所挾也。”愈自言無所挾而自恃也。
婉孌(luán):美好貌。此指讒佞。
“側肩”二句:謂讒入以言傷人也。時方旱飢,愈與署及李方叔同上疏乞寬民徭,為李實所讒,俱貶南方縣令。
我落陽山:貞元十九年,韓愈貶連州陽山令。
鼯(wú):小獸,有肉翅似蝙蝠,能飛。
猱(náo):猴。言治陽山之人,如治鼯猱也。
君飄臨武:張署貶郴州臨武令。臨武:縣名,今湖南臨武縣。
泗:液自鼻出者。
眺:哭泣不止。
抵:觸。跖(zhí):足也。謂頂相抵觸足相交也。
洞庭:湖名,在湖南境。
漫汗:水廣大無際貌。
懲:相擊。
颿(fān):與“帆”同,指利用風力使船前進的布篷。
湘水:源出廣西興安縣之陽海山,流入湖南,注於洞庭湖。
屈氏所沉:屈原沉於汨羅,汨羅西流入湘,故云。
二妃:舜二妃娥皇、女英。舜崩,二妃常泣,以其涕揮竹,竹盡斑。
盞:小杯也。
期宿界上:貞元十九年,愈與署俱令南方,明年冬,會宿臨武界上。
“仆來”四句:言猛獸果有徵驗,不待禱而有所憑也。猛獸,一作“孟首”,謂正月孟春之首,果得歸也,亦通。
來寅其征:順宗即位,愈與署皆改江陵府掾,愈法曹,署工曹。
郴山:即今湖南郴州之黃岑山,郴水出此,甚清,下流入湘水。愈遇赦后,待命於郴州。
遌(wǔ):同“迕”,逢也。
令章:謂酒令,唐人會飲,違令則以籌罰。
蝟(wèi)毛:言其多也。
南嶽:即衡山。
潭潭:深也。
太湖:即洞庭湖。太,或作“大”。
鹿角:洞庭湖中地名。
鯰(nián):魚名,無鱗,多粘質。
狗:豬怒聲。
尻(kāo):脊骨盡處。謂低首而聳臀也。
“下馬”二句:愈為江陵府掾,從事等乃幕僚,故須下馬避道也。
予征博士,君以使已:元和元年,愈召為國子博士,署掾江陵。
“分教”二句:元和二年,愈分教東都,署為京兆府司錄參軍,錄事持糾曹之權,當要害之地,判曹事,故云掾首。雍:州名,今陝西終南山以北地。
“刑官”四句:署為刑部員外郎,守法不阿,出為虔州刺史,虔州屬南康郡。南昌:當作南康。斡:轉。
獠(liáo):舊指南方溪峒少數民族。
用遷澧(lǐ)浦,為人受瘥(cuó):署自虔州改澧州刺史,曰:“刺史不可貪官害民。”留牒不肯從,竟以代罷。瘥:罷病也,此處指代人受過。
丞相南討,余辱司馬:元和十二年,以宰相裴度為淮西宣慰處置使,南討淮蔡。度奏愈為行軍司馬。
時宣武軍節度使韓弘為諸軍統帥,行將出討,愈詣弘稟事。大梁:今河南開封。
斝(jiǎ):酒器。
紀德事功:紀其德,紀其事,紀其功。
某年某月某日,彰義軍行軍司馬、守太子右庶子兼御史中丞韓愈懷著恭謹的心情派某乙,用美好的菜肴、清冽的好酒作祭品來祭奠我故去了的好友,河南縣令張十二員外的英靈。
貞元十九年,你正做御史,我本沒什麼才能。也和你一同列名字於同一道任命詔書中,你的德行渾厚剛直,自已把為人的品格標準定得很高。如果遇到不合意的人,就唾棄他,象對待爛泥一樣。我愚直而又狂妄,年齡還不足三十六歲,喜歡憑著一時的氣性待人,沒有依靠卻非常自負。那儀態柔婉嬌媚的人,確實忌憚我們,他們表面上斜側著肩膀,貼著耳朵,但舌頭卻像刀子一樣鋒利。我流落到陽山縣,去管理那些鼯鼠獼猴;你流落到臨武縣,到如同監牢一般的山林中去了。那年,天氣極其寒冷,大雪肆虐,狂風怒號,我們從馬上跌下來,都哭得涕泗交流。夜裡在南山休息,兩個人躺在一張席子上。那裡防守的差役們頭挨著頭,腳挨著腳,擠在一起。洞庭湖浩瀚無際,茫茫一片,湖水和天相接,不見界限,狂風吹卷波濤,不時發出霹靂般的響聲。為了趕路,我們盲目地前行,帆船像射出的箭一樣飛駛著,往南上溯湘江,那是屈原投水自沉的地方。舜的兩個妃子在那裡迷過路,她們的淚水染遍了竹林,山水都為她們難過憂慮,連鳥獸都為此凄厲地嗚叫。我們在那個地方一唱一和,寫下了上百篇詩歌。
你到臨武縣就止步了,我卻還要繼續往南趕路。兩人相互舉杯敬酒,誰知道有沒有後會之期呢?我們相約在兩州交界地再同住一宿,好好地聊聊。自從那次分別後又過了多少日子啊!冬天很快變成了夏天。我們那次枕著胳膊斜躺著,你把大腿壓在我的身上。僕人來報信說,有老虎闖到了馬棚里,因為不敢驚動、追趕,老虎拖走了我的一頭小毛驢。你告訴我說,驢這個東西用來拉車也跑不快,老虎把它拖走倒是個好的預兆,來年正月就會應驗。你還說你也在這中間,到時要和我一同驗證。野獸預示的徵兆果然不假,哪裡用得著向神禱告后才獲得憑據呢?
我從騎田嶺上過來,你在郴州城裡等著我,我們一同到江陵府去,這是我沒有想到過的。郴山景色奇特,富於變化。山中流水清洌,奔瀉流下。我們把船停在砂岸旁,石頭上,凡是遇有優美景色的地方,無不停下欣賞。我們在衡陽開懷痛飲,就像熊的咆哮,虎的吼叫。我們喝酒不拘泥什麼酒令,記罰酒次數的籌碼卻多如刺蝟毛。我們順著湘江行船,去遊覽南嶽衡山。山上雲崖深邃,樹林鬱鬱蔥蔥。我們在洞庭湖中躲避大風,在鹿角山下呆了七天。我釣到了一條大魚,它鼓著兩頰,好像在發怒,還發出豬一樣的叫聲。我們吃盤中的肉片,喝壺裡溫好的美酒,僕役們吃剩餘的東西。到江陵府上班后,我們一到公堂下,頭埋得很低,屁股撅得老高,在路上遏到長官,就要跳下馬來,趴在路上行禮。
我被徵召為博士,你卻謝絕了邕管經略使的任命。在京城我們又一次相見了,這大大超出了我們本來的願望。不久,我被分到東都去教諸生,你在京兆府下任屬官首領,我們在兩都間相望,相對分別而言還能說什麼呢?自那次相別以後,竟過了十一年,你出京城,我進京城,就像要故意避開一樣。我們生前一直遠遠分開,死後也永不會相見,我只有吞聲哭泣,再不能講什麼話了。
你擔任刑部員外郎的時候,喜歡引用法律條文來攻評別人,和人爭執,掌權的人不喜歡你這種做法,於是調任你去南康當刺史。你在南康時總是嚴明地執行政令條文,謹慎地審判案子,當地百姓家家戶戶都歡心地歌頌。因此,又遷你去澧水之濱做刺史,在那裡,你為了替百姓減輕負擔自己寧願承擔罪名。回到東都家中后,又起用你做河南縣令。這需要你委屈自己去拜見後生小子,你為這些難以忍受的事非常氣憤。你一生中多次因為太正直被免官,雖然沒有委屈自己,可事業總是受挫,你這樣到死都沒有能陞官,還能勸誰去做好事呢?
丞相率軍到南方討伐淮西,我很慚愧地擔任了行軍司馬的職務,由於要去大梁商議軍務,就離開了洛陽。因此,我沒有能夠扶著你的棺材悼念你,沒有能親自斟酒祭奠你,也沒能安撫你的兒子,埋葬你時我也沒能把你送到郊外。遠望你的墓地,我不禁倍感傷心,眼淚像流水一樣涌瀉。我把你的業績寫進了墓誌銘,墓碑已埋進了土裡。碑文上溯到你的祖父和父親,記下了他們的德行、事業和功績。你的精神足以外顯於後世,與鬼神也能相通,還有什麼遺憾的呢?你體會不到我內心的感情了,唉,真叫人悲傷!請你享用這些祭品吧!
張署,河間(今屬河北)人,貞元二年(786年)進士第,以博學宏詞任校書郎,拜監察御史,終官河南令。貞元末元和初,韓愈與張署有過共同的生活經歷,建立了友誼。韓愈自稱是“最為知”張署的人。元和十二年,張署逝世,韓愈先作《唐故河南令張君墓誌銘》以“紀德事功”,“納石壤中”,繼又作《祭河南張員外文》以寄託傷懷。
這篇文章開始以數句單行散句式的散文敘述韓愈祭亡友之靈,作為引言。此後,則以四言協韻的整齊句式,敘事抒情。對張署的懷念主要通過四件事來展開:
第一件事是貞元十九年(803年)冬,韓愈和張署在監察御史任上直言批評幸臣,被貶。韓貶陽山,張貶臨武。這件事對韓愈影響甚大。韓愈自貞元八年中進士,三試博學宏詞而不選,幾經轉折,才進任監察御史之職。更令人傷感的是,韓愈上《天旱人飢狀》,以事實為依據,為民請命,於國於民,皆稱正確。忠國愛民者受迫害,貪贓枉法者逍遙,正義何在,天理何存!為了表達這一深刻的隱情,他首先寫自己和張署的人格,“君德渾剛,標高揭己;有不吾如,唾猶泥滓”,敘張署德行渾厚剛強,以高標準要求自己,而韓愈自以為難以企及,並自愧弗如。於韓自身,則稱“戇而狂”,“乘氣加人,無挾自恃”。自責實際上是自揚。“無挾自恃”,不依靠政治背景而自恃正確,也是秉性剛正不阿,和張署的“德渾剛”一致,至於“乘氣加人”,直犯奸臣佞人,和“標高揭己”也存在著內部聯繫。另一面是“孌婉者”,他們“側肩帖耳,有舌如刀”。“孌婉者”,就是在統治者面前諂諛獻媚的奸佞,“側肩帖耳”,一副奴才相。他們對上“孌婉”溫順,對下則“有舌如刀”。兩類人,兩類行為,水火不相容。韓愈和張署,一“落陽山,以尹鼯猱”;一“飄臨武,山林之牢”。這“落”、“飄”二字,既說明韓、張二人命運之慘,又照應前文“無挾自恃”。此下,以二十二句抒寫南下同行情景。時值嚴冬,“歲弊寒凶”,風雪中“顛於馬下”,韓“泗”,張“眺”。“夜息南山,同卧一席”,情同手足。寫景敘事,情在景中事中。途經洞庭,“風濤相豗”,聲如霹靂。“追程盲進,飄船箭激。”“漫汗”、“粘天無壁”,皆極言洞庭湖廣大無邊,給貶謫南荒製造心理氛圍。“南上湘水”,浮想聯翩。請出屈原,以明心志。眾所周知,屈原自沉汨羅,與湘水相鄰,聯類而及,表明此次被貶是行為正確而遭受打擊。又即地懷人,引出娥皇、女英二妃“淚蹤染林”,以抒寫心情。“山哀浦恩,鳥獸叫音”,將上述四層作形象性的總結,名為散文,實際帶著濃烈的詩味。共同的政治見解,共同的遭遇,共同的生活,形成了深厚的友誼。遺憾的是,此次南行保留的詩作僅一首:《答張十一功曹》。這段文字,向來被人激賞,選注家稱“洞庭漫汗”數語“有萬怪惶惑,震炫耳目之勢”。
第二件事是兩人在陽山、臨武時的交往。相偕南行,預先約定界上相聚,謀一夕話,及至相會,已歷寒暑。韓張兩人的惺惺相惜之情,盡在事中展示:“枕臂欹眠,加余以股”。這“枕臂眠”、“加以股”,何其親熱乃爾。正當酣睡之際,或告有虎人畜欄,“以我馬蒙去”。虎食驢子,人不敢逐。“君雲是物,不駿於乘,虎取而往,來寅其征”,轉述張署語。共宿失驢,本不快之事,張署出以諧語,說驢子本來走不快,被虎叼走了,象徵噩運消失,佳運到來。“我預在此,與君俱膺”,禍福相關,是貼心語。如果說前文所述共貶南荒,是有難同當,那麼,虎食其驢,“來寅其征”後綴以“我預在此,與君俱膺”,則希望有福同享。從行文的角度說,“來寅其征”的好兆頭,為下文出嶺中、赴江陵伏筆。這一段文字不僅趣味橫生,而且構思精巧。
第三件事是韓離陽山,張出臨武,“偕掾江陵”。永貞元年(805年),韓、張遇赦;秋,韓移江陵法曹參軍,張移江陵功曹參軍。他們在湖南盤桓數月,郴州山水,衡陽縱酒,南嶽風光,無不令人傾倒。唐人習慣,以京官為榮,外官為恥。連類而及,以近京為官者榮,以遠京為官者恥。參軍一職,地位低下,但江陵在地理上相對地比較接近京城,故心情亦為之一暢。本段以輕快的筆調寫山水,與南下時以傷感的筆調寫山水,相映成趣。形容郴州之山以“奇變”,足見氣象萬千;狀郴州之水以“清寫”,足見其清秀奪人。至“泊沙倚石,有邏無舍”,使人有目遇神移、悠然神外之概。“衡陽放酒”,綴以“熊咆虎嗥”,不僅將“放”字寫活,而且也體現了韓愈文字奇偉的風格。因為“不存令章”,故而“罰籌蝟毛”。這“罰籌蝟毛”四字,不僅由罰籌之多可想飲酒之多,而且將“熊咆虎嗥”的因由點清。由此可見,韓愈行文,常常環環相扣,處處呼應,令人有點水不漏的感覺。上文的郴州山水,衡陽放酒,是詳寫,而泛湘流、觀南嶽則略寫,然後洞庭阻風再詳寫,造成搖曳多姿之態。洞庭湖中得大鯰魚,聲如豬鳴,於是“臠盤炙酒,群奴餘啄”。這一段文字的情緒較為複雜,一方面脫離南荒,有輕鬆愉悅之態;另一方面,“偕掾江陵”,又並非美差。唐人習慣,以縣尉、參軍兩職最為不齒,所以,“走官階下,首下尻高”,委實不甘心。最後的“下馬伏途,從事是遭”,顯然帶著無可奈何的情緒。需要說明的是,寫江陵參軍之任的不快,僅從自身著筆,從自身推想張署,於人情,於世故,更為允當。
第四件事是韓、張“解手背面,遂十一年”。十一年中韓愈由坎坷而逐漸順暢,而張署卻始終沒有得意過。從元和元年起,韓愈歷任國子博士、都官員外郎、河南縣令、尚書職方員外郎、國子博士、比部郎中、史館修撰、考功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右庶子等職;張署歷任京兆府司錄參軍、鳳翔判官、三原令、刑部員外郎、虔州刺史、澧州刺史、河南縣令等職。相比這兩個履歷表,大體可以理解“君出我人,如相避然”的事實以及“生闊死休,吞不復宣”的情緒的由來。這第四件事所包含的經歷,是張署一生的最後時光,應該將祭文的重點移到張署這一邊來。所以重點寫張署的政績。“引章訐奪”,是在刑部期間“守法爭議,棘棘不阿”;“氓獠戶歌”,是任虔州刺史期問政績卓著,“民相扶攜,守州門叫歡為賀”。政績煌煌而不被重用,在垂老之年,任河南縣令,“屈拜後生,憤所不堪”,正指此事。韓愈在張署的墓誌銘中鳴不平:“河南尹適君平生所不好者,君年且老,當日日拜走,仰望階下,不得已就官,數月大不適。”“競死不升,孰勸為善!”憤慨之情,溢於言表。總上四事,或寫景,或敘事;或具體,或抽象;或簡括,或詳贍;或奇偉,或平易,變化多端,情與詞俱。
最後,韓愈抒寫自己在張署死後的情懷:“哭不憑棺,奠不親斝;不撫其子,葬不送野;望君傷懷,有隕如瀉。”因為此時軍務在身,參與丞相裴度討伐軍閥吳元濟的大業,只有寫墓誌銘“銘君之績”;只有“謹遣某乙”代祭亡友之靈。需要說明的是,這裡的“丞相南討,余辱司馬”,是歷史的真實,不親弔祭,事出有因。唯其事真,故其情切。
明·茅坤:公之奇崛戰鬥鬼神處,令人神眩。(《古文辭類纂評註》)
明·郭正域:奇崛琳琅。(《古文辭類纂評註》)
清·儲欣:公詩瑰麗,讀此文如無詩。(《古文辭類纂評註》)
清·姚范:凄麗處獨以健倔出之,層見迭聳,而筆力堅凈,他人無比也。(《古文辭類纂評註》)
晚清·曾國藩:以奇崛鳴其悲鬱,鏖戰鬼神,層疊可愕。(《古文辭類纂評註》)
晚清·唐文治:其音流於激烈,故覺愈唱愈高,讀者當賞其激烈;至其敘述交誼,令人酸鼻,可謂純篤之至。(《古文辭類纂評註》)
近代·林紓:曲折詳盡,造語尤奇麗。(《古文辭類纂評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