誄文
一種文體名
誄文,文體名,又稱“誄辭”、“誄狀”、“誄詞”等,哀祭文的一種,敘述死者生平,相當於如今的致悼辭或哀悼文章,起源於西周的賜謚制度,最早有記載的誄,是《禮記。檀弓上》,現存最早的誄辭,為《左傳·哀公十六年》所載魯哀公的《孔子誄》。
該文體起源於先秦,是喪祭命謚誄辭與銘頌結合的產物;定型於漢,形成為述德和寫哀兩方面和先述德后寫哀的四言句式;魏晉以後趨於繁榮,以頌揚的筆調敘述死者的生平事迹,以回憶的方式寄託自己的哀思;唐以後逐步向騷體、長短句過渡。
誄文:lěiwén(注音:ㄌㄟˇㄨㄣˊ)
從言,耒聲。
1、誄,本義乃敘述死者生前事迹,表示哀悼,亦即為謚法所本。
出處:
誄,謚也,累列生時行跡,讀之以作謚者。——《說文》
誄者,道死人之志也。——《墨子·魯問》。
孔丘卒,公誄之。——《左傳》。
2、誄文:文體名,又稱“誄辭”、“誄狀” 、“誄詞”等,哀祭文的一種,累列死者生平的文辭,相當於如今的致悼辭或哀悼文章。也簡稱為“誄”。
出處:
“詔下之日,﹝陸龜蒙﹞疾終。光化三年,贈右補闕,吳侍郎融傳貽史,右補闕韋莊撰誄文。”
——宋孫光憲《北夢瑣言》卷六
“誄辭、哀辭、祭文,亦一類也,皆生者悼惜死者之情,隨作者起義而已。”
——明郎瑛《七修類稿·詩文一》
“誄文有韻者,古亦似附詩類。”——近代章炳麟《辨詩》
作為古代喪葬禮儀上用的一種文體,誄文起源於西周的賜謚制度,它的存在依附於制謚的目的。西周形成了官謚官誄的傳統。周天子時代,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周禮》:‘太祝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近,六曰誄’。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文章》也指出:“祭祀哀誄,生於《禮》者也。”
古代以散文形式出現的哀祭文,最早見於《尚書·周書·金縢》:“惟爾元孫某,遺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干天,以旦代某之身。”周武王病篤,周公旦禱於三王,請以身代,史官納其祝冊於金縢之匱中。雖屬於祭天祈禱之詞,但畢竟懸念生死,情切骨肉,可視為哀祭文的萌芽之作。
其後的周代統治者為了鞏固其宗法禮教,特別重視厚葬,王公貴族卿大夫死後,要在祖廟前舉行祭奠儀式,由史官宣讀誄辭,以表死者功績,並確定其謚號。《周禮》鄭玄註:“誄者,累也,累列生時行跡,讀之以作謚。”於是,誄也就成為古代哀祭文的早期形式。
春秋時代對這些傳統有所突破:士始有誄,有誄無謚。
最早有記載的誄,是《禮記。檀弓上》所載春秋時魯庄公誄縣賁父、卜國,但只有記事,並無誄辭傳世。但畢竟他開啟一個風氣,‘士之有誄,自此始也’。
現存最早的誄辭,為《左傳·哀公十六年》所載魯哀公的《孔子誄》。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孔子卒,公誄之曰:‘昊天不弔,不來犬心遺一老,俾屏予一人以在位,煢煢予在疚!嗚呼,哀哉,尼父!’此即所謂誄辭也。
春秋時代是誄文由單純應用文體向文學文體發展的關鍵時期,後世如謚議、行狀、哀辭等文體皆受其影響。古人講究上下尊卑,“誄”只能用作“上對下”、“尊對卑”,《禮記·曾子問》曰:“賤不誄貴,幼不誄長,禮也。唯天子稱天以誄之。諸侯相誄,非禮也。”從西周到春秋初期,“賤不誄貴,幼不誄長”的觀念牢不可破;後由於官方定謚已有“謚議”“謚冊”,此時民間私謚私誄也悄然興起,這些因素使得誄文逐漸擺脫制謚的目的而獨立存在,誄便成了專門對死者表示懷念和哀悼的文體。
誄文作為一種成熟的文體形式,形成於兩漢之交,是先秦喪祭命謚誄辭與銘頌結合的產物。先秦誄文初具雛形,然體式尚不穩定;漢誄穩定了述德和寫哀兩方面的內容和先述德后寫哀的內部結構,並且確立了四言句式。
東漢則是誄文的定型階段,前承先秦西漢誄文的初興,后啟魏晉誄文的繁榮,具有過渡性的特點。主要表現在誄文之體制模式、誄謚關係的轉變、語言形式的變化三個方面。在誄文體制模式上已經形成了前半述德後半表哀的標準模式;在誅與謚的關係上既繼承前代的某些既定因素,又有所改變;在語言形式上。順應文學語言發展的趨勢,其駢偶因素在誄文中的分量加大,是魏晉南北朝駢體誄文形成的前驅。自漢至魏晉,其體制漸趨於定型,即由序文、頌述德勛、頌述哀情和個體傷情四部分構成的行文模式。由於誄文專門的喪紀功能,我們可以將其定義為哀告模式。其體例大致為:前列小傳,記敘死者生平,表頌揚之意;后寫四言誄辭,稱譽死者榮耀,寄哀悼之思。前者為散體,後者為韻體,從而開兩千多年來哀祭文韻散結合之先例。
在文學史上,誄文可謂是兩漢魏晉文人較多採用的一種文體形式,其體式也隨著時代而不斷演進。誄文的作謚職能不斷弱化,具體體現為所誄對象的非事功化以及作者和所誄對象關係的私人化。這導致了誄文述德內容的改變。先秦兩漢時期誄文述德主要在道德、政治方面;魏晉以來則突出才性、情趣。這些變化促使著誄文由禮儀之文向抒情之文轉變,從而也動態地呈現了誄文的文學化進程。
魏晉南北朝時期,由於社會思想開明,文學觀念加強,哀祭文除為王公貴族歌功頌德之外,也出現了一些悼念骨肉、悲痛身世的至情文字,大大增強了這一文體的抒情氣息。魏晉以後的誄文趨於繁榮,在寫作上更多的趨向於以頌揚的筆調敘述死者的生平事迹,以回憶的方式寄託自己的哀思。與此同時,由辭賦派生出來的哀辭、弔文,由頌神式祝辭衍生出來的散體哀祭文也相繼出現。這一時期此類體裁的著名的代表作,誄辭有曹植的《王仲宣誄》、阮籍的《孔子誄》、潘岳的《馬督誄》、顏延之的《陶徵士誄》等;哀辭有上述曹植的《金瓠哀辭》以及陸機的《吳大司馬陸公少女哀辭》等;弔文有禰衡的《吊張衡文》、王粲的《吊夷齊文》、李充的《吊嵇中散文》、陸機的《吊魏武帝文》;祭文有王珣的《祭徐聘士文》、陶潛的《自祭文》、王僧達的《祭顏光祿文》、孔稚圭的《祭外兄張長史文》、劉令嫻的《祭夫徐悱文》等;還有用辭賦體寫的哀悼文,如曹植的《慰子賦》、潘岳的《悼亡賦》、江淹的《傷愛子賦》、庾信的《哀江南賦》等。在這些各體具備的作品中,與前代相比,亦有所不同。其表現在內容上的,因本期戰爭迭起、叛篡頻見,統治者在奪得權位后,多思正名以自固,出現了以政府文告形式書寫的哀策文。如曹丕的《武帝哀策文》、王珣的《孝武帝哀策文》等,實為古“誄”與哀辭的混合體。表現在形式上的,由於此時期駢體壟斷文壇,一切文牘書翰,風行駢四儷六。
唐宋時期,古文運動興起,駢體形式漸微,散體文字時新。雖然寫作哀祭文除散體之外,仍有採取賦體、駢體形式的,但其內容與體例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其一是,該時期謚法簡化,謚議廢除,正如明代·徐師曾在《文體明辨》中說的:“古之誄本為定謚,而今之誄惟以寓哀,則不必問其謚之有無,而皆可知之。至於貴賤長幼之節,亦不復論矣。”同時也不再局限於四言,而逐步向騷體、長短句過渡。如韓愈悼念歐陽詹、柳宗元悼念呂溫的文章,既稱“誄辭”又稱“哀辭”,可見二者基本上已經合流。到了北宋,“南豐(曾鞏)、東坡(蘇軾)諸老所作,則總謂之哀辭焉”(明·吳訥《文章辨體》),哀辭終於取代了誄辭的地位。雖然以後在清代小說《紅樓夢》第七十八回里還出現《芙蓉女兒誄》,那不過是作者襲用舊稱之作,已非古誄的原貌了。其二是,弔文範圍也逐步擴大,它不僅可以憑弔死者,而且可以憑弔可悲的事物,如唐李華的《弔古戰場文》。其三是,祭文名稱進一步為社會各階層所廣泛運用。此外還出現告、哭、悼、葬、奠、酹、悲等別稱。如李商隱的《奠小侄女寄寄文》、柳識的《許先生潁陽祠庭獻酹文》、富弼的《哭尹舍人文》、陳亮的《告祖考文》等。至於韓愈的《祭鱷魚文》、白居易的《祭廬山文》、蘇軾的《祭城隍神文》,是古代祭神遺風的流傳,不應屬於哀祭文之列。
《周禮》:‘太祝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近,六曰誄’。
東漢許慎
《說文》:誄,謚也,從言,耒聲。累列生時行跡,讀之以作謚者。
《三國志·魏志·管輅傳》:“輅隨軍西行,過毌丘儉墓下,倚樹哀吟,精神不樂。人問其故,輅曰:‘林木雖茂,無形可久;碑誄雖美,無後可守。’”
《晉書·虞預傳》:“所著詩賦、碑誄、論難數十篇。”
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文章》:“祭祀哀誄,生於《禮》者也。”
《新唐書·李虞仲傳》:“古者將葬請謚,今近或二三年,遠乃數十年,然後請謚;人歿已久,風績湮歇,采諸傳聞,不可考信,誄狀雖在,言與事浮。”
明吳訥《文章辨體》:“《周禮》:‘太祝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近,六曰誄’。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孔子卒,公誄之曰、‘昊天不弔,不來犬心遺一老,俾屏予一人以在位,煢煢予在疚!嗚呼,哀哉,尼父!’此即所謂誄辭也。鄭氏注云:‘誄者,累也,累列生時行跡,讀之以作謚。此唯有辭而無謚,蓋唯累其美行示己傷悼之情爾。’是則後世有誄辭而無謚者,蓋本於此。《文章緣起》載漢武帝《公孫弘誄》,然無其辭。唯《文選》錄曹子建之誄王仲宣,藩安仁之誄楊仲武,蓋皆述其世系行業而寓哀傷之意。厥後韓退之之於歐陽詹,柳子厚之於呂溫,則或曰誄辭,或曰哀辭,而名不同。迨宋南豐、東坡諸老所作,則總謂之哀辭焉。大抵誄則多敘世業,故今率仿選魏晉,以四言為句;哀辭則寓傷悼之情,而有長短句及楚體不同。”
明徐師曾《文體明辨》:“誄者,累也,累列其德行而稱之也。《周禮》太祝作六辭,其六曰誄,即此文也。今考其時,賤不誄貴,幼不誄長,故天子崩則稱天以誄之,卿大夫卒則君誄之。……劉勰云:‘柳妻誄惠子,辭哀而韻長’,則今私誄之所由起也。蓋古之誄本為定謚,而今之誄惟以寓哀,則不必問其謚之有無,而皆可為之。至於貴賤長幼之節,亦不復論矣。其體先述世系行業,而末寓哀傷之意,所謂‘傳體而頌文,榮始而哀終’者也。”
清王兆芳《文體通釋》:“誄者,謚也,累也。累列行事,以為謚也。毛詩傳曰,喪紀能誄。禮曾子問曰,賤不誄貴,幼不誄長。又曰,諸侯相誄非禮也。”
章炳麟《與人論文書》:“北方流勢,本臃腫也,削而礱之,大分不出後漢,碑誄尤近,造辭竄句,猶兼晉宋。”
《武帝誄》
於惟我王,乘運之衰。神武震發,群雄戡夷。拯民於下,登帝太微。德美旦奭,功越彭韋。九德光備,萬國作師。寢疾不興,聖體長違。華夏飲淚,黎庶含悲。神翳功顯,身沈名飛。敢揚聖德,表之素旗。乃作誄曰:於穆我王,胄稷胤周。賢聖是紹,元懿允休。先侯佐漢,實維乎陽;功成績著,德昭二皇。民以寧一,興詠有章。我王承統,(文)[天]姿特生。年在志學,謀過老成。奮臂舊邦,翻身上京。袁與我王,兵交若神。張陳背誓,傲帝虐民,擁徒百萬,虎視朔濱。我王赫怒,戎車列陳,武卒(九虎)闞,如雷如震。攙槍北掃,舉不浹辰,紹遂奔北,河朔是賓。振旅京師,帝嘉厥庸,乃位丞相,總攝三公。光受上爵,君臨魏邦。九錫昭備,大路火龍。玄鑒靈察,探幽洞微。下無偽情,奸不容非。敦儉尚古,不玩珠玉,以身先下,民以純樸。聖性嚴毅,平修清一。惟善是嘉,靡疏靡昵。怒過雷霆,喜逾春日。萬國肅虔,望風震慄。既總庶政,兼覽儒林。(窮)L躬]著雅頌,被之瑟琴。茫茫四海,我王康之。微微漢嗣,我王匡之。群傑扇動,我王服之。喁喁黎庶,我王育之。光有天下,萬國作君。虔奉本朝,德美周文。以寬克眾,每征必舉。四夷賓服,功夷聖武。翼帝王世,神武鷹揚,左鉞右旄,威凌伊呂。年逾耳順,體愉志肅,乾乾庶事,氣過方叔。宜並南嶽,君國無窮。如何不弔,禍鍾聖躬。棄離臣子,背世長終。兆民號啕,仰訴上穹。既以約終,令節不衰。既即櫬宮,躬御綴衣。璽不存身,唯紼是荷。明器無飾,陶素是嘉。既次西陵,幽閨啟路。群臣奉迎,我王安厝。窈窕玄宇,三光不晰。幽闥一扃,尊靈永蟄。聖上臨穴,哀號靡及。群臣陪臨,仁立以泣。去此昭昭,於彼冥冥。永棄兆民,下君百靈。千代萬乘,曷時復形。
[人事既關,聰鏡神理。]
《王仲宣誄》
〔維]建安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四日戊申,魏故侍中關內侯王君卒。嗚呼哀哉!皇穹神察,哲人是恃。如何靈祗,殲我吉士。誰謂不痛,早世即冥;誰謂不傷,華繁中零。存亡分流,夭遂同期。朝聞夕沒,先民所思。何用誄德?表之素旗;何以贈終?哀以送之。遂作誄曰;猗歟侍中,遠祖彌芳。公高建業,佐武伐商。爵同齊魯,邦嗣絕亡。流裔畢萬,勛績惟光。晉獻賜封,於魏之疆。天開之祚,末胄稱王。厥姓斯氏,條分葉散。世滋芳烈,揚聲秦漢。會遭陽九,炎光中曚。世祖撥亂,愛建時雍。三台樹位,履道是鍾。寵爵之加,匪惠惟恭。自君二祖,為光為龍。金曰休哉,宜翼漢邦。或統太尉,或掌司空。百揆惟敘,五典克從。天靜人和,皇教遐通。伊君顯考,奕葉佐時。入管機密,朝政以治。出臨朔岱,庶績咸熙。君以淑懿,繼此洪基。既有令德,材技廣宣。強記洽聞,幽贊微言。文若春華,思若湧泉。發言可詠,下筆成篇。何道不洽,何藝不閑。棋局逞巧,博奕惟賢。皇家不造,京室隕顛。宰臣專制,帝用西遷。君乃羈旅,離此阻限。翕然鳳舉,遠竄荊蠻。身窮志達,居鄙行鮮。振冠南嶽,濯纓清川。潛處蓬室,不幹勢權。我公奮鉞,耀威南楚。荊人或違,陳戎講武。君乃義發,算我師旅。高尚霸功,投身帝宇。斯言既發,謀夫是與。是與伊何?響我明德。投戈編(郡)[鄀],稽顙漢北。我公實嘉,表揚京國。金龜紫綬,以彰勛則。勛則伊何?勞謙靡已。憂世忘家,殊略卓峙。乃署祭酒,與君行止。算無遺策,畫無失理。我王建國,百司俊義。君以顯舉,秉機省闥。戴蟬珥貂,朱衣皓帶。入侍幬幄,出擁華蓋。榮耀當世,芳風晻藹。嗟彼東夷。憑江阻湖,騷擾邊境,勞我師徒。光光戎輅,霆駭風徂。君侍華轂,輝耀王塗。思榮懷附,望彼來威。如何不濟,運極命衰。寢疾彌留,吉往凶歸。嗚呼哀哉!翩翩孤嗣,號慟崩摧。發軫北魏,遠迄南淮。經歷山河,泣涕如頹。哀風興感,行雲徘徊,游魚失浪,歸鳥忘棲。嗚呼哀哉!吾與夫子,義貫丹青。好和琴瑟,分過友生。庶幾遐年,攜手同征。如何奄忽,棄我夙零。感昔宴會,志各高厲。予戲夫子,金石難弊,人命靡常,吉凶異制。此歡之人,孰先隕越。何寤夫子,果乃先逝!又論死生,存亡數度。予猶懷疑,求之明據。儻獨有靈,遊魂泰素。我將假翼,飄颻高舉。超登景雲,要子天路。喪柩既臻,將及魏京。靈輀回軌,白驥悲鳴。虛廓無見,藏影蔽形。孰雲仲宣,不聞其聲。延首嘆息,雨泣交頸。嗟呼夫子,永安幽冥。人誰不歿,達士徇名。生榮死哀,亦孔之榮。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