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翔鶴
陳翔鶴
陳翔鶴,1901年出生於四川重慶,中共黨員,著名作家、出版家、文史專家。年輕的時候,他與好友一起組織的社團淺草社、沉鍾社以及創辦的刊物《淺草》、《沉鍾》,便受到魯迅先生的重視。1938年在白色恐怖非常嚴重的情況下加入中國共產黨,冒著生命危險積極地在黨的領導下工作。解放后,他籌辦並長期主編《光明日報》的副刊《文學遺產》,使其成為中國研究古典文學的重鎮。此副刊也成為國家主席毛澤東最喜歡看的讀物。后調到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任研究員,兼主編《文學研究集刊》。文化大革命期間受迫害致病而死。
陳翔鶴
1901年3月19日生於四川省重慶市。1919年畢業於成都省立一中。1920年考進上海復旦大學。1922年在上海曾與林如稷、鄧均吾、陳煒謨組織淺草社,創辦《淺草季刊》。同年又辦《文藝旬刊》。1923年轉學到北京大學研究生班,專攻英國文學和中國文學,三年後執教。
自1927年至1936年先後在山東、河北省等校任教。“七·七”抗戰爆發后返回故鄉,次年參加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任成都分會常務理事。1939年經周文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積極從事文藝界抗戰活動。
同年又到愛國學生較為集中的國立六中四分校任教,並從事地下黨的工作。1941年後因遭反動當局的恐嚇威脅,被學校解聘。1945年任中國民主同盟四川省委執行委員。1947年成都“六·二”事件后,遭到國民黨當局的通緝,在李劼人庇護下得以脫險。解放后,陳翔鶴歷任川西文教廳副廳長、川西文聯副主席、四川省文聯副主席、四川大學教授、中國作家協會理事。先後任《文學遺產》和《文學研究季刊》的主編和《文學評論》常委編委等職。
“文革”期間,因寫歷史小說《陶淵明寫輓歌》和《廣陵散》而遭誣陷,在林彪“四人幫”的迫害下,於1969年4月22日含冤辭世。
陳翔鶴從青年時代起就與文學結緣。1922年在上海曾與林如稷、鄧均吾、陳煒謨組織淺草社,創辦《淺草季刊》。同年又辦《文藝旬刊》。時隔不久,淺草社核心人物林如稷赴法留學。同年底便北上到北京大學讀書,並與楊晦、馮至、陳煒謨等人組織創辦沉鍾社,編輯出版《沉鍾》半月刊。《淺草》、《沉鍾》曾受到魯迅先生的好評,認為《淺草季刊》“向外,在攝取異域營養;向內,挖掘自己的靈魂,將真和美歌唱給寂寞的人們”。認為“沉鍾社是當時中國最堅韌、最誠實、掙扎的最久的團體”。由於他們還是思想上不夠成熟的青年,而走上“為藝術而藝術”的道路淺草、沉鍾社作家為初衷,本想從純文藝中求得生活為“高潔”,結果,卻終於走向現實主義的道路。他的文學創作始於20年代初,是淺草和沉鐘的主要小說家之一。
中篇小說《不安定的靈魂》中的“我”——孫樹立在愛情上有過三次移情別戀,多次易地逃避愛情的牽繞,總是一個不安定的靈魂。作品借主人公這種飄忽不定的心情,傾瀉鬱結為情懷。作者善於用第一人稱的創作手法,寫出真實感受,令讀者感到格外真實可信。在帶有自傳體的短篇小說《悼——》中的B先生,在《See!……》中的飯店侍者——6號服務員等篇章中,也取同樣寫作手法。這一時期的作品多具濃重的傷感情調。
30年代末,小說《古老的故事》中的蘇幼旃夫婦的悲慘遭遇,很容易使人聯想到魯迅先生《傷逝》中的涓生和子君的命運,這說明其作品已經開始走向現實主義。解放后,陳翔鶴歷任川西文教廳副廳長、川西文聯副主席、四川省文聯副主席、四川大學教授、中國作家協會理事。先後任《文學遺產》和《文學研究季刊》的主編和《文學評論》常委編委等職。
《文學遺產》是中國解放后在古典文學研究領域發表文章最多的一個刊物。在這期間,陳翔鶴對工作非常主動積極,經常往返於上海、南京、武漢、天津、成都等各大專院校,拜訪那些研究有素的中國古典文學的老專家,和正在研究中國文學的青年學者,徵詢他們對《文學遺產》的意見,和他們討論應該著重研究的問題,並約請他們為《文學遺產》撰稿。陳翔鶴從青年時代就讀過不少的中外古典名著,知識淵博,他對許多古典作家的作品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而且輕易不肯放棄。但在陳翔鶴主編《文學遺產》期間,卻能虛心聽取專家們的意見,凡是他認為正確的意見,都很快地接受下來,改正或充實自己的主張。因此陳翔鶴和老專家與青年學者的關係都很好。
熱心培養青年,積極獎掖後進,是陳翔鶴辦刊的基本宗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成長起來的古典文學界的年輕學人,幾乎沒有不曾受到《文學遺產》的沾溉與栽培。從五十年代中期到文化大革命前,陳翔鶴以《文學遺產》名義召集過許多次中青年作者座談會。像北京大學的陳貽欣、褚斌傑、裴家麟、倪其心,北京師範大學的郭預衡、聶石樵、鄧魁英、李修生,中國人民大學的馮其庸、朱靖華、吳文治,北京師範學院的廖仲安,原在北大後來調中華書局的程毅中、傅璇琮、沈玉成,以及文學研究所的胡念貽、曹道衡、鄧紹基、劉世德、王水照……都是《文學遺產》的常客。陳翔鶴的年齡比這些人大二三十歲,從學術輩份看,實際上就是師生關係。陳翔鶴誠懇地歡迎年青年人對編輯部工作提意見和建議,同時對他們寄予希望,尤其在學風方面。有時也對在座或不在座者的某些缺點作善意的告誡和警示。
沈從文
1923年8月,沈從文經過19天的長途旅行到達北京。沈從文成了北大中文系的旁聽生,並結識了中文系的陳翔鶴、德文系的馮至、哲學系的楊晦、英文系的陳煒謨。沈從文和陳翔鶴來往密切,他倆一同去北大中文系聆聽魯迅講“中國小說史”,魯迅小說集《吶喊》出版后,他們同去書店購買。陳翔鶴知道沈從文經濟上比較困難,經常約沈共餐,從不讓沈付款,對沈的接濟也是經常的事。
1925年,沈從文在香山慈幼院圖書館做了一個小職員,住進香山飯店前山門新宿舍里。這棟房子原是清初所建的四大天王廟。當香山寺改為飯店時,慈幼院便以“破除迷信”為理由,將廟堂改裝成幾間單身職工宿舍,沈從文是第一個搬進去住的人。陳翔鶴從沈從文的來信中知道這新住處的奇特環境后,竟獨自騎著一頭毛驢,搖搖晃晃上了香山,去尋幽訪勝,成了沈從文住處的第一位客人。
在和沈從文分別六年後,1932年1月陳翔鶴來到青島,在青島市立中學任語文教師。由於生活、工作、愛情諸方面的原因,陳翔鶴在青島十分苦悶。幸好,沈從文也在青島,執教於青島大學,住在福山路。沈從文回憶說:“當時我倆幾乎每天晚上都到公園(今中山公園)去會面,到池塘中間那個亭子里交談起來,談人生、談文藝、談個人遭遇,已經時間很晚了,有時到半夜,周圍空寂有些令人恐怖,陳翔鶴不敢一人回校,每次都是我把他送回市立中學。”
中國解放后,沈從文在中央革命大學學習,畢業后,曾隨北京工作組去四川宜賓,參加過一段時間的農村土地改革工作。那時陳翔鶴任四川省教育廳長、四川省文聯副主席。聽說沈從文到了宜賓,急忙派車把沈從文接到成都的家中,暢談分別20多年各自的情況。這時沈從文才知道:七七事變發生后,北方眼看就要淪陷了,陳翔鶴不得已才回到故鄉成都,1938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長期從事黨在文藝界的統戰工作,並負責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成都分會的工作。解放了,黨委以重任,他擔負著繁重的工作。沈從文也對老友說了心裡話,1948年,解放軍已兵臨北平城下。北京大學校務會議已經作出不遷校的決定,沈從文毅然決定留下來。這時他的心情其實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對新時代的來臨歡欣鼓舞,另一方面又擔心跟不上步伐。
土改工作結束后,沈從文路過成都,陳翔鶴去車站話別。此後,陳翔鶴仍時刻關心著老友的情況,但由於倆人相隔千里,許多事愛莫能助。1954年陳翔鶴奉調北京任中國作家協會理事、作協古典文學部副部長,主編《文學遺產》和《文學研究季刊》。兩位作家在北京又相聚了。那時陳翔鶴住在東總布衚衕22號作協宿舍,沈從文住在東堂子衚衕,相距不遠。由於沈從文的遭遇,舊日的朋友已經漸漸斷絕來往,陳翔鶴就成為沈從文家中少有的常客,三天兩頭去看望他,這時的沈從文心情好多了,見到陳翔鶴總是說高興的事,沒有一點埋怨的言語。
沈從文後來回憶說:“回溯半世紀前第一階段的生活和學習,煒謨、其文和翔鶴的影響,明顯在我生長過程中,都佔據一定位置。我此後工作積累點滴成就,都和這份友誼分不開。換句話說,我的工作成就裡都浸透有幾個朋友澹而持久的古典友誼、素樸性情人格一部分”。
黃秋耘在《文藝學習》分管古典文學和理論批評的編務,與陳翔鶴在一個院子里辦公。兩人在1954年認識,漸漸熟悉。陳翔鶴喜歡養花,在院子里養了十多盆蘭花,黃秋耘也很喜歡,成為陳翔鶴的助手。每當風雨來臨的時候,他們就得把蘭花搬到走廊。二人還一起談論古典文學。黃秋耘年輕,有問題便請教陳翔鶴,但二人又有許多不同意見。陳翔鶴隨和,黃秋耘因此也隨便了,二人常常爭論得面紅耳赤。他們稱得上一對“忘年交”,在院子里過了一段很舒心的日子。但1964年以後,情況發生了急劇的變化。黃秋耘回憶:“記得是在1964年或者1965年,姚文元在一篇文章中不點名地批判了翔鶴同志和我,說什麼有些共產黨員不想革命,卻神往於陶淵明的生活情趣,像聽到‘空谷足音’那麼狂喜。當時我們已經隱隱約約預感到,假如再有什麼政治運動的話,恐怕是‘在劫難逃’的了。我也曾細細想過,像翔鶴同志和我這樣的思想感情,大概是不大符合一個‘正統的共產黨員’的標準吧。但是姚文元的道德情操似乎距離一個‘正統的共產黨員’的標準還更遠一些。……”
陳翔鶴的另外一位同事林非回憶:1964年秋,康生在北京展覽館劇場作了一個報告,辱罵了不少文學藝術家。此報告不久被正式傳達,讓許多部門學習領會。林非所在的《文學評論》編輯部接到上面的通知,要求他們發表文章批判陳翔鶴的小說。於是,有人約請著名的古典文學研究家余冠英寫了一篇批判文章,題為《一篇有害的小說——(陶淵明寫》。文中稱《陶淵明寫》“充滿了陰暗消極的情緒,宣揚了灰色的人生觀”,“只能聽到沒落階級的哀鳴和夢囈”。文章發表后,《文學評論》的主編何其芳很快得到周揚的電話,並興沖沖地將周揚的話轉達給同事們:“說是余冠英的文章寫得好,文風也值得學習,替老一輩學者撰寫批判文章起了帶頭作用。”林非對此有自己的認識,他在《回憶陳翔鶴》的文章中稱:“在這篇文章(余冠英的文章——編者按)結尾的地方,顯得很有禮貌地詢問陳翔鶴,請他思考究竟‘迎合了什麼人的口味’,表現出似乎是一種平等的對話,看來從余冠英到周揚,都希望批判文章盡量寫得合情合理,具有科學性和說服力,能夠讓被批判者也心悅誠服和毫無精神壓力地同意這種結論。這種願望確實是善良的,然而經歷了‘文革’的這場浩劫,我才徹底地明白了,此種天真幼稚的想法肯定無法實現,因為康生他們所掀起的大批判高潮,並非真的想要爭論什麼文藝或學術問題,其最終目標是要建立一種徹底拋棄近代民主和法律觀念的絕對權威,……”
在這種情況下,陳翔鶴的思想是矛盾著的。有一次他見到林非,林非向他鞠了個躬,他緊緊握住林非的手,說:“我正在清理自己的思想,會跟上這個時代前進的。”政治形勢更加嚴峻。1966年春,陳翔鶴還可以在家裡接待老友陳白塵,話話舊,談談他的心愛之物蘭花。半年後,他再見到陳白塵,則是在批鬥大會上。二人雖然互相看到了對方,但“誰也不能打招呼、說話,連交換一下眼色的機會都沒有”。批鬥會完畢,“牛鬼蛇神”要各回“黑窩”。陳白塵在青年藝術劇院劇場大門外看到了陳翔鶴熟悉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只圖讓他看見我,互相點點頭,笑一笑,或者只交換一下眼色,也就心滿意足了”。只是,陳翔鶴走得很快,過了東單十字路口后,陳翔鶴便消失在馬路對面了。陳白塵試圖穿過紛亂的車流夾縫追尋陳翔鶴的背影,但已消失在暮色中了。
陳翔鶴被迫到單位接受批鬥,參加學習和體罰性的勞動,寫“交代材料”,還寫勞動小結:“我參加勞動不覺已經有六個多月之久了,勞動主要是掃地擦地等。但我是否可以稱為掃地擦地的能手呢?不能。恐怕我還只能算倒數第三呢。別的掃地的同志比我要高明得多。可見這樣工作也並不簡單。”
陳翔鶴年紀大了,又患有冠心病、高血壓、動脈硬化等疾病。激烈的“批鬥”,使他的身體無法承受。有一次,他提出受不了。造反派惡狠狠地說:“受不了就死在這裡。”陳翔鶴堅決地回答:“我才不死呢!”無論多麼艱難,陳翔鶴沒有一點輕生的念頭,一聽到有人自殺的消息,他就十分反感。他對妻子和兒女們說:“他為什麼要死呢?我是無論如何不能死的。第一我是共產黨員,第二我有六個孩子,我要為孩子們在政治上負責,一個人死了影響全家和後代,我還要為黨工作。”
1969年4月22日陳翔鶴上午在所里集中學習,開會,中午散會後回到家裡已經十二點多了,他對妻子說,這兩天老咳嗽,很不舒服。一咳嗽就氣喘,要拿點咳嗽藥止咳。陳翔鶴在去單位接受批判的路上,突然間倒下,送往同仁醫院搶救無效最終去世。而“革委會”卻宣稱他“畏罪自殺”,在他死後還召開了所謂批鬥“反黨分子”陳翔鶴的大會,而且研究所里每個人都非參加不可。
1978年11月,中共文學研究所總支委員會給陳翔鶴作了複查結論,肯定了陳翔鶴在解放前後為中國共產黨做出的貢獻,並在最後說:“‘文化大革命’中,陳翔鶴同志因受林彪、陳伯達及‘四人幫’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的摧殘、迫害,於1969年4月22日逝世。現經複查,當時強加給陳翔鶴同志的所謂‘畏罪自殺’並定為‘叛黨’等罪名,純屬捏造,應予推倒,並向群眾公開宣布,予以平反昭雪。”1979年4月13日,《光明日報》發表關於文學研究所和社科院另外兩個單位為陳翔鶴、徐懋庸、董秋斯三人舉行追悼會的新聞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