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倜
反動軍閥
趙倜(1871-1933),字周人,河南汝南人(今河南平輿),北洋時期軍閥。
畢業於北洋武備學堂,清末官至總兵。二次革命時期,奉袁世凱之命率部進入河南,后又追剿白朗起義軍,因功授河南護軍使,1914年督理河南軍務。1915年擁護袁世凱稱帝。1916年袁死後,任河南督軍兼省長,先依附段祺瑞,后與段產生矛盾。1920年直皖戰爭時期,擁直反皖。戰後,被直系大將吳佩孚排擠,地位降低。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爆發,趙響應奉系在河南反吳,被直系馮玉祥擊敗,被免除河南督軍。后出關投靠張作霖,任高等顧問。1933年趙倜在北京德國醫院病逝。
趙倜
趙倜雖連勝於豫西,且再克潼關,但卻屢接袁世凱電報,令他設法和陝西革命軍議和停戰。他先派人至我營請議和停戰,我復派人至趙營提出以他率部退回豫境為主要議和條件。和議談妥后,趙倜要求我於1912年2月18日親到潼關簽訂和約,我如期率40騎至潼關簽約,趙倜、周符麟迎我於潼關西門外。把我迎入城后,先引入關帝廟。我心中暗想,潼關大房子很多,怎麼他的司令部駐在關帝廟裡?進廟后,見殿中燈燭輝煌,祭禮擺設齊整,頓時鞭炮乒乓亂響。這時趙倜才對我說:“我們對打了幾個月,今天才得見面,總算三生有幸。擬在關聖帝君之前,締結金蘭之好,幸勿見棄。”我問:“要我來,不是簽訂和約的嗎?”趙說:“結拜了弟兄,和約簽不簽也不會再打了。咱們先結拜,后簽約。”我在保定速成學堂和新軍中深知當時軍隊中盛行拜把子這一套,也就不再推辭。敘了年歲,趙倜年長為老大,周符麟為老二,我26歲,最小,為老三。上香行禮后,馬上便大哥三弟地稱呼起來,然後才把我領到他司令部飲宴招待。和約雖然也簽訂了,似乎只成了形式。臨別時,我問:“大哥的部隊何時東移,說個日期我好來送行。”趙說:“送行也來不及,不必了,我明天就走,你派隊伍接防吧!咱們已是好兄弟,後會有期。”次日,他果然帶部隊開駐豫西閿鄉、靈寶、陝州一帶,周符麟部移駐洛陽,王占元部開回鄭州,把潼關防務交與陝西革命軍。我於1912年2月20日到潼關接防。
1912年2月,雖東路議和停戰,而陝西西面的甘軍攻勢正盛,圍乾州,陷醴泉,其先頭部隊且擾及咸陽,威脅省城。時清帝已退位,袁世凱雖下令甘軍停戰,但甘軍統帥升允仍一意孤行,揮兵東進。袁世凱怕西北戰事遷延會影響他之大計,乃復派趙倜率毅軍20營入陝。這次派趙入陝的目的不是打陝西革命軍,而是準備萬一升允仍不聽命令停戰時,即令趙倜幫著革命軍打甘軍,因為升允的甘軍侵陝是為了“勤王”,對袁也是不利的。袁世凱還有更深一步的用心,就是把甘軍侵陝問題解決之後,就把毅軍留駐陝西,以防陝西革命軍搗亂,作為他預置在西北的一顆棋子。
趙倜率部入陝后,駐軍於省城之興平、武功一帶,時西路也正在與甘軍進行和議,故張鳳翙未令毅軍參加作戰,趙倜帶了衛隊一營駐在西安。毅軍所駐之興平、武功一帶是陝西盛產鴉片的地區,煙土價極賤,5角一兩(那時北京煙土價每兩5元)。毅軍過去駐熱河時,就常做這個買賣,於是官兵都爭著收買煙土,繼而搶劫,終於自由行動,形同嘩變,其散兵及小部被當地民團到處截擊,死傷極多。又有人造出謠言,說趙倜被殺於西安,毅軍乃聲言進攻西安與趙倜報仇。時大統領張鳳翙正在西路主持和議,我因病暫留西安照料後方,兼招待趙倜。趙倜得悉其部下自由行動及被各地截擊情況后,立刻跑來找我,哭著要求我保他的險,並住在我處不走。我先下令把西安城門關閉,並加強守備,等毅軍紛紛來到,又讓趙倜在城牆上與毅軍各統領見面說話,解釋謠言之誤,然後派我的部隊在前引路,把趙倜和他的毅軍送出陝西,仍駐於豫西靈寶、陝州一帶。這一次,趙倜受了處分,如果不是毅軍總統領薑桂題向袁世凱說情,趙會被撤差。
1913年春,趙毅奉袁世凱電令逮捕張士秀和晉南警備司令李岐山及其以下的革命黨人。
張士秀和警備司令李岐山及其以下的黨人當時是與陝西革命軍一致的,在山西屬於晉南派,是反對閻錫山的,民元時經袁政府認可。到民2閻錫山要撤換張、李,張、李及晉南民黨反對閻命。閻錫山電袁世凱說張、李抗命不交代。袁乃打電報給趙倜,令其就近帶兵過河逮捕張、李及其以下黨人,解京法辦。趙倜帶了三個營由茅津渡過黃河,夜行軍到運城。張士秀、李岐山不知趙來何事,出城迎接,即被趙扣押,入城后還陸續逮捕了景豹卿等黨人十多人。我在潼關聞訊,即星夜趕往運城營救,到日,張、李已被解往北京,我勸請趙倜把景豹卿等十幾人釋放,交我帶回陝西。趙倜責我隔省多管閑事,怕被袁世凱知道不好交代,他乃電閻錫山說約我來運城協助,俾了結此案而靖地方。督豫的各種因素。
1912年,白朗率農民軍起於豫西之魯山、寶豐等縣,後轉戰於豫、鄂、皖、陝、甘數省。趙倜跟蹤追擊白朗軍,由豫南追至鄂北,由鄂北追至豫西南,再由豫西南追入陝西、甘肅平涼附近,復又追回豫西。白朗軍由陝境入豫西時,劉鎮華之鎮嵩軍正駐防豫西,劉奉令迎擊,並向袁世凱大報其戰勝和消滅白朗軍的文章,繼派分統張治公帶著一顆用油炸過的人頭,說是白朗的首級,親到開封見段祺瑞(時段任豫督)呈繳。段祺瑞不識真假,也就據以轉報袁世凱,說白朗確被鎮嵩軍打死,其殘部亦陸續被鎮嵩軍擊潰消滅,以了卻他督豫督剿白朗軍的任務。
當時白朗軍所到之處,官吏談虎色變,即外國駐華使館亦根據其在各地的教堂學校和洋商機構之密報,咸感震驚。甚而租界報紙還繪影繪聲地把白朗描繪成天人樣的人物。及段祺瑞陸續轉報上來劉鎮華的“捷報”,袁世凱自然是不管真假,都予以公布,作為對國內外宣傳的根據。袁氏為了證實白朗軍確被消滅,白朗確被打死,還賞了鎮嵩軍10萬元,敘任張治公為陸軍少將,劉鎮華為陸軍中將(他倆過去都是沒有軍銜的),以獎其功。
及趙倜帶毅軍由陝西追入豫西並把大體情況摸清后,憤劉鎮華沒費力氣,坐奪自己追剿白朗軍之功,乃氣罵說:“我跋山涉水,跑了幾千里路的腿,竟抵不住劉鎮華的一個油炸鬼(指劉鎮華呈繳的油炸人頭)!”便向袁、段詳報自己追擊白朗軍的功績,並把到豫西后查明的白朗病死日期及地點和白朗軍自動解體潰散情形一併報告,這無異駁斥了劉鎮華如何擊潰白朗軍和打死白朗的種種謊報。
徠袁世凱已公布了消滅白朗軍的作戰經過並已明令獎敘了劉鎮華,自不好再出爾反爾另事更張,致損自己威信。時值段祺瑞內調,且審在剿辦白朗軍的各部隊中,趙倜始終追擊不懈,功苦俱有,乃任趙倜為宏威將軍,俾以主豫。
毅軍雖非北洋軍正統,但也算旁支,毅軍總統薑桂題又是袁世凱的世交長輩(薑桂題與袁叔保恆是把兄弟,故常以“老四”呼袁而不稱大總統),袁極尊重之。趙倜是姜部下有功大將,且自民國以來,屢次調遣作戰,趙均表現馴順服從,較之正統北洋將領,有過之無不及,於是在袁心目中對趙倜有良好印象。
再一層關係,袁是河南項城人,趙是河南汝南人,兩縣相距甚近,二人算是小同鄉。袁氏鄉土觀念很重,想選一個河南人當河南督軍,民元曾任張鎮芳(袁的表弟)督豫,搞得亂七八糟被免職。趙倜體態雄壯,相貌端厚,袁看他像個“福將”的樣子(袁氏恆喜從體態相貌取人),故這次選上了他當將軍。在袁氏召見趙倜決定任他將軍時,勉勵趙說:“項(城)汝(南)接壤,真是地靈人傑,中原任重,且屬鄉邦,好自為之,毋負我望。”趙倜感激地立正鞠躬,連連回答:“是,是,決不辜負大總統栽培。”
排斥異己,擴充實力
趙倜於1914年秋季升任將軍,時段祺瑞已調京,督印由巡按使田文烈護理。田文烈(湖北人)是袁世凱小站練兵時的文案,在清末已由袁保奏升到三品道台銜,忠於袁氏,極蒙袁氏信任,故民國后袁氏特任田為河南巡按使。趙倜深知此種關係,對田文烈極客氣,對其行政範圍內事,不加干預,非若別省督軍視行政官為其下屬,亂加干涉。此非趙有厚于田,蓋畏袁也。袁死後,他最終還是將田趕走了。
時河南軍隊狀況如下:
河南陸軍第一師分駐於豫東、豫北,師長張錫元,其第一旅旅長成慎,第二旅旅長柴德貴。
河南陸軍第三旅駐豫南,旅長王毓芬。
中央第二混成旅旅長兼奉天先鋒馬隊吳慶桐駐南陽。
鎮嵩軍駐洛陽及豫西一帶,統領為劉鎮華。
另外還有清巡防營編製的前路巡防營七、八營分駐豫南各縣,統領田作霖;左路巡防營四、五營分駐豫東各縣,統領周茂蓀;右路巡防營二、三營分駐淅川、內鄉各縣,統領馬文德。
趙倜到任后,根據當時制度,他電請任寶德全為歸德鎮守使,丁香玲為豫西鎮守使,萬有田為豫北鎮守使,吳慶桐為南陽鎮守使,袁氏均照準。四鎮守使中除吳慶桐外,餘三人都是趙統帶多年的毅軍統領。他的毅軍20營也隨著寶、丁、萬三鎮守使分佈於豫東、豫西、豫北重要地區。
趙倜與豫西的土大王劉鎮華是有矛盾的。早在l913年時,趙軍駐防陝州爾西地區,劉軍駐防洛陽和洛河上游一帶,防地不但接近而且交錯,劉視趙軍為客軍,時有去之獨佔豫西的意圖;趙視劉部為土匪,對之防備甚嚴。1914年白朗軍瓦解於豫西,劉鎮華謊報邀功,趙倜更加憤恨劉鎮華。這次趙倜當上了將軍,自然視劉為眼中釘。但劉鎮華對趙倜卻有一套應付辦法。當趙倜去開封上任時,劉鎮華早到了開封,不但以下屬之禮迎接,晉見如儀,而且還以地方人的資格領著一班河南耆紳對趙倜大加歡迎和宴請,劉還對趙大加恭維和表示擁護。趙倜是個老軍伍出身,在政客手腕上搞不過劉鎮華,結果還被劉鎮華攀結了把兄弟。另一方面,趙對劉不敢輕易下手,也有他的顧慮,一來顧慮劉的鎮嵩軍是豫西的土著,又是出身綠林,搞不好會治絲益棼;二來顧慮袁世凱在剿辦白朗軍的敘功中對劉有所偏袒,故雖視劉如眼中釘而竟無如之何,而且處處還得將就劉鎮華。例如,趙委的豫西鎮守使丁香玲論理說應駐洛陽,惟因劉鎮華鎮嵩軍司令部駐洛陽,趙倜只好叫丁香玲把豫西鎮守使署設在陝州,丁香玲所帶毅軍也只駐在陝州附近。鎮嵩軍在所駐洛水上游各縣自行調動,督署不加過問。這幾縣是河南的鴉片產區,鎮嵩軍在此保護種植、收稅,而趙也不過問。直到1917年陝西陳樹藩把鎮嵩軍邀往陝西幫陳打靖國軍,趙倜卧榻旁的一個敵人才算走掉了。
趙倜在當時環境中,最不放心的還是河南陸軍第一師師長張錫元,不放心的程度在劉鎮華之上。因劉鎮華資格淺,沒有頂替趙的可能,而張錫元是北洋軍中的老資格,且在河南軍隊中實力最大,有隨時與自己爭取督位的危險。故趙倜對張錫元是明與之交(也拜了把兄弟)以籠絡之,暗中卻向袁世凱請求把河南陸軍第一師番號取消,分編為兩個混成旅以便指揮靈活。袁既信任趙,遂亦准如所請,把張錫元調任將軍府中將參軍。電到之日,張錫元憤趙倜暗中做事,罵趙“不講交情”,但自己不是河南人,且格於袁令,只好憤憤離去,種下以後隨馮玉祥打趙倜的種子。此1915年7月事也。
1915年,日本帝國主義向袁世凱提出二十一條,袁氏為稱帝,竟承認了這個賣國條約,但袁氏同時又暗中做了一些軍事上的準備,如在河南建了一些軍事設施,就是他的準備的一部分。他除了在河南鞏縣孝義鎮建立了一個兵工廠和在洛陽城西近郊建造能容納兩師正規陸軍的營房及附屬設施(洛陽人稱西工地,后簡稱西工)外,還密派參謀部的一名姓史的局長到開封見趙倜,傳達袁氏意旨,叫趙倜於一年之內把河南省境內的兵要地理(包括地形、要隘、山川、水陸交通線和運輸能力、城鎮房屋和人口、糧秣儲存集散情況等等有關行軍作戰、宿營、補給所需要的地理資料)調查完畢,並繪製成圖,以備袁軍主力從直隸省南撤後可據守黃河之用。趙倜派參謀田仲韜負責,組織新由保定軍官學校畢業分派到河南的學生成立十個組分頭實地調查,整搞了一年。趙倜對調查河南兵要地理、建立孝義兵工廠和洛陽營房方面作了有力的協助,因此頗得袁氏歡心。由此趙倜知道袁氏對河南防務很注意,他就乘機打電給袁世凱,說河南省原有的各路巡防營俱屬清朝遺制,暮氣太深,毫無戰鬥力,徒耗公帑,擬將各路舊巡防營取消,以原有經費另編建省防軍,以固中原防務。趙倜的這個請求,恰巧投了袁世凱的口味,故雖在對各省省防軍嚴令整編縮編之際,而獨准趙倜之請。
趙倜於取消各路巡防營之後,先開辦了一個訓練軍官的河南將弁講習所(1915年秋成立),以督署參謀長時鼎岑(北洋將弁學堂畢業)兼任督辦講習所之事,時鼎岑又介紹了他的將弁學堂同學趙玉珊、孫瑤卿、樊慶俠等分任訓練之責。1916年,趙倜就開始編建宏威軍,以後陸續增編到40營。最初趙倜自兼宏威軍司令,待把他三弟趙傑加速提拔有了資格后,就任趙傑為宏威軍司令。由於趙傑作風不正,宏威軍的紀律很壞,戰鬥力亦極差。
趙倜還令各縣自籌經費成立巡緝營,三縣或五縣還設一個領官,以統一指揮這三縣或五縣的巡緝營。名義上說為了防匪,而實際上巡緝營的實權都落在各縣土豪劣紳手裡。
趙倜對袁世凱稱帝是衷心擁護的,他除了召集各縣代表投票偽造民意打電報勸進外,並會同田文烈提省庫款100萬元送袁氏作大典籌備之用。他還派他三弟趙傑到京常住,朝夕盤桓於張鎮芳(袁的表弟)、袁紹明(袁的家庭總管)家中,以袁家自己人身份幫助打點一切。
迨蔡松坡在雲南起義出兵討袁,全國各界反對袁氏帝制之聲四起,趙倜才又打電報給趙傑,注意打聽各方消息,俾策河南之安全。時我正在京秘密進行反袁護國活動,尋找回豫興兵之借口,乃商之趙傑,謂中原四戰之地,河南現有兵力不足以應付巨變,我擬回豫發動興辦民團,短時間內即可編集較多兵力為大哥(指趙倜)後盾。趙傑深表同意。我又把此事擴大宣傳,求助於張鎮芳、袁紹明,也都得其同意。張鎮芳並給趙倜寫信促成。我遂藉此離京赴豫,不料為劉鎮華所賣,把我寫給他的在豫、陝發動討袁計劃的信獻給趙倜,趙倜把我解押北京。
袁世凱選墓地於河南安陽,徵用墓地,建築工程,趙倜都出了不少力。河南巡按使田文烈是袁世凱陵墓營造的總負責者。1917年袁世凱葬日,趙倜、田文烈都親去安陽行禮和照料。
張勳在徐州召集的督軍團會議,由1916年6月間的徐州第一次會議開始,趙倜便派代表顧慶增參加,以後徐州二次、三次會議,趙倜均有代表參加。張勳於19l7年間召集的第四次會議,趙倜親自參加。他和張勳都是出身於淮軍的老人,在這次會議中他和倪嗣沖是張勳復辟主張最有力的支持者。但張勳到京實行復辟后,引起全國的一致聲討,曇花一現地失敗了,趙便馬上改變態度。我在潼關就討逆軍秦軍總司令,發出討逆通電,趙倜電復我表示同情,電文中有“磨劍以待,共討逆氛”之語。
洛陽劉鎮華的鎮嵩軍調陝西后,段祺瑞調邊防軍兩旅駐防洛陽,吳光新部亦曾一度調駐信陽,因此有換吳光新督豫之說。趙倜聞之,大起恐慌,乃運用徐樹錚換上安福系重要分子王印川為河南省長,作為鞏固自己督位的無形交換條件。
經此虛驚之後,趙倜認為專靠皖系不保險,乃派戴壽山為代表去南京與直系的第一員大將蘇督李純交接,求李純於必要時由徐州出兵援豫。李純虛與委蛇地答應了趙的要求,實則暗中派員到河南調查趙倜的實力,認為趙倜的豫軍無戰鬥力。如果當時皖系要對趙倜下手,李純的援助是不足恃的。
趙倜又派人與直系首領、直隸督軍曹錕聯絡。時曹錕與段祺瑞間的矛盾漸大,曹認為趙倜是老實人,且直豫接壤,遂引為同調,並答應支持他。1920年4月間,趙倜還親自到保定參加了以反皖係為目標的直、蘇、鄂、贛、奉、吉、黑和河南的八省軍事同盟。至此,趙倜完全從皖系轉變到直系方面。在1920年直皖戰爭之前,吳佩孚率部由衡陽北撤,事前吳派員到汴與趙倜密議,趙許吳部通過並駐紮豫境京漢鐵路沿線。故段祺瑞電趙阻吳軍過境,而趙則以“力有不逮”推辭。在直皖戰爭中,趙倜雖未直接出兵參戰,但他一直站在直軍方面,使曹、吳無後顧之憂,不啻幫了直系大忙。因此在直皖戰後,趙倜仍能保持其豫督地位。只把省長皖系王印川撤掉,換上張鳳台。
迨吳佩孚升任直魯豫巡閱副使,駐節洛陽,豫境的京漢鐵路線上及鄭州以西都是直軍隊伍,大有強客壓主的咄咄逼人之勢,當時又有王承斌督豫之說,趙倜惴惴不安,乃於1921年春親赴洛陽與吳周旋,對吳懇切表示,此後一切惟吳的命令是聽。吳亦以在直系內部與王承斌有意見,不支持王督豫,當面保證趙倜在豫的督位。一時水乳交融,趙吳並結了金蘭之好。
不料好景不長,前被趙倜免職的河南第一混成旅旅長成慎,於1921年4月間聯絡該旅團長孫會友、陳廣深,又獲得河南旅京同鄉的支持(河南旅京同鄉多半反趙),在安陽通電討趙,與趙軍戰於湯陰之八王墳一帶;同時駐河南信陽的馮玉祥旅與趙傑的宏威軍也起了衝突。趙倜在此南北烽煙並起的情況下,一面運用省議會議長鬍象山打電報駁斥成慎和旅京同鄉,一面向吳佩孚求救。吳佩孚派二十五師蕭耀南部的一個旅和樊鍾秀部(樊部在陝歸編為奉軍許蘭洲師的一個支隊,調豫后未隨許師北上)去安陽把成慎、孫會友等打垮了;吳佩孚還電令馮玉祥,制止了與趙傑部隊的衝突,才把趙倜的危局安定下來。但這時也有謠傳說豫北豫南戰事的同時爆發,都是吳佩孚暗中指使的。
1921年5月,我丁父憂由陝回里,辦理喪事,趙倜及其文武部屬送我100多份禮,事後我去開封謝孝,趙倜留我住了半月,除對我一再解釋1916年把我押解北京一事的不得已苦衷外,又詳談上述這幾年的經過。他還問我:“豫北(指成慎起兵)、豫南(指馮玉祥部與趙傑部衝突)的亂子,風傳是子玉指使的,你看怎樣?”我說:“如果是他指使的,他就不幫你平亂和調解了。”趙倜還一再托我在吳佩孚處替他打聽消息和多說好話。我也趁機把樊鍾秀部的事托他妥為安置(以後熱河都統薑桂題調為陸軍檢閱使,把常德勝師調到河南,人數不足,趙把樊鍾秀部編為常師的一個旅)。回到洛陽后,吳佩孚問我開封的情況,我答以趙倜對他極為感激。吳笑著說:“趙大哥倒是老實人,只是沒有主意,尤其對趙老三太放任,弄得名譽不太好。以後有機會勸勸他。”
是年秋,湘鄂戰起,王占元請吳援鄂,吳派蕭耀南為援鄂總司令,並要趙倜派兵參加,趙不敢違,派趙傑帶宏威軍參加,雖然在湘作戰成績不佳,趙倜總算服從了吳的命令。湘戰結束後趙傑部回豫,吳佩孚發表趙傑為河南陸軍暫編第一師師長,所部即以宏威軍充實改編,這是希望趙傑切實整頓其部隊的意思。而趙傑卻藉此招兵收匪,攤款派糧,搞得怨言載道,不少地方人民直接把趙傑部隊的擾民行為控告到吳佩孚的巡閱使署,吳佩孚嚴令趙倜查辦制止。趙倜責斥趙傑,趙傑反說他幫吳打湖南出力不小,傷亡甚眾,回來招兵補缺,反受吳的譴責,認為吳佩孚是有意對他們兄弟打擊,居心叵測。反過來還勸他哥哥不能專靠吳佩孚來當這個督軍,以後也得打點別的主意。這時趙傑對趙倜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勢;而在趙倜看來,他多年處心積慮地培植趙傑正是為了自己兄弟可靠,自然還得袒護趙傑,因而對於吳佩孚的命令只是敷衍一番。為此,很惹吳佩孚的不滿。有一次與我閑談時,吳佩孚說:“我對趙大哥真無辦法,他將來一定會吃趙老三的虧。”
在吳佩孚與張作霖的矛盾發展中,吳佩孚很注意趙倜的活動。1922年1月底,吳佩孚偵知趙倜與張作霖勾扯頗密及趙倜與皖督張文生、魯督田中玉、蘇督齊燮元有所謂四省聯盟之說,吳佩孚要我到開封走一趟,看看趙倜的真實情況,勸趙切勿三心二意上別人的當。我到汴后,趙倜對我絕對否認與奉張有什麼秘密協商,只說普通的公事往返函電應酬是免不了的事;對皖魯豫蘇聯盟,趙倜解釋為四省聯防,說豫省與皖魯蘇三省都接壤,為了剿辦邊境土匪,免得此剿竄彼,故有互相聯防之議,這完全是為了治安,沒有別的意思。我轉達了吳佩孚“不要二心二意,免上別人的當”的希望,趙倜指天誓日地說:“子玉這幾年對我的真情厚意,我只有感激和服從,如果再有別的,老大哥還是人嗎?”談到趙傑部隊的紀律問題,我還把吳佩孚上次對我說的話告訴了他,他表示吳佩孚要他嚴管趙傑是對他們弟兄的好意,他完全接受。他還對我表示:他兒子年小不成器,對趙傑已提拔當了師長,還希望趙傑能接替他的事業,有時趙傑任性甚至連他的話也不聽,他既傷心又無辦法。希望我回洛見吳佩孚好話多說,勸吳勿聽閑話。我在汴住了三天,趙倜對我說了一些官話,我回洛后又照說與吳佩孚。吳佩孚說:“我原認為趙大哥是個老實人,近來也有些不老實了。”弦外之音有些不信與敵意。
1922年4月下旬,吳佩孚因直奉戰爭動身去保定之前,問我:“我打張作霖,河南人(意指趙倜)究作何打算?”我佯作不解,敷衍著說:“打鬍子,河南人是贊成的,我也陪你去打。”時我已意識到吳趙關係惡化,但又不知真相。
吳佩孚由洛陽赴保定時,我隨之同行。到保定不兩日,直奉戰爭即正式開火。直軍方面,曹錕委吳佩孚全權統一指揮。吳赴琉璃河指揮,我留保定住光園。約數日,吳佩孚打電話叫我到前方指揮部,對我說:“開戰後,前方很吃緊,西路無甚進展,東路稍向後撤,急需增援,求決戰勝利。除已電馮督軍(玉祥)派兵增援外,請兄親去河南一趟,面見馮、胡(景翼),說明這次打奉軍勝利絕對有把握,老帥以下,意見完全一致。煥章目前的任務有二,一是及時調兵北來增援,二是防備趙大哥在河南後方搗亂。後方的全權我已託付煥章了。”當夜我即專車南返,車行至安陽以北,鐵路已被趙倜派兵破壞。等了三天,路才修好,恰恰就在這三天中,奉軍因十六師鄒芬部的倒戈而陷於失敗。也在這三天中,河南後方發生了急劇的變化,趙倜通電宣布武裝中立,電中大罵吳佩孚,說吳佩孚從陝西把馮玉祥的軍隊調到河南是假途滅虢之計。在通電之前就開始了軍事行動,先炸斷了安陽以北和駐馬店附近的京漢鐵路,阻直軍調援,又派趙傑部進攻鄭州直軍。
事後,河南省長公署秘書長暴質夫到鄭,才對我談起趙倜在開封的一些情況,大致如下:1.趙倜雖憚於直軍的大軍壓境,咄咄逼人,但因吳佩孚曾屢次幫他解決難題,故對吳仍存依賴之心。2.皖魯豫蘇四省聯盟是張文生和田中玉發動的。因為在當時直奉兩大勢力下,安徽督軍張文生、山東督軍田中玉和河南的趙倜都算是雜牌,所以張、田發起約趙成立三省聯盟,以便緩急相助。趙倜自審處境和張、田相同,就參加了這個聯盟。其實這個聯盟沒有什麼真正力量。江蘇督軍齊燮元雖屬直系,究竟是馮國璋、李純的一脈單傳,與曹、吳的關係較疏,又時受浙江盧永祥的壓迫,故他後來也要求參加了這個聯盟,於是由三省聯盟變為四省聯盟了。3.趙倜和張作霖之間的聯絡,是張作霖發動的,同時張作霖還通過張勳聯絡安徽的張文生,把豫皖兩省作為預置於直軍後方的兩顆棋子,於必要時用來截斷京漢和津浦兩條運輸線而搗亂直軍後方。開始時趙倜對棄直聯奉尚存猶疑,但趙傑主張最力,因趙傑的軍隊紀律壞,吳佩孚曾屢次譴責他和找他的麻煩,趙傑深不自安,想在聯奉這一做法上押一寶,如果奉勝直敗,他還夢想升為某一省的督軍。在趙傑的撥弄下,趙倜才暗中走了聯奉倒直的路。4.直奉戰事起后,趙倜接連接到張作霖的捷報,還得到奉軍全線獲勝的消息,同時又從鄭州得到直軍陸續北運增援、鄭州只有直軍一團的情報,他判斷直軍作戰一定失利。因此他才下最後決心,通電討吳並進攻鄭州。乃事實與他所判斷的恰恰相反,直軍大獲全勝。在他進攻鄭州未克,接著受馮玉祥反攻的時候,他才後悔一著走錯,全盤皆敗,恨叫:“老三害我!”他又趕緊與張文生、田中玉、齊燮元三個盟友打電報托請向曹、吳疏通,把責任都推到趙傑身上。齊燮元等複電說曹、吳已令馮玉祥停止進攻。不意馮玉祥、張錫元這兩個冤家對頭過去與他有隙,竟不聽曹、吳命令,直攻到開封附近。趙看事不可為,不能坐以待斃,才把開封交寶德全負責維持,帶著家眷財物倉卒上隴海路車東逃。他過蚌埠和南京時,張文生、齊燮元還看聯盟份上,派員到站接送。
趙倜攜眷經上海、大連到瀋陽,成為張作霖的上賓,很受張的歡迎和照顧,被聘為高等顧問。到二次直奉戰後,隨著奉系勢力的發展,趙倜移住北京汪芝麻衚衕。1927年張作霖還請他擔任部隊校閱委員會委員長,他穿著上將軍服到北京近郊校閱奉軍炮兵部隊,鄒作華還為他鳴了19響的禮炮,他引為下台督軍未曾有過的光榮,因而努力幫助奉軍向南發展。在於珍部進駐開封時,他還一度到了開封(似乎還有一個河南宣撫使的名義),后隨奉軍的退卻而無結果。以後,再未從事什麼軍政活動。1933年病死於北平。
趙倜督豫8年,對地方無所建樹,其治軍也始終停滯於毅軍後期那一套,毫無改變,故未練出一支有戰鬥力的部隊。他的軍隊(尤其是趙傑的宏威軍)紀律之壞,遠較一般北洋軍隊為甚,河南人之恨趙倜,以受他的軍隊紀律影響最大。其用人也,喜用行伍軍官,幕僚則多系最老舊的北洋將弁學堂出身,保定軍官學生在趙部則被斥為新進,混不出什麼名堂來。其搞錢也,據我聽說有三個經常來源:一是欠餉自肥,軍隊經常欠餉數月,年終則馬虎了事;二是把持河南省銅元局,買銅自造,從中取利;三是不通過省長公署和財政機關,直接向豫西產鴉片縣份攤派鴉片捐款,盡入私囊。趙倜會寫一筆顏體字,喜歡自擬電稿,故他當督軍時每天不少時間消耗在籤押房(辦公室)里,因此凡收到函電,他的參謀長秘書長都不敢拆閱而留他親拆處理。他弄錢不少,卻用錢很吝,部下很少得到他的好處,遇事不肯替他賣力,此亦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