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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唐代李賀詩作
《七夕》是唐代詩人李賀的作品。此詩首聯作者通過對比,對自己的相思苦情作了深層的刻劃;頷聯借用環境的陪襯和觸景生情的手法,表現出時間的推移和作者難以為懷的悲愴心情;頸聯著想天外,運用浪漫主義的妙筆進行渲染;尾聯貌似平淡,其實蘊含無限纏綿的情思。全詩構思新奇,抒情深細,語言工整,妙語天成。
七夕⑴
別浦今朝暗⑵,羅帷午夜愁⑶。
鵲辭穿線月⑷,花入曝衣樓⑸。
天上分金鏡⑹,人間望玉鉤⑺。
錢塘蘇小小⑻,更值一年秋⑼。
七夕
別浦今朝暗,羅帷午夜愁。
鵲辭穿線月,螢入曝衣樓。
天上分金鏡,人間望玉鉤。
錢塘蘇小小,又值一年秋⑼。
⑴七夕:農曆七月初七夜晚。民間傳說,牛郎織女每年此夜在天河相會。舊俗婦女於是夜在庭院中進行乞巧活動。
⑵浦:水邊。別浦:指天河、銀河。王琦云:“以其為牛女二星隔絕之地,故謂之曰別浦。”
⑸花:黎簡校作“螢”。曝(pù)衣樓:皇宮中帝後於七月七日曝衣之處。唐沈佺期《七夕曝衣篇》詩:“宮中擾擾曝衣樓,天上娥娥紅粉席。”
⑺玉鉤:狀新月、缺月,望月而冀其復圓,寓人間別而重逢意。
⑻蘇小小:南齊時錢塘名妓。《樂府詩集·雜歌謠辭三·〈蘇小小歌〉序》:“《樂府廣題》曰:‘蘇小小,錢塘名倡也。蓋南齊時人。’”這裡指自己曾經歡遇的女郎。
⑼更:《全唐詩》校“一作又”。一秋:即一年。
天河隱隱逢七夕,獨處羅帳半夜愁。
烏鵲離去穿線月,螢火飛入晒衣樓。
牛女雙星合又分,人世情侶望玉鉤。
不見錢塘蘇小小,獨處寂寞又一秋。
朱自清《李賀年譜》提到此詩,但未詳作年。從內容看,這首五律當是詩人因七夕而懷念所眷戀的女子的抒情之作。據詩人另作《惱公》所述,他們定情之日,正是前一年的七夕。
“別浦今朝暗,羅帷午夜愁。”一寫天上七夕,牛郎織女相會;一寫人間孤男,夜半悵然懷愁。銀河是牛郎織女一年一度相會後重又分手的地方,因此稱“別浦”。今夜別浦雲水迷茫,星漢閃爍,牛女在鵲橋上還能依相偎珍惜這美好的一瞬,互訴別後一年來的相思深情。雖然匆匆一面,仍不免執手相看淚眼而黯然離去,但他們畢竟是喜得重逢,歡情如舊,悲中有樂。默想自身,一年前此夕定情以後就天各一方,重會無日。此刻已到了夜半,正是牛女情濃時;而詩人則只能悵卧羅帷之中,瞪大了眼,在相思中煎熬,心頭的愁雲越壓越重,何況今後能否再見一面也在未知之天,真是“思牽今夜腸應直”(李賀《秋來》)。相比之下,自己的苦況遠遠超過了牛女。首聯透過對比,賓主分明地對自己的相思苦情作了深一層的刻劃,可謂出手不凡。
“鵲辭穿線月,花入曝衣樓。”一夜容易,但在離人的心裡卻又是那般漫長。新月終於悄悄地掛在天邊,喜鵲搭橋的時限也已到來。鵲群無可奈何地辭別了銀月照映下的人間穿線乞巧的少女,鼓翅飛離而去。牛女重又陷入痛苦相思歲月之中。天色漸明,拂曉的輕寒,秋花映入詩人的曝衣樓。七夕曝衣,是當時的習俗。“花入曝衣樓”這一凄清的情景,定會勾起詩人對一年前七夕定情的緬懷,曝衣樓或許就是他們定情的場所。本來,詩人長夜不寐,一縷情思時時縈繞著那遠去的戀人;如今七夕剛過,只有秋花輝映於曝衣樓上,當年伊人的倩影卻已渺如黃鶴,杳不可見。這一頷聯借用環境的陪襯和觸景生情的手法,表現出時間的推移和詩人難以為懷的悲愴心情。
“天上分金境,人間望玉鉤。”天已經大亮了,詩人還痴痴地凝望著碧空的半彎缺月,潸然欲涕。月亮本就像一面明鏡,眼下卻只剩下半輪,真成了破鏡。牛郎織女可能都各自拿了一半,苦苦地隔河相望了。然而人間的破鏡卻難能重圓。望著望著,他多麼想藉助天上的玉鉤把兩顆破碎的心鉤連到一起,有情人總該重歸於好。頸聯又著想天外,運用浪漫主義的妙筆,給這一幕愛情悲劇渲染上幾絲美麗的光彩,雖然這畢竟屬於幻想。
“錢塘蘇小小,又值一年秋。”幻想終於破滅了,詩人又回到了殘酷的現實中。他日思夜想的戀人,可能是像南齊錢塘蘇小小那樣的名妓。年前一別,刻骨銘心,不覺又到了秋風瑟瑟的季節。別時容易見時難,詩人的遭際竟然比牛女還要不幸。面對茫茫的前景,一陣陣難以言說的隱痛又襲上詩人心頭。這一貌似平談的結尾,蘊蓄著無限纏綿的情思,表現出悵恨不盡的意味。
全詩以構思的新奇、抒情的深細以及語言的工整穩貼見勝,與李賀歌詩常見的驚才絕艷、穠麗詭奇多少有些不同。他遣詞造句均是生活中的常語,抒情含而不露,味而愈出。特別是章法構思之妙實足令人折服,全詩從夜半寫到天明,又以牛女的相會映襯自身的孤處,天上人間,融處生哀,充分顯示出作者過人的功力。黎簡《李長吉集評》說:“昌谷於章法每不大理會,然亦有井然者,須細心尋繹始見。”此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唐詩鏡》:三、四新琢,“花入曝衣樓”,此際無花,故為此語。
《李長吉集》:黃淳耀:末二句忽說至此,信手拈來。率。黎簡:結自妙,隨手拈來似無謂而好者,情到故也。
《昌谷集注》:上六句說淑景芳辰,離情別緒。末二句不勝悲涼。彼美當秋,心驚遲暮,佳人不偶,恐老冉冉將至矣。賀蓋借“蘇”以自慨也。
《李長吉詩集批註》:此句還渡河正位;以下做“七夕”人情。飛卿“微雲未接過來遲”之語,似從此起得之,而此起更無跡可求(首句下)。此二語獨不可學,學則“七子”派;作者卻好(“天上”二句下)。“錢塘蘇小小,又值一年秋”,仙筆也。一年一會者尚可感,終身飄零者奈何?只開手還過七夕本事,以下全寫閨情,立格亦高。義山“金風玉露”之七律,真是笨伯。徐文長評末二句:忽說至此,信手拈來。末二句乃千思萬想而得者,何謂“信手拈來”?一篇之妙,全在此結。然以為“信手拈得”亦道得出天機之妙。
李賀(790~816),字長吉。祖籍隴西,生於福昌縣昌谷(今河南洛陽宜陽縣西)。唐宗室鄭王李亮後裔。雖家道沒落,但李賀勤奮苦學,博覽群書。憑藉著出眾的才華,順利通過河南府試,獲得“鄉貢進士”的資格。但李賀的競爭者誹謗他,說他父名晉肅,當避父諱,不得舉進士。韓愈曾為之作《諱辯》,對無恥的奧步進行了有力的駁斥,“考之於經,質之於律,稽之於國家之典”,指出李賀舉進士無可厚非,並尖銳地諷刺“父名晉肅,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子不得為人乎?”但無奈“闔扇未開逢猰犬。那知堅都相草草”(《仁和里雜敘皇甫湜》),禮部官員昏庸草率,李賀終不得登第。一生愁苦抑鬱,體弱多病,只做過三年奉禮郎,因病英年早逝。他的詩作想象豐富,立意新奇,構思精巧,用詞瑰麗,運用神話傳說,創造出新奇瑰麗的詩境,也有傷感情緒的流露,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在詩史上獨樹一幟,嚴羽《滄浪詩話》稱為“李長吉體”。有些作品情調陰鬱低沉,語言過於雕琢。他被後人稱為“詩鬼”,與李白、李商隱三人並稱唐代“三李”。有《昌谷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