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者誠希
唐代韓愈創作的五言古詩
作者在這首惜別詩中發慨,可以說發的是心中的悲慨,飽含著他政壇失意的凄愴和孤憤。
首句開門見山,喊出一聲感慨,嘆人間知音難覓,其勢如飛瀑直下,有如晴天聞雷,立刻驚警。在這句詩里,詩人採用典中典之法,首先化用了南朝文人劉勰之語。劉勰在《文心雕龍·知音》里曾浩嘆曰:“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世所共嘆,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詩人又融入了春秋戰國時俞伯牙、鍾子期“高山流水”識知音的典故。伯牙所念,子期心明。俞伯牙用琴聲表達了他像高山一樣雄偉屹立於天地之間的人格形象,像大海一樣浩渺縱橫於宇宙之間的胸襟氣度,而鍾子期的情操和智慧,恰好同他產生了共鳴和契合,於是二人成了知音。然而子期既死,伯牙絕弦。詩人融入此典正是為抒發“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岳飛詞《小重山》)之慨。這典中之典,不僅讓這句詩內容大大增量,而且還讓詩人感慨的語氣大大加重。特別是這樣的詩句出自韓愈這樣一個在政壇和文壇上均屬頂級人物之口,再聯想到他獨特的身世和遭遇,就更覺得這一聲感慨有雷霆萬鈞之力。
次句“念子不能別”。由於有了上一句的蓄勢鋪墊,這一句就顯得非常深情,字字流淌著惜別之意。
最後兩句寫得更生動真切,用人物的動作把詩人和友人的依依惜別、不忍離去之情,寫得很充分:“行行天未曉,攜手踏明月。”不忍別又不能不別。詩人和朋友格外珍惜這次相逢的機會,充分利用命運給安排的有限時間,放棄一夜睡眠,頭頂明月,腳踏清輝,攜手把腕,作徹夜長談,一直到月殘曦白,東方欲曉。從中看出,詩人和友人一夜長談,渾然不累,猶恨時光似箭,可知他們談得何等傾情,何等投契,何等置腹推心,現出知音者兩心相印的貌相、襟懷和芳意,非知音者絕不可如此。這兩句詩,恰如一曲友情之美的小夜曲,低吟輕唱,清幽柔婉,令人心弦共鳴。特別是詩人又用“攜手”踏月的動作,寫他們的長談之快,更顯知音之親密,惜別之不忍。
寥寥四句話,僅僅二十字,即把惜別之情寫得這般生動真切,如歌如畫,使讀者如其境,如聞其聲,感之肺腑,寫出的惜別情感,生動真切,極富感染力。
此詩見舊集《遺文》,年代難考。錢仲聯《韓昌黎詩系年集釋》引方世舉曰:“此詩大抵為東野而作。”貞元十四年(798)韓愈與孟郊、李翱在汴州會晤。三位文士相聚汴府,自有講文論道、詩酒酬唱的快意事,但孟郊別有愁懷,不得不離汴南歸。貞元十六年(800)三月,韓愈作《與孟東野書》,其中有言:“與足下別久矣。以吾心之思足下,知足下懸懸於吾也。……足下知吾心樂否也。吾言之而聽者誰歟?吾唱之而和者誰歟?言無聽也,唱無和也,獨行而無徒也,是非無所與同也,足下知吾心樂否也。”可見孟郊為韓愈十分重要的知己,而這首詩極可能是韓愈在孟郊南歸后所作,約與《與孟東野書》同時。
清代蔣抱玄《評註韓昌黎詩集》:音節短而古。
清代何焯《義門讀書記》:下二句只似惜別,卻暗寓知希,深妙。
貞元八年(792年),韓愈登進士第,兩任節度推官,累官監察御史,因論事被貶陽山。歷都官員外郎、史館修撰、中書舍人等職。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的行軍司馬,參與討平“淮西之亂”。其後又因諫迎佛骨一事被貶至潮州。晚年官至吏部侍郎,人稱“韓吏部”。長慶四年(824年),韓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贈禮部尚書,謚號“文”,故稱“韓文公”。元豐元年(1078年),追封昌黎伯,並從祀孔廟。
韓愈是唐代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一生著述頗豐,文學造詣極高,被後人尊為“唐宋八大家”之首,與柳宗元並稱“韓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後人將其與柳宗元、歐陽修和蘇軾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在舊《廣東通志》中被稱為“廣東古八賢”之一。他提出的“文道合一”、“氣盛言宜”、“務去陳言”、“文從字順”等散文的寫作理論,對後人寫作極有指導意義。著有《韓昌黎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師說》、《進學解》、《順宗實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