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三屠
嘉定三屠
嘉定三屠是1645年(南明弘光元年,清朝順治二年)清軍攻破嘉定后,清軍三次對城中平民進行大屠殺的事件。
清軍頒布剃髮令,嘉定百姓拒不從命。鄉紳侯峒曾帶領嘉定紳民起義反清,清吳淞總兵李成棟立即領兵五千來攻。
嘉定城城破,李成棟下令屠城,市民之中,懸樑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面者,斷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猶動者,骨肉狼籍。婦女們慘遭強姦。如遇抵抗,軍隊就用長釘把抵抗婦女的雙手釘在門板上,然後再肆行姦淫。大屠殺持續了一天,直到屍體堵塞了河流,大約有三萬多人遇害。李成棟率軍離開嘉定城。
但嘉定城的劫難仍然沒有結束。李成棟大屠殺后的三四天,僥倖逃脫的嘉定的倖存者開始溜回城裡。他們回城后在一個叫做朱瑛的義士領導下,重新集結起來,共兩千多人。朱瑛領導著倖存者們在這座殘破的城市展開了一場反屠殺運動,處死了歸降清軍的漢奸和清軍委派的官吏。
李成棟又領著軍士直殺入城裡,把許多還在睡夢中的居民殺個精光,積屍成丘,然後放火焚屍。清軍殺得興起,嘉定又慘遭“二屠”。
二十多天後,原來南明的一個名叫吳之番的將軍率余部猛攻嘉定城,周邊民眾也紛紛響應,殺得城內清兵大潰出逃。不久,李成棟整軍反撲,把吳之番數百士兵砍殺殆盡,順帶又屠殺了近二萬剛剛到嘉定避亂的民眾,血流成渠,是為著名的“嘉定三屠”。
嘉定三屠
然而,不久之後,這項政策卻發生了180度轉變。這裡面有兩個原因:一是政局出人意料地進展迅速,江南半壁臣服,除了東南西南,滿清基本已控制了整個中原,安撫之策已達到目的;二是漢人官員的推波助瀾,一些業已歸順的官員們雖換了主子,倒也不甘寂寞,或自動剃髮,以示忠心不二;或上書建議,以媚上謀取賞識。滿清感覺名正言順地推行滿制的時機已成熟,疑慮之心消除。六月,清軍再下剃髮令,命令十天之內,江南人民一律剃頭,“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
書生候峒曾、黃淳耀
七月初一,兩軍會戰,當地的“鄉軍”雖集合了十幾萬人,但都是平民百姓,熙熙攘攘,擁擠堵塞,屬烏合之眾,毫無紀律,更談不到組織和戰鬥力了,李成棟雖只有不足五千兵力,但均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精兵。結果,侯黃的“鄉軍”大敗。清軍在嘉定開始了三次白色恐怖,嘉定三屠就此展開。
明弘光元年(1645)五月初九,清軍破南京,弘光帝南逃。三十日,縣令錢默出逃。
六月二十四日,清朝授縣令張維熙到任。是日,明嘉定總兵吳志葵率百人,白布裹頭,晝伏東門外時家墳,晚間各持火把逼近縣城,揚言捉拿張維熙,張逃之夭夭。二十七日,吳志葵再臨縣城,士民夾道迎接復明之師。
閏六月初七,明降將李成棟部騎兵路過境內新涇橋,大肆姦淫婦女,致死7名。初八,李成棟親率兵船百艘、馬步兵2000餘名停泊縣城東關,大肆奸掠。初九,李率兵去吳淞,留偏裨將梁得勝等300名守護兵船。
十二日,清軍下剃髮令,群情激憤,遠近鄉兵,競相圍攻李成棟船隊。船隻及所掠財物悉數焚毀,斬殺清官兵84名。
十五日,李成棟去太倉求援,行至羅店又被鄉兵追殺,傷亡慘重。於是,李成棟瘋狂縱兵報復,濫殺無辜。
十八日黎明,李成棟率兵攻羅店,支洪、陸文煥率鄉兵抵禦。李暗遣精兵東渡練祁,西渡荻涇,鄉兵背腹受敵,退入鎮內。時值早市,清軍入鎮屠殺。居民死難1604名。
十九日,黃淳耀,侯峒曾集眾公議,決定劃地而守,城上高懸“嘉定恢剿義師”大旗,自製各種武器,嚴陣以待。
二十五日,吳志葵遣游擊蔡喬率兵200餘名支援嘉定,紮營城外。
次日五更,遭李成棟伏兵襲擊,蔡喬戰死。李成棟引兵歸吳淞過新涇橋時,縱火焚屋,雞犬不留。
七月初一,各路鄉兵10萬餘會集磚橋與清兵決戰。清兵分左右兩翼衝殺,鄉兵大敗,被追殺不計其數。李成棟部入婁塘鎮后屠殺1073名,並縱兵姦淫婦女,不可名狀。
初三,李成棟會同太倉清兵攻城,日夜炮轟。
初四五更大雨滂沱,守城士民已露立三晝夜,飲食幾絕,漸不能支。清兵趁機急攻,破東門湧入城內。侯峒曾仍坐鎮城樓,二子急呼:“事急矣,何以為計?”侯峒曾答曰:“有死而已,所恨者枉送一城百姓耳。”急令二子離去,二子走數步又還。侯峒曾怒日;“我死國事分也,祖母在,若輩應代我奉事,戀我何為?”二子慟哭而去,至孩兒橋皆被殺。侯峒曾自沉宣家池(葉池)未死,遂被清兵殺害。東門破,城中居民紛紛奔西門逃生,而清兵截斷堵殺,居民投河死者無數。時鎮守西門的黃淳耀見大勢已無可挽回,遂與弟淵耀騎馬至早年讀書的西林庵,對僧無等曰:“大師急避,某兄弟從此辭矣!”遂索筆疾書:“遺臣黃淳耀於弘光元年七月初四日自裁於西城僧舍。嗚呼!進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潔身自隱。讀書寡益,學道無成。耿耿不滅,此心而已!異日寇氛復靖,中華士庶再見天日,論其世者,當知予心。”書罷,見弟淵耀已縊梁間,遂縊其側。南門守將張錫眉,聞城破,偕妾投水死。身留絕命詩一首:“我生不辰,僑居茲里。路遠宗親,邈隔同氣。與城存亡,死亦為義。后之君子,不我遐棄。”另有守城將領龔用圓、龔用廣兄弟聞城破,擁抱慟哭曰;“我祖父清白自矢,已歷三世。今日苟且圖存,何面日見祖宗於地下?”語罷雙雙自溺而死。辰時,李成棟入城下令鳴炮屠城。小街僻巷,無不窮搜。每遇一人,大呼獻寶,獻若不多,連砍三刀,物盡則殺。全城刀聲砉然,嚎叫之聲,動地驚天。懸樑者、投井者、斷肢者、血面者,被砍未死,手足猶動者不計其數。骨肉狼籍,遍地皆是。投河自溺者不下數千人。三日後,自西門至葛隆鎮,浮屍滿河,行舟無處下篙。血污浮於水面,高出數分。婦女若容貌不佳者必殺,有美色者生虜,於街坊當眾姦淫。若有不從,釘其手足。初六日,李成棟糾集民船300餘艘,滿載所掠金帛、女子、牛馬豬羊駛往太倉。嘉定被屠后,葛隆、外岡、馬陸、楊行等鎮鄉兵復聚,再議抗清,誓不反顧,並時有偷襲斬殺清兵之義舉。
二十六日五更清兵大隊至葛隆,入鎮后肆行屠殺,流血滿地,並再屠外岡鎮。
二十七日,浦嶠、浦嶂率兵再屠嘉定,逢人便殺,不分老幼,所劫財物盡載太倉。
自閏六月初,嘉定人民自發起義抗清,兩個月內,大小戰鬥十餘次,民眾犧牲2萬餘,史稱“嘉定三屠”。
經過李成棟的三次屠殺令,嘉定反清運動基本平息下來。關於死亡人數有不同說法,一般認為總共在5至20萬人之間。朱子素《嘉定乙酉紀事》稱:“以予目擊冤酷,不忍無記,事非灼見,不敢增飾一語,間涉風聞,亦必尋訪故舊,眾口相符,然後筆之於簡。後有弔古之士,哭冤魂於凄風慘月之下者,庶幾得以考信也夫。”
剃髮令對當時的漢人而言,心理上是難以承受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這是千年以來形成的倫理觀,也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剃髮不僅有違傳統,也被視為侮辱。因此這項政策不僅遭到了傳統知識分子抵制,也激怒了下層民眾。
在嘉定至今還能看到多處紀念侯峒曾和黃淳耀的遺跡。嘉定城西有侯黃橋,匯龍潭公園有侯黃先生紀念碑,上海大學嘉定校區的西林寺舊地址有吳玉章題寫的“陶庵留碧”碑,碑背鐫刻著吳玉章的七律詩:“長虹碧血氣衝天,愛國英雄繼千萬,且喜紀元新世界,翻天覆地換人間。”在方泰有兩黃先生的墓地。
侯峒曾,字豫瞻。原任南明弘光朝通政司左通政,南京淪陷后,避難於老家嘉定。黃淳耀,字蘊生。乃崇禎年間進士,與其弟黃淵耀均世居於嘉定城。在侯峒曾和黃氏兄弟的指揮下,城中民眾不分男女老幼,紛紛投入了抗滿行列。為鼓舞士氣,侯峒曾下令在嘉定城樓上懸掛一面“嘉定恢剿義師”的大旗。同時在城樓上“集眾公議”,決定“劃地分守”嘉定城:由南明諸生張錫眉率眾守南門,秀水縣教師龔用圓佐之;南明國子監太學生朱長祚守北門,鄉紳唐咨佐之;黃淳耀兄弟守西門;侯峒曾親自守東門,諸生龔孫炫佐之。此外,由諸生馬元調(時年七十歲)與唐昌全,夏雲蛟等負責後勤供給。集議已定,各頭領率眾在城上日夜巡邏。“嘉人士爭相執刃以從,人情頗覺鼓舞。”為阻止滿洲軍進犯,侯峒曾又下令將城外各橋毀壞,“東,北二門俱用大石壘斷街路,西,南二門用圓木亂石橫塞道途。”天亮時分,兇殘的清軍擊敗了城外各村鎮的鄉兵后,便將嘉定城四面包圍。隨即李成棟下令,集中火炮齊轟東,西二門。“清兵攻城甚急,多縛軟梯至城下,城上磚石如雨。”守城民眾雖“亡失甚眾”,但仍頑強不屈。若有某段城牆被炮火轟塌,城內民眾便及時用木料和充土布袋堵塞之。“守城者若有傷亡,乃立即補充。”或曰:中國有兩個社會,上浮誇而下粗撲;上遊戲而下獻身。誠信斯言哉!黃昏時分,突然暴雨如注,狂風驟起。守城民眾仍毫不畏懼,冒雨抵抗。是時,因“城中遂不能張燈,(李)成棟令兵丁潛伏城下之穴城,而守者弗覺也。”(文秉《甲乙事案》)翌日破曉時分,暴風驟雨仍然不止。時城上民眾已連續守城三晝夜,遍體淋濕,加之飲食已絕,故人人身疲力竭。李成棟遂令士兵“置燈於地穴中,炮發震城。”火炮聲“終日震撼,地裂天崩,炮硝鉛屑落城中屋上,簌簌如雨,嬰兒婦女,狼奔鼠竄。”(朱子素《嘉定屠城略》)在這腥風血雨之中,災難終於降臨。隨著城牆一隅在炮聲中轟然倒塌,清軍乘機登城,蜂擁而入。清兵“悉從屋上賓士,通行無阻。城內難民因街上磚石阻塞,不得逃生,皆紛紛投河死,水為之不流。”此刻,侯峒曾正在東門城樓上。城陷,“士卒皆曰:‘吾曾受公厚恩,尚可衛公出走。’峒曾曰:‘與城存亡,義也。’及下城拜家廟,赴水死之。其長子玄演,次子玄潔身處數十刀,亦死之。”城陷之時,黃淳耀黃淵耀兄弟急趨城內一僧舍。“淳耀問其從者曰:‘侯公若何?’曰:‘死矣!’曰:‘吾與侯公同事,義不獨生。’乃書壁云:‘讀書寡益,學道無成,進不得宜力王朝,退不得潔身遠引,耿耿不沒,此心而已。大明遺臣黃淳耀自裁於城西僧舍。’其弟淵耀曰:‘兄為王臣宜死,然弟亦不願為北虜之民也。’淳耀縊於東,淵耀縊於西。”(黃宗曦《弘光實錄鈔》)又據史載;諸生張錫眉解帶縊於南門城樓上,死前作絕命詞,大書褲上云:“我生不辰,與城存亡,死亦為義!”教師龔用圓赴水死,二子從之。諸生馬元調,唐昌全,夏雲蛟,婁復聞,城破亦死之。又有黃某,與清軍巷戰中“手揮鐵劍,前後殺數百人,后中失而死。”這些“志士仁人”之死,從歷史上看,固然是其儒家“仁義”觀念的根本追求所致。但從民族興亡的高度看,這為民族生存而死之大丈夫精神,不也成為漢民族精神的組成部分嗎?當屠城令下達之時,清兵“家至戶到,小街僻巷,無不窮搜,亂草叢棘,必用長槍亂攪。”“市民之中,懸樑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面者,斷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猶動者,骨肉狼籍。”若見年輕美色女子,遂“日晝街坊當眾姦淫。”有不從者,“用長釘釘其兩手於板,仍逼淫之。”(朱子素《嘉定屠城略》)血腥屠殺之後,清兵便四齣掠奪財物。史載:如遇市民,遂大呼獻財寶,“惡取腰纏奉之,意滿方釋。”所獻不多者,則砍三刀而去。是時,“刀聲割然,遍於遠近。乞命之聲,嘈雜如市。”更有甚者,屠城罪魁李成棟,竟用三百隻大船運走了他掠奪的金帛女子。在此劫難中,不乏為虎作倀者。又史載:清軍入北門,“乃奸民導敵入。”至於趁火打劫者,亦不在少數。有漢奸徐元吉者,“以削髮為名,日出行動,割人腹,啖人心肝,動以百計。”然而,清朝的暴行並未撲滅民眾的反抗怒火。七月二十四日,有江東人朱瑛者,自封游擊將軍,率兵五十餘人回到嘉定城。是時,朱率部會同城內市民,將清軍驅趕城外。第二天,逃至城外的李成棟,急令萬國昌率兵增援。李本人則坐鎮城外之織女廟,指揮各路兵馬企圖第二次攻城。七月二十六日清晨,清軍乘城內民眾武裝力量尚未集結完畢,再次攻進城內。有漢奸浦嶂者,向李成棟獻計曰:“若不剿絕,后必有變。”於是,清軍第二次屠城。此時,城內許多居民尚未起,,“遂於屋中被猝然殺之。”頓時,“城內積屍成丘,惟三,四僧人撤取屋木,聚屍焚之。”在此次屠城中,浦嶂一馬當先,“大顯身手”。他甚至將好友婁某的全家斬盡殺絕。為此,嘉定城內民眾“是日逢嶂,齠齔不留。”有一郭姓市民者,曾不勝憤慨地痛斥他:“人面獸心,狗鼠不食。”人神共怒,浦嶂惟掩面鼠竄耳!從李成棟,徐元吉,浦嶂之所為我們看到,每當社會大變動之時,必然會有一部分人因社會的變動而得益。此除時勢之必然外,各階層之個體的品行德性與其地位之升降,亦有不可忽視之關係。而品行德性之淪喪,必然導致個人佔有慾的極度擴張。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信夫!清朝的第二次屠城,也未能削弱民眾的反抗意志。八月二十六日,原南明總兵吳之番率余部,反攻嘉定城。城內清兵猝不及防,乃潰。城內民眾紛紛奔至吳軍前,“踴躍聽命”。然而,吳軍乃烏合之眾。清兵反撲之時,“一時潰散。”史載:吳之番“連殺數人,不能定。呼天曰:‘吾死,分也。未戰而潰,我目弗瞑矣!’挺槍欲赴東門死。”清兵擁入城內,第三次血洗嘉定城。如果說前兩次屠城,對清朝而言,多少留下一些“隱患”的話,那麼這第三次屠城,他們可謂“如願以償”。因為在這滿城的累累白骨之上,總算插上了“削髮令已行”的旗幡!史載:在清軍的三次屠城中,嘉定城內民眾無一投降者,死亡者達二萬餘人。
1981年耶魯大學出版社出版《嘉定忠臣:儒學在17世紀中國的領導地位及社會變革》一書,作者鄧爾麟論述了嘉定侯(峒曾)、黃(淳耀)以及龔、沈、徐、張四大家族情況,以及他們在抗清鬥爭中反映的儒學思想。嘉定文化昌盛,多飽讀詩書之士,深受儒家思想影響,“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出現了一批學識淵博、講求氣節的愛國志士學者,“博學於文”,“行己有恥”。明天啟年間,蘇州有人為魏忠賢建生祠,諂媚者爭相往拜,嘉定知縣謝三賓頗為猶豫,找李流芳參謀參謀,李當即答曰:“拜是一時事,不拜是千古事,”謝深以為然,堅不前往。明末清初,以黃淳耀、侯峒曾等為傑出代表的嘉定士紳,把節義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儘管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但當民族危難之際,他們義無反顧,挺身而起,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黃淳耀
黃淳耀,字蘊生,號陶庵。萬曆三十三年(1605年)生於嘉定,家境貧困,十歲才入私塾讀書,極為刻苦,二十歲不到即有詩名,崇禎十六年(1643年)中進士,這時,明王朝已是四面楚歌,風雨飄搖,黃淳耀哀民生多艱,嘆朝綱不振,恨吏治腐敗,在《野人》三首中抒發強烈的情感:“野人嘆息王師勞,秦賊楚賊如猥毛。攻城掠野官吏死,大江以北民嗷嗷。”“野人嘆息年歲惡,池中掘井井底涸。”“野人嘆息朝無人,朝中朋黨如魚鱗。”故絕意仕途,隱居嘉定城內西林庵。
侯峒曾
嘉定三屠遇難的抗清義士——候峒曾
侯黃事迹
嘉定三屠紀念——上海匯龍潭公園侯黃紀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