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夫人
西涼昭武皇后
西涼昭武皇后尹夫人(363年~437年),天水冀縣(今甘肅省甘谷縣)人,出生於涼州姑臧,十六國時期傑出的女政治家,大姓尹文之女,曾隨父遷居姑臧(今武威)。
秀慧聰穎,才思敏捷,足智多謀,善辯而有志節。初嫁扶風(今陝西涇陽)仕宦馬元正,馬元正病故后,改嫁李暠,做了李暠的的續弦妻。李暠創建西涼大業,尹夫人起了很好的輔助作用,故當時諺云:“李尹王敦煌”,意謂西涼是“李尹政權”。雖然尹夫人是一位具有謀略、氣節的女性,但西涼亡后,由於尹氏特殊的身分,她歷經了無數的磨難,直至最後淪落天涯,魂歸流沙。
大事件
363
出生
363年出生於冀縣(今甘肅省甘谷縣)。
400
輔助李暠創建西涼
李暠創建西涼大業,尹夫人起了很好的輔助作用,故當時諺云:“李尹王敦煌”,意謂西涼是“李尹政權”。
417
被尊為皇太后
東晉義熙十三年(公元417年),李暠病故,其子李歆即位,尹夫人被尊為皇太后。
437
病逝
437年逝世。
東晉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建康(今酒泉東南)太守段業起兵反對後涼國呂光,稱涼王,李暠響應段業,受任效谷(今敦煌)縣令。段業闇弱,不足攝政。故一年後李暠受敦煌豪右的推舉,做了敦煌太守。隆安四年(公元400年),李暠建立了西涼政權,自稱涼王,定都敦煌(后遷酒泉)。執政期間,按甲息兵,大興屯田,招撫流民,興辦學校,由於社會比較安定,使生產得到了發展,國力逐漸增強。在李暠創建政權、經營西涼的過程中,尹夫人為李暠出了許多好主意,使得“多所毗贊”,故在當時的西州民間有“李尹王敦煌”的諺語。
東晉義熙十三年(公元417年),李暠病故,其子李歆即位,尹夫人被尊為皇太后。李歆驕橫自專,不修內政,用刑嚴酷,不恤民力,只恃匹夫之勇,缺乏長遠國策。尹夫人苦口婆心地規勸,李歆不聽,即位不久,便欲攻打匈奴人沮渠蒙遜建立的北涼。在這事關國家存亡的時刻,尹夫人再次向李歆提出忠告:“國家初創,財力睏乏,為長遠計,應安分守已,與民休戚,萬不可輕舉妄動;且沮渠蒙遜驍勇異常,擅長兵略,恐怕你不是他的對手。今國家雖小,足以為政。先君臨終再三叮囑你要審時度勢,審慎兵事,你若一意孤行,不僅軍事上要吃敗仗,而且國家也將滅亡。”李歆不聽母親的忠告,依然剛愎自用。公元420年,沮渠蒙遜使用聲東擊西的戰術,攻打西涼,先率兵馬佯攻西秦,半路回師屯兵於都瀆澗(今張掖西北)。李歆不知是計,反以為攻打北涼的時機已到,便親自率騎兵三萬東征,欲乘虛襲擊張掖,結果中了沮渠蒙遜的圈套,全軍覆沒,李歆本人也戰死於蓼宗(今酒泉東)。次年(公元421年)北涼軍隊以黨河水沖淹酒泉城,西涼國亡。
西涼敗亡后,尹夫人和家人被擄於姑藏,沮渠蒙遜以禮相待,召見並慰勞尹夫人。她在身陷囹圄的逆境中,沒有流露絲毫的女性柔弱,毅然對沮渠蒙遜說道:“我一婦人,事到如今,豈圖苟且貪生,做人臣妾!若能一死,吾之所願!”沮渠蒙遜為她的剛烈折服,不但沒有殺她,還特地為她建造了一座“夫人台”,供其居住。
夫人台,亦稱皇娘娘台,遺址在武威市北郊。後來沮渠蒙遜為兒子沮渠牧犍娶尹夫人之女為妻。在沮渠牧犍另娶武威公主為妻之後,尹夫人遂與女兒移居酒泉。女兒死後,她潛奔伊吾(今安西)與流亡在那裡的兒孫團聚,在伊吾度過了她的晚年。病逝時七十五歲。
尹夫人儒學深厚,嚮往大一統。李暠也是一個胸懷大志的政治家,對國家的分裂痛心疾首。兩人志趣相投,治國理念一致。尹夫人勸他奉偏安江左的東晉王朝為正統,奉表稱臣,這也正是李暠所願。因此,李暠多次上書東晉朝廷,表達他為恢復晉室的決心。他曾做《述志賦》,明其心志。篇中他以清新溫厚的筆調,抒發了自己希望隱居,不慕榮華的志趣;同時,又以誠摯熱烈的感情,表達了自己願在東晉朝廷的領導下有所建樹的抱負和決心。尹夫人對李暠說:“我們雖與中原王朝阻隔而偏居西陲,但與中原文化和思想意識是緊密聯繫的、承繼相向的。我們有責任和義務弘揚漢族文化。”她因此提出了許多積極的措施,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興儒重農”的富國強兵的國策。比如要李廣開言路,在敦煌南門外修築廳堂,名曰“靖堂”,作為議論朝政、檢閱武事、聽取收集各方意見的地方。堂內“圖贊自古聖帝明王、帝臣孝子、烈士貞女。玄盛親為序頌,以明鑒誡之義”(《晉書·涼武昭王李玄盛傳》)。同時,還在敦煌修建泮宮,設立縣學、州學和醫學,廣招學生500餘人。並在各郡設置五經博士,負責傳授經學。為弘揚漢族文化,傳播漢族思想意識,可謂不遺餘力,致使當時敦煌地區學風大盛。他又知人善任,虛衿下士,中原流士紛紛西來,一時間西涼境內聚集了大批文人名流,如史地學家闞、經學家宋繇、教育學家劉、天文學家趙等。敦煌一時成為中國西陲邊疆傳播漢文化和儒學思想的中心,為漢族文化的保存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李也成了當時西涼的政治文化領袖,尹夫人至功厥偉。尹夫人是一個賢內助,李當然也不是一個窩囊廢。相反,他是一位通經史,知兵法,文武兼備的政治家,在位18年頗有政績。當然,尹夫人從建立西涼政權始,就對國家戰略的制定產生著重要影響,凡建策,都符合天下大勢,很少有失誤的地方。對外,他和好於東晉,接受東晉的封號,藉以爭取中原漢族人民的支持。晉安帝義熙元年(公元405年後),李派舍人黃始、梁興等人帶著他給東晉皇帝的表章,出使建康(今江蘇江寧縣南),用竇融、張軌治理河西、威鎮關西的故事,表示他對晉王朝的忠誠,以求得晉王朝對他所建西涼政權的承認,敦促晉王朝北伐西征。因東晉朝廷忙於內鬥,沒有給他明確答覆。遂於第二年又派遣法全和尚為使者,再入建康奉表以求,以“忘寢與食、思濟黎庶、以崇國憲、全制一方”的情感,進一步表達他的心愿。與此同時,他又採取遠交近攻的策略,結好南涼對抗北涼。
事情得從淝水之戰說起。前秦君主氐族人符堅雖有雄才大略,北方所建立的多個胡族政權,曾一度為他所統一,符堅也有志於掃蕩宇內,統一中國。但老英雄時運不濟,公元383年的淝水一役,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符堅慘敗。在風聲鶴唳之中,眾叛親離,政權也於頃刻之間,土崩瓦解。此後,北方又陷入分裂,禍亂頻生。民族矛盾更趨激化,社會動蕩更趨激烈。直到另一英雄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的出現,才結束了“五胡亂華”的局面。
淝水慘敗,符堅手下的大將,趁機紛紛自立為帝。隴西鮮卑人乞伏國仁在金城(蘭州)勇士堡稱帝,建立西秦:塞北鮮卑人慕容垂光復燕國,建立後燕;羌族人姚興來的更絕,在回師途中乾脆滅了前秦,建立後秦;而符堅身邊的安西將軍氐族人呂光,那時正奉命征討西域各國。得知前秦滅亡的消息后,也帶領十萬大軍和兩萬頭駱駝的財寶,浩浩蕩蕩地從西域的龜茲回到姑臧(今甘肅武威),奪得了涼州,於前秦大安二年(公元386年),建立後涼。這樣,後涼和西秦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再加上東面羌族姚興的後秦,三家分了前秦的涼州之地,其中又以後涼國土面積為最大。
但這個局面沒幾年就被打破。呂光既無符堅之雄,又無姚興之奸。只是因緣際會建立了國家。晚年更是昏聵,內政不修,聽信讒言,枉殺大臣。公元397年(東晉隆安元年),呂光命尚書沮渠羅仇和三河太守沮渠麴粥從征南涼乞伏乾歸,呂光弟呂延戰死。呂光歸罪於羅仇、麴粥,並處死了他倆。這引起了他們的侄兒沮渠蒙遜、沮渠男成的報復。公元399年,沮渠蒙遜兄弟擁戴段業在張掖稱帝,分裂了後涼,史稱北涼。後涼帝國是五胡亂華中最短命的政權之一,從頭到尾,從呂光撩袍端帶,粉墨登場,到他的子侄們互相火併,曲盡人散,共不過13年時間。
段業本京兆漢人,博涉史傳,有尺牘之才,隨呂光從征西域,任記室,后逐漸陞官。但他是個儒者,沒有威武權略,愛講迷信,喜聽讒言,“無鑒斷之明”。又是傀儡,因此不能服眾。公元400年,西面的敦煌太守漢族人李暠因不滿沮渠蒙遜弄權,宣布脫離北涼,建立西涼。這樣,涼州就又分裂成了三個國家。
李暠成了十六國時期西涼的開國皇帝,廟號武昭王,在位18年。也是北方各政權統治者中寥寥無幾的漢人政權的建立者。據《晉書·涼武昭王李玄盛傳》記載,他是西漢名將李廣的16世裔孫。他的先祖在漢初奉命到隴西討伐叛亂的羌人,戰死沙場,葬於隴西,兒孫前來奔喪,並將全家遷到這裡守墓。從漢到晉,漸成大族。祖父李弇在前涼張軌的手下做到將軍、封侯爵。父親李昶也很有名氣,只是死得早,李暠是他的遺腹子。后其母帶著他改嫁宋家,又生下異父同母的弟弟宋繇,兄弟倆志趣相投,都喜歡結交名士,宋繇後來成了他的左臂右膀。李暠聰明好學,年紀輕輕,就文武雙全,又抱負遠大。史書稱他“性沉敏寬和,美器度,通涉經史,尤善文學。及長,頗習武藝,誦孫吳兵法”。河西名士都一致看好他會有一番作為,一些衣冠之士都來投靠他。他經常和郭、宋繇一起同吃同住,共同商討天下大事。
段業、沮渠蒙遜起兵背叛後涼的時候,敦煌太守孟敏投降段業,被任命為沙州刺史。李暠也與宋繇、郭等人在家鄉響應。段業便任命李擔任沙州治下的效谷(今甘肅敦煌東北)縣令。在任職期間,辦事公平認真,“溫毅有惠政”,受到敦煌士紳及百姓的擁戴。不到一年,敦煌太守孟敏去世,在敦煌地方勢力敦煌護軍郭謙、沙州治中索仙的擁戴下,段業準備任命李暠為寧朔將軍、敦煌太守。
可是得寵於段業的右衛將軍索嗣卻從中阻撓,雖然他和李暠為刎頸之交,但他很忌憚李暠,又覬覦敦煌是軍事重鎮,便妄圖取而代之,乘機在段業面前構陷李暠。“李暠是隴西名族,聲振河西,不可據實職,如果他據敦煌,恐怕此地非主上所有了。”段業書生性格,向無定見,便聽信了索嗣之言,改任他為敦煌太守。索嗣自然高興,親率輕騎五百乘,晝夜兼程,從張掖趕往敦煌就任。索嗣春風得意,在離城20里處,給李暠捎信,讓他前來迎接。
李暠接到詔書之後,驚疑異常,難以決斷,正欲前往,被夫人尹氏、宋繇和新任效谷令張邈勸止。宋繇出謀劃策說:“兄長被眾人推舉為敦煌太守,豈可輕易拱手送人?讓天下英雄恥笑!何況段業懦弱無能,必不成大器。兄長為一代英傑,有霸主之風,現今天下擾攘,正是英豪有為之時。怎能屈尊於人下呢?”郭謙、索仙、伊建興等敦煌地方官宦和大族,也紛紛勸告。李暠早有野心,只是擔心自己雖系隴西大族,畢竟不是敦煌當地人,吃不準敦煌名門大戶的態度,如今得到敦煌士紳領袖的明確支持,頓時信心大增,便決意不受詔命。他對眾人說:“玄盛(李暠字玄盛)向無叱吒風雲之志,縱橫天下之才,只是受了委派來此為官,沒想到竟得到大家的厚愛,實在感激涕零。剛才準備出迎,也是因為不知道諸君的心意啊!”
夫人尹氏獻計,假借出迎,將計就計。遂派精兵出其不意,打了個索嗣措手不及。索嗣逃回張掖,李暠又上表,曆數索嗣的罪狀。沮渠蒙遜兄弟也因為索嗣跋扈,其實他們自己就很跋扈,跋扈對跋扈,就像一個槽上拴不下兩叫驢一樣,乘機慫恿段業除掉索嗣。段業昏暗不明,以忠為奸,只好殺了索嗣以安撫李暠。而且還專門派使臣到敦煌向他表示慰問,還分敦煌的涼興、烏澤和晉昌(今甘肅安西縣東南)的宜禾三縣為涼興郡,晉封他為使持節、鎮西將軍、領護西夷校尉、都督涼興以西諸軍事。一時李暠勢力大盛,前來效忠和依附者絡繹於途。
而段業自己卻危機四伏,不久,晉昌太守唐瑤背叛段業轉投李暠,並傳檄敦煌、酒泉、涼興、建康、祁連和晉昌等六郡,公推他為大都督、冠軍大將軍、涼公,領秦、涼二州牧。他遂在敦煌建立西涼國,下令大赦境內,並建元庚子。初定都於敦煌,公元405年又遷都於酒泉。疆域東自建康(今甘肅高台縣),西至鄯善。建立起一個類似前涼的漢人政權,由於在涼州之西,故史稱西涼。就在這年冬天,段業被沮渠蒙遜所殺,北涼政權易姓。
李暠之所以那麼快的就建立了西涼國,並且在群雄爭霸中,使西涼保持了十多年的安定繁榮局面,與他夫人尹氏的遠見卓識不無關係。或許有人會問,既然夫人那麼有智慧,西涼國何以在他死後很快就土崩瓦解了呢?這就是女人要行風,男人得給她創造行風的條件,她才能呼風喚雨。否則,門兒都沒有。
話說尹氏自小就聰明伶俐,天資過人。父母發現她的思想及想象力遠遠超出了正常兒童,非常自豪,就常對拜訪的客人開玩笑說:“我們尹家以後或許就指望此女吃飯了。”因此,專門延師教導。隨著知識的增長,尹氏也常以漢之班昭、晉之左芬自比。成了隴西一帶有名的美女加才女,非公侯不嫁。可惜世道紛亂,到處都是草頭王,今日在勢今日有威,明日失勢瞬間就身首異地。權衡之下,還是選擇與名士結親比較妥當。
因此,她在成年後,就與隴西望族馬騰之後馬元正式結成了伉儷。小夫妻情投意合,你儂我儂,恩愛非常。只可惜婚後不久,馬元正就得急病死了。如花似玉的妙人兒,竟凄凄守了空房。可巧,隴西世族狄道(今甘肅臨洮南)人李暠也在那一段時間死了妻子辛氏。尹、李兩家的喪事很快都傳到了對方耳中。兩家都是隴西望族,門當戶對,他早聞尹氏芳名,就找熱心人從中撮合,玉成其事。尹、李都是二婚,誰也挑揀不了誰,不久就把鋪蓋往一起一搬,合巹了。
尹氏自小接受中國傳統文化教育,儒家思想影響至深至巨,不說三從四德、從一而終吧!她起碼感到先夫墳土未乾,自己就匆匆再醮,實在有失節之嫌,深心不安,就決心為死鬼先夫守志三年,就把李暠晾在一邊。所以,她和李暠結婚的前三年,不但拒絕與他同房,而且始終不發一語。下人們都在背後說她是啞巴新娘,她聽到了只當沒有聽到。在這三年之內,任憑李暠怎樣對她開導、取笑、嬉鬧,她都冷若冰霜。但三年守志期已過,尹氏彷彿成了另外一個人,對李暠倍加呵護,舉案齊眉,禮無不周。她不時向他講述對當前時局的分析,勸李暠抓住時機,及早建立稱雄河西的大業。深刻的見解和準確的預測,常使他茅塞頓開。他對她開玩笑說:“我不止是得一西施王嬙,我得一諸葛耳!”尹氏對他前妻辛氏的孩子,恩過己出;常向他們講解儒家經典,教他們如何為人處事。闔府上下又都稱頌她的賢德。
拋開尹氏女流身份不說,她的知識修養,也是當時很多優秀的男子所不及。李暠自是對妻子的膽識佩服不已,言聽計從。遇有疑惑不決的事情,常向她討教,讓她幫著拿主意,他才會作最後的決斷。當他在庚子元年(公元400年),建立西涼政權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尹氏為王后,共同參與朝政。就像他的八世裔孫李治和武則天一樣,宮中號為“二聖”。所以當時諺云:“李尹王敦煌”,時人尊敬的稱她為尹夫人。
對內,他注意興修水利,大力發展農業生產。鑒於境內數經戰亂,州郡地廣人稀,急需補充人力,恢復生產。尹夫人敦促他設置武威、武興、張掖三個僑置郡,安置江淮和中州的流民。他召集外逃的百姓,返回故里,從事農桑。他親自深入到農村勸導農民種好莊稼,使“百姓蒙賴”。他又把軍隊開到陽關、玉門關一帶屯田,採取“寓兵於農”的措施,“廣田積穀,為東伐之資”。積極為統一河西走廊作物質準備。以至在他統治西涼的18年裡,西涼“年穀頻登,百姓樂業”。敦煌出現了少有的繁榮安定的局面,成為河西走廊西部割據政權的政治中心之一,勢力遠及西域,他也因此被奉為興聖皇帝。
李暠雖有大志,但轄境畢竟地廣人稀,受條件所限,他的步騎兵合計也僅有三萬多人,軍事力量較虛弱,不但不能如願,且時為北涼所逼。但沮渠蒙遜對付馬權、段業等人綽綽有餘,要立刻消滅李暠的力量,卻不是那麼容易,因為尹夫人為西涼制定的“興儒重農”策略,早已大見成效,西涼與北涼之間的人心導向並不全在他這邊,因此他不但奈何不了李,反而在李的策反下,酒泉、涼寧兩郡守將,叛北涼而依附西涼。由此可見,國家推廣軟實力的重要,是有遠見的。
晉安帝義熙元年(公元405年),李暠為了從根本上抗禦北涼,採納了尹夫人的建議,向東遷都酒泉。敦煌則由他的三子李讓鎮守,並派他的同母弟宋繇輔佐。李暠臨行時勸誡李讓:“此郡世篤忠厚,人物敦雅,天下全盛時,海內猶稱之,況復今日。”要求李讓以“惠政”來彌補戰亂給敦煌百姓帶來的征戰和徭役。
李暠遷都酒泉后,積極整軍備武,勵精圖治。修築了敦煌舊塞東西二圍,以防北虜,同時為了防止北涼沮渠蒙遜的騷擾和進攻,修築了西南二圍。從而使北涼雖數次用兵,企圖消滅西涼,均未得逞。義熙二年(公元406年),北涼沮渠蒙遜侵略西涼,攻入建康郡(今甘肅高台縣駱駝鎮),掠走了3000餘戶人家。李得知后非常氣憤,立即率兵追至彌安(今酒泉縣東),大敗沮渠蒙遜,截回了掠走的全部人家。雙方只得於義熙六年(公元410年),訂立盟約,宣布停戰罷兵。其後,數年無事。自此,西涼國勢日益強盛,百姓樂業,商賈富足,出現了暫時的昇平盛世景象。
尹夫人以她的智慧,在如此危險複雜的情況下,協助李暠重武功,抓文治,把西涼國治理得“兵無血刃,坐定千里”,確實不簡單。所以時人把西涼政權稱為“李尹政權”,的確不是妄言,是歷史的實情,也是對尹夫人的由衷讚美。在敦煌發現的唐人寫本《敦煌廿詠》里,就有歌頌李尹政權治理涼州的史實:昔時興聖帝,遺廟在敦煌。叱吒雄千古,英威鎮一方。牧童歌冢上,狐兔穴墳旁。晉史傳韜略,留名播五涼。
東晉義熙十三年(公元417年)二月,李暠病逝,享年65歲。他病重時對弟弟宋繇說:“人終不免死,所恨我未能統一河西,當助我兒,完成此願。”他要求宋繇好好輔佐侄兒李歆,完成他未竟之業。李歆嗣位,進宋繇為武衛將,錄三府事。尹氏被尊稱為皇太后。
宋繇勸李歆仍要一如既往地忠事晉室,尹太后語亦從同。這樣,李歆便遣使至東晉建康,報稱父喪,且告嗣位。東晉王朝封其為持節都督七郡諸軍事、鎮西大將軍、酒泉公。
北涼和從北涼分出去的西涼一直是戰爭不斷,但李暠在世時猶能和沮渠蒙遜對抗,北涼也占不到什麼便宜。他一死,北涼認為是天賜良機,乘喪亂欲伐西涼。沮渠蒙遜怕師出無名,就指使張掖太守沮渠廣宗詐降李歆,以三萬精兵設伏於蓼泉,誘使李歆來攻。李歆發覺了沮渠蒙遜的陰謀,機智的引兵退還。沮渠蒙遜追襲,反中了李歆的伏兵之計,被打得落花流水。李歆又乘勝追奔百餘里,斬首七千餘級。國人無不頌揚少主英武,李歆因此大為得意,人就像羽毛一樣,有些輕飄飄起來,認為天下事不過爾爾。一改乃父作風,開始追求浮華,大修宮室,嚴刑峻法,致使“繁刑峻法,宮室是務,人力凋殘,百姓愁悴”(《晉書·涼武昭王李玄盛傳附李士業傳》),逐漸喪失了民心,統治極不穩固。加之沮渠蒙遜時不時地進攻騷擾,西涼早已是疲不堪命,已非強鄰對手。
東晉元熙二年(420年)7月,沮渠蒙遜不甘於失敗,經過兩年的準備,決意再伐西涼。沮渠蒙遜有意布置疑陣,實際上並沒有引兵東去,先佯裝引兵去攻西秦,卻於半路返回,設伏於川岩。李歆聽說沮渠蒙遜出兵東伐西秦乞伏熾磐,認為進攻北涼的時機已到,便想乘虛偷襲北涼國都張掖。尹太后聞訊找到李歆,對他聲淚俱下地說:“我們西涼建國不久,地狹民稀,自保都不能得,是無力討伐他人的。況沮渠蒙遜善用手腕,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怎能輕舉妄動僥倖從事。當務之急是要勵精圖治,發憤圖強,切不可一意孤行。”尹太后從國力實際和人民生息、民族團結的願望出發,苦苦相勸乃至嚴正警告。此番肺腑之言講得入情入理,切中肯綮。李歆是一個獨斷傲慢、貪功好戰的人,剛即位時,還很聽母親的話,但幾年過後,他自認為羽毛已經豐滿,把太后的話當耳旁風。特別是上次與沮渠蒙遜打仗,李歆完勝,有些驕傲,為了顯示自己比老爹還有本事,不聽託孤大臣、也是它的叔父宋繇及皇太后尹夫人勸阻,一意孤行地率全國的步騎兵三萬人進攻姑臧,宣布要滅掉北涼。太后哭道:“逆子,我將收爾骨於籮泉之上。”
果然不出尹太后所料,沮渠蒙遜設下布袋,與兒子沮渠牧犍埋伏半道,李歆很快入了蒙遜的圈套,與北涼沮渠蒙遜遇於籮泉(今甘肅高台縣西),被打得大敗,卻又固執己見,不聽將帥之言,堅持打消耗戰,不肯退兵,結果全軍覆沒。李歆於臨澤被俘后,很快死於沮渠蒙遜之手,蒙遜隨之入據酒泉。
酒泉失守后,李歆弟李恂,帶領殘部,西奔敦煌,攖城固守。並在敦煌草草繼位。沮渠蒙遜親率精兵二萬督戰攻城,一連數月不下。最後,沮渠蒙遜利用河水和雨水,派兵在敦煌城外壘起堤壩準備蓄水。李恂和西涼兵看了半天都不明白北涼兵到底要幹什麼,以為是準備修營壘打持久戰,也不以為意。後來明白過來,沮渠蒙遜是要“三面起堤,引水灌城”,但為時已晚,堤已築成。李恂派壯士出城掘堤,均被擒獲。幾天後暴雨驟至,形成山洪,沮渠蒙遜遂決堤灌城,敦煌地勢低洼,全城被淹,人為魚鱉。李恂沒辦法,只好自殺。蒙遜縱兵屠城。西涼殘部李暠之孫李寶、唐契被俘,解送武威,后伺機逃到伊吾,依附於柔然。河西走廊盡為沮渠蒙遜所有。西涼政權歷兩代三王,自李暠至李歆、李恂,共21年。
沮渠蒙遜滅西涼后,將李皇后尹氏擄來姑臧,囚禁在姑臧城西五里處的竇融台上。
武威的皇娘娘台景點,就是當時囚禁尹氏的住處。唐時將姑臧竇融台重加整修,命名為尹夫人台。因尹夫人是皇後娘娘,民間也叫皇娘娘台。台上有寺,名為“尹台寺”。唐朝邊塞詩人岑參曾登臨此台,有《登涼州尹台寺》一詩:胡地三月半,梨花今始開。因從老僧飯,更上夫人台。清唱雲不去,彈弦風颯來。應須一倒載,還似山公回。可見尹台寺最遲從唐代始,就因尹夫人的緣故而留下了盛名。
尹太后在被押往張掖途中,見到了北涼國君沮渠蒙遜。她見蒙遜主動向她走來,便故意轉過身去,不理會他。蒙遜沒有計較這些,仍然走到她的跟前,向她問好,並打算將她收入宮中。尹太后一聽,不卑不亢地說:“你已把李家政權消滅了,還說這種好沒廉恥的話!”始終不肯就範,並故意冒犯沮渠蒙遜。這時,有人擔心尹太后的安危,好心地勸她要謙虛些:“你母子性命抓在人家的手裡。為什麼還如此傲慢;而且你國破家亡,子孫被殺害,為何不悲傷?”尹太后揚了揚頭,慷慨激昂地說:“生死存亡,都是天意。我已年過半百,國破家亡,生有何趣?再去給別人當小老婆,讓祖宗蒙羞,還是人嗎?我現在只求速死。誰要殺我,老身感激不盡。”沮渠蒙遜聽了尹太后的話,讚賞她的忠貞,也為她的無畏精神所感動,不僅不加害於她,反而讓自己的兒子沮渠牧犍娶她的女兒李敬愛為正妻。
公元433年,沮渠蒙遜死後,沮渠牧犍繼承了北涼王位,尹太后的女兒被封為王后。但好景不長。公元437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為了控制北涼,便把他的妹妹武威公主嫁給沮渠牧犍為妻。
武威公主的到來,給李敬愛皇后帶來的悲傷和痛苦是巨大的。武威公主很快便取代了她北涼皇后的位置,可見公主的婚姻就是國家的勢力,是以政治砝碼來衡量、維繫的。
李敬愛雖然是沮渠牧犍的髮妻,但已是昔日的公主,國滅族散,失去了依靠,連宋繇這樣的至親重臣,對自己侄女的皇后之位的保護都無能為力,她還指望誰吶?武威公主這一邊的砝碼的重量,她是清楚的。李皇后理解沮渠牧犍的難處,北魏的態度,就是北涼的生死。她必須得讓出后位,為了取得主動,以免難堪,李皇后徵得母親尹夫人的同意,上書沮渠牧犍,辭皇后位。沮渠牧犍果然懾於強勢,假惺惺安慰幾句,很快便封拓跋氏(武威公主)為正妻,即皇后位。沮渠牧犍還不算薄情,把李敬愛安置於酒泉,這也是她們故國的首都啊!這是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給予她們唯一的溫情。她們可以在亡國之日,到李暠的墳塋薄祭一壺濁酒了。同年年底,尹太后和女兒只好辭別宮闕,一起搬到酒泉居住。
尹太後母女到了酒泉不久,看到故國景物,已是舊宮傾圮,物是人非,不免觸景傷懷,心情鬱悶異常。特別是她的女兒李敬愛,更是心情悲苦。皇家的公主,在常人看來,總是享盡榮華,一生幸福。其實,由於她們的命運與政治的需要和政權的興衰聯繫太緊,她們有時甚至比平常人家的女兒更難把握自己的命運。而且,由於她們錦玉衣食慣了,一旦遭遇不幸,在前後生活的強烈對比之下,感覺像天都塌了。因此,李敬愛不久就凄慘地死去。
尹太后雙手撫摸著女兒漸漸冰冷的身體,悲憤地說:“孩子,我們國破家亡,本該早點離開人間,你今天才死,死得太晚了啊……”尹太后自女兒咽氣到被安葬,不曾慟哭過。國讎家恨,已使她雖心中大悲而眼中無淚。她出奇的冷靜,幾乎讓人覺得她的無情,她實在是看透了人生的無奈。
當時,沮渠牧犍的弟弟沮渠無諱為酒泉太守,想以尹太后的名義招降她的孫子李寶(李暠第六子李翻的兒子),於是便對太后說:“太后的幾個孫子都在伊吾(今新疆哈密),不知太后是否想去?”尹太后揣測不出沮渠無諱的真實用意,怕是圈套,不敢貿然回答。但由此也知道了國亡后離散子孫的下落了,沮渠無諱的話無意中提醒了她。尹太后掩藏住內心的想法,假裝安於現狀似的說:“我的孫子們到處逃亡,流落天涯,在他鄉異域寄身。我還能活幾天,就死在這兒吧,何必去做游牧地區的遊魂野鬼呢?”
但她卻在暗地裡,偷偷做著投奔伊吾的準備。不久,她趁沮渠無諱疏於防範,帶上貼身丫鬟放馬出奔。沮渠無諱派騎兵追趕,尹夫人對追趕她的騎兵說:“沮渠無諱曾答應我回西方與子孫相聚,為什麼還要派兵追趕?為什麼這麼快就出爾反爾?既然無信,就拿我的人頭回去交差吧!縱死,我也不會再回去了。”追兵也不知就裡,見尹夫人置生死於度外的態度如此堅決,也不敢過分逼迫,只好無奈地返回復命。
尹太后在路上走了幾天,人困馬乏。在荒無人煙的戈壁流沙,她們終於高興地碰到了一群人,卻是一夥亂兵,她的貼身丫鬟和馬匹都被搶走。她因為年老色衰,被遺棄沙漠,讓她自生自滅。她在沙漠中苦苦掙扎了兩天,天蒼蒼,野茫茫,彷彿世界只剩下了流雲和風聲。餓了,只能撿馬糞充饑;渴了,也只能把自己的尿液當作甘露。一代皇后,竟如此凄慘。歷史總以它的浮浮沉沉的假象,演繹著不同人的不同的人間悲歡故事,即使你貴為皇后。她不禁向上天發問,你滅了我的國家,還要我受如此的折磨,這難道是命嗎?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正巧遠方的地平線出現了一批駝隊,那是北魏出使西域的使節,她這才遇救,被帶到了伊吾。
尹夫人在伊吾與兒孫團聚后,鼓動孫子李寶不忘家仇國恨,要時刻想著復仇。當初,西涼滅亡后,李寶被俘囚於武威。后伺機西逃伊吾,同時隨去的還有敦煌民眾2000餘人。所以,西涼在伊吾還保存了一股殘餘勢力,并力圖收復敦煌。但不久,尹太後由於年老多病和長途跋涉的折磨,沒有看到收復敦煌的時日到來,就含恨客死在異鄉他國了,時年75歲。
公元442年(北魏太平真君三年),北魏消滅北涼,統一了北中國。原北涼酒泉太守沮渠無諱西奔敦煌,繼續與北魏對抗,太武帝拓跋燾派兵窮追猛打。沮渠無諱招架不住,以乏食故,率眾萬餘棄敦煌西走,命弟沮渠安周擊鄯善(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若羌縣)以安身。
此時李寶乘敦煌空虛之時從伊吾打回敦煌,總算多少實現了尹太后的願望。但敦煌經過戰亂,早已人去城空,一片狼藉。好在李寶幹練,迅速“修繕城府,規復先業”。在政治上又有遠見,敦煌稍有恢復,他就向拓跋燾奉表歸城,降於北魏,深得寵信。北魏便封李寶為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護西域校尉、沙州牧、敦煌公。同時封其弟李懷達為敦煌太守,共鎮敦煌。三年後,李寶奉命入朝,遂留於京師平城,后卒於官(《魏書·李寶傳》)。
從此,李氏確立了在北朝的尊崇地位,後世更是名人輩出,被史家稱為“自周迄隋,郁為西涼盛族”。唐朝的開國皇帝高祖李淵,就聲稱是李暠的第6代裔孫。所以,唐人在修《晉書》時,為了美化自己的祖宗,把十六國時期稱王圖霸的人,都稱作偽,而獨奉李暠為正宗。
十六國時期是一個民族分裂時期,同時又是民族大融合的時期。經由這場動亂,內遷各族的社會形態、生活結構都發生了很大變化,有的進一步接受漢族成熟了的封建制度,有的由家長奴隸制進入封建社會。各族成員都按照各自的階級成分,逐漸地,分別與漢族地主和農民兩大階級融合。在136年中,有的種族名稱基本上已經消失,例如匈奴、羯、巴、氐、河西鮮卑等,都已融合到漢民族之中了。
尹夫人被沮渠蒙遜擄來國都姑減,蒙遜在西漢末年竇融所築的台基上為她修建了房子,讓她住下來。沮渠蒙遜還為自己的兒子沮渠茂虔娶尹氏的女兒做了妻子。
唐代開國皇帝李淵系西涼國王李嵩的“十六世子孫”。李淵為了紀念祖先,在姑藏尹夫人台的基礎上修建了一座大寺院,名叫“尹台寺”。唐代詩人岑參曾登臨此台,並作了《登涼州尹台寺》詩:“胡地三月半,犁花今始開。因從老僧飯,更上夫人台。清唱雲不去,彈弦風颯來。應須一倒載,還似山公回。”形象地描繪了尹台寺昔日的情景,可見尹台寺在當時是很有名氣的。
《晉書·列女傳》:“及創業時,多所贊助,故時有李尹王敦煌之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