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顒
明清之際哲學家
李顒(1627~1705),明末清初周至人,明清之際哲學家,與浙江餘姚黃宗羲、直隸蓉城孫奇逢並稱為海內三大鴻儒。李顒在理學上的造詣,被稱為“海內大儒”。李顒和眉縣李柏、富平李因篤統稱為“關中三李”。康熙皇帝曾多次下召,他以年老體衰有病行動不便為借口拒不召見。康熙深知其望重志堅,難以相強,親書“操志高潔”匾額及詩幅賜之以示褒獎。李的著作,康熙、雍正年間均有刻本,光緒時補入《四書反身錄》等篇。
李顒(1627~1705)明末清初人,字中孚,號二曲,又號土室病夫,二曲鎮二曲堡人,父李可從,於崇禎十五年(1642),戰亡於河南襄城。留下李和母親彭氏,無片瓦寸土,度日艱難。彭氏決意教李顒從學,但無力供學,屢被塾師拒絕。李9歲入塾,只讀過20天書,但李發憤自學,僅靠母親紡織縫紉和李打柴換糧,雜以糠菜,維持生活。因之,面色如菜,人稱李菜。李顒在挖菜拾柴的空閑,也手不釋卷。縣內藏書之家,漸知李家貧力學,便任其翻問。李隨閱隨還,數載之間,披覽群書,寫出了《二十一史糾謬》等筆記體習作,大約30歲時,認為這不是切己之學,非儒家正脈.便把這些著作燒掉了。從此.潛心於宋明理學。康熙九年(1670),李在母親3年喪服期滿后,去河南襄城,為父親“招魂”。常州知府駱鍾麟,派人迎請李講學。常州的士紳名儒爭相聽講。後來駱鍾麟把李講學的內容彙集起來,名為《匡時要務》。李又在武進、無錫、江陰、靖江和宜興等地講學,所講內容被記錄下來,整理為《兩庠匯語》、《錫山語要》、《靖江語要》。康熙十一年(1672),李返回陝西。次年主講於關中書院,又在雁塔、富平等地講學,力主講學自由,認為“立人達人,全在講學;移風易俗,全在講學;撥亂反正,全在講學;旋乾轉坤,全在講學。”與清廷鉗制思想的政策相對立。李所交皆一時名士,平生最為知己的是駱鍾麟。駱為浙江臨安人。
順治十六年(1659)春,任周至知縣,下車伊始,便到李顒草廬,竭誠造謁。駱鍾麟崇敬李的學問和為人,在生活上大力資助李。次年,80餘歲的關中理學家,大荔人黨子澄,冒雪來周至求學於李。是年秋天,甘肅天水人菜溪嚴,前來訪問,結成忘年交。順治十八年(1661)初夏,蒲城70歲的王省庵,來周至拜訪他.相談甚為投機。康熙年間,學者顧炎武兩次訪問他,探討學術。李顒的學問,兼采朱熹、陸九淵兩派,認為“朱之教人,循循有序,中正平實,極便初學”;“陸之教人,一洗支離錮蔽之陋,在儒者最為儆切”。李主張各取所長,重視實學,反對空談,提倡明體適用。他說“儒者之學,明體適用之學也”。“明體適用之正業,處也有守,出也有為,生民蒙其利濟,而世運寧有不泰?”並強調“道不虛談,學貴實效,學而不足以開物成務,康濟時艱,真擁衾之婦女耳。亦可羞己!”李與顧炎武反覆辯論體用問題,提出“明道存心以為體,經世載物以為用”。把“格物致知”的“物”擴大到“禮樂兵刑,賦役農屯”以至“泰西水法”等實用學問。贊同“非氣無以見性”的觀點,說:“言性而舍氣質,則所謂性者何附;所謂性善者何從而見?”李顒在理學上的造詣,被稱為“海內大儒”;有和眉縣李柏、富平李因篤統稱為關中三李。李的著作,康熙、雍正年間均有刻本,光緒時補入《四書反身錄》等篇,刻成《二曲集》46卷。其墓在二曲堡南。
列傳二百六十七 儒林一
李顒,字中孚,盩厔人。又字二曲,二曲者,水曲曰盩,山曲曰厔也。布衣安貧,以理學倡導關中,關中士子多宗之。父可從,為明材官。崇禎十五年,張獻忠寇鄖西,巡撫汪喬年總督軍務,可從隨征討賊。臨行,抉一齒與顒母曰:“如不捷,吾當委骨沙場。子善教吾兒矣。”遂行。兵敗,死之。顒母葬其齒,曰“齒冢”。時顒年十六,母彭氏,日言忠孝節義以督之,顒亦事母孝。饑寒清苦,無所憑藉,而自拔流俗,以昌明關學為己任。有餽遺者,雖十反不受。或曰:“交道接禮,孟子不卻。”顒曰:“我輩百不能學孟子,即此一事不守孟子家法,正自無害。”
先是顒聞父喪,欲之襄城求遺骸,以母老不可一日離,乃止。既丁母憂,廬墓三年,乃徒步之襄城,覓遺骸,不得,服斬衰晝夜哭。知縣張允中為其父立祠,且造冢於戰場,名之曰“義林”。常州知府駱鍾麟嘗師事顒,謂祠未能旦夕竣,請南下謁道南書院,且講學以慰學者之望,顒赴之,凡講於無錫,於江陰,於靖江、宜興,所至學者雲集。既而幡悔曰:“不孝!汝此行何事,而喋喋於此?”即戒行赴襄城。常州人士思慕之,為肖像於延陵書院。顒既至襄城,適祠成,乃哭祭招魂,取冢土西歸附諸墓,持服如初喪。
康熙十八年,薦舉博學鴻儒,稱疾篤,舁床至省,水漿不入口,乃得予假。自是閉關,晏息土室,惟崑山顧炎武至則款之。四十二年,聖祖西巡,召顒見,時顒已衰老,遣子慎言詣行在陳情,以所著《四書反身錄》、《二曲集》奏進。上特賜御書“操志高潔”以獎之。顒謂:“孔、曾、思、孟,立言垂訓,以成《四書》,蓋欲學者體諸身,見諸行。充之為天德,達之為王道,有體有用,有補於世。否則假途干進,於世無補,夫豈聖賢立言之初心,國家期望之本意耶?”居恆教人,一以反身實踐為事,門人錄之,為七卷。是時容城孫奇逢之學盛於北,餘姚黃宗羲之學盛於南,與顒鼎足稱三大儒。晚年寓富平,關中儒者咸稱“三李”。三李者,顒及富平李因篤、郿李柏也。
李因篤,字天生,富平人。明庠生。博學強記,貫串註疏。舉博學鴻儒,試授檢討。未逾月,以母老乞養,詔許之。母歿,仍不出。因篤深於經學,著《詩說》,顧炎武稱之曰:“毛、鄭有嗣音矣!”又著《春秋》說,汪琬亦折服焉。
李柏,字雪木,郿縣人。九歲失怙,事母至孝。稍長,讀《小學》,曰:“道在是矣!”遂盡焚帖括,而日誦古書。避荒居洋縣,入山屏跡讀書者數十年。嘗一日兩粥,或半月食無鹽。時時忍飢默坐,間臨水把釣,夷然不屑也。昕夕謳吟,拾山中樹葉書之。門人讀其集曰《槲葉集》。年六十六,卒。
王心敬,字爾緝,鄠縣人。乾隆元年,舉孝廉方正。心敬論學,以明、新、止至善為歸。謹嚴不逮其師,注經好為異論,而《易說》為篤實。其言曰:“學《易》可以無大過矣,是孔子論《易》,切於人身,即可知四聖之本旨。”著有《豐川集》、《關學編》、《豐川易說》。
白話翻譯:
李顒,字中孚,盩厔(周至)人。又字二曲,二曲的意思,水彎曲的地方叫盩,山彎曲的地方叫厔。雖然是布衣百姓,但安於貧窮,在關中倡導理學,關中弟子讀書人很多尊崇他的。父親名可從,是明代【材官】。崇禎十五年,張獻忠侵掠鄖西,巡撫汪喬年總督軍務,可從跟從他討伐張獻忠。臨行前,掰下一顆牙齒給李顒的母親,說:如果不能勝利,我會埋骨沙場。你要好好教導我的兒子。說完就走了,兵敗,死在戰場上。李顒的母親葬了他的牙齒,把墳墓叫“齒冢”。當時李顒十六歲,母親彭氏,每天向他講解忠孝節義督導他,李顒侍奉母親極為孝順。饑寒清苦,沒有憑藉,但自拔與流俗,以提倡闡明關學為己任。有饋贈者,雖然來了十次也不接受。有人說:交友之道,接受禮物,孟子不會推卻。李顒說:我輩人如何也學不到孟子境界,即此一事沒有遵守孟子的教導,也並無害處。
起初李顒聽說父親過世,準備到襄城取回父親的遺骸。因為母親年老不可一日遠離,就打消了念頭。母親過世后,在墳墓前起廬,丁憂三年後,就徒步走到襄城去,尋覓父親遺骸,沒有找到,穿著五服中最重的斬衰孝服日夜哭泣。知縣張允中為其父建立祠堂,並且在戰場上建立墳墓,叫做“義林”。常州知府駱鍾麟曾經拜李顒為師,說祠堂不能很快建成,請他南下訪問道南書院,並在此講學以滿足當地學者的期望,李顒就前去了,在無錫,江陰,靖江、宜興等地講學,所到的地方學者雲集。之後幡然悔悟:不孝!你此行為了什麼,在這裡喋喋不休。馬上停止行動前往襄城。常州人士懷念仰慕他,在延陵書院做了他的肖像,李顒到了襄城,正好父親的祠堂建成,就在此哭泣祭祀為父招魂,在墳墓上取土西歸附於家鄉墓地上,穿的衣服如同父親剛剛過世。
康熙十八年,薦舉博學鴻儒,聲稱病得厲害,抬到省里,水都喝不到嘴裡,這才准予回去。從此閉關,呆在家裡,只有崑山顧炎武來了才接待了一下。四十二年,康熙西巡,召顒見,當時李顒已經非常衰老,讓兒子慎言到行在陳述情況,以所著《四書反身錄》、《二曲集》進獻康熙。康熙御書“操志高潔”讚賞他。李顒說:孔子、曾子、子思、孟子,創立言論,垂範後世,做成《四書》,大概是為了學者體會於心,表現與行動上。內心充盈即為天德,實踐於行便為王道,有知有行,這才有補於世;否則,用作上進的門途,於世無補,這豈是聖賢立言的初心,國家期望的本意?居家總是要教導別人,一以反身實踐為事,門人記錄下來,有七卷。當時容城孫奇逢之學興盛於北方,餘姚黃宗羲之學興盛於南方,與李顒共稱為三大儒。晚年寓居富平,關中儒者都稱道“三李”,三李,指的是李顒,富平的李因篤和郿縣的李柏。
李因篤,字天生,富平人。明朝庠生。博學強記,貫通了註疏。被舉博學鴻儒,考試被授檢討職務。不到一個月,因為母親年老請假回家贍養母親,下詔許可。母親過世,仍不出來做官。從此專心深入研究經學,著有《詩說》,顧炎武稱道他:毛詩,鄭箋有了後繼了。又著有《春秋說》,汪琬為之折服。
李柏,字雪木,郿縣人。九歲父親過世,侍奉母親極為孝順。長大了些,學了《小學》,說,道統就在這裡了。於是焚燒了全部八股文章,每日誦讀古書。避居住在洋縣野外,進入深山中藏起來讀書數十年,曾經一天喝兩頓粥,有時半月沒有鹽吃。經常忍受飢餓默然獨坐,偶爾臨水釣魚,心中泰然,不以為意。早晚吟詠作詩,拾起山中的樹葉寫下來。門人編錄他的集子為《槲葉集》。六十六歲過世。
王心敬,字爾緝,鄠縣人。乾隆元年,被舉孝廉方正。王新敬論學,以明、新、止於至善為落腳點,謹嚴上比不過他的老師,給經書做注喜歡標新立異,但其《易說》可靠貼切。他說:“學《易》可以沒有大的過錯,是孔子論《易》,切於人身,由此可以知道四聖學說的本意”。著有《豐川集》、《關學編》、《豐川易說》。
曾講學江南,門徒甚眾,後主講關中書院。與孫奇逢、黃宗羲並稱三大儒。清廷屢以博學鴻詞徵召,以絕食堅拒得免。為學主兼采朱熹、陸九淵兩派,以為“朱之教人,循循有序”,“中正平實,極便初學”;“陸之教人,一洗支離錮蔽之陋,在儒者中最為儆切”(《二曲集》卷四),主張兼取其長。重視實學,提倡“明體適用”。同顧炎武反覆辯論“體用”問題,提出“明道存心以為體,經世宰物以為用”的見解,將“格物致知”的“物”擴充到“禮樂兵刑、賦役農屯”,以至“泰西水法”等實用學問。力主自由講學,與清廷鉗制思想政策對立。所著有《四書反身錄》、《二曲集》等。
關學人物
李顒著作
明道存心以為本,經世宰物以為用
李顒主張“明體適用”,即“明道存心以為本,經世宰物以為用”。他所說的“明體”,指的是弄通理論問題,就是要精心研習程、朱、陸、王的心理之學,取捨其間,明道存心。他所說的“適用”,是指要學會經濟實學如禮、樂、兵、刑,賦役弄屯,乃至外國水法等等,並且必須緊密聯繫實際,不可須臾分離。
李顒提倡“悔過自新”。他認為人性本善,因物慾蒙蔽而走上歧途甚至罪惡道路。自古以來,學者名儒的理論車載斗量,但都未提出過“悔過自新”四字。他指出六經四書,都是講的“悔過自新”的道理,只要上自天子,下至庶民百姓,都能按這個道理去做,則可以實現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目的。
“明學術、正人心”,是李顒的重要思想。他認為“今日之計,惟在明學術。學術明,則人才興;人才興,則風俗正而治化翔洽矣”。他說:“夫天下之大根本,莫過於人心;天下之大肯綮,莫過於提醒天下之人心。然欲醒人心,惟在明學術。此在今日,為匡時第一要務。”這是他針對當時社會時弊所提出的觀點。在他看來,當時“學術之晦至是而極矣,人心陷溺之深至今日而不忍言矣”。因此,必須加強教化,講明其道德人倫父子君臣之義,提醒其廉潔奉眾、愛國忠君之心。
李顒在清初進步學者“經世致用”思想的影響下,積極參與反思理學,他曾寫出《匡時要務》,著有《帝學宏綱》、《時務急策》等書。他對張橫渠、呂經野、馮少墟等關學先輩“注重實踐”、“學貴於用”的治學精神尤為讚頌。他以倡明關學為己任,對張載關學提出的“四為”遠大理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給以極高評價:“志不如此,便不成人;學不如此,便不成學;做人不如此,便不成人。”但在清王朝實行思想禁錮和文字獄的面前,他卻一籌莫展,思想逐漸抑鬱苦悶起來。於是,他又在宋明理學中尋找出路,他在卧床養病中,通過對理學的反思,幡然省悟。提出“悔過自新說,使學而有用,必先明學術,醒人心,學術不明,則人心不正,否則便是舍本求末。”他專心研究濂、洛、關、閩之學,並與眉縣李柏多次談討朱學和王學。李顒四十歲以後把全部精力放在講學活動中,企圖用教育的方法解決當時的社會矛盾,“關中人子翕然師之”,前來向他求學問教的不僅有學者士人,也有不少農、工、商、賈向他求教。他的得意門生遍及關中各地,著名的有戶縣王心敬、同州白煥彩、富平惠思誠等,李顒講學的稿子和學術問答被其弟子輯成《二曲集》廣為傳播,使傳統的關學又得以復盛。
李顒學問淵博,造詣頗深,在宋明理學、史籍考證、文字訓詁方面的研究都有建樹。他的著作,在康、雍年間即有刻本,光緒時補入《四書反身錄》、《堊室雜感》、《十三經糾繆》、《二十一史糾繆》等,印成《二曲集》和《李二曲先生文集》現存陝西省圖書館。
實以足下,發明於易
《歸藏》
因此,李顒“為己而治易”,主張治易“實以足下”、“一味切己反”。恐惟如此,他才不為史家易家之所為,不潛心解易以易說易,而求易於己,用易於己;恐惟如此,其習易功夫才于思想上頗有獲益。李顒所論涉及甚廣。人性善惡,悔過自新,明體實用,匡時要務,幾乎處處迸發著思想的火花。其中由易上發微者,屢見不鮮。而最為典型者,莫過“學髓”之圖。
李顒墓
李顒三十歲已是“學行兼備,聞名四海之內”的學者,四十歲以後,開始了他長久不懈的講學生涯。先後在關中書院、同州、華縣、常州明倫堂、無錫、江陰、靖江等地講學,聽者環擁拱聽,問道者絡繹不絕。
李顒在教育上主張“明體適用”,即明道存心以為本,經世宰物以為用。理學經濟原相表裡進呈理學書,而不進呈經濟學則有體無用,是有理而無表,非所以明體適用,內聖而外王也”。所以“明體”多指道德修養的理論問題,就是要精心研習程、朱、陸、王的心理之學,取捨其間,明道存心。“適用”就是要學會經濟實學如禮、樂、兵、刑,賦役農屯以及外國水法等。明體適用必須緊密聯繫,不可分離。他說:“明體而不適用便是腐儒;適用而不明體便是霸儒”。李顒的“明體適用”成為一家之言,聞名海內是宋明理學家所沒有的。
李顒一生清貧廉直,顧惜名節,屢拒朝廷徵召,誓不仕清。李顒的高風亮節得到海內學者的敬仰,顧炎武讚揚他是學者們仰望的“泰山北斗“。晚年寓居富平鑽研學問,堅持講學至逝世。
李顒的學問淵博,在宋明理學、史籍考證、文字訓詁方面的研究都有所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