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年
219年
建安二十四年,即西元219年、農曆己亥年。
五月,劉備攻佔漢中。至7月自立漢中王。關羽北伐曹魏,圍曹魏大將曹仁於樊城。
建安二十四年(219)正月,劉備自218年進攻漢中以來,與駐守漢中的曹魏名將夏侯淵相持不下。後來夏侯淵終於不耐煩,輕兵冒進,被劉備大將黃忠一鼓作氣、斬殺於陣。
建安二十四年(219)五月,曹操被迫放棄漢中(今陝西漢中東),將軍隊撤至長安(今陝西西安西北)一線。曹操怕撤軍以後,劉備佔據漢中,北取武都氐進犯關中(古稱函谷關以西地區為關中,古函谷關在今河南靈寶東北)。於是命雍州刺史張既至武都,將氐人五萬餘落徙至扶風郡(今陝西興平東南)和天水郡(今甘肅甘谷東南)一帶居住。
建安二十四年(219)六月,劉備先遣宜都太守孟達從秭歸(今屬湖北)北攻房陵(今湖北房縣)。孟達進兵殺曹操所命太守蒯祺。劉備隨即命養子劉封從漢中(今陝西漢中東)順沔水(今漢水)而下,統率孟達攻打上庸(今湖北竹山西南)。上庸太守申耽投降,劉備加申耽征北將軍,領上庸太守,仍使其鎮守上庸。
建安二十四年(219)七月,劉備自稱漢中王,上表奏告獻帝,歸還左將軍和宜城亭侯印綬,又在沔陽(今陝西勉縣東)設立壇場,集合群臣將士,拜受璽綬、王冠,即王位,以其子劉禪為太子,又大封群臣,以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令,關羽為前將軍,張飛為右將軍,馬超為左將軍,黃忠為 后將軍。劉備稱王后,還治成都(今屬四川),以牙門將軍魏延為鎮北將軍、領漢中太守,鎮守漢中(今陝西漢中東)。
建安二十四年(219)七月,關羽北伐曹魏,圍曹魏大將曹仁於樊城八月,
河南郟縣東南),就近指揮。
建安二十四年(219),劉備大將關羽自荊州進攻樊城(今屬湖北)。十月,江東大將呂蒙乘關羽與樊城守將曹仁相峙之時偷襲荊州,攻佔關羽的大本營江陵(今屬湖北)。關羽撤兵西還,暫駐於麥城(今湖北當陽東南)。呂蒙採取了分化瓦解策略,關羽將士皆無戰心,逐漸離散。十二月,關羽率其子關平等突圍,被孫權軍士活捉,隨即處死。關羽(?—220),字雲長,河東解縣(今山西臨猗西南)人。漢末,因事逃奔涿郡(今屬河北),跟隨劉備起兵。劉備出任平原相后,關羽為別部司馬,與張飛分統軍隊,輔佐劉備。建安四年(199),劉備攻佔徐州,使關羽屯於下邳(今江蘇睢寧西北),行太守事。次年,曹操大敗劉備,關羽被曹操俘虜,曹操愛關羽勇武,擇其百般優待,並封為漢壽亭侯。關羽不為所動。終於伺機逃歸劉備。劉備取得荊州后,關羽拜為襄陽太守、蕩寇將軍。劉備進兵益州(今四川成都),漢中(今陝西漢中東)等地,使關羽鎮守荊州。關羽勇猛善戰,時稱為“萬人之敵”,是有名的勇將。隨劉備東征西討,屢立戰功。劉備對其甚為倚重,故常以關羽鎮守要地,獨任一面。劉備為漢中王,以關羽為前將軍、假節鉞。建安二十四年,關羽進攻樊城,水淹于禁七軍,其勢甚盛,威鎮華夏,曹操曾議遷都以避其鋒,后因孫權大將呂蒙乘機偷襲荊州,關羽進退失據,220年遂兵敗被殺。
建安二十四年(219),劉備大將關羽向曹操樊城發動進攻。孫權與大將呂蒙商定,在關羽攻取樊城時,乘機襲其根據地荊州。孫權與劉備表面上素為盟友,但實際外親內疏,尤其關羽鎮守的荊州處於孫權處處江東的上游,更為孫權所難容。關羽在當年七月出兵樊城之時,對後方守備曾作了周密的安排。於是,駐守陸口(今湖北漢口)的孫權大將呂蒙為了麻痹關羽,稱病告退,而以年輕將領陸遜代替自己。陸遜到職后,又卑詞向關羽致意修好,關羽放鬆戒備,漸漸將荊州的守軍調往前方。十月,正當關羽圍攻樊城之中,呂蒙暗至尋陽(今湖北黃梅西南),挑選精兵藏於舟船之時,並使搖櫓者換上白衣,扮作商賈模樣,晝夜兼行,直指荊州南郡(郡治江陵,今屬湖北)。一路上,呂蒙命部下將關羽所設的哨所悄悄收拾掉,荊州絲毫未覺。呂蒙至南郡后又招降與關羽素不相睦的荊州守將糜芳、傅士仁,並佔據公安(今屬湖北在)、江陵等要地。隨後,孫權率軍親至江陵。終於佔據全部荊州,實現了他與呂蒙“全據長江”的戰略設想。
建安二十四年(219)十二月,呂蒙攻佔荊州后一病不起,不久死去。呂蒙(177—219),字子明,汝南富陂(今安徽阜南東南)人。少時南渡長江,投奔其姐夫鄧當,鄧當為孫策部將,數年死。呂蒙代令其眾,在江東為將,先後任別部司馬、橫野中郎將、偏將軍領尋陽令、廬江太守左護軍、虎威將軍、漢昌太守、南郡太守等職。屢立戰功,先隨孫權平定黃祖,又與周瑜等人於赤壁(今湖北嘉魚東北)大敗曹操,攻取南郡(今湖北江陵),后又攻克皖城(今安徽潛山),在濡須(今運漕河前身,地當江淮間交通要道)口擊破曹操。建安二十四年,施巧計襲破關羽鎮守的荊州。為孫權取得了“全據長江”這一優越的戰略地位。因戰功卓著封孱陵侯。呂蒙少不識字,每上書,常口述使人代筆,后聽孫權之勸,用心讀書,學問大進,魯肅后謂呂蒙“學識英博,非復吳下阿蒙”。呂蒙為江東一代名將,屢出奇策,魯肅接替周瑜出鎮陸口(陸水入長江處,在今湖北嘉魚西南),呂蒙曾為其籌劃五計,以對付荊州關羽,又曾勸孫權於濡須口立塢,后江東依此塢屢破曹操。建安二十四年,呂蒙因病死去,年四十二歲。呂蒙與周瑜、魯肅同為江東名將,孫權認為他強於魯肅,稍遜於周瑜。
建安二十四年(219)十月,孫權在取得荊州后,上表向曹操稱臣,請曹操代漢自立。曹操將孫權來書遍示群臣,說:孫權這個人,是想把我放在火爐上嗎!於是侍中陳、尚書桓階等乘仙向曹操勸進,曹操回答說:“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意思是說,即使代漢稱帝的時機已經成熟,自己也不稱帝,而是像周文一樣,讓自己的兒子去做皇帝。
建安二十四年(219),劉璋病死於秭歸(今屬湖北),劉璋(?—219),字季玉,江夏竟陵(今湖北潛江西北)人。興平元年(194)接替其父劉焉為益州牧割據益州(今四川成都)。建安十六年(211),劉璋為防曹操進犯,從謀士張松之議,迎請劉備入益州。次年,劉備自葭萌(今四川廣元西南)起兵襲取益州,屢戰屢勝。建安十九年,將劉璋被圍困於成都。時成都尚有精兵三萬,糧食可食一年,部下皆欲死戰,但劉璋素來懦弱,待人寬柔,他說我父子在益州二十年,對百姓沒有什麼好處,現與劉備攻戰三年,百姓遭難,不忍再給百姓增加災難。出城投降。劉備將劉璋遷於南郡公安(今屬湖北)居住,后孫權攻佔荊州,以劉璋為益州牧(虛名)。遷於秭歸。不久病死。
《小爾雅》是《爾雅》的續作,舊題孔鮒撰,實不可信。書當為東漢末年學者纂輯而成,體例模仿《爾雅》。今本《小爾雅》為《孔叢子》中一篇,共分《廣詁》、《廣言》、《廣訓》、《廣義》、《廣名》、《廣服》、《廣器》、《廣獸》、《度》、《量》、《衡》十三章,補充《爾雅》所未及。或以為《小爾雅》即《漢書·藝文志》著錄的《小雅》,可備一說,但今本《小爾雅》已非《漢書》所稱舊本。
《釋名》是一部以音訓為主的百科名詞詞典,成書於漢末,體例仿《爾雅》,全書分為《釋天》、《釋地》、《釋水》、《釋丘》、《釋道》、《釋形體》、《釋州國》、《釋姿容》、《釋長幼》、《釋親屬》、《釋言語》、《釋飲食》、《釋首飾》、《釋衣服》、《釋宮室》、《釋床帳》、《釋書契》、《釋采帛》、《釋典藝》、《釋用器》、《釋樂器》、《釋兵》、《釋車》、《釋船》、《釋書契》、《釋疾病》、《釋喪制》等二十七篇,用音同音近的字來解釋所列名詞的意義和命名由來,以控求語源見長。作者劉熙(或作熹)字成國,北海(今山東昌樂)人。漢末曾任安南太守。一說書始作於劉珍,由劉熙最終完成。珍一名寶,字秋孫,南陽蔡陽(今湖北棗陽西南)人,曾官宗正、衛尉。卒於順帝永建之初(約126)。
趙曄字長君,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少時為縣吏,恥而棄去,赴蜀從杜撫受《韓詩》。二十年後學成歸里,不求仕進。卒於建安年間。曾撰《吳越春秋》十二卷,專記春秋末吳越史事,除收輯舊史的資料外,又廣泛搜集民間傳說
,保存了許多珍貴的資料。
魏諷字子京,沛人(一說為濟陰人),有口才,整個鄴城為之傾動。鍾繇因為這個原因舉薦他。
建安24年9月,魏諷勾結長樂衛尉陳禕謀襲鄴城,等到快要起事的時候,陳禕害怕了,把謀反這件事情告訴了當時鎮守鄴城的曹丕,曹丕誅殺了魏諷,與此牽連的有數十人。
孫峻,東吳宗室,丞相,權臣。(256年逝世)
張仲景,著名醫學家。
劉璋(?—219),字季玉,江夏竟陵(今湖北潛江西北)人。
趙累,蜀漢將領。
夏侯淵,曹魏重要將領。
楊修,曹魏謀士。(175年出生)
司馬防,曹魏謀士。(149年出生)
徐奕,曹魏謀士。
龐德,曹魏重要將領(170年出生)
宋忠,東漢末年儒家學者、註釋家。
曹均,曹操之子。
張泉,張綉之子。
陸績,東吳謀臣。(187年出生)
孫賁,東吳將領。
孫皎,東吳將領。
孝獻皇帝癸建安二十四年(己亥,公元二一九年)
春,正月,曹仁屠宛,斬侯音,復屯樊。
初,夏侯淵戰雖數勝,魏王操常戒之曰:“為將當有怯弱時,不可但恃勇也。將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一匹夫敵耳。”及淵與劉備相拒逾年,備自陽平南渡沔水,緣山稍前,營於定軍山。淵引兵爭之。法正曰:“可擊矣。”備使討虜將軍黃忠乘高鼓噪攻之,淵軍大敗,斬淵及益州刺史趙顒。張郃引兵還陽平。是時新失元帥,軍中擾擾,不知所為。督軍杜襲與淵司馬太原郭淮收斂散卒,號令諸軍曰:“張將軍國家名將,劉備所憚。今日事急,非張將軍不能安也。”遂權宜推郃為軍主。郃出,勒兵按陳,諸將皆受郃節度,眾心乃定。明日,備欲渡漢水來攻;諸將以眾寡不敵,欲依水為陳以拒之。郭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敵,非算也。不如遠水為陳,引而致之,半濟而後擊之,備可破也。”既陳,備疑,不渡。淮遂堅守,示無還心。以狀聞於魏王操,操善之,遣使假郃節,復以淮為司馬。
二月,壬子晦,日有食之。
三月,魏王操自長安出斜谷,軍遮要以臨漢中。劉備曰:“曹公雖來,無能為也,我必有漢川矣。”乃斂眾拒險,終不交鋒。操運米北山下,黃忠引兵欲取之,過期不還。翊軍將軍趙雲將數十騎出營視之,值操揚兵大出,雲猝與相遇,遂前突其陳,且斗且卻。魏兵散而複合,追至營下,雲入營,更大開門,偃旗息鼓。魏兵疑雲有伏,引去;雲雷鼓震天,惟以勁弩於後射魏兵。魏兵驚駭,自相蹂踐,墮漢水中死者甚多。備明旦自來,至雲營,視昨戰處,曰:“子龍一身都為膽也!”操與備相守積月,魏軍士多亡。夏,五月,操悉引出漢中諸軍還長安,劉備遂有漢中。操恐劉備北取武都氐以逼關中,問雍州刺史張既,既曰:“可勸使北出就谷以避賊,前至者厚其寵賞,則先者知利,后必慕之。”操從之,使既之武都,徙氐五萬餘落出居扶風、天水界。
武威顏俊、張掖和鸞、酒泉黃華、西平麹演等,各據其郡,自號將軍,更相攻擊。俊遣使送母及子詣魏王操為質以求助。操問張既,既曰:“俊等外假國威,內生傲悖,計定勢足,后即反耳。今方事定蜀,且宜兩存而斗之,猶卞莊子之刺虎,坐收其敝也。”王曰:“善!”歲餘,鸞遂殺俊,武威王秘又殺鸞。
劉備遣宜都太守扶風孟達從秭歸北攻房陵,殺房陵太守蒯祺。又遣養子副軍中郎將劉封自漢中乘沔水下,統達軍,與達會攻上庸,上庸太守申耽舉郡降。備加耽征北將軍,領上庸太守,以耽弟儀為建信將軍、西城太守。
秋,七月,劉備自稱漢中王,設壇場於沔陽,陳兵列眾,群臣陪位,讀奏訖,乃拜受璽綬,御王冠。因驛拜章,上還所假左將軍、宜城亭侯印綬。立子禪為王太子。拔牙門將軍義陽魏延為鎮遠將軍,領漢中太守,以鎮漢川。備還治成都,以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令,關羽為前將軍,張飛為右將軍,馬超為左將軍,黃忠為後將軍,餘皆進位有差。遣益州前部司馬犍為費詩即授關羽印授,羽聞黃忠位與己並,怒曰:“大丈夫終不與老兵同列!”不肯受拜。詩謂羽曰:“夫立王業者,所用非一。昔蕭、曹與高祖少小親舊,而陳、韓亡命后至;論其班列,韓最居上,未聞蕭、曹以此為怨。今漢中王以一時之功隆崇漢室;然意之輕重,寧當與君侯齊乎!且王與君侯譬猶一體,同休等戚,禍福共之。愚謂君侯不宜計官號之高下、爵祿之多少為意也。仆一介之使,銜命之人,君侯不受拜,如是便還,但相為惜此舉動,恐有後悔耳。”羽大感悟,遽即受拜。
詔以魏王操夫人卞氏為王后。
孫權攻合肥。時諸州兵戍淮南。揚州刺史溫恢謂兗州刺史裴潛曰:“此間雖有賊,然不足憂。今水潦方生,而子孝縣軍,無有遠備,關羽驍猾,正恐征南有變耳。”已而關羽果使南郡太守糜芳守江陵,將軍傅士仁守公安,羽自率眾攻曹仁於樊。仁使左將軍于禁、立義將軍龐德等屯樊北。八月,大霖雨,漢水溢,平地數丈,于禁等七軍皆沒。禁與諸將登高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禁等窮迫,遂降。龐德在堤上,被甲持弓,箭不虛發,自平旦力戰,至日過中,羽攻益急;矢盡,短兵接,德戰益怒,氣愈壯,而水浸盛,吏士盡降。德乘小船欲還仁營,水盛船覆,失弓矢,獨抱船覆水中,為羽所得,立而不跪。羽謂曰:“卿兄在漢中,我欲以卿為將,不早降何為!”德罵羽曰:“豎子,何謂降也!魏王帶甲百萬,威振天下。汝劉備庸才耳,豈能敵邪!我寧為國家鬼,不為賊將也!”羽殺之。魏王操聞之流涕曰:“吾知于禁三十年,何意臨危處難,反不及龐德邪!”封德二子為列侯。羽急攻樊城,城得水,往往崩壞,眾皆洶懼。或謂曹仁曰:“今日之危,非力所支,可及羽圍未合,乘輕船夜走。”汝南太守滿龐曰:“山水速疾,冀其不久。聞羽遣別將已在郟下,自許以南,百姓擾擾,羽所以不敢遂進者,恐吾軍掎其後耳。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復國家有也,君宜待之。”仁曰:“善!”乃沉白馬與軍人盟誓,同心固守。城中人馬才數千人,城不沒者數板。羽乘船臨城,立圍數重,外內斷絕。羽又遣別將圍將軍呂常於襄陽。荊州刺史胡修、南鄉太守傅方皆降於羽。
初,沛國魏諷有惑眾才,傾動鄴都,魏相國鍾繇辟以為西曹掾。滎陽任覽,與諷友善。同郡鄭袤,泰之子也,每謂覽曰:“諷奸雄,終必為亂。”九月,諷潛結徒黨,與長樂衛尉陳禕謀襲鄴;未及期,禕懼而告之。太子丕誅諷,連坐死者數千人,鍾繇坐免官。
初,丞相主簿楊修與丁儀兄弟謀立曹植為魏嗣,五官將丕患之,以車載廢簏內朝歌長吳質,與之謀。修以白魏王操,操未及推驗。丕懼,告質,質曰:“無害也。”明日,復以簏載絹以入,修復白之,推驗,無人;操由是疑焉。其後植以驕縱見疏,而植故連綴修不止,修亦不敢自絕。每當就植,慮事有闕,忖度操意,豫作答教十餘條,敕門下,“教出,隨所問答之”,於是教裁出,答已入;操怪其捷,推問,始泄。操亦以修袁術之甥,惡之,乃發修前後漏泄言教,交關諸侯,收殺之。
魏王操以杜襲為留府長史,駐關中。關中營帥許攸擁部曲不歸附,而有慢言,操大怒,先欲伐之。群臣多諫宜招懷攸,共討強敵;操橫刀於膝,作色不聽。襲入欲諫,操逆謂之曰:“吾計已定,卿勿復言!”襲曰:“若殿下計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計非邪,雖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何待下之不闡乎!”操曰:“許攸慢吾,如何可置!”襲曰:“殿下謂許攸何如人邪?”操曰:“凡人也。”襲曰:“夫惟賢知賢,惟聖知聖,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當路而狐狸是先,人將謂殿下避強攻弱;進不為勇,退不為仁。臣聞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萬石之鐘,不以莛撞起音。今區區之許攸,何足以勞神武哉!”操曰:“善!”遂厚撫攸,攸即歸復。
冬,十月,魏王操至洛陽。
陸渾民孫狼等作亂,殺縣主簿,南附關羽。羽授狼印,給兵,還為寇賊,自許以南,往往遙應羽,羽威震華夏。魏王操議徙許都以避其銳,丞相軍司馬司馬懿、西曹屬蔣濟言於操曰:“于禁等為水所沒,非戰攻之失,於國家大計未足有損。劉備、孫權,外親內疏,關羽得志,權必不願也。可遣人勸權躡其後,許割江南以封權,則樊圍自解。”操從之。
初,魯肅嘗勸孫權以曹操尚存,宜且撫輯關羽,與之同仇,不可失也。及呂蒙代肅屯陸口,以為羽素驍雄,有兼并之心,且居國上流,其勢難久,密言於權曰:“今令征虜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蔣欽將游兵萬人循江上下,應敵所在,蒙為國家前據襄陽,如此,何憂於操,何賴於羽!且羽君臣矜其詐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東向者,以至尊聖明,蒙等尚存也。今不於強壯時圖之,一旦僵仆,欲復陳力,其可得邪!”權曰:“今欲先取徐州,然後取羽,何如?”對曰:“今操遠在河北,撫集幽、冀,未暇東顧,徐土守兵,聞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勢陸通,驍騎所騁,至尊今日取徐州,操后旬必來爭,雖以七八萬人守之,猶當懷憂。不如取羽,全據長江,形勢益張,易為守也。”權善之。權嘗為其子求昏於羽,羽罵其使,不許昏;權由是怒。及羽攻樊,呂蒙上疏曰:“羽討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眾還建業,以治疾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還,陰與圖計。蒙下至蕪湖,定威校尉陸遜謂蒙曰:“關羽接境,如何遠下,后不當可憂也?”蒙曰:“誠如來言,然我病篤。”遜曰:“羽矜其驍氣,陵轢於人,始有大功,意驕志逸,但務北進,未嫌於我;有相聞病,必益無備。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見至尊,宜好為計。”蒙曰:“羽素勇猛,既難為敵,且已據荊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膽勢益盛,未易圖也。”蒙至都,權問:“誰可代卿者?”蒙對曰:“陸遜意思深長,才堪負重,觀其規慮,終可大任;而未有遠名,非羽所忌,無復是過也。若用之,當令外自韜隱,內察形便,然後可克。”權乃召遜,拜偏將軍、右部督,以代蒙。遜至陸口,為書與羽,稱其功美,深自謙抑,為盡忠自托之意。羽意大安,無復所嫌,稍撤兵以赴樊。遜具啟形狀,陳其可禽之要。羽得于禁等人馬數萬,糧食乏絕,擅取權湘關米;權聞之,遂發兵襲羽。權欲令征虜將軍孫皎與呂蒙為左右部大督,蒙曰:“若至尊以征虜能,宜用之;以蒙能,宜用蒙。昔周瑜、程普為左右部督,督兵攻江陵,雖事決於瑜,普自恃久將,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幾敗國事,此目前之戒也。”權寤,謝蒙曰:“以卿為大督,命皎為後繼可也。”
魏王操之出漢中也,使平寇將軍徐晃屯宛以助曹仁;及于禁陷沒,晃前至陽陵陂。關羽遣兵屯偃城,晃既到,詭道作都塹,示欲截其後,羽兵燒屯走。晃得偃城,連營稍前。操使趙儼以議郎參曹仁軍事,與徐晃俱前,餘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圍,而諸將呼責晃,促救仁。儼謂諸將曰:“今賊圍素固,水潦猶盛,我徒卒單少,而仁隔絕,不得同力,此舉適所以敝內外耳。當今不若前軍逼圍,遣諜通仁,使知外救,以勵將士。計北軍不過十日,尚足堅守,然後表裡俱發,破賊必矣。如有緩救之戮,餘為諸君當之。”諸將皆喜。晃營距羽圍三丈所,作地道及箭飛書與仁,消息數通。孫權為箋與魏王操,請以討羽自效,及乞不漏,令羽有備。操問群臣,群臣咸言宜密之。董昭曰:“軍事尚權,期於合宜。宜應權以密,而內露之。羽聞權上,若還自護,圍則速解,便獲其利。可使兩賊相對銜持,坐待其敝。秘而不露,使權得志,非計之上。又,圍中將吏不知有救,計糧怖懼。儻有他意,為難不小。露之為便。且羽為人強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操曰:“善!”即敕徐晃以權書射著圍里及羽屯中,圍里聞之,志氣百倍;羽果猶豫不能去。魏王操自雒陽南救曹仁,群下皆謂:“王不亟行,今敗矣。”侍中桓階獨曰:“大王以仁等為足以料事勢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遺力邪?”曰:“不然。”“然則何為自往?”曰:“吾恐虜眾多,而徐晃等勢不便耳。”階曰:“今仁等處重圍之中而守死無貳者,誠以大王遠為之勢也。夫居萬死之地,必有死爭之心。內懷死爭,外有強救,大王案六軍以示餘力,何憂於敗而欲自往?”操善其言,乃駐軍摩陂,前後遣殷署、朱蓋等凡十二營詣晃。關羽圍頭有屯,又別屯四冢,晃乃揚聲當攻圍頭屯而密攻四冢。羽見四冢欲壞,自將步騎五千出戰;晃擊之,退走。羽圍塹鹿角十重,晃追羽,與俱入圍中,破之,傅方、胡修皆死,羽遂撤圍退,然舟船猶據沔水,襄陽隔絕不通。
呂蒙至尋陽,盡伏其精兵?冓?鹿中,使白衣搖櫓,作商賈人服,晝夜兼行。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糜芳、傅士仁素皆嫌羽輕己,羽之出軍,芳、仁供給軍資不悉相及,羽言:“還,當治之!”芳、仁咸懼。於是蒙令故騎都尉虞翻為書說仁,為陳成敗,仁得書即降。翻謂蒙曰:“此譎兵也,當將仁行,留兵備城。”遂將仁至南郡。麋芳城守,蒙以仁示之,芳遂開門出降。蒙入江陵,釋于禁之囚,得關羽及將士家屬,皆撫慰之,約令軍中:“不得干歷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與蒙同郡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鎧;官鎧雖公,蒙猶以為犯軍令,不可以鄉里故而廢法,遂垂涕斬之。於是軍中震慄,道不拾遺。蒙旦暮使親近存恤耆老,問所不足,疾病者給醫藥,饑寒者賜衣糧。羽府藏財寶,皆封閉以待權至。
關羽聞南郡破,即走南還。曹仁會諸將議,咸曰:“今因羽危懼,可追禽也。”趙儼曰:“權遨羽連兵之難,欲掩制其後,顧羽還救,恐我承其兩疲,故順辭求效,乘釁因變以觀利鈍耳。今羽已孤迸,更宜存之以為權害。若深入追北,權則改虞於彼,將生患於我矣,王必以此為深慮。”仁乃解嚴。魏王操聞羽走,恐諸將追之,果疾敕仁如儼所策。
關羽數使人與呂蒙相聞,蒙輒厚遇其使,周遊城中,家家致問,或手書示信。羽人還,私相參訊,咸知家門無恙,見待過於平時,故羽吏士無斗心。
會權至江陵,荊州將吏悉皆歸附;獨治中從事武陵潘濬稱疾不見。權遣人以床就家輿致之,濬伏面著床席不起,涕泣交橫,哀哽不能自勝。權呼其字與語,慰諭懇惻,使親近以手巾拭其面。濬起,下地拜謝。即以為治中,荊州軍事一以諮之。武陵部從事樊伷誘導諸夷,圖以武陵附漢中王備。外白差督督萬人往討之,權不聽;特召問濬,濬答:“以五千兵往,足以擒伷。”權曰:“卿何以輕之?”濬曰:“伷南陽舊姓,頗能弄脣吻,而實無才略。臣所以知之者,伷昔嘗為州人設饌,比至日中,食不可得,而十餘自起,此亦侏儒觀一節之驗也。”權大笑,即遣濬將五千人往,果斬平之。權以呂蒙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賜錢一億,黃金五百斤;以陸遜領宜都太守。
十一月,漢中王備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諸城長吏及蠻夷君長皆降於遜。遜請金、銀、銅印以假授初附,擊蜀將詹晏等及秭歸大姓擁兵者,皆破降之,前後斬獲、招納凡數萬計。權以遜為右護軍、鎮西將軍,進封婁侯,屯夷陵,守峽口。關羽自知孤窮,乃西保麥城。孫權使誘之,羽偽降,立幡旗為象人於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才十餘騎。權先使朱然、潘璋斷其徑路。十二月,璋司馬馬忠獲羽及其子平於章鄉,斬之,遂定荊州。
初,偏將軍吳郡全琮,上疏陳關羽可取之計,權恐事泄,寢而不答;及已禽羽,權置酒公安,顧謂琮曰:“君前陳此,孤雖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於是封琮陽華亭侯。權復以劉璋為益州牧,駐秭歸,未幾,璋卒。
呂蒙未及受封而疾發,權迎置於所館之側,所以治護者萬方。時有加釒咸,權為之慘戚。欲數見其顏色,又恐勞動,常穿壁瞻之,見小能下食,則喜顧左右言笑,不然則咄?昔,夜不能寐。病中瘳,為下赦令,群臣畢賀,已而竟卒,年四十二。權哀痛殊甚,為置守冢三百家。權后與陸遜論周瑜、魯肅及蒙曰:“公瑾雄烈,膽略兼人,遂破孟德,開拓荊州,邈焉寡儔。子敬因公瑾致達於孤,孤與宴語,便及大略帝王之業,此一快也。后孟德因獲劉琮之勢,張言方率數十萬眾水步俱下,孤普請諸將,咨問所宜,無適先對;至張子布、秦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子敬即駁言不可,勸孤急呼公瑾,付任以眾,逆而擊之,此二快也。后雖勸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損其二長也。周公不求備於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貴其長,常以比方鄧禹也。子明少時,孤謂不辭劇易,果敢有膽而已;及身長大,學問開益,籌略奇至,可以次於公瑾,但言議英發不及之耳。圖取關羽,勝於子敬。子敬答孤書云:‘帝王之起,皆有驅除,羽不足忌。’此子敬內不能辦,外為大言耳,孤亦恕之,不苟責也。然其作軍屯營,不失令行禁止,部界無廢負,路無拾遺,其法亦美矣。”孫權與于禁乘馬并行,虞翻呵禁曰:“汝降虜,何敢與吾君齊馬首乎!”抗鞭欲擊禁,權呵止之。
孫權之稱籓也,魏王操召張遼等諸軍悉還救樊,未至而圍解。徐晃振旅還摩陂,操迎晃七里,置酒大會。王舉酒謂晃曰:“全樊、襄陽,將軍之功也。”亦厚賜桓階,以為尚書。操嫌荊州殘民及其屯田在漢川者,皆欲徙之。司馬懿曰:“荊楚輕脆易動,關羽新破,諸為惡者藏竄觀望,徙其善者,既傷其意,將令去者不敢復還。”操曰:“是也。”是后諸亡者悉還出。
魏王操表孫權為票騎將軍,假節,領荊州牧,封南昌侯。權遣校尉梁寓入貢,又遣朱光等歸,上書稱臣於操,稱說天命。操以權書示外曰:“是兒欲踞吾著爐火上邪!”侍中陳群等皆曰:“漢祚已終,非適今日。殿下功德巍巍,群生注望,故孫權在遠稱臣。此天人之應,異氣齊聲,殿下宜正大位,復何疑哉!”操曰:“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臣光曰:教化,國家之急務也,而俗吏慢之;風俗,天下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識長慮,然後知其為益之大而收功之遠也。光武遭漢中衰,群雄糜沸,奮起布衣,紹恢前緒,征伐四方,日不暇給,乃能敦尚經術,賓延儒雅,開廣學校,修明禮樂。武功既成,文德亦洽。繼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臨雍拜老,橫經問道。自公卿、大夫至於郡縣之吏,咸選用經明行修之人,虎賁衛士皆習《孝經》,匈奴子弟亦游太學,是以教立於上,俗成於下。其忠厚清修之士,豈唯取重於搢紳,亦見慕於眾庶。愚鄙污穢之人,豈唯不容於朝廷,亦見棄於鄉里。自三代既亡,風化之美,未有若東漢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貴戚擅權,嬖倖用事,賞罰無章,賄賂公行,賢愚渾餚,是非顛倒,可謂亂矣。然猶綿綿不至於亡者,上則有公卿、大夫袁安、楊震、李固、杜喬、陳蕃、李膺之徒面引廷爭,用公義以扶其危,下則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許邵之流,立私論以救其敗。是以政治雖濁而風俗不衰,至有觸冒斧鉞,僵仆於前,而忠義奮發,繼起於後,隨踵就戮,視死如歸。夫豈特數子之賢哉,亦光武、明、章之遺化也!當是之時,苟有明君作而振之,則漢氏之祚猶未可量也。不幸承陵夷頹敝之餘,重以桓、靈之昏虐:保養奸回,過於骨肉;殄滅忠良,甚於寇讎;積多士之憤,蓄四海之怒。於是何進召戎,董卓乘釁,袁紹之徒從而構難,遂使乘輿播越,宗廟丘墟,王室盪覆,烝民塗炭,大命隕絕,不可復救。然州郡擁兵專地者,雖互相吞噬,猶未嘗不以尊漢為辭。以魏武之暴戾強伉,加有大功於天下,其蓄無君之心久矣,乃至沒身不敢廢漢而自立,豈其志之不欲哉?猶畏名義而自抑也。由是觀之,教化安可慢,風俗安可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