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集自序
詩集自序
將一個人或多個人的詩編輯整理而成的書。作者自述寫作意圖、過程或作品大旨的文章
詩集
【讀音】shī jí
【釋義】
自序
【拼音】zì xù
亦作“自敘”。
自述生平閱歷的文章。
李子曰:“曹縣蓋有王叔武雲,其言曰:‘夫詩者,天地自然之音也。今途咢而巷謳,勞呻而康吟,一唱而群和者,其真也,斯之謂風也。孔子曰:“禮失而求之野。”今真詩乃在民間。而文人學子,顧往往為韻言,謂之詩。夫孟子謂《詩》亡然後《春秋》作者,雅也。而風者亦遂棄而不採,不列之樂官。悲夫!’”李子曰:“嗟!異哉!有是乎?予嘗耹民間音矣,其曲胡,其思淫,其聲哀,其調靡靡,是金、元之樂也,奚其真?”王子曰:“真者,音之發而情之原也。古者國異風,即其俗成聲。今之俗既歷胡,乃其曲烏得而不胡也?故真者,音之發而情之原也,非雅俗之辨也。且子之耹之也,亦其譜,而聲音也,不有卒然而謠,勃然而訛者乎!莫之所從來,而長短疾徐無弗諧焉,斯誰使之也?”李子聞之,矍然而興曰:“大哉!漢以來不復聞此矣!”
王子曰:“詩有六義,比興要焉。夫文人學子,比興寡而直率多,何也?出於情寡而工於詞多也。夫途巷蠢蠢之夫,固無文也。乃其謳也,咢也,呻也,吟也,行呫而坐歌,食咄而寤嗟,此唱而彼和,無不有比焉興焉,無非其情焉,斯足以觀義矣。故曰:詩者,天地自然之音也。”李子曰:“雖然,子之論者,風耳。夫雅、頌不出文人學子手乎?”王子曰:“是音也,不見於世久矣,雖有作者,微矣!”
李子於是憮然失,已洒然醒也。於是廢唐近體諸篇,而為李、杜歌行。王子曰:“斯馳騁之技也。”李子於是為六朝詩。王子曰:“斯綺麗之餘也。”於是詩為晉、魏。曰:“比辭而屬義,斯謂有意。”於是為賦、騷。曰:“異其意而襲其言,斯謂有蹊。”於是為琴操、古詩歌。曰:“似矣,然糟粕也。”於是為四言,入風出雅。曰:“近之矣,然無所用之矣,子其休矣。”李子聞之,闇然無以難也。自錄其詩,藏篋笥中,今二十年矣,乃有刻而布者。李子聞之懼且慚。曰:予以詩,非真也。王子所謂文人學子韻言耳,出之情寡而工之詞多者也。然又弘治、正德間詩耳,故自題曰《弘德集》。每自欲改之以求其真,然今老矣!曾子曰:“時有所弗及”,學之謂哉。
是集也,凡三十三卷:賦三卷,三十五篇;四五言古體一十二卷,四百七十篇;七言歌行五卷,二百一十篇;五言律五卷,四百六十二篇;七言律四卷,二百八十三篇;七言絕句二卷,二百三十七篇;五言絕句並六言雜言一卷,一百二十篇,凡一千八百七篇。
李子:作者自稱。
曹縣:今屬山東省。王叔武:生平未詳。云:語助詞,無義。
咢(è):沒有伴奏的歌吟稱咢。
禮失而求之野:《漢書·藝文志·諸子略序》:“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顏師古註:“言都邑失禮,則於外野求之,亦將有獲。”
《詩》亡然後《春秋》作:《孟子·離婁下》:“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
棄而不採:據《漢書·藝文志》說:“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這時謂詩亡,就不再採風了。
異國風:指《詩經》有十五國風。
矍(jué)然:驚惶的樣子。
六義:見《詩·大序》說,指風、賦、比、興、雅、頌。風是指各國的民歌;雅是指周王朝王都的歌;頌是廟堂祭祀的樂章,這是詩歌的三種體制。賦是鋪敘其事;比是指物譬喻;興是借物起興,這是詩歌的三種藝術表現手法。
呫(chè):低聲小語。
咄(duō):呵。
憮(wǔ)然:茫然自失。
洒然:瀟灑脫俗的樣子。
近體:相對於古體詩而言,指律詩和絕句。
琴操:琴曲名。
篋笥:竹箱之類。
該文選自《空同先生集》卷五十。這是李夢陽晚年為自己的詩集寫的序。李夢陽原本在詩文創作上力主擬古,把文學創作比之於模臨古帖,並且付之實踐。但晚年醒悟了。在這篇自序中,他借王權武之說,對自己的創作歷程作了回顧與檢討,承認自己的詩情寡詞工,並非真詩,只是文人學子的“韻言”,“每自欲改之以求其真”,但已年老,悔之無及。這種深刻的自我反省,是對自己一生堅信的理論與創作實踐的更為客觀的判斷,是很勇敢而又難能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