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際亮
張際亮
張際亮(1799-1843)字亨甫,號華胥大夫、松寥山人,福建建寧縣溪口鎮渠村人。是鴉片戰爭時期享有盛譽的愛國詩人,與魏源、龔自珍、湯鵬並稱為“道光四子”。張際亮一生創作詩文上千卷“萬餘首”,流傳至今的還有32卷、3078首。其詩較多反映了社會現實,揭露了腐敗清王朝的政敝民貧,表達自己除弊濟民的願望。其詩作主要輯錄於《松寥山人集》、《婁光堂稿》等。
張際亮生於清仁宗嘉慶四年(1799),家境清貧,“三族無仕宦者,亦無富人。”從小父母早逝,由繼母吳氏養成。幼穎異,十六歲中秀才,作《童言》一卷,“詞理警辟”,被同縣熊藉亭選入其所著文集。十八歲,李古山梓其詩集《蠶繅集》。際亮生性伉直負氣,有奇才偉志,敬慕古代奇偉之士,朋集酒酣,論事慷慨,“有如昔人,所謂生當封侯,死當廟食者。”“其為文章,長於議論,能舉前世政治得失,治亂之故,其辭氣俊偉動人,而於詩尤多激壯。”際亮兩度就讀於福州鰲峰書院,書院山長、福建聲望最高的著名學者兼詩人陳壽祺對張際亮頗為器重。他在寫給好友高雨農的信中說:“吾閩近日著作之盛,無過邵武朱梅崖之文、張亨甫之詩,皆足以雄視海內。”
道光三年(1823),台灣噶瑪蘭通判姚瑩至福州,際亮獻詩,姚瑩贊道:“何李(白)之流也!”道光四年(1824),督學沈維嶠拔貢試第一。次年赴京朝考不中,與徐寶善、鄭開禧、黃爵滋、湯鵬、潘德輿等友善,凡“言詩者,無不知亨甫矣。”鹽運使名曾煥,“聞亨甫名,召飲,同座皆名士也”,張際亮笑他“不知自愛”,“有負天下望”。曾煥大怒,“毀之於諸貴人,亨甫以是負狂名”。留居京都三年,使他有機會更深廣地觀察、研究當時社會的種種積弊,以探求改革積習、“蠹政”之方。他說:“余居都門三載,深觀當世之故,頗能言其利而救其弊”。道光八年(1828),在《金台殘淚記》中,他進一步提出:“今天下之計,在用申、韓之法,核名實,嚴刑賞;用管、商之法,理財用,強軍國;若家習節儉,人懷教富,則本振而末無不舉,源澄而流無不清,蠹政者皆將自革。”
道光九年(1829)始,張際亮參與重修《福建通志》,任分纂。就在志稿即將付印時,爆發了有關志稿內容的爭議,張際亮堅持自已的見解,因“與當事不合”,憤然離去。
道光十一年(1831),張際亮再一次赴京應試,又落第。落第后,張際亮住西山寺讀書,常與龔自珍、魏源、姚瑩、湯鵬等人交往,相互商討國計民生,評論“當世利弊得失”。這其間,張際亮曾致書河東河道總督林則徐,表示願為其寫作有關治理河東方略的書。他說,此書“博採前人之論列,審於今日之情形,將東河前後治河之跡,勒為一書”;“其著書之體,惟執事裁定,成書之速,亮可自信也。”
道光十三年(1833)上書兩廣總督盧坤,表明自己對鴉片泛濫深惡痛絕。他在《上盧厚山宮保書》中說:“粵省則有曰窯口者,為之包買,曰快蟹者,為之包送”,“其行迅疾,其勢兇悍,即遇巡哨兵船,無如之何”,致使“禁鴉片入口,紋銀出口之令,皆虛設矣”,即使巡哨兵船拿獲一、二快蟹,而快蟹失土(鴉片),夷人則已得銀矣,其用心,尤為險毒也!”他希望盧坤堅定禁煙的信心,採取果斷措施,“先拿快蟹,密緝窯口。”盧坤雖然欣賞張際亮的才識,但對嚴禁鴉片,並不熱心。他沒有採納張際亮的建議。
道光十五年(1835)參加福州鄉試,更名為亨輔,中舉人。次年赴京都會試又落第。他在京都,與黃爵滋、陳慶鏞、臧紆青、吳嘉賓等人唱和詩文,議論時政,頗有社會影響。他抨擊當時吏治腐敗,尤其激烈。“為大府者,見黃金則喜;為縣令者,嚴刑非法,以搜括邑之錢、米,易金賄大府,以博其一喜。至於大飢,人幾相食之後,猶藉口征糧,借名採買,驅迫婦女逃竄山谷,數日夜不敢歸里門,歸而雞、豚、牛、犬一空矣。”道光十八年(1838年)閏四月,黃爵滋向道光帝提出變更舊章,嚴禁鴉片,“重治吸食”的著名奏摺。《請嚴塞漏卮以培國本摺》,就是由張際亮所起草。後來,林則徐《哭張亨甫》詩中,也有“修文定寫生平志,猶訴蒼蒼塞漏卮”之句,肯定、讚揚他生平堅持禁煙的貢獻。
《思伯子堂詩文集》
當時,張際亮正重病在家。得悉姚瑩“為英夷愬江南奏劾”,便至吳中,“棲遲以待”。七月,姚瑩解京過淮上,張際亮陪同姚瑩上京都,並代姚瑩作《獄中辨冤疏》。姚瑩事白出獄,張際亮大喜,並與姚瑩寓居炸子橋楊椒山故宅。不幸,病複發,十月初九日卒,年僅43歲。張際亮逝世后,姚瑩為他主持奠祭,辦理殮殯,並“攜柩至桐城,使人往閩召其子來以喪歸。”張際亮的靈柩運回建寧后,安葬於建寧縣藍田保坪上。姚瑩又特地為他書寫生平傳記,如實澄清當年京都名輩顯宦對他詆誹的真相,闡發其身負“狂名”而胸懷遠志,尤其稱讚他“力振頹風,可謂矯矯矣。”著名詩人、書法家何紹基寫了一幅輓聯:“是骨肉同年,詩訂閩江,酒傾燕市;真血性男子,生依石甫,死傍椒山。”
張際亮一生未入仕,又與庸俗士大夫格格不入,以敢於諷刺權貴,得“狂名”。他自己說:“十年倦遊,半生負氣,而甘為道途僕僕,觸風塵之擾擾哉?然而不得已,命耳!”
張際亮一生在南北漫遊中創作了大量的詩歌,自言平生寫詩“萬餘首”;其詩的風格以俊逸豪宕、激切奔放為主。清代文學家張景祁稱他“或驚以為太白,少陵復出”,戶部尚書黃鉞稱他“嘉慶、道光以來作者未能或之先。”主要作品有《張亨甫全集》(收入文6卷、詩2600多首),《思伯子堂集》(由姚瑩整理,收入詩3000多首),《金台殘淚記》3卷,《南浦秋波錄》3卷。
林則徐等都認為張際亮“有經世才”(姚瑩《張亨甫傳》)。他自幼縱覽史冊,關心國事,很想成為一個像賈誼、諸葛亮、郭子儀、王安石般的英雄豪傑,但一生抑鬱不得志,又親眼目睹了沿海諸地因受帝國主義侵略軍蹂躪而民不聊生的慘狀。個人遭受壓抑的痛苦,社稷民生屈辱艱危的現狀的刺激,使張際亮一腔悲怨,從詩歌中勃鬱而出,並因此形成了他對詩歌的心理意義和社會功能的獨特看法。他認為詩歌創作乃是因“激”而成。他說黃河之源本來清澈,因沿途“厄于山,迫於堤,貫於眾泉,污於泥沙”而變得濁浪滔滔,激流洶湧,直至匯入大海才歸於平寧,藉此喻說詩人創作詩歌的觸媒乃是人生的磨難,社會的感發。他說:“士之激也,其必有所託也。”他審時度勢,不願托於酒、色、藝、仙佛等,所以他只好把受到壓抑時的憂鬱不平宣洩於詩歌。“故目之所見,耳之所聞,身之所歷,心之所喜怒哀樂,口之所戲笑訶罵,一皆托諸詩。方其牢愁抑塞,命筆輒書”。詩歌因“激”而成,就必然賦予詩歌強烈的抒情色彩,並使詩歌具有了宣洩悲憤、避免傷生、康益身心的心理效用。他不好刻意“苦吟”,也不習慣於修琢潤飾,原因即在於其詩乃因“激”而成,“有托而為”。張際亮特別注重詩人所抒發的感情中的社會和人生含蘊,強調“有托而為”。如果“學無所得,志無所存”(《答姚石甫明府書》),“激”又有何益?徒成空響!所以,他要求詩人首先做一個有用世之志的志士。在文章中,他將詩歌分為三類:志士之詩、學人之詩、才人之詩。才人之詩以才氣見長,其特點是摹詠山水、花月、蟲鳥、絲竹,才情橫溢,辭藻綺麗。學人之詩以學養見長,詠物之中寄寓性理,道德深厚,並不怎麼講究修辭潤飾。張際亮認為學人之詩勝於才人之詩,而他最推重志士之詩,因為志士雖本不欲為詩人而其詩每每獨工、獨傳。“若夫志士,思乾坤之變,知古今之宜,觀萬物之理,備四時之氣,其心未嘗一日忘天下,而身不能信於用也;其情未嘗一日忤天下,而其遇不能安而處也。其幽憂隱忍,慷慨俯卬,發為歌詠,若自嘲自悼,又若自慰,而千百世後讀之,亦若在其身,同其遇,而凄然太息,悵然流涕也。”可見,其心目中的“志士”,就是博古通今,心憂天下,知時求變,欲有所作為而“不得志於世”的人,當他們受到壓抑、摧撓時,發而為狂歌悲嘆,以寄託其博大心志,故而最能感動人心,引人共鳴。他認為曹植、李白、杜甫、蘇軾等皆是著名的志士,“其詩皆志士之類”,是後世的典範。張際亮“少時慕賈太傅、諸葛武侯之為人,以為士於立身之外,固當有用於世。”雖說自己“今即不能為志士所為,固當為學人,次亦為才人”。但是現實的遭遇激發了他的志氣,他把有用之學、不平之氣都托於自己的詩歌,使其詩沉鬱雄宕,實為“志士之詩”。張際亮強調詩歌創作應該“有托而為”,要求詩人首先成為志士,是有鮮明的時代特色的。
【車中見西山口號】
試馬春城晚更涼,百年空剩鬢絲長。
西山不改青蒼色,卻為人間送夕陽。
【遷延】
百萬金繒賄寇還,明州父老嘆時艱。
捷書互報中朝賀,優詔仍蒙上賞頒。
浪跋鯨魚腥璧水,血分鴆鳥污珠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