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太子碑
武則天撰寫的書法碑刻
升仙太子碑,作者武則天,唐朝女皇帝。位於洛陽市東南約35公里,偃師市府店鎮緱山之巔。碑高6.70米,寬1.55米,厚0.55米,盤龍首龜座高1.3米。碑文創作於699年,記述周靈王太子晉陞仙故事;共有34行,武則天親書包括碑額在內的2129字,薛稷題寫上下款33字,總字數2162字。
升仙太子碑
升仙太子碑
升仙太子碑
升仙太子碑拓片
1.碑額“升仙太子之碑”6字。
2.第一行標題“升仙太子碑並序”7字。
3.正文(序)共26行:第3行,讓格一處,65字;第8行,讓格兩處,64字;第13行,讓格兩處,64字;第15行,讓格一處,65字;第16行,讓格一處,65字;第26行,末空七格,59字;其餘20行,均滿行66字。
升仙太子碑
5.上款“大周天冊金輪聖神皇帝御制御書”,14字。
6.下款“聖歷二年歲次乙亥六月甲申朔十九日壬寅建”,19字。
真實情況是:《升仙太子碑》為34行,武則天所書2129字(包括碑額6字),薛稷所題上下款33字,總字數為2162字。
關於升仙太子碑的廣高尺寸,《金石萃編》同條記載為:“連額高一丈七尺四寸,廣六尺五寸。”《金石萃編》完成於嘉慶十年(1805),當時1尺等於今0.31米,以此換算,則碑連額高5.394米,加碑座高1.30米,碑通高6.694米,碑寬2.015米。再用魯班尺1尺等於今0.275米來換算,則連額高為4.785米,加碑座1.30米,通高為6.085米,碑寬為1.7875米。《洛陽市志》卷14《文物志》第205頁說:“高6.7米,寬1.55米,厚0.55米。”《偃師縣誌》第697頁和《偃師文物志》說:“高6.70米,寬1.55米,座高1.30米,全碑通高8米。”地方志書中不僅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說法,且和王昶的說法不同,以至於當代學者在文稿中出現了碑高6.70米和8米的混亂說法。
我們2005年為河南省博物院拓印《升仙太子碑》時,對碑體進行了測量,其數據為:碑身高3.59米,蟠龍首高1.65米,贔屓座高1.30米,身、首、座加在一起通高6.54米;碑廣:上寬1.58米,下寬1.74米;碑厚0.55米。由此可知,《金石萃編》、《洛陽市志》、《偃師縣誌》、《偃師文物志》的數據,都不正確。
根據升仙太子碑保存情況,結合史料綜合分析,我們認為該碑經歷了三次大的刊刻而完成。
四川廣元皇澤寺內的升仙太子碑
武則天於聖歷二年二月幸嵩山路過緱氏,謁升仙太子廟,其時正是武則天為周靈王太子王子晉重修的道觀竣工之後。《升仙太子碑並序》說:“變維城之往廟,建儲后之新祠”祠“乃為子晉重立廟焉,仍改號為升仙太子廟”,是說武則天為王子晉重新修建了廟宇,並命名為“升仙太子廟”。武則天在《升仙太子碑》中稱頌緱山美景、盛讚王子晉的同時,又以很大的篇幅歌頌武周盛世,是以自贊自諛的形式為自己歌功頌德。可以想象,武則天在拜謁升仙太子廟時,《升仙太子碑並序》的碑文已是成竹在胸,樹碑工程的前期製作早已隨著升仙太子廟的重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在碑陰的題記中清楚地記錄了參與刊碑官員的銜名,從奉敕檢校勒碑使到採石官,從奉敕模勒御書的官員到刻御字的官員等不下十人。如此分工明細的班子,足見武則天對升仙太子碑刊碑的重視程度。在武則天的心目中這麼嚴肅而重大的一件大事,怎麼可能把它拖在自己百年身後呢?武則天在天冊萬歲元年(695)初明堂被燒毀后,當即下令重建,一年半后,高二百九十四尺、廣三百尺的明堂便告竣工。升仙太子碑的刊碑樹立僅比明堂的再造晚三年多時間,對於處事果斷、政令森嚴的武則天來說,在她拜謁升仙太子廟四個月後樹起一通升仙太子碑,只是一件區區小事而已。
如果我們再細細品讀碑陰左側參與刊碑官員的銜名題記,就會使問題變得明朗。刊碑官員的銜名題記如下:
題 御制及建辰並梁王三思已(以)下名臣薛稷書
採石官朝議郎行洛州來庭縣尉臣王晙
題諸王芳名左春坊錄事直鳳閣臣鍾紹京書
承議郎行左春坊錄事直鳳閣臣鍾紹京奉敕勒御書
宣議郎直司禮寺臣李元琛勒御書
直營繕監直司韓神感刻御字
洛州永昌縣臣朱羅門刻御字
臣卓勒字?
麟台楷書令史臣□□□勒字?
以上題記中“臣”字全部使用武周字,整個題記書寫風格一致,應是出自一人之手,說明題記是在同一時期刊刻完成的。題記同時把第一次刊刻的內容及分工情況分四大塊做了詳細說明。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題記中“題御制及建辰”的“建辰”二字,正是對碑陽下款“十九日壬寅建”即“升仙太子碑”建碑時間的補充說明。?
薛稷題寫的梁王三思以下名臣,是武則天拜謁升仙太子廟時的隨行大臣。他們依次是武三思、王及善、蘇味道、魏元忠、狄仁傑、婁師德、楊再思、吉頊八位大臣,每個銜名佔一行,刊刻在碑陰右邊的中上部。第九、十行刊刻在碑陰正中。第九行全部被鑿去,鏨鑿痕迹明顯。第十行人名被鑿去,只留官銜“敕檢校勒碑使守鳳閣舍人右控鶴內供奉騎都尉臣”。以上從臣銜名中“國”、“人”、“臣”字,採用武周字題寫,整個銜名題記無修改痕迹,與碑陰左側參與刊碑官員的題記均在一個平面上,說明兩者同一時段所刻。第八位和第十位從臣的銜名中分別題寫有“左控鶴內供奉臣吉頊”和“右控鶴內供奉”官職。“控鶴府”設置於聖歷二年正月,也就是說這些從臣隨武則天拜謁升仙太子廟的前三個月,控鶴府就已經設立(天授元年初,敕以十一月為正月,十二月為臘月,夏正月為一月。拜謁太子廟是在聖歷二年二月,所以“正月”比“二月”早了兩個月)。到聖歷三年的六月,控鶴府改為奉宸府。這說明升仙太子碑文所記與史籍相符,進一步證明了升仙太子碑的刊碑和樹立時間是在聖歷二年。
第一次刊刻的還有題記中寫明的由鍾紹京題寫的“諸王芳名”。在碑陰左邊中上部有宣統元年(1909)韓人金秉萬等題寫的兩首詩,疊刻在一片鑿痕上,在薛稷題寫的武三思等從臣銜名上部平行對應的位置。從鑿痕的整體情況看,應是首刻“諸王芳名”的部位。
武周時期的第二次刊刻,就是碑陰額首由薛曜書寫的武則天的雜言詩《遊仙篇》:
升仙太子碑
以上刊詩中,“臣”、“日”、“天”、“聖”字,採用武周字,說明刊刻於武周時期。題寫御制詩《遊仙篇》的署名“奉宸大夫臣薛曜書”,並沒有和碑陰左側的薛稷、鍾紹京同列在一起,而是直接題寫在首行“雜言·遊仙篇·御制”的下面,這是為什麼呢?張易之、張昌宗兄弟得寵於武則天,武則天置控鶴府,安排他們當長官。“久視初(700),以控鶴監為天驥府,又改奉宸府,……以左右控鶴為奉宸大夫”。“奉宸大夫臣薛曜”的署名,可以判斷《遊仙篇》的刊刻時間在久視改元后。此外,河南登封市“石淙會飲”摩崖石刻,“夏日游石淙詩序·聖制”的署款“大周久視元年歲次庚子律中蕤賓十九日丁卯,左奉宸大夫汾陰縣開國男臣薛曜書”,也可佐證《遊仙篇》的題刻時間在久視改元后。再者,《遊仙篇》尾句說:“願□丹誠賜靈藥,方期久視御隆周。”聖歷三年(700)五月,武則天在三陽宮避 暑,服食了僧人胡超煉製的長生不老葯,“疾小瘳,癸丑,赦天下,改元久視”。“久視”,語出《老子》五十九章:“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即永不衰老之意。《遊仙篇》詩尾句與史籍相互印證,說明其成詩時間在改元久視之時或稍後。
武則天最終還是下決心立兒子李顯為太子,於聖曆元年三月把他從湖北房州接回洛陽。八月,武則天的侄兒武承嗣對立為太子感到絕望。九月,李顯立為太子。但李、武兩個政治集團的矛盾並沒有得到解決,武則天擔心自己死後他們會爭鬥,便採用“明堂立誓”、“李武聯姻”的手段,儘力緩和兩股勢力的矛盾。“方期久視御隆周”句,明確道出武則天期待長久統治中國、穩定大局的心態!大足元年(701)八月,78歲的武則天年邁多病,政事多委於張易之兄弟處理。太子李顯的兒子李重潤與其妹永泰郡主及郡主之夫魏王武延基私下議論此事,張易之告訴了武則天,“九月壬申,太后皆逼令自殺”。李顯在長子、女兒被殺后,內心的痛苦和無奈可想而知。而張易之兄弟也十分不安,擔心李顯日後登基,會遷怒於自己,為了取悅武則天,於是便上言武則天,並派薛曜把《遊仙篇》題刻在升仙太子碑上。
分析至此,可以認為碑陰《遊仙篇》的刊刻時間,在大足元年(701)九月左右。在第一次刊刻的武三思等從臣的題名往上0.20米處至整個碑身上沿連同碑額,有輕淺的鏨鑿痕迹。這些鑿痕是因為當初刊碑倉促而沒有打磨光滑,還是原刻有文字出於什麼原因而被鑿去,我們不得而知。
升仙太子碑第三次刊刻,碑陰下部有題記26行。前5行有云:“大唐神龍二年(706)歲次景午水捌月/壬寅金朔二十七日戊戍木開府/儀同三司左千牛衛大將軍上柱/國安國相王奉/制刊碑刻石為記。”後面21行是12 位“王”的銜名。唐中宗李顯神龍元年正月複位,恢復唐朝,二月即宣布廢除武周字,所以題記中已不見武周字。他命自己的弟弟安國相王李旦率一幫大臣去緱山,不會僅僅是為了把他們的名字刻在碑上。“刊”是刊削、刊定、修正的意思,因而“刊碑刻石”意為鑿去碑陰原有不需要的部分,刻上新的題記。那麼,碑陰被鑿去的內容是什麼,對中宗意味著什麼?
升仙太子碑拓片
另一處被鑿去的是鍾紹京所題的“諸王芳名”,鑿痕寬0.48米,從下部參差不齊的鑿痕看,“諸王芳名”與“梁王三思以下名臣”的書寫款式相同,即每人佔一行,共有10位。第一、二、九、十行的鑿痕長0.88米,第三行至第七行的鑿痕長0.70米,第八行的鑿痕長1.60米。被鑿去的這十位王的“芳名”是誰呢?中宗當過廬陵王,在拜謁升仙太子廟之前的聖曆元年(698)九月,已被立為皇太子,不可能再作為“廬陵王”位列“諸王芳名”之中。武則天的孫輩諸王尚在幽禁之中,直到聖歷二年十月方復出閣,所以他們當時不可能參與“拜謁”之列,也就不可能把“芳名”題刻到“諸王”之中。只有聖歷二年正月被封為相王的“武旦”,才有可能題刻於“諸王芳名”之列。餘下的九位“王”則可能是武則天的侄兒、侄孫諸王的銜名。李顯立為皇太子,武承嗣怏怏而死,不能不說是對武氏諸王的一次打擊。深知後果嚴重性的武則天,在剛剛拜謁升仙太子廟后的聖歷二年四月,便親自導演了旨在緩和李武矛盾的“明堂立誓”之事。試想,正在煞費苦心地為消除太子兄弟與諸武之間的矛盾而做著一系列努力的武則天,怎麼可能拋卻武氏諸王而把尚在幽閉之中的孫輩諸王全題刻在升仙太子碑上呢?
神龍元年正月政變中,武則天被迫傳位於中宗,被武則天改姓的李氏子孫恢復舊姓。五月,中宗下旨,旨諸武河內王武懿宗等12人都由王降為公。十一月武則天崩於上陽宮,次年五月同丈夫唐高宗合葬於乾陵。八月,相王奉制“刊碑”,同月二十七日“刻石”為記,相王已由“武”姓恢復為“李”姓,怎能讓碑上還留著“武旦”的姓名。這樣,鑿去的是中宗、相王兄弟一段難以啟齒的辛酸屈辱史,刻上的是李唐王朝的威風,因而碑上題記開頭的“大唐”二字顯得格外耀眼。
“諸王芳名”雖被鑿去了,而“題諸王芳名左春坊錄事直鳳閣臣鍾紹京書”卻被完整地保留下來。這絕不是中宗一時疏忽大意,而是通盤考慮的結果。相王李旦“奉制刊碑刻石”的題記里,鐫刻了中宗敕封的包括李旦在內的13位“王”的銜名,唯獨缺少了題書者的銜名。這一鑿一刻中的“留”和“缺”,兩者相互印證,恰恰說明神龍二年李旦“奉制刊碑刻石”的題記,當出自鍾紹京之手。只有這樣,李旦才有可能手下留情,保留聖歷二年“題諸王芳名左春坊錄事直鳳閣臣鍾紹京書”的銜名。鍾紹京以書法著稱,武則天時明堂門額、九鼎之銘及諸宮殿門榜,皆鍾紹京所書。遺世的《靈飛經帖》,字體精妙,後人多用做習寫小楷的範本。升仙太子碑由鍾紹京書寫的神龍二年題記,為鍾紹京書法碑刻之僅存者而被世人所珍視。
碑陰中、下部有宋代題名和清代題詩,這裡就後者略加論說。
升仙太子碑拓片
升仙太子碑碑陰左邊中上部的鑿痕上,刻有一首七絕:“黃河嵩岳抱縈廻,中有緱山遠客來。王子不還笙鶴斷,夕陽呵筆下荒台。”署名為“韓人正三品通政大夫內閣前秘書監丞金秉萬”。
升仙太子碑拓片
1912年楊勉齋就任河南省臨時議會議長不久,病逝省城開封,金秉萬寫過一副輓聯,云:“公真由嵩岳鍾毓而生,雅望重當時,亦俊偉,亦光明。為學界則樂育才,為戰事則思流血,為議會則倡發言。何期大局粗平,振衣看民國成功,一笑乘風遽歸去。/ 我倍增秋水蒼茫之感,私交在平日,無主賓,無畛域。論疏財似齊鮑叔,論救難似漢孔褒,論詩文似唐杜甫。竟致中途長別,伏枕疑故人入夢,五更落日太凄涼!” “戰事則思流血”指1911年10月于右任、張鈁、楊勉齋新組建的東征軍之崤西之戰,楊親自督陣,身先士卒,與敵血戰三日夜,終於擊潰清軍,取得勝利。“疏財似齊鮑叔”用齊國鮑叔牙疏財於朋友管仲的典故。“救難似漢孔褒”用東漢孔褒、孔融兄弟爭相承擔責任、甘願受法律制裁的典故。聯中對逝者的人格、文才、功德等,給予極高的概括評價,又憶及逝者生前對自己的恩德,二人“無主賓,無畛域”即不分彼此、沒有界限的深厚友誼,對逝者充滿著感激思念之情。整個輓聯遣詞精闢,用典貼切,對仗工整,平仄和諧,不難看出金秉萬有著深厚的漢文化修養。金氏作為朝鮮人,出此佳作,實為難能可貴。
金秉萬在這樣的背景下來到緱山,題詩升仙太子碑碑陰。他雖然身在異國他鄉,但自己祖國的反日獨立大業始終縈迴於心中,懷著憂國憂民、壯志未酬的心情登上緱山,賦詩抒志,以壯情懷。國際反日誌士登上緱山,題詩碑陰,應該是留在緱山滄桑經歷中的特殊烙印,是升仙太子碑上的一個歷史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