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六君子
東林六君子
東林黨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是東林黨首領顧憲成撰寫的一副對聯,鐫刻在東林書院的大門口。
天啟年間,東林黨議的性質發生了變化,由士大夫們政見不同的論爭,轉而為與閹黨的血腥鬥爭,東林黨人表現出了“一堂師友,冷風熱血,洗滌乾坤”卷五十八《東林學案一》的大無畏的犧牲精神。五年(1625),楊漣、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等六人殉難,時稱“六君子”。
楊漣(1571~1625),字文孺,號大洪,明代湖廣應山(今屬湖北廣水)人,明代晚期著名大臣、諫官、東林黨人、政治家,萬曆三十五年(公元1607年)進士。
初任常熟知縣,舉全國廉吏第一,入朝任給事中。明神宗病危,力主太子進宮服侍皇帝。明光宗即位,極力反對鄭貴妃求封皇太后。光宗病重,召見大臣,他不屬大臣,亦在召見之列,臨危顧命;光宗逝世,李選侍居乾清宮挾太子欲把持朝政,他說服朝臣,挺身而出,闖進乾清宮,擁太子即位,並逼李選侍移出乾清宮,安定了朝局,升兵科都給事中。天啟五年(公元1625 年)任左副都御史,因彈動魏忠賢24大罪,被誣陷,慘死獄中;后平反昭雪,謚號“忠烈”;有《楊忠烈公文集》傳世。
楊漣終生致力於爭“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三案以正宮闈,反閹黨以遏止魏忠賢,為挽救混亂的政局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崇禎初年,誅滅魏忠賢閹黨之後,楊漣冤案平反,贈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謚號“忠烈”
楊漣不求家財萬貫,不求出將入相,不求青史留名,唯以天下、以國家以百姓為任,甘受屈辱,甘受折磨,視死如歸,有慨然雄渾之氣,萬刃加身不改之志。
楊漣,千年之下,終究不朽!
楊漣被害之後,魏忠賢及其黨羽為了毀滅罪證,下令獄中人員仔細搜查楊漣隨身之物;一牢頭在搜檢楊漣的枕頭時發現了這份楊漣臨刑之前書寫的血書,他如獲至寶,欲將其拿去請賞,但在仔細閱讀了這份血書之後,被楊漣的浩然正氣所感動,於是他冒著生命危險將其保留了下來,直到魏忠賢等閹黨被誅滅之後才將其公諸於世。
血書全文如下,以勉後來者:
漣今死杖下矣!痴心報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復挂念。不為張儉逃亡,亦不為楊震仰藥,欲以性命歸之朝廷,不圖妻子一環泣耳。
打問之時,枉處贓私,殺人獻媚,五日一比,限限嚴旨。家傾路遠,交絕途窮,身非鐵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義一生,死於詔獄,難言不得死所。何憾於天?何怨於人?
惟我身副憲臣,曾受顧命。孔子云:“託孤寄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持此一念,終可以見先帝於在天,對二祖十宗與皇天后土、天下萬世矣。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於我何有哉?
左光斗(1575~1625) 字遺直,一字共之,號浮丘。別命左遺直、左共之、左浮丘.。明桐城人(今樅陽縣橫埠鎮人),其父左出穎遷家於桐城縣城(今桐城市區啖椒堂),穎生九子,光斗排行第五。。明朝官員,也是史可法的老師。因對抗大宦官魏忠賢,下獄,死。弘光時平反,謚為忠毅。
萬曆三十五年(1607)與楊漣同年進士,授中書舍人。
四十七年(1619),升浙江道監察御史。
天啟元年(1621) 領直隸屯田事,上“足餉無過屯田,屯田無過水利疏”淮行,奉委通判盧象觀,主持水利。後任左僉都御史。
明熹宗剛即位的時候,魏忠賢亂政,楊漣上了一份奏章,揭發魏忠賢二十四條罪狀。左光斗等七十餘人大力支持他,草奏彈劾忠賢等三十二斬罪,但熹宗皆不信。
魏忠賢反誣陷楊漣等六君子,接受熊廷弼的賄賂,判定楊漣、左光斗各坐贓二萬,魏大中三千。后左光斗等人被捕下獄,受酷刑折磨,史載“五日一審,裸體受拶、夾、棍等刑,不能跪起,平卧堂下受訊”。將死之前,左光斗的學生史可法買通獄卒,前往探監,遭光斗怒斥離去。后死於獄中。史可法受光斗“忠義”感召,繼其志業,忠君愛國,亦身殉社稷。
天啟七年(1627年)明熹宗逝世,明思宗即位,懲辦魏黨,魏忠賢自殺。
南明福王弘光時,為左光斗平反,謚“忠毅”。
周朝瑞(?~1625)明代政治家,著名的東林黨人。字思永。臨清人。萬曆三十五年(1607),周朝瑞考中進士,授為中書舍人。他學識淵博,性格耿直,對萬曆末年朝政腐敗又憂又憤。神宗死後,光宗即位,升他為吏科給事中,為後人懷念。
他率先上疏提出給萬曆朝受錯誤處理的正派大臣平反,勸光宗近賢達,遠小人。疏中還直言不諱地抨擊了亂政的太監集團,因此受到太監集團嫉恨,加以罪名,他剛當吏科給事中4天,就被貶官外調。就在這時,光宗病故,16歲的熹宗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形勢發生了變化,東林黨人在朝中佔據了優勢。但是,太監與東林黨人的鬥爭並沒有停止,而且日益公開化、白熱化。那些在爭“三案”中袒護神宗鄭貴妃的官員皆受到東林黨人攻擊,他們轉而投到太監魏忠賢門下,形成一個強大的政治勢力。太監魏忠賢靠他的相好、熹宗的奶媽客氏逐漸牢固地控制住熹宗,進而掌握了朝政,形勢因此轉而對東林黨人不利。
周朝瑞與楊漣、左光斗、魏大中等人一直站在反太監鬥爭的前沿。
天啟元年(1621),周朝瑞上疏彈劾閹黨邵輔忠,並趁機勸熹宗親掌朝政,以免大權旁落。天啟二年,針對魏忠賢每天引導熹宗游嬉以至不理朝政的情況,周朝瑞上疏請求熹宗按時聽朝臣講課。不久,他與左光斗等人彈劾閹黨大學士沈凗,矛頭直接對準魏忠賢,請熹宗停止魏忠賢主持的“內操”,並揭露了沈凗賄賂魏忠賢和客氏的事實。
袁化中(? ~1625)字民諧,別號熙宇,明朝武定(今山東省惠民縣)人。晚明政治人物,東林黨人。
袁化中(?—1625),字民諧,明武定(今惠民縣城)人。1607年(明萬曆三十五年)考中進士,歷任內黃、涇陽知縣,多有善政。1620年(明泰昌元年)提升為御史。他耿直、清廉,勇於扶正壓邪。熹宗時,上書論述時政“八事”,切中利弊要害;又與楊漣等上書彈劾魏忠賢,揭發崔呈秀貪污行徑,遂遭魏忠賢閹黨誣陷。時人稱為“六君子”的袁化中、楊漣等被捕入獄,受盡酷刑,冤死獄中。崇禎初才得平反,贈官太僕卿。追謚“忠愍”。
魏大中(1575—1625),字孔時,號廓園,嘉善遷北區(今嘉善大舜鄉)南早濱人。明萬曆四十四年(1616)進士,歷任行人司行人,工、禮、戶、吏各科給事中,都給事中等職。
自幼家貧,讀書砥行,師事高攀龍。登第后仍敝衣冠,夫人織素如故。舉發賄賂,饋者無敢及門。奉敕封代藩,拒收饋金,說:“此番須令知中原有不受金錢之人。”又拒福王處贈銀500兩,並書諫福王資助邊餉。返故里,聞士民苦於“兌運法”,上書浙江巡撫,痛陳其中奸弊,致調整漕稅,民稍蘇一二。為人狷介剛毅,有澄清天下之志。天啟元年(1621)疏奏楊鎬等罪“宜置重辟”;上兩疏劾大學士沈漼,語侵魏忠賢和客氏。及議“紅丸案”,力請誅方從哲、崔文升、李可灼,並追論鄭國泰陷害東宮太子罪。楊漣疏劾魏忠賢,大中亦上《擊逆璫疏》;大學士魏廣微與魏忠賢表裡為奸,魏大中屢次參劾。持議峻切,邪黨側目,奸人讒嫉。
天啟四年(1624),魏廣微指使親信陳九疇彈劾魏大中,遂被貶三級外放。後於十月南返故里,未及半載,閹黨又矯旨逮捕汪文言,刑逼汪文言誣陷魏大中受楊鎬等人賄金3000兩。天啟五年四月二十四日,魏大中蒙冤被逮,數千士民一路號泣追隨,大中與士民從容告別。舟過錫山,業師高攀龍來別,叮嚀當不辱臣節。六月入北鎮撫司監,慘遭酷刑,自知難免一死,留《臨危遺書》,囑家人安貧、勤讀、積德、患難相守。七月二十六日,與楊漣、左光斗同死於獄中。著有《藏密齋集》。
生性狷介剛毅,《靜志居詩話》稱其為“骨鯁之臣”。從小家貧,《明史》列傳中說他“自為諸生,讀書砥行”,“家酷貧,意豁如也”。為官后清廉正直,不計個人安危多次諫諍,與權臣鬥爭。
顧大章(1576-1625)字伯欽,常熟(今屬江蘇)人。明代東林黨人。
父顧雲程,任南京太常卿。與弟顧大韶是孿生兄弟。萬曆三十五年(1607)中進士,與左光斗、周朝瑞、袁化中等同榜,授泉州推官,改常州教授。天啟元年(1621),任刑部員外郎署山東司事,剛正不阿,為魏黨所忌恨,遭陷害,遂引疾歸里。天啟五年(1625)起官任禮部郎中、陝西按察使,八月,廣寧失陷,大章援引法律條文以為王化貞當斬,熊廷弼當戍,魏黨不滿,又遭陷害,五月二十六日下獄,在刑部獄中,執筆作聯曰:“故作風波翻世道,長留日月照人心。”后自縊死。崇禎初,贈太僕卿福王時,追謚裕愍。其墓在江蘇省常熟市古里軍墩。
喉骨被吞 死狀凄慘
楊漣等六君子被殘害身死後,魏忠賢仍不肯罷休,命令打手們用利刀將他們的喉骨剔削出來,各自密封在一個小盒內,直接送給魏忠賢親驗示信。……他竟然把楊漣等人的喉骨燒化成灰,與太監們一齊爭吞下酒。流氓嘴臉,小人心態,由此可見一斑。
“東林六君子”楊漣,忠心報國,力戰“閹逆”,史家評價他“為人磊落負奇節”。他在獄中寫下了著名的《獄中絕命辭》。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大笑大笑還大笑”的英雄人物,他的死狀卻是無比凄慘的:“土囊壓身,鐵釘貫耳”,屍體被領出時,竟已全部潰爛,慘不忍睹。等到收殮時,僅得破碎血衣數片,殘骨數根。
“東林六君子”中的魏大中死後,魏忠賢不許下葬,一直拖了六天才准許從牢中抬出。還有錚錚傲骨不遜於楊漣的忠毅公左光斗,當史可法看到他“骨斷筋折、血肉俱脫”,卻依然以死相抗、誓不屈服時,由衷敬佩地嘆一聲“吾師乃鐵石鑄造之肺腑也”。
明熹宗,魏忠賢與朝堂上的一些文臣敗類(崔呈秀之流)結成聯盟,排擠東林黨人,逐漸掌握了內閣、六部。東林黨人被貶、被殺不計其數,其中最著名的當屬楊漣、左光斗為首的東林六君子,他們為了能夠扳倒魏黨,作了很多努力,也是魏忠賢最痛恨的人,他們有的已經告老,有的還在任上,均被魏忠賢先後投入監獄,嘗盡了人間酷刑,最後慘遭殺害,卻始終沒有向閹黨曲膝,不僅為一代文人的表率,也被百姓傳為佳話。
六君子是在天啟五年(1625)五、六月份陸續被捕入獄的。周朝瑞和袁化中最早被抓,五月初即到北鎮撫司。顧大章五月二十六日到南鎮撫司,當天又被轉至北司。魏大中六月十三日捕至錦衣衛,六月十六日送至北司詔獄。楊漣與左光斗到的最晚,六月二十六日到南鎮北司,二十七日送至北鎮撫司詔獄。
六人在詔獄中相見,不盡感嘆萬分,回想起六人除魏大中外五人均是萬曆三十五年同榜進士,那時意氣風發、壯志滿懷,立志報國安民、干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五人互相勉勵,互訴衷曲,情景歷歷在目,不想今日卻詔獄相見,性命安危操於權奸之手。真是世事無常,忠良難為。六人又回憶起在"紅丸"、 "移宮"案中,他們互相聲援、肝膽相照,和閹黨進行鬥爭的崢嶸歲月,那時,正氣凜然,奸人喪膽,想起來又是多麼快意啊!幾個人心中都很清楚,正是由於在這幾次驚心動魄的宮廷鬥爭中,他們堅持正氣,怒斥權閹,才落得今日身陷囹圄之結果。六人只遺憾無法見到皇上,奏明實情,致使奸人當道,好人罹難。他們沒有一個人為自己過去的作為感到後悔,也無一人為今日之處境痛哭流涕。
六君子被捕入獄,百姓流涕,天下為之喊冤,有個被稱為燕客的男子,激於正義,在六君子被捕的同時也來到京城,住在詔獄附近的寓所中。
這個被稱為燕客的人,也不知是哪裡人,也不知姓甚名誰,只知他原是南方人,客居燕地(今河北北部),所以叫他燕客。燕客平生好酒任俠,重信義,輕錢財,喜交正人君子,尤好經世致用之學。對天文、地理、兵法方面的東西最感興趣。天啟五年春天,有人告訴燕客,說北方盛產美酒,多慷慨激昂之士。燕客聽了,立即準備行裝,負笈往游,走到河北時,遇到一個名叫田荊的人,兩人意氣相投,相聚了好多日子。在這中間,燕客得知了六君子被捕的消息,又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慨然嘆道:"這六位君子,都是當世之賢豪長者,萬民敬愛,正人賴之。今得罪閹豎,入獄必死無疑。百世之後,人們提起他們,也會痛哭流涕,憑弔哀悼,我與他們生在同代,豈能不認識這幾位君子?"於是進人都城,住到詔獄附近的店中,換上役吏的服裝,天天和轎夫馬夫混在一起玩樂談笑,平時給他們一些小恩小惠,博得他們好感。時間長了,彼此成為熟人,竟然也能進入鎮撫司獄中,和六君子一一見面。六君子也知燕客是個有心人,就將自己的遺言遺書等託付給他。後來六君子在獄中備受迫害的情況就是靠了燕客才得以披露於世;他們的遺言遺物,也是靠了燕客才得以保存下來的。
六君子被捕入獄時,朝中大權盡掌在閹黨手中。東閣大學士顧秉謙、魏廣微均因投靠魏忠賢而居於顯職。這兩個人,一個庸劣無恥,一個陰險狡詐,天啟四年以後,魏忠賢殘害的許多忠直賢臣,都是這兩人借內閣旨意羅織陷害的。五虎中的崔呈秀為兵部尚書,倪文煥為太常寺卿。五彪中的田爾耕、許顯純、孫雲鶴、楊寰、崔應元都是武官,都在錦衣衛鎮撫司或東廠任職。其中田爾耕歷官至少師兼太子太師,許顯純是錦衣衛都指揮僉事,兼掌北鎮撫司詔獄,崔應元為錦衣衛指揮,孫雲鶴為東廠理刑官,楊寰為錦衣衛東司理刑。這些人把持了錦衣衛和東廠,在魏忠賢的授意下,瘋狂地向東林黨人及朝中的正直之士進行殘害,成為直接殺害六君子的元兇和劊子手。
六君子六月二十七日在獄中聚了一天,相安無事。二十八日,掌管詔獄的許顯純奉了錦衣衛指揮崔應元之命,開始嚴刑拷問,要六君子交代受熊廷弼賄賂一事。六君子各據理自辯,堅決不承認受賄之事,對那些誣陷不實之詞一一駁斥。許顯純雖是武官,卻略通文墨,性情殘酷,興冤獄害人很有一套,他根本不管六君子的申辯,一口咬定是汪文言所供。當六君子提出要和汪文言對質時,許顯純獰笑著說:"汪文言已認罪處死,等到了地下再一起對質吧。"六君子知道這是許顯純殺人滅口的慣用伎倆,知道申辯無用,於是不再申辯,只是異口同聲地否認有罪。許顯純早已將寫好的口供揣在懷裡,六君子招與不招對他已無多大關係,他只管按原來定好的數字,直接寫上各人的受賄數目:楊漣兩萬兩、左光斗兩萬兩、周朝瑞一萬兩、袁化中六千兩、顧大章四萬兩、魏大中三千兩。擬成奏疏,上報魏忠賢。然後命令將六君子各打四十棍、拶手敲一百下、夾杠五十。
這裡順便介紹一下鎮撫司獄中的常用刑具。鎮撫司獄中的刑具大體上有五種:
一種叫械,用堅硬的木頭做成,長一尺五寸,寬四寸多,中間鑿兩個圓孔,將手臂套進裡面,只要上堂受審就得戴上,受刑的時候也不取下。
一種叫鐐,為鋼鐵鑄成,環環相套,長五六尺,盤在左腳上,受刑時用右腳,鐵鐐盤住左腳使之不能動彈。一種是棍,用楊樹或榆樹枝削成,長五尺,屈曲如同匕首,行刑者手執的一端粗細像人手指,受刑者承受的一端直徑八九公分。行刑之時,用繩捆住受刑者的腰,兩個人踏著繩子兩頭,令受刑者不得轉側。又用繩綁住受刑者兩腳,一人牽繩,背對受刑者站著,使受刑者受刑時腿不能伸縮。
一種是拶,即用繩子穿五根長一尺多,直徑四五公分的楊木棍,套在受刑者手指上,稱作拶刑。每次受刑時,兩人扶受刑者跪起,將手指套在拶中,提起繩的兩頭,用棍敲穿著的小木棍,敲的次數愈多,小木棍穿得越緊,穢上下翻動,則受刑者痛苦愈重。
一種是夾棍,也是楊木做的,共有兩根,三尺多長.在離地面五寸多的地方以鐵條貫通,每根夾棍上綁三副拶。夾人時,將棍直豎地上,將受刑者的腳放在棍上,用繩捆住,再用一副夾棍支在腳的左面,使之不能移動,然後用一根六七尺長,周圍粗四寸以上的大杠從右邊狠擊受刑者的腳徑骨。
這幾種刑具都慘毒無比,使受刑者痛苦萬分,且又一時不能死去,只能沒完沒了地經受人間地獄之折磨。
六君子都是讀書人出身,身為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哪裡經得起這種折磨。不等用刑完畢,一個個皮開肉綻,鮮血淋淋,幾次昏死過去,又在劇痛中蘇醒過來。
七月初一,傳來魏忠賢假借皇上之口傳來的旨意,說是六人受賄是實,而且都已招供。命令關在詔獄中繼續追贓。
六月二十八日的初次用刑只是個信號,以後留在詔獄追贓,其慘酷程度實不堪想象。吏部尚書崔景榮怕六人一下子被打死,急忙找到魏廣微,向他陳明利害關係,請他設法解救。因這六人被捕都是魏廣微秉承魏忠賢之意羅織陷害的,此時聽崔景榮一說後果,也覺害怕,於是就按照崔景榮的意思,寫了一道奏疏說:
漣等在今日,誠為有罪之人,在前日實為卿寺之佐。縱使贓私果真,亦當轉付法司,據律論罪。豈可逐日嚴刑,令鎮撫追贓乎?身非木石,重刑之下,就死直須臾耳。以理刑之職,使之追贓,官守安在?勿論傷好生之仁,抑且違祖宗之制,將朝政日亂,與古之帝王大不相侔矣。山這道奏疏的中心意思是說六人曾經是朝廷重臣,
魏忠賢一見這道本章十分生氣,魏廣微一害怕,就把崔景榮寫的底稿拿了出來,交給魏忠賢。結果六君子不但沒轉到法司,反而使崔景榮又遭厄運。
從此,許顯純對六君子五日一追比,每次嚴刑交加,打得六人死去活來。
所謂追比,也叫比較,就是追贓,按給每人捏造的贓銀數量,規定每次要交上多少,湊不足數,即受酷刑。七月初四比較,六君子從獄中出來,個個萎頓不堪,不能行走,各由兩個獄卒扶住左右手,勉強傴僂而行。燕客遠遠望見六人的這種樣子,心中十分悲慟,等走近一看。六君子臉色黧黑,頭髮全無,額頭用布包著,血痂斑斑,衣服上滿是膿血,慘不忍睹。尤其是楊漣,鬍鬚全白,競也被血污染,最為醒目。六人到了公堂后,都俯伏於屋檐下,楊漣居中,左邊是左光斗、周朝瑞、袁化中,右面是顧大章、魏大中。許顯純將六人依次訓斥一頓,幸而未打,送回獄中。這日魏大中的長子魏學}伊已湊夠三千之數,委託舊日鄰居劉啟先先到獄中看了魏大中,又出來交了銀兩,學瀋心中暗暗高興,以為既然父親只有三千贓銀,自己又一次交清了,父親總可以不受刑了。
哪知初九比較時,許顯純又換了一副嘴臉,開始對六人還稱"爾"、 "汝"等,後來就直呼其名,而且將楊漣、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各打十棍,袁化中因為患病而免於受刑。
十三日比較。下午,六君子被拖到公堂,許顯純比初九H更加厲害,說話中不斷夾雜著訓斥、辱罵,規定此後每五天一比較,每次要各人拿出四百兩銀子,拿不出的話,就要受重棍。六君子之中,除袁化中、周朝瑞家境稍好外,其餘皆兩袖清風,家無餘貲,被抓入獄時又被劫掠一空,哪有銀子交出。即如魏大中家交的三千兩,也全是兒子學洢、學濂四處奔波,求親告友借來的。能借三千,已屬不易。以後每次交四百,那是萬不可能的了。左光斗一聽這話,還在小聲分辯,魏、周、袁伏地不語。楊漣則叫跟他進京的家人到跟前來,大聲說道:"你們不要管我了,都回去吧。回去以後好好侍候太奶奶,告訴各位相公,讓他們孝敬祖母、母親,清白做人,再不要讀書了,以免落得我這般模樣!"楊漣的話,是故意講給堂上堂下的人們聽的。他對閹黨們的用心已十分明白,知道必死無疑,因而對強加於頭上的"罪行"不加任何分辯,告訴家人的這幾句話中,既含有對自己一生清白、忠心報國而遭此下場的無限悲憤,也含有對閹黨禍國亂政、殘害忠良的憤怒控訴。
這日比較,各人又被毒打三十大棍,棍聲震天動地,受杖以後,六君子人人股肉腐爛脫落,各人連忙用布帛纏住。六人中楊漣受刑最重。魏大中儘管已交完三千兩銀子的所謂"贓銀",但仍免不了受此毒刑。受刑之後,魏大中身體已很衰弱,連喊痛的力氣也沒有了。
這次刑罰加重的原因,完全是魏忠賢在背後指使。原來許顯純每次比較時,魏忠賢都要派幾個聽記人坐在許顯純身後聽記,行刑的次數、種類、輕重都要記下來向魏忠賢彙報。許顯純為了討好魏忠賢,更加變本加厲。有一天,聽記人因有事外出,許顯純將六君子傳到堂上,袖手而坐,不敢開審,直至黃昏時分聽記人回來開始比較。初四比較時沒有動刑的事,當天就被魏忠賢知曉,將許顯純.訓斥一頓。所以初九比較時又開始用刑,而且比較的間隔期限也縮短了。這一時期詔獄的真實情況,熹宗根本不知道,一切都是照魏忠賢的主意辦。
七月十五日是楊漣54歲生。一大早其他五人醒來之後,忍著鑽心的疼痛,掙扎著起來,向楊漣祝賀生日。楊漣百感交集,勉強掙扎,面向南方向母親遙拜致意。心想自己從小喪父,母親視若珍寶,每逢生日,母親都要為自己做幾樣好吃的,以表疼愛之心。後來娶妻生子,每逢生日,又有妻子操辦,哪次生日都是高高興興、熱熱鬧鬧,雖然不事奢華,但每次都能盡享天倫之樂。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自己的54歲生日卻是在錦衣衛詔獄中度過。而且是最後的一個生日了。在此之前,他還抱有一絲希望,想著皇上如果知道自己的冤情,定能減罪開釋,活著回家。十三日比較之後,楊漣就對形勢看得很清楚了,知道魏忠賢害不死自己,決不會善罷干休。今在詔獄中紀念生日,下次比較能否回到詔獄已很難說。於是他將五人叫到跟前,低聲談了自己的想法,讓大家做好準備。五人聽后,默默無言,雖然每個人家中都在四處張羅銀子,希望能夠生還,但誰也知道,這種希望畢竟是太渺茫了。從十五日開始,楊漣一面抓緊時間寫遺書,一面在早晨起床后狠喝涼水,以求速死。
七月十六日,魏忠賢降下中旨,斥責許顯純、崔應元審訊、追贓不力,官秩各降一級。於是二人對六君子的殘害驟然升級,原定的五天一比較也改成三天了。
聽到中旨,魏大中的兒子魏學洢完全絕望,知道父親絕對不會活著回來了。他提出要代替劉啟先進衙門交銀兩,好在比較時見父親一面。劉啟先堅決不讓,怕他進去遇害。學洢就在比較時遠遠尾隨其後,在衙門外頭聽裡面的動靜。
七月十七日比較,楊漣、左光斗各打三十大棍,許顯純凶神惡煞,一再威逼,說下次再不交銀,就受全刑。楊、左二人忍痛受刑,默不作聲。二人心中明白,魏忠賢對他們的殘害,完全是沖著楊漣所奏的二十四大罪、左光斗所奏的三十二斬罪來的。當初他們上奏疏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落入奸人之手,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這一天,魏大中的情況又有惡化,說話聲音已經很小,當劉啟先俯到他跟前問情況時,他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快要支持不住了,現在每個毛孔都鑽心地疼,你出去以後不要提這些,千萬別讓我兒知道。"劉啟先將學洢要進來的消息告訴大中,大中大驚,忙讓他設法阻擋,萬不許他進來。
這次的比較,除楊、左受刑外,其他四人竟沒有受刑,這又給絕望中的學洢帶來一線希望。連忙跑出北京,來到京師附近的定興縣江村,找到曾和父親同殿為官的鹿繼善家請求再借銀兩,減父之刑。
鹿繼善為官清正,性格耿直,對楊漣等六人慘遭殘害十分同情,曾多方設法營救沒有成功。這時他任兵部職方主事,和孫承宗一起在山海關鎮守,家中只有父親鹿太公。鹿太公也是個很重信義的人,對六君子之事深表同情。曾幫助左光斗的弟弟左光明籌集銀兩,進行援救。但繼善為官清正,只靠俸銀養活家小,已無多少余貲,六君子入獄之後,其家屬僕從多到鹿家告借,家中已是金盡錢無。學洢未來之前,方公已知道消息,想著自己拿不出多少,就傳告自己的朋友,讓大家幫忙,鄉里人雖不認識魏大中,但對六君子都很敬仰、同情,紛紛解囊相助。就連許顯純的族人,因為受良心譴責,也拿出銀兩援助。但鄉村人家,畢竟也拿不出許多,一共湊了不到五十兩,學洢又感動、又漸愧、又悲痛,連忙又跑到良鄉,打聽十九日比較的消息。
七月十九日比較。楊漣、左光斗、魏大中三人受全刑。所謂全刑,就是詔獄中的各種刑具械、鐐、棍、拶、敲、夾杠等各受一遍,慘毒酷刻備至。周朝瑞、顧大章各打二十棍。袁化中因病沒有受刑。
行刑之時,楊漣尚能發出呼聲,左光斗卻只能發出像嬰兒啼哭般的聲音。魏大中則已經感到自己不久於人世,開始向家人交代後事說:"我從十五日以後就不想吃東西,聞見糧食氣味就想嘔吐,每天只喝一杯冷水、吃半個蘋果。倖存也只是早晚間的事了。趕快為我準備棺材,我知道家中已十分貧困,買不起好棺木,只買個差的,能藏住骨骸就行。"家人根據他的囑咐,用十五兩銀子買了一個劣質棺材。
七月二十日,楊漣家人送飯時,茶葉中雜有金屑,被獄吏發覺,家人不敢逗留,連夜逃走。從此就再也沒人敢給楊漣送飯了。
七月二十一日比較。
楊漣、左光斗又受全刑。魏大中打三十棍。周朝瑞、顧大章各二十棍,袁化中因病免刑。
每當詔獄比較的日子,一大早被比較人的家屬就拿著銀子在大門裡邊等候。等到魏忠賢派的聽記人來到之後,許顯純開始升堂,派人下堂問各家當交多少銀兩,根據銀兩多少定刑。問清楚以後,擊鼓升堂。坐定之後,吩咐獄吏打開獄門,將六君子一個個拖到堂上,伏在堂前。然後拿出手牌,將家屬喚進二門,跪在左右兩邊,按次序交納銀兩。
交納銀兩之時簡直像以石投水一般,急急而來,匆匆而去。家屬根本不敢說話,聽到衙役叫到名字,趕快上去將銀子交給他們,然後即被趕下,不能爭競稱衡輕重,不敢詢問數量多少。
也就是交銀的這天,被關的人才能和家人見一次面,小聲說上幾句。後來許顯純害怕他們在談話中暴露監獄的黑暗,就讓家屬跪在離被關押人的一丈以外,大聲說話,並且不許用方言。六人中楊漣、魏大中、顧大章都是南方人。左光斗是江、淮間人,語音和京師大相徑庭,說話稍不注意,帶出方言,都要受到嚴厲斥責和毒打。
楊漣的家人於二十日逃走,二十一日比較之時沒人前來交銀。受刑之後許顯純喊著楊漣的名字大聲斥責說:"你讓家人逃走,不來交贓銀,難道是想抗旨不成?"楊漣抬起頭來,想要反駁,但滿嘴流血,已說不出話來,許顯純令人抬出去放在門外,隨後又將左光斗抬出放在一起。
過了好長時間,其他四人都被抬入獄中,只有楊、左二人還在庭院。這天下雨,二人躺在院中,雨水、血水和在一起,流滿庭院。楊漣被雨一淋,腦子清醒過來,精神一振,又大聲呼叫,許顯純才下令抬進獄去。左光斗被抬走時,早已不能出聲,只是艱難地抬起頭來,用目光搜尋著自己的家人。但家人在交完銀兩后,立即被驅趕出去,哪裡還有他們的影子呢!
詔獄的防範雖然很嚴,但獄卒中畢竟還有一些有良心的人,機警一點還是可以進去的。如燕客就是其中的一個。此外還有一個人,就是左光斗的學生史可法。
自從左光斗被抓到詔獄,史可法就聞訊進京,希望能設法營救。哪知到了京城,別說營救,見一面也很難。史可法不忍離去,一直留在詔獄附近,日夜打聽消息。二十一日,他聽到老師又受了全刑,又被炮烙,性命危在旦夕。就在這天傍晚,身帶五十金子到獄卒跟前痛哭哀求,這個獄卒也被感動得流下眼淚,答應設法讓他一見。獄卒讓史可法換上破爛衣服,裝成清除監獄污垢的役夫,來到左光斗身邊。
左光斗靠著牆坐在地上,面目焦爛,不可分辨,這是劊子手們用烙鐵燒熨的結果。左腿膝蓋以下,肌肉筋骨全部脫落,樣子慘不忍睹。史可法一見,肝膽俱裂,抱住老師的膝蓋,慟哭失聲,左光斗聽出了史可法的聲音,但眼皮焦爛難以分開,他用手使勁撥開雙眼,目光明亮如炬,滿眼怒氣,對史可法罵道:"你這不肖的奴才,這是什麼地方,你竟敢大膽前來。國事已經糜爛到這一步,你不發奮自勉,將來振興朝政。卻忘卻國家大義,輕人兇險之地,將來國家大事靠誰支持!你趕快給我離開!否則,不等奸人陷害,我也要將你打死!"說著,就在地上摸索刑具,要打史可法。
史可法一聲不敢回答,連忙離開詔獄。事後,可法經常向人敘述他和老師最後一次會面的情形,每次都忍不住熱淚橫流,說:"吾師肝膽,皆鐵石所鑄也!"
史可法後來考中崇禎朝進士,在國家生死存亡的危難關頭,奮不顧身,以國事為重。在南明王朝,他又和阮大鋮、馬士英等奸黨進行不屈的鬥爭。面對外侮,他毫不退卻、浴血奮戰,在艱苦卓絕的揚州保衛戰中以身殉國,成為著名的民族英雄。這一切,和他年青時期受老師左光斗的影響是分不開的。
七月二十一日,學洢也從良鄉回到京師,探聽這天比較的情況,當他聽到父親又被打了三十重棍的消息后,驚怖欲絕,實在想不出是什麼原因。後來才知道是倪文煥因近日誤打小太監得罪了宦官集團,恐懼無法避禍,就投靠了魏忠賢的乾兒子崔呈秀,崔呈秀作為魏忠賢的鷹犬,整日絞盡腦汁構陷殘害東林黨人。倪文煥為了討好崔呈秀,就將魏大中赴詔獄途中,周順昌相送並許婚姻的事報告給崔呈秀,又加枝添葉地捏造了很多。崔呈秀大喜,立即將倪文煥推薦給魏忠賢,不斷誇獎其忠誠。魏忠賢得到倪文煥的報告,將周順昌鞭笞免官,又令將魏大中嚴刑拷打。這就是魏大中在交完"贓銀"之後又被嚴刑毒打的主要原因。
七月二十四日比較,楊漣、左光斗、魏大中三人又是全刑,顧大章拶刑,敲五十下。比較之時,劉啟先進堂納銀,這時魏大中已不能跪起,身帶重枷平仆在堂下,劉啟先膝行過去,給魏大中整整頭髮,看見魏大中露在外頭的半邊脊背血肉模糊,蛆蠅不斷。劉啟先淚如泉湧,哽咽著問道:"您還能挺住嗎?"大中用極微弱的聲音說:"我不行了。"劉啟先又問:"您還想喝點粥嗎?"大中睜大眼睛,用力說道:"什麼都別問,趕快催促我兒離開!"劉啟先痛哭失聲,召來衙役的一頓打罵,連忙退了出去。後來劉啟先哭求看門的兵卒,讓他躲在牆的縫隙處偷看,開始還能聽到痛楚的呻吟,後來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行刑完畢,六君子被拖入監牢。許顯純吩咐牢獄前的張目說:"今晚六個人不能住在一起。"讓獄卒將楊漣、左光斗、魏大中關到大獄。燕客看到這種情況,不知什麼原因,就向獄卒打聽,獄卒嘆口氣說:"今晚這幾位老爺中有人要'壁挺'了。"
"壁挺"是當地方言,就是死的意思。
這天晚上,楊、左、魏三人果然被害死。據知情者告訴燕客,三人之死,全是鎖頭葉文仲所為。管獄的幾個獄卒中,葉文仲最為狠毒,殺人不貶眼。其次是顏紫,再其次是郭二,只有劉則是老實人。
二十五日,獄卒將魏大中的菜單送進獄中,始終沒有傳出來。原來詔獄送飯,送飯者不能和被關押者見面,只由獄卒從中轉送。每次送飯時,送飯人提前將菜單交給獄卒,獄卒送進獄中,由被關押的人點完菜,再由獄卒轉出來。送飯人回去照菜單準備飯菜,再交給獄卒送進牢房。有從詔獄中僥倖活出來的人回憶說,在詔獄中吃飯、送飯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即送飯人感覺是給死者敬獻,而吃飯者則感覺是在地獄中吃兒女們的祭祀品。沒有過切膚之痛體驗的人,是絕對不會有這種體會的。
二十五日下午,楊、左死亡的消息傳出。魏大中則沒有音訊,劉啟先和學洢還痴痴地等著從獄中傳出的菜單。二十六日,魏大中死亡的消息才傳出來。究竟是什麼時候死的,誰也說不清楚。
七月二十七比較,只有顧大章受了二十棍。這天行刑中,一個獄卒無意中將顧大章稱為犯官,許顯純聽后大怒說:"這些人都是犯人,哪裡有什麼犯官?"從此以後,對剩下的三人一律呼為犯人。
七月二十九比較,將楊、左、魏屍體從詔獄後門拉出,詔獄後門在牆根底下,用石頭砌成,好像房梁一樣。左光斗、魏大中死法不詳,據知情人透露,楊漣是被鐵釘貫耳、土囊壓身而死的。當時天氣暑熱,許顯純為了掩蓋罪惡的殺人手段,故意將屍體在獄中放了好幾天,等腐爛以後才發送出來。
發送出來的楊、左、魏三人屍體已難以辨認,只是一堆枯骨上粘連著一些腐肉而已,蛆蠅遍體,惡臭熏天,各家不忍細看,急用沾滿濃血的污衣穢單包上,放人棺中帶走。在這期間,學滑進京伴父的消息也被錦衣衛知曉,錦衣衛派出特務,在京城內到處尋找,多虧劉啟先多方遮護,學洢才得以護著父親的靈柩出了京城。
學洢從小受父親影響,刻苦勤奮,早負才名,十多歲就補為諸生。而且性格純厚,敬親睦友,被大中夫婦視為珍寶。
大中被捕進京時,學洢痛不欲生,請求代父服刑,遭到拒絕後,又請求隨父進京。魏大中怕兒子又遭閹黨陷害,堅決不許。學洢就換上便服,暗中隨行,一直護送到京。進京之後,隱名埋姓,以逃避偵探的抓捕。每日白天躲在客店,晚上出來求人借貸,為父親交納"贓銀"。"贓銀"尚未交清,父親已被害死。學洢悲痛欲絕,幾次死而復生。
害死魏大中之後,魏忠賢還不罷休,下令讓浙江的道府監獄,繼續追比魏大中所欠的三百兩"贓銀"。學洢在家中一面守孝,一面求親告貸,湊集銀兩往返於浙江--嘉善之間,繼續交納剩下的銀子。
父親之死給學洢精神上留下永遠難以平復的精神瘡傷,守喪期間,他除了借貸納銀外,整日守在靈堂,早晚號哭,終於積憂成疾,飲食不進。家人給他送來食物、飲料時,他總是讓他們立即拿走,悲痛地說:"當日父親在詔獄受刑時,又有誰在半夜去送一點東西呢?"最後終因悲痛過度而英年早亡。
學洢在赴浙江監獄納銀之前,曾給朋友寫了一封飽含血淚的書信,將父親屈死、慘死及父親死後官府繼續追比、自己借貸納銀的慘狀一一具述,留下了一份難得的資料。這封書信的全文如下:
權閹之殺忠良也,以十百計。有死貶所者,有死獄中者,死杖下者,有死東西市者。然皆隨刑隨斃隨殮。雖或身首異處,猶能補綴成屍,使妻孥相搶一哭而後蓋棺,亦不幸之幸也。未有若先子之備嘗慘酷:未死而蛆蚋生肌;既死六、七日,猶故緩其旨,俾屍腐牢穴中,不使一寸肌膚獲粘殘骨入木者。足下讀書萬卷,見古忠臣之死,有慘毒如先子者哉?矧其人既死,坐賄三千三百,度其家無四壁,勢不能償,必至巢卵俱慟極成傾,斬而後已。涉嘗中夜環走,根菱盡癲:謂前此設有人焉挺躬仗義,貸以多金,使得如數以輸,及期而納。彼縱急不在贓,猶得出詔獄,入法司,使父子相訣而斃。不至割絕傷慘,遂至此也。豈意遍告親知,百無一應,推委遷延,備極詐狙。獨范陽長者高倡醵金之議,深鄉酷窮之士,素不通名者,莫不典衣鬻物以相和。然多者不過十餘金,寡者數十青蚨而已。伯夷有難,豈顏回、原憲所能救哉!已矣,勿復言矣!昔人謂:"廉吏可為而不可為,為謂猶妻子貧困已耳!"今則枉刑坐賄,罪其孥。清白吏子孫,其受禍有十百於墨吏者。福善禍淫之說,豈特不驗?且復倒行逆施。茫茫天道,尚可問耶!今追比伊始,將就浙獄矣。先子罹禍,人不手援。豈先子既沒,猶有出而援咿者哉?即或有之,顧昔不能活父,而今以自活,咿實痛之,不如速死之為愈也。嗟呼怨哉!司馬遷羞貧賤,輕仁義,咿頗怪其繆於聖人,乃今知其不妄也。《貨殖》、《遊俠》諸篇,焉得不傳千模哉?
先子死,當葬首陽山側;若凈死,須葬要離塬旁。天地鄙陋,莫可共語!昔先子檻車發平望,嘖嘖奇足下不置;僑良鄉,賓客慊從,俱以遙領足下意者;及扶櫬南返,又聞經緯甚悉,慨然嘆足下義士。故技血布此,知回憲無力,不罷援伯夷急難,苟存此心,以足慰先父與不肖之雙魂於地下也,臨書哽咽,不能更言。
六君子之中,魏忠賢最仇恨的是楊漣、左光斗,因為這兩人在朝中德高望重,深受光宗、熹宗兩位皇帝的器重,又深得大臣的擁戴,可以說一呼百應,望風影從。二人又都對自己非常仇視,一個上奏自己二十四大罪,一個上奏自己三十二斬罪,這兩道本章任何一道讓皇帝知道,自己就有人頭落地的危險。不除去他們,自己坐卧不寧,中夜難寐。至於魏大中,除了倪文煥的作用外,魏忠賢對他的仇恨也是很深的。本來魏忠賢以為他們同姓一個魏,以魏大中在外廷的威望,如果能和自己聯手,便可操縱朝中的一切。哪知魏大中不但不像魏廣微那樣親近、巴結自己,反而和楊漣他們通同一氣和自己作對,公然幫助楊漣上章劾奏自己。這次坐贓,給他定了三千三百兩,在六人中間數量最少,就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如能表示悔過,依附魏忠賢,過去的一切都可一筆勾銷。哪知魏大中不識抬舉,早就做好必死的準備,受盡酷刑,競無一個悔字。幾次全刑加身,也不求饒悔過。看來是鐵了心與魏忠賢為敵到底了。既然如此,留下何用,所以送他和楊、左一起早到西天。
被關押的人被害死以後,許顯純報告魏忠賢的方法也很奇特,不是用文字寫成表章,而是用小盒送一個信物。有一部名為《先撥志始》的書曾這樣記載說:"每一公死,顯純即剔喉骨用小盒封固,送逆賢示信。"
以一塊喉骨做為被害人的信物,這樣信物也可謂空前絕後,曠世皆無。這種方法恐怕也只有魏忠賢這樣的惡魔才能想得出來。
楊、左、魏三人死後,比較間隔的期限比過去縮短,基本上是兩天一次。因魏忠賢最仇恨的三人已經被害,除去心頭之患,魏忠賢怕剩下的三人也驟然死去,難塞天下人之口,於是用刑的次數漸漸少了。
八月份的比較情況是這樣的:八月初一比較,未見用刑。八月初四比較,顧大章用夾刑,夾杠十五下;周朝瑞
拶刑,敲三十;袁化中因病免刑。八月初七比較,未見用刑。八月初九比較,顧大章用拶刑,敲三十;周、袁二人未用刑。
八月十二日比較,袁化中一萬兩"贓銀"全部交完。六人之中袁化中家境較為豐裕,所以六千兩之數完成的比較容易。這日三人均未用刑。
八月十四比較,周朝瑞一萬兩"贓銀"也全部交完。這日未見用刑。
周朝瑞的家境也比較饒裕,加之全族人齊心協力,子弟們精心辦理,所以萬兩白銀之數在不到四十的時間內交完。
八月十六日比較,未見用刑。
八月十八日比較,未見用刑。
八月十九日比較,袁化中死亡。許顯純上奏疏報告說周朝瑞病重。
袁化中是六人中受刑最少的,因他平時身體就多病,到詔獄以後就卧床不起,行路更艱。加之他每次交銀都比別人多,所以只受了一次棍刑和兩三次夾刑、拶刑而已。儘管如此,袁化中也沒能逃脫被害死的命運,他是十八日晚上被單獨關到關王廟,由獄卒顏紫親手害死。
六君子之死是魏忠賢早已預定好的,只是死的遲早不同而已。他們的"贓銀"未完時,就隔幾天以酷刑相逼,催其交納;而一旦銀兩交完,交銀者的死期也就到了。袁化中就屬於這一類的人。
至於周朝瑞,許顯純上疏說病重之時,皇上還派來醫官給他治病,獄官來到獄中,尚未見到周朝瑞,就被許顯純喝斥出來。其實這一天,周朝瑞因為"贓銀"已完,想著能夠出獄,正在心情輕鬆地整理鞋帽,根本沒有得病的跡象。
八月二十二日比較,未見用刑。袁化中屍體從監獄發出。袁化中屍體在獄中放了四天,腐爛程度雖不如楊、左、魏三人厲害,但也是肌肉皆腐,難以識面了。
六君子只剩下兩人,殘酷的比較仍在繼續著。八月二十四日比較,未見用刑。
八月二十六日比較,顧大章用拶刑,敲八十下,周朝瑞未用刑。
八月二十七日,獄吏報告許顯純說顧大章病重。實際上這也是一個信號。此時燕客混雜在轎夫中偷看,聽了此話不覺熱淚橫流,心中說道:"完了,看來是要把六人一網打盡了。"
八月二十八日,周朝瑞死。當天中午,周朝瑞和顧大章及一個姓孟的看守正在吃飯,獄卒郭二跑來說道:"堂上請二位爺說話。"說著給兩人戴上刑具,往外走來。剛走到門口,姓劉的獄卒從後面拉住顧大章說:"回來,今天沒你的事。是裡頭要周爺的命。"說完就把周朝瑞一人押到大監,不一會就傳來周朝瑞死亡的消息。
周朝瑞是個憨厚正直之人,在詔獄中常說:"死有什麼難的,只要用一尺布就行了。""贓銀"交完之後,心裡總想著可以有條生路了,所以整天盼著出獄,對後事不做任何安排。顧大章和姓孟的看守心中明白,又不好提醒他。二人商量了半天,才想出一個提醒的辦法來。
八月二十日,太陽很好,顧大章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太陽,看了好長一會才轉身對姓孟的看守說:"我曾聽說鬼不能看太陽,幸虧這會兒還沒死,所以趕快再看一看。"周朝瑞聽了這話,感到好奇,也湊過來看太陽。等周朝瑞一到,孟看守就滿臉嚴肅地責備顧大章說:"顧先生到了這種地步,心裡應想點大事,像這樣整天閑聊度日,有什麼益處?"顧大章回頭對周朝瑞說:"所謂大事,就是身後之事,我從七月中旬,就知道這次絕不會活著出去,訣別家人的遺書已經寫好很久了。只是沒辦法拿出去,現在還留在床榻下。怎麼能說我整閑聊,不想大事呢!"周朝瑞一聽這話,也慨然說道:"既然你們這樣說,那麼我也來寫幾行吧。"
周朝瑞的遺書就是這樣在顧大章和孟看守的合謀催促之下寫出來的。
周朝瑞把遺書寫好以後,放在顧大章處一起保存。
周朝瑞死後,獄中監視更嚴,遺書無法送出。顧大章就把情況寫成條子搓成紙繩,悄悄交給燕客。燕客手持銀兩整日在詔獄後門口等候。等周朝瑞屍體發出之時,燕客給了獄卒很多銀兩,多方請求,才從屍體中拿出遺書。後來燕客回南方以後,才托朋友將遺書送到周家。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周朝瑞還有遺書留世。
周朝瑞速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贓銀"交完之後,鎮撫司貪污了五十兩銀子。周朝瑞生性梗直,提出核對。結果不等他核對,就被許顯純派人加害。有的獄卒事後說,如果周朝瑞不提出核對,或許還能多活幾天呢。六君子只剩下顧大章一人,殘酷的比較還在進行。八月二十九日比較,未用刑。
九月初二日比較,將周朝瑞屍體送出,到大堂驗明備案。
這天,姓劉的獄卒告訴燕客許顯純已經開始安排顧大章的死期,而且時間很緊。燕客問能不能有五天餘地,劉說有。於是燕客感謝劉給他透露消息,又送了他很多銀子。
九月初四比較,顧大章打三十棍,受拶刑,敲八十下。
這時,魏忠賢聽了崔呈秀、徐大化等人的密謀,怕六人都死於詔獄,無法使天下人心服,就決定把顧大章送到刑部,依律治罪,以塞天下人之口。
九月初六比較。將顧大章交刑部審訊的旨意下到內閣。燕客偵知這個消息,發愁得一晚上難以入睡,他生怕許顯純為了滅口,在旨令未到詔獄之前把顧大章害死。幸虧一晚無事,燕客這才放下心來。
九月初七早上,姓劉的獄卒見到燕客,也談了自己的擔心,怕顧大章活不過初七晚上。燕客不便說明情況,只是說等等看吧,也許情況還會有變化。姓劉的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走了。
不大一會兒,許顯純又登堂比較,叫著顧大章的名字說:"十天以後,你還要來到這裡接受審訊追贓。"
許顯純這話,完全是一種心虛的表現。因為六君子之獄,雖是魏忠賢在幕後指使,但畢竟行刑殘害等都是許顯純所為,每個人的用刑次數、輕重、死期、死法等也是許顯純一手操縱。現在看顧大章要到刑部,怕他到那裡揭露自己的罪惡,所以以"追贓"威脅,想以此堵住顧大章的口。
顧大章聽到自己將要被發往刑部,頓時產生一種離地獄入天堂的感覺,他對燕客說:"我這段時期在詔獄中,總覺得像有人扼住我的脖子一般,不讓說一句話,壓抑鬱悶之極無處傾吐。這次到刑部監獄,雖說沒有幾天時間,總可將心中的話說出來,也可將詔獄中的黑暗、許顯純的兇殘及害人者的姓名告之世人,將來世道變化,朝政清明,這夥人肯定會遭到滅頂之災,這樣我死也可以瞑目了。"
後來許顯純等人在詔獄中的種種罪惡也正是靠顧大章的口才得以公開於世的。
九月十三日,刑部會同大理司、都察院對顧大章進行會審。參加審訊的共十個人,都是面南而坐。審訊官後面是魏忠賢派來監聽的太監。顧大章面北跪在堂下,口中反覆申辯,揭露徐大化對自己的陷害及詔獄中的酷刑威逼。而這時刑部尚書李養正等人也已對魏忠賢惟命是從,根本不聽顧大章的申辯,競和許顯純的判辭一樣,說顧大章等六人先以"移宮"之事陷皇帝於不孝,接著又受熊廷弼的賄賂,罪不容赦。將六人都判為死刑,且因顧大章申辯又打了十竹板。審訊完畢以後,十個審訊官將審訊結果和各人的名帖都交給魏忠賢派來的太監,恭恭敬敬地將他們送走。
魏忠賢得到監聽太監的回報,十分高興。下令在十七日將顧大章再送回鎮撫司詔獄。
這時顧大章覺得心事已了,全無求生之意,他說:"我在詔獄百日,在刑部十日,有在刑部這十天的日子,則在詔獄的一百天也不算虛度了。為什麼這樣說呢,主要是可以與家人相見、訣別,再者是原來聽到的一些傳說,我都可以親身予以證實。這樣,比起已經死去的五人,我已經很幸運了,我還有什麼可憂愁,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燕客曾勸慰顧大章先別輕生,再等兩日,說不定還有轉機,顧大章說:"我八月初已寫好遺書,放在枕中,中間曾取出五六次,想想再沒什麼可說的了,才署上日期封好。從那時起,我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且大丈夫寧死不辱,我豈可再進詔獄,去受許顯純等的侮辱折磨嗎?現在惟願早死,別無他求。"
九月十四日,大章之弟大韶帶著酒菜來到刑部監中探望哥哥,弟兄二人飲酒訣別。大章先讓人在酒中下了毒藥,飲后未能死去;到了晚上,乘看守不注意,投環自縊而死。
九月十九日,顧大章屍體從獄中送出,衣帽整齊、符合禮儀。臉色平靜自然,沒有痛苦,沒有遺憾,好像睡著了一般。
至此,六君子在閹黨的殘害下全部死於非命,死時年齡都在五十左右。
六君子死後,燕客仍寓居京師,每次想起六君子之事,都悲憤難忍,慷慨激昂。一日與人喝酒,酒酣興至,說起六君子被冤之事,不覺熱淚橫流,痛憤不已。不想這事被閹黨偵察到,立即跟蹤追捕。燕客扮成商人,連夜出京,倍道兼程,向南方飛奔,一一夜奔跑300多里,才擺脫了緹騎的追捕。現在所留的六君子遺書和他們在詔獄中受迫害的情況,就是燕客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保存下來燕客真是一位難得的義士!
六君子被關押在詔獄備受摧殘時,其家屬為了使親人少受折磨,都是竭力奔走,變賣家產,求親告友,拼湊銀兩,交退贓款。但六人為官,均是兩袖清風,除周朝瑞和袁化中戚里族人同心協力,湊足贓銀外。其餘四人均家境清貧,雖東奔西借,亦無力湊齊。閹黨以此為借口,在害死六君子后,又對他們的家屬進行殘酷迫害。
楊漣全家財產不足千金,緹騎到應山抓捕時已詐走不少。楊漣入獄后,家人將家產全部變賣,也遠不能湊足兩萬之數。住宅賣掉之後,老母妻子無處安身,只好住在破廟,靠兩個兒子沿街乞討度。雖然知情之人同情他們,紛紛解囊相助,仍無法湊足兩萬之數。一家人只能繼續遭受迫害,直到崇禎皇帝即位,閹黨集團伏誅,這種無休止的追比、迫害才告結束。
左光斗任屯田使期間,曾在華北平原大修水利,流惠於民。老百姓聽到他被閹黨抓捕的消息,哭聲震動原野。後來,為了救助左光斗少受詔獄折磨,他的家鄉桐城和華北平原的百姓們紛紛捐資相助,一些縣官、秀才也紛紛解囊,但仍不能填飽閹黨的私慾。而且百姓越是同情、救助左光斗,閹黨對他的迫害也越殘酷。最後,閹黨們不僅害死了左光斗,還將他的母親、哥哥害死。
顧大章受魏廣微迫害,誣陷數目最大,家屬被逼將房屋、田地全部變賣,也無法湊足四萬兩之數。而其家屬早已無以為生,只好和楊漣家屬一樣,過著破廟棲身、沿街乞討的生活。
魏大中本來只有三千兩贓銀,長子魏學洢在父親人獄后多方奔走,苦苦哀告,好不容易借得三千兩,交完之後,心想父親總可早日出來。不想閹黨又給加了三百兩,魏大中被害之後,閹黨又指示地方官府,嚴加催逼,學洢往來於嘉善和浙江之問,借貸乞討,終無力還清贓銀,最後在憂懼、憤激中死去。
明末東林黨人是中國歷史上一群最勇敢的人,也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光輝楷模,在昏暗荒唐頹敗的明末,以他們的良知和不屈抗爭,給了腐朽政權的黑暗統治有力的一擊。雖然東林黨的英雄志士最後大多或身陷囹圄,或被迫害致死,但其偉大精神和堅強意志,不僅深深感動了人民,也令政敵魏忠賢們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