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永利
中國藝術、京劇教育家
丁永利,男,1890年生於光緒十六年(庚寅)京劇教育家。原籍山東,1948年逝世,農曆戊子年。
人物關係
丁永利父丁連升為武生兼武凈演員。丁永利自幼隨父學藝,先後在義順和、寶順和等班社演武戲,兼任後台管事。他博聞強記,見多識廣,曾為楊小樓、俞振庭等配戲,對各派的表演特點能準確掌握,兼有豐富的舞台經驗,對演出的劇目從劇本、配角、文物場及服裝道具十分嫻熟,漸成為武生教學權威。他曾經擔任榮春社教師,在中華戲曲學校任武生主教,教戲認真,要求嚴格,所教學生成才率高。
能教黃派、俞派、尚派武生戲,尤其對楊派武生更有深入的研究,為楊派武生藝術的發揚作出了貢獻。
1931年,農曆辛未年:高盛麟拜丁永利為師
高盛麟出科后搭高慶奎班演出,同時正式下掛拜師丁永利為徒習楊派武生藝術。
當時丁永利正好搭高慶奎的班,經高慶奎說合,丁永利一口答應。高盛麟磕頭拜師后。高晚上演出,白天學戲,丁對高是一切從頭再來。高的所有武生戲,每齣戲都是一點點地摳,一招一式要求十分嚴格,如一出《挑滑車》就學了大半年之久,而高學習也十分刻苦,像這樣緊張而又有程序的學習,反覆學練看演,三年多從未間斷。三年多來丁先生把楊派的《挑滑車》、《鐵籠山》、《長坂坡》、《艷陽樓》、《金錢豹》、《戰宛城》、《惡虎襯》、《連環套》、《劍鋒山》、《獨木關》等戲都全部傳授於高盛麟,奠定了高日後楊派大武生典範的基礎。
1938年2月28日,農曆戊寅年正月廿九日:楊小樓大殮舉行。
楊家在出殯的前三天就在和平門外南新華街師範大學門前的大道上,亮出了一份五丈五尺長,一丈多高的64杠的大罩,罩架子上掛了紅緞金線綉滿“百壽圖”的罩片,頂上安了80公分高的金箔罩漆的大“火焰”,罩架上蓋的四角,都向外探出一個“草龍”,成為“獸頭龍口”,龍口“銜”著一串編織的花穗,每綹花穗上拴著一個“荷葉帽”、八個小金葫蘆和五個不同的“花拍子”。十分華貴。杠罩的四角各放置一座紅漆木質的執事架,上面插了紅、藍兩色不同的“撥旗”,上書“崇文門外廣興杠房”字樣。大杠大罩的旁邊還亮出了一付32抬的“小請兒”,即出堂用的小杠。這份大杠誠可謂富麗堂皇,氣派極矣。引起了許多過往行人駐足圍觀。
按老北京的風俗習慣,喪家一亮杠亮罩,就是即將出殯的信號。緊跟著,在楊氏殯列即將經過的要路口便道上,相繼搭起了高大的路祭棚三座,一為劇場公會全體同人路祭棚,設在西珠市口當行商會門前的空地上,將由各劇院選派代表三人守候公祭。二為梨園公會全體同人路祭棚,設在第一舞台門前。三為內外行親友聯合路祭棚,設在虎坊橋京華印書局門前。這些路祭棚均為平棚起尖子,一殿式的起脊大棚,棚口均搭了素彩毗盧帽式的花牌樓,設了官鼓大樂,擺上了對兒門鼓、對鑼架、對官鼓、對號筒。棚口兩旁的執事架上插著四對金執事,計金立瓜、金鉞斧、金天鐙、金兵拳各一對;四對不同圖案的大旗,計清道旗、飛虎旗、飛龍旗、飛鳳旗各一對。棚內正面放了披有虎皮的“如意亮轎”一乘,當做被祭奠者的靈位,前面還扎了素彩靈龕一座。前邊是大型供案,上面設置了香爐、蠟扦、花筒、供碗。棚壁上掛滿了輓聯、匾額、挽幛、花圈、相間有不同的四季花盆,尺頭桌子等紙活冥器。給人一種極為莊嚴肅穆的感覺,哀戚油然而生。
楊宅即將出大殯的消息,人人奔走相告,四九城的居民,尤其是南城一帶的居民都憋足了勁頭等著瞧熱鬧,都說:“這可是一出好戲,所有的名角都要上場亮相,這張票可是千金難買!”當年,瞧大殯幾乎是北京人的一種“文化娛樂”,本來,喪葬禮俗本質上就是一種文化現象。果然,楊氏的大殯成為萬人空巷之舉。一般平民,一早就扶老攜幼地佇立街頭,那些有錢有閑人家早在殯列即將經過的地方,找個茶點鋪或飯莊子的樓上,訂個臨窗的好座,屆時居高臨下,邊吃邊看,將這盛大宏壯的喪禮盡收眼底。
楊氏喪居前門外笤帚衚衕,巷子較窄,不便直接上大杠。所以,他的靈柩被抬出喪居之後,先在門口上32人抬的“小請兒”。由孝女榮桂身穿重孝,左手打著金鉤龍鳳“銜”掛的引魂幡,在眾多親友、梨園界同人擁簇之下,到南新華街北頭師範大學門前換升大杠。這時最前頭的儀仗已經穿過西河沿,進入前門大街了。
楊氏靈柩上了大杠,扣上了一卷紅緞“百壽圖”的大官罩。孝女榮桂跪在拜墊上,以左手在一塊糊成一套《金剛經》的沙板磚上摔了“吉祥盆”,大喊一聲:“爸爸哎!”遂被攙起,全體孝屬及執紼的近親友便跟著一起高聲舉哀,這時,燒了一所紙紮的小四合房。被請來揚紙錢的“一撮毛”此刻大顯身手,趁著紙活的火勢,一連揚了三把紙錢,頓使漫天皆白,良久不能落地。有許多小孩,甚至老年人都湊過去,伸手接搶那些尚未落地的紙錢,說是用這種紙錢擦拭面部或身上的疥癬,當可霍然。此說雖然屬無稽,但無意間卻為喪禮壯大了聲勢和場面。
楊氏是漢旗人,故按民族風俗習慣用了“五半堂”的漢執事。傳統的漢執事以半堂為基數,每半堂有不同三色的幡、傘6把;金執事4對至8對。再加花圈、輓聯、松活,紙活、響器、僧道及執紼送殯的親友,殯列排出足有三里地之遙,可謂壯觀極矣。其殯列順序大體上是:最前為“北京特別市梨園公會”旗幟一對。由“龍套”演員擎舉開道。繼之為紙糊的戴盔披甲,面目猙獰的開路鬼、打道鬼一對,各持鞭棍,立於“虎皮石”的立座上,座下有木輪,由人推之而行。紙糊的獨角獬——噴錢獸一隻。高七尺,走在開路鬼、打道鬼的中間。一人從“獸”后豁口裡填紙錢,使之從前面口內吐出。意為替亡蓄留下買路錢。紙糊的頭戴烏紗,身穿大紅,左腿躍起,手舉寶劍高過頭頂,作斬妖姿勢的“判官”,高近一丈,頭頂上還飛舞著一隻蝙蝠,蓋為臂上一彈簧所系。松活一堂:系右安門外丰台花廠的傑作。七、八尺高的松獅子一對;一丈一的松亭一對;松鶴、松鹿(鶴鹿同春)一對;松人(和合二仙)一對。共用28人杠抬以行。紙活金童玉女,金童執黃綾幡;玉女提引爐,作接引狀。由二人擎舉而行。意為神佛所派的使者接引亡靈升天。紙活四季花盆,碧桃、芍藥、牡丹、佛座蓮、縐菊、桂花、臘梅、迎春各一盆,其盆糊成白磁狀,上繪山水、人物、間有書法題詩。下支紅漆木架。人夫各抱一盆以行。紙活尺頭桌子,上擺金山銀山(盆景)、綢緞衣料、道裝雲履、道壇法物、古玩陳設、文房四寶等,各二夫一抬。紙糊當年進口汽車一輛,駕駛樓內糊一身穿長袍,頭戴禮帽的青年司機,手把方向盤。車前車后各掛一車牌,牌號為“北京147”。因楊宅電話為“南局147”,故借用於車牌。
京彩局以素彩紮成的“匾額亭”,古典宮殿式的頂蓋,敞門,下為須彌座,座上穿以木杠,4人肩抬以行。亭內放置受吊期間各界贈送的匾額。共13座,其順序為:1、曹錕挽;2、高凌霨挽;3、江朝宗挽;4、吳佩孚挽;5、張水淇挽;6、寧夔揚挽;7、冷家驥挽;8、北京市商會挽;9、北京市慈善團體聯合會挽;10、妙峰山頭嶺茶棚北京天津眾承辦挽;11、長安大戲院董事會挽;12、北京市梨園公會挽;13、醜行同人挽。匾額就有數十方。選錄如下:
一、閬宛歸真——曹錕
二、廣陵絕響楊伶小樓,藝術超敻,名溢京外,尤重義行,山東留京鄉人,哀其永逝。請為書額惋之——吳佩孚
三、千秋絕響——高凌霨
四、聲絕雲璈——張水琪
五、天上人間——冷家驥
六、名聞中外——江朝宗
七、黃鐘息焉——寧夔楊
八、藝術絕響——北京市商會
九、惠及災黎——北京市慈善團體聯合會
十、白雪誰賡——長安大戲院董事會
十一、藝術超群——北京梨園公會
十二、善容頓渺——妙峰山頭嶺茶棚北京天津眾承辦
十三、吾道同悲——余叔岩
十四、老成凋謝——梅蘭芳
十五、成仙極樂——蕭長華
十六、英名尚在——孫毓堃
十七、碩望猶存——丁躍龍
十八、壽高德重——梁仲達
十九、將星光沉——萬子和、蕭振川
二十、酷此胡天——安厘之
二十一、藝壇星殞——戴蘭生
二十二、閬苑歸真——賈蘭亭
二十三、音容宛在——魏子丹
二十四、德隆望重——郝壽臣
二十五、南極星沉——李一車
二十六、典型永存——全民報社
二十七、國劇宗師——胡毓坤
二十八、猶存典型——遲月亭
二十九、果證菩提——二十三處寺院方丈
三十、天上修文——李萬春
三十一、望隆山斗——張彬舫
三十二、典型失我——天津梨園公會
三十三、黃鐘毀棄——慶親王
三十四、吟嘯涅盤——王守信
三十五、蓬島歸真——長安戲院張寰如
三十六、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成部——王仲錦
三十七、抱道長游——程連璞、程連璧
三十八、永護白雲——白雲觀監院安世霖
三十九、典型宛在——永勝社同人
四十、拂袖西歸——馬麗華
各界贈送的輓聯85幅,俱以紅漆竹桿高高挑起,一夫擎舉上聯,一夫擎舉下聯,兩並排對正,緩步而行。其中不乏佳作,為殯儀烘托著哀戚氣氛。例如:
北京市社會局公益救濟股同人挽曰:“法曲接俞譚,定場管弦推賀老;元昔協鍾呂,超時歌舞媲蘭陵。”
北京市慈善團體聯合會主席胡恩元等挽曰:“天寶事那堪重論,勝朝兩代承殊遇;廣陵散有誰詞響,梨園千載仰新聲。”
北京進報社挽曰:“菊徑荒涼冥漠秋郊悲泣雨;蓉城縹渺蒼茫野陌帳春風。”
武田南陽挽曰:“執牛耳五十年間,昔時局閣鵷班舞罷干戚娛帝戚;攀龍顏九重天上,比日鯉庭燕寢歌殘薤露悵春風。”
吳菊痴挽曰:“人曲各千秋,任教地老天荒大名永在;悲歌同一夢,忽然山頹木壞吾道其孤。”
晨報社同人挽曰:“擬垓下聲容,不復舉頭明月夜;向江南風景,何堪回首落花時。”
齊如山挽曰:“齒德均尊,猶執 恭維族誼;形神雖逝,尚留青白著鄉評。”
陸秋岩挽曰:“菊壇星殞,永存典型光史頁;藝人其萎,一代宗師返道山。”
輓聯群後面是民族傳統儀仗——漢用“五半堂”執事。
第一半堂:“鑼九對兒”:四方形藍底紅邊、紅字的清道旗一對;四方形紅邊白底彩色圖案的飛虎旗、飛龍旗、飛鳳旗各一對。均由頭戴青荷葉帽,身穿綠駕衣的執事夫高舉,緩行。虎頭牌——“迴避”、“肅靜”牌各一對。“格漏”、粉棍、鳴鑼,各一對。紅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第二半堂:木質金箔罩漆的三尖刀、馬蹄刀、偃月刀、象鼻刀。各一對。藍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第三半堂:木質金箔罩漆的“八寶槍”8對:金輪槍、金螺槍、金傘槍、金蓋槍、金花槍、金罐槍、金魚槍、金長槍。各一對。白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第四半堂:木質金箔罩漆的金立瓜、金鉞斧、金兵拳、金指掌、金卧瓜、金皮塑、金督。各一對。青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第五半堂:紫雲緞繡花幡、傘各6把。
官鼓大樂一班,計13名:拉號一對;官鼓4面;噴吶、海笛、笙各一對;跟鑼一面(指揮)。俱頭戴去纓的清制青官帽,身穿綠駕衣,系綉著藍壽字的白褡帛,足穿青布靴。紅雲緞大座傘一柄,由1人擎舉,2人牽黃綢“拉幌”。清音鑼鼓1班。計9名:2人抬堂鼓一面;1人敲打;4笛、2笙、1小鑼、1皮鼓指揮。是為“九福班”。古典宮殿頂蓋、敞門、須彌座,8人抬的彩活影亭一座,內懸楊氏畫像一幅。抬夫一律頭戴清制官帽,身穿白孝袍。影亭後邊是兩名執事夫舉著名伶郝壽臣送的一對花圈(其它花圈均在殯列前邊,掛在匾額亭的背後,只有郝氏送的花圈放在此處)。又,紅雲緞大座傘1柄,1人擎舉,2人牽黃綢“拉幌”(表示為影亭、領魂轎張傘,實際上是為把二者隔開,以利觀瞻)。掛著綠呢圍子、青紗簾的魂轎一乘,內供楊氏靈牌,由8名穿孝的轎夫抬舁而行。又,紅雲緞大座傘1柄,1人擎舉,2人牽黃綢“拉幌”。龍泉寺孤兒院音樂隊以笙、管、笛、九音鑼、鉿、鼓合奏哀樂。隊員均黑衣白孝帶。紙紮靈人(僕役)4對:戴禮帽著長袍馬褂的男管家2名;戴禮帽、著長袍青坎肩的聽差2名;身穿旗袍、梳髻的中年女僕2名;戴帽頭,穿灰袍,青坎肩,提籃買菜的廚師2名。均由8名穿孝的執事夫擎舉而行。雍和宮的番經(喇嘛經)一班,計13人,俱穿黃袍、戴黃秋帽。徒手送殯。白雲觀的道經一班,計13人。俱藍袍,加披五彩錦緞的法衣,每對一色。鈴、嗡各一;鐺子兩對;鉿子一對;法鼓一對。鐵山寺的禪經(和尚經)一班,計13人,俱海青袍,加披紅緞繡花偏衫。以笙、管、笛、九音鑼、鉿、鼓吹奏佛曲梵樂。大白雪柳12對,由頭戴假抓髻,身穿白布印花小褂的男童擎舉而行。
執紼送殯的紳商各界,梨園同人,楊氏生前友好,逾300餘人,內有尚小雲、譚富英、高慶奎、高盛麟、周瑞安、尚富霞、葉龍章、馬富祿、孫毓堃、王永昌、趙硯奎、萬子和、丁永利、傅德威、王又荃、李洪春、何雅秋、楊寶忠、陳椿齡、郭寶麟等,還有梨園公會七行七科代表團200餘人。有的穿孝袍子,有的腰系孝帶,左胸佩戴白紙菊花一朵,簇擁在孝屬前後。“一撮毛”率領兩名青年徒弟,各身背大串白紙錢。其身後還有一洋車,滿載紙錢。路過廟宇、井台、橋樑、十字路口、路祭棚、茶桌等處,便高高揚起紙錢,表示打發“攔路鬼”,以便讓楊氏的陰魂順利通過。還有兩個挎燒紙筐子的,乃是沿途燒紙打發“外祟”的。另兩個人手提白布綳的拜墊,以便喪主隨時向外界拜謝時,跪而叩之。二位穿孝的近親攙扶著打幡的孝女榮桂,嗣孫續潛(即宗年)及乃婿劉硯芳,外孫劉宗楊、宗華,護靈櫬前導。
孝屬的後邊便是64名頭戴青氈荷葉帽、插著紅雉翎、身穿綠駕衣的杠夫,抬著一付五丈五尺長的巨杠,上扣一卷嶄新“百壽圖”的大官罩。由兩名穿孝的杠頭,以打響尺的形式指揮前進。四角還有拉著罩上黃綢的4名杠夫。他們俱向後拽,成為一順邊的形式。杠的兩側各有4名杠夫扛著紅、藍兩色的撥旗簇擁前行。杠後有25名執事夫組成的后扈(后擁),均手舉木質金箔罩漆的“金執事”(古代兵器模型)5人一排,共為五排,均以湖色綢子將金執事連綴起來,表示護靈。
楊氏為梨園公會的董事長,故該會由七行七科公推代表致祭。伴宿送庫時,各行、科公推代表各十人參加弔祭送聖;出殯之日則每行、科各加派代表6人,共計224人,於9時余齊集楊宅,先行參靈后,再參加執紼。行至西珠市口當行商會門前的路祭棚,全體代表將楊氏遺像請至棚內靈座上致祭后,仍繼續執紼前行。劇場公會則每單位推舉代表3人,由劇場公會主席郝錦川率領,在虎坊橋京華印書局門前的路祭棚內致祭。內外行親友則在第一舞台前的路祭棚內致祭。每祭均設祭筵一桌,由主祭人上香、獻爵、焚帛,再由僧道誦經品咒,異常隆重。沿途各商號、住戶所設的茶桌、路祭桌約三百餘處,均由以榮桂為首的孝眷一一叩首致謝。大殯經由騾馬市大街、菜市口、丞相衚衕,官菜園上街、自新路,過上清觀,而達龍泉寺。屆時,該寺兩序大眾均身披袈裟執香在山門前迎靈。這是對任何齋主死後來此停靈所未有過的禮儀。
因堪輿家勘測認為永定門外塋地因“方向不利”,當年不宜下葬,故暫厝陶然亭龍泉寺廟內,俟明年再卜吉告窆。
1943年6月1日,農曆癸未年四月廿九日,10時,余叔岩喪禮舉行。為余叔岩逝世“二七”,伴宿送庫之期。余宅領帖受吊。根據漢人禮俗,上午10時舉行點主儀式。特請祝煜元“賜福鴻題”,劉植源、李錫之為左右鴻陪。是日各方弔客接踵而至,計潘毓桂、李雅齋、朱復昌、凌撫元、吉世安、桂月汀等。梨園界尚小雲、程硯秋、楊寶忠、楊寶森、劉硯芳、萬子和、趙硯奎、丁永利、王福山等數百人。
余氏生前篤信佛教,曾皈依拈花寺老方丈全朗,成為在家學佛的居士,且與北京各大寺院結有“不解之緣”。因此,各名剎方丈蒞臨札拜者甚多。計有:戒台寺德明、鐵山寺百川、智禪、報國寺、地藏寺法齡、觀音寺如培、法源寺天文、光明寺常平、華嚴寺智山、長椿寺深慈、廣濟寺顯宗、觀音院純山、廣善寺慧三、聖安寺寶林、崇效寺越宗等約有數十位。一時滿棚黃袍高僧。此為一般俗家人死後所未有的盛況。余宅預備了大教席、清真席、素席三種,款待各來賓。雍和宮的喇嘛、白雲觀的道士、法源寺和龍泉寺的和尚輪流誦經禮懺。
因為余氏生前是龍泉寺的大功德主、大善士,故該廟敬送禪經一永日及焰口施食一堂。晚7時,各經壇法事功德圓滿,舉行送聖儀式。由余氏女公子慧齡等捧聖;余夫人及弟子孟小冬、李少春、程硯秋等數十人均著孝服相送,送聖行列一片縞素,真可謂滿街白矣。在虎坊橋焚庫時,圍觀者千餘人,交通幾乎中斷。
下午6時停靈法源寺。梅蘭芳挽曰:“締交三世,遠武同繩,燈火華堂,讚樂獨懷黃幡綽;闊別七年,赴書驟報,風煙舊闕,新聲竟失李延年”。孟小冬挽曰:“清才承世業,上苑知名,自從藝術寢衰,耳食孰能傳曲學;弱質感飄零,程門執轡,獨惜薪傳未了,心喪無以報恩師”。李少春挽曰:“教藝術心必期忠,品必期高,業必期傳,每含深恩痛無地;論孝道疾不能侍,衾不能承,志不能繼,空負厚望恨終天”。半老書生的輓聯嵌入孟小冬、李少春的姓名:“久病亘秋冬,小部衣冠傳優孟;及門著桃李,少年湖海吊殘春”。南皮葭翁則在《哭叔岩兼示小冬》中表達了對逝者的哀思及對繼承者的期盼:“白雪陽春絕妙詞,高山流水系人思。萬方崇拜余夫子,唯向冬皇索態儀”。
晚間,余宅孝屬正舉行“辭靈”祭時,忽聞余氏老岳父姚文卿大夫病危。余夫人急忙派人探視,時已“易簀”(換吉祥床)矣。蓋姚氏因姑爺去世,痛心之至,以至舊病發作,不可救藥。次日(6月2日)上午9時逝世,恰恰是余氏靈柩出堂之時,可謂巧哉。結果,余夫人兩頭落了喪事:婆家死了丈夫,喪禮未竣,娘家又死了父親,真是喪上加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