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敬生
蔣敬生
蔣敬生(1923.10.15—2007.8.28),名德炎,字敬生,今項城市范集鄉蔣寨行政村人。
他父親蔣麟祥(詳見前文),是清末最後一期恩科“拔貢”,學問道德,稱譽當時。跟隨父親,他先後在開封、淮陽生活、學習,度過了童年和少年時代。受旗人子弟影響,他四歲學戲,八歲登台,九歲時被父親推薦給張伯駒為徒學習京劇,可惜年齡太小,沒被張伯駒接受。曾先後就讀於淮陽二師附小、開封兩河中學、開封一中,以“能詩文,知菊部”聞名鄉邑……抗戰後期,年約18歲的蔣敬生,在國民黨河南省第七行政督察專署(淮陽專署)專員田鎮洲(項城人,與蔣家為世交)身邊當秘書(一科科員),與諸多官宦子弟及三教九流有過較多接觸。武漢解放前夕,田鎮洲先去四川後去了台灣,他無所依靠,就在武漢田府管家創辦的冰棒廠做記帳的書記,每天晚上也上街喊賣冰棒。
他認為這樣的生活終非長久之計,就按照田鎮洲走時的安排,就去找與地下共產黨有關係的趙步青和武劍雨。他找到了趙步青,遵循趙的囑託,積極參與共產黨中原局策反武漢警界人員的起義活動。蔣敬生聯繫到武漢警察局二分局實習警官、項城老鄉王慈博的兒子王定坤,得到王的欣然同意,王便約警校一幫同學,共同商量好如何在起義過程中保護警察局的檔案、槍枝。
武漢解放后,中原局社會部準備為蔣敬生安排工作,蔣提出想讀大學,結果未能如願也錯過了被安排工作的機遇。他只好去找武劍雨,武當時是武漢大學教授,卻遭到冷遇。走投無路時,恰逢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南軍政大學湖北分校招生,他便報了名,由原來的朋友、黨的地下工作者鄒化民保送,很快被錄取。1949年8月,他被分配到軍政大學湖北分校的二大隊六連八班學習。因他為人忠厚,能坦誠對黨組織交心,不久即被提拔為副班長。期間,編寫出了《味》、《劉胡蘭》、《為誰打天下》等話劇加唱的小劇本,很受歡迎。由於他交待自己曾在國民黨專員田鎮洲部下當過書記員,引起了上級懷疑。
結業時,剛好湖北省軍區文工團到軍大招生選中了他,被分配到軍區文工團工作。因為他在軍大“交心”的緣故,部隊文工團肅反活動開展后,再次遭到厄運。在“極左分子”哄騙威逼中,他在萬般無奈下,只好自誣是“國民黨中統特務”。這可是個重大的“政治問題”,於是他被軟禁、被勒令“返鄉”、被批鬥直至失去人身自由。可是他的“自誣”全屬子虛烏有,全無旁證,組織上一直對他做不出結論。在組織審查中,他繼續創作發表了《田老漢》多種演唱材料,但政治結論沒下來,仍是被審查的對象。1955年肅反一開始,他便被從部隊轉業到省文聯創作組工作,創作出了中篇說部《他沒有殘廢》(北京通俗讀物出版社)。
因“特務問題”沒弄清楚,到省文聯工作不久,蔣敬生就被捕入獄。直到第二年春末,經公安廳詳細外調和“省委五人肅反小組”的最後審查,才終於弄清楚他的所謂“特務”問題,全系年輕人膽小怕事的“自誣”之詞。他得以重回文化局創作室工作。被捕期間,《河南文藝》不了解情況,發表了蔣敬生的中篇墜子書《王大娘智勇捉特務》。回到工作單位后,補發了全部工資,又在評級時給他提了三級。全國舉行曲藝匯演,他被派到武漢市當評委,還作為代表去北京開會。他還在省文藝幹校創辦了一個曲藝班,主講曲藝理論。湖北省成立民間歌舞團,分設曲藝班,他兼任該班班主任和教研組長。
然好景不長,“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與很多知識分子一樣,蔣敬生被下放到“五七幹校”勞動改造長達十年之久。在湖北潛江農場,他還當了一個時期生產隊長。因為他在軍大學過相聲、墜子、快書之類的表演,又能編寫,所以被農場場部任命為農場“曲藝隊長”,專搞宣傳鼓動。在繁重的勞動之餘,他堅持曲藝理論研究和創作,在《戲劇》雜誌上發表了第一篇曲藝理論文章《談鼓詞》。在那大雪紛飛、一字幾哈手的困苦中,他又偷抄了墜子曲腔的唱例,寫成了約14萬字的《鼓書體曲種探索》的專著。他學習不怠,誨人不倦,在極坎坷的人生際遇中,不僅創作、整理、編寫了三百多篇曲詞和一定的中長篇評書如後來連續發表的《南包公》及早年刊印的《談曲藝創作的傳統技巧》等具有一定研究性的集子,還輔導和培養了一批批曲藝的創作、演唱人才。在“五七幹校”,蔣敬生“門前無語只看花,搔首驚心惜歲華。絢文麗原天落錦,淡煙封樹月籠紗。病欺衰體葯添苦,愁伴廢人夢也辣!坐起蕭蕭聽夜雨,薄寒未盡有鳴蛙”,對自身的處境無限惆悵;他只能“能起身處便為家,十載扶犁耕寶沙。快借春陽栽嫩韭,好擦汗手剖香瓜。舒筋尚有半瓶酒,明目時尋一撮茶。已熟晚炊妻不見,塘邊正喚未歸鴨。”(蔣敬生:《在五七幹校得句》)其中的凄涼、無奈、愁苦,非身歷者難以體會。
1976年粉碎“四人幫”后,蔣敬生終於結束了“五七幹校”的10年“鍛煉”,第三次回到湖北省文化廳(從部隊文工團轉業第一次進入文化廳,被捕釋放第二次回到文化廳,下放五七幹校再迴文化廳是為第三次)。從此,他“且喜春色滿神州,攬鏡無言已白頭。筆老猶思書短簡,犁深寧忍鞭汗牛”。幾十年滄桑歲月給他的深厚生活積澱,使他迸發出了勢不可遏的創作激情:1981年出任《今古傳奇》副主編,1982年黃河文藝出版社出版長篇說部《海公案》(又名《南包公》),1989年北嶽文藝出版社出版傳奇小說《鴛鴦綉》,1997年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長篇歷史小說《禁城黃昏》,1999年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理論專著《傳奇大書藝術》,2000年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散文隨筆《潁河歲月》,2002年花城出版社出版傳奇故事《江湖十八怪》……其中,《海公案》榮獲湖北省百花書會創作一等獎,全國調演(著名曲藝表演藝術家田連元演說)創作一等獎;《鴛鴦綉》被中央電視二台改編為20集電視連續劇《鴛鴦綉:大清洗冤錄》播出后,轟動一時;《傳奇大書藝術》“廣徵博引,論述精闢,是集藝人編、演經驗之大成”,是一部“不多見的、較為系統地論述和研討傳奇大書及其表演藝術的專著”(河南省藝術研究院專家張凌怡語);散文隨筆《潁河歲月》,則是他應家鄉《蓮花報》的約請撰寫的一部“項城文化”鉤沉,中州古籍出版社責任編輯史廣江先生在《代序》中說:“《潁河歲月》是一部史詩式的敘事文集,六十四篇似不相連實又相關的文章,猶如六十四顆被潁水連成一串的璀璨明珠,光透歷史塵霧。”“袒露出一種厚重的歷史文化積澱”。
改革開放后,蔣敬生經常應邀到各地講學。曾於1981年、1982年,兩次到鄭州為“河南墜子中長篇青年演員進修班”和“中長篇曲藝作者講習班”講學,重點講述編寫傳奇大書的藝術手法,博得了聽課者熱烈歡迎,一致請他編著成書——於是他在講稿基礎上,編著成了《傳奇大書藝術》。他還在天津、昆明、武漢以及家鄉周口、項城講過學:“南疆方解惑,北國傳薪忙”,特別是“授業周家口,掌聲似潮狂。吟誦桑梓語,講唱故人腔。答問何其樂?今日回故鄉”(引自筆者《追憶蔣翁三十韻》)。1985年3月29日上午,蔣敬生應項城縣文聯之邀回到故鄉,為300多名中小學語文教師及曲藝工作者講述“如何讀書問題”、“如何治學問題”及“曲藝和戲曲藝術問題”。據當時聽講的人回憶:關於讀書問題,他舉了《紅樓夢》一書為例,講述中不假思索地、流利地背起“黛玉葬花”;講《三國演義》又慷慨激昂地把《三國演義》中“武鄉侯罵死王朗”的一大段文字背誦起來;講到戲曲藝術的“程式”時,興緻極高地唱起《空城計》中諸葛亮在城頭的一段西皮慢板,贏得了陣陣喝彩。
蔣敬生作學問的信條是:求進者不託空言,治學者察源辨微。所以,他不藉助於聰明、才氣、靈感之類,而是肯下笨功夫、苦功夫、死功夫。按其本人的說法是:“笨功夫多了就變為巧;苦功夫長了就變為甜;死功夫久了就變成活的。”如:強記,別人不記的他記,別人不背的他背,別人背十遍,他背三十遍……,不僅背熟了各色“條子”(即大書中的賦贊),還背熟了許多好的曲詞和唱段,背會了古典文學名著《紅樓夢》全文(2004年筆者去武漢探望他,談起《紅樓夢》,他仍滔滔不絕背誦如流,並說自己堅持每年讀一遍《紅樓夢》,幾十年來從未間斷)。為了向曲藝藝人求教,他曾拜不少藝人為師,如沙市評書名藝人陳風秋(已故)曾向他託孤,並把珍藏的孤本《評書百句訣》交付給他。與相聲藝人“房人邊”“呷醋(代酒)談曲”,同吃同住同探藝,講各路藝人掌故,講相聲訣竅,時達半月之久。他處處留心,時時留意,每聽完一場或數場書後,就自我默書、體會,重點處還要背下來。他求師訪友,終年累月從不懈怠。他學習了不少曲種的說唱,不為上場演出,只為了解、熟悉和研究之用。為此,他還手抄了十數本北方曲種唱例。
2003年後,蔣敬生因年事已高,身體不好,基本封筆。2007年8月28日上午9時45分,在武漢因病逝世,享年84歲。《今古傳奇》報刊集團在《湖北日報》發出的訃告,稱他是“著名曲藝理論家、作家、《今古傳奇》創刊人”,對他的輓詞是:“說稗論曲,字字珠璣;興刊授業,事事典範。”遵其遺囑,喪事從簡,沒有舉行追悼會。傳世作品除前文所述各部,另有《聽雨窗詩草》一卷。
育一子二女,分別名“萬紫、千紅、百順”。子百順(蔣宗民),湖北江漢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