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花得紅字
宋末元初真山民創作的七言律詩
《杜鵑花得紅字》是宋末元初詩人真山民創作的七言律詩。
杜鵑花得紅字
愁鎖巴 雲往事空,只將遺恨 寄芳叢。
歸心千古終難白,啼血萬山都是紅。
枝帶翠煙 深夜月,魂飛錦水 舊東風。
至今染出懷鄉恨,長掛行人望眼中。
1 杜鵑花:一名映山紅,春季開紅花,傳為杜鵑精誠所化。杜鵑,一名子規,據《蜀王本紀》、《華陽國志》等書載,為蜀王杜宇失國后精魄所化,它叫起來連綿不斷,凄厲悲涼,不啼到口角流血不止。它的叫聲又如“不如歸去”,所以又被稱作催歸鳥。這首詩就是依照杜鵑的這些傳說及特點吟詠。
2 巴,指今四川。
3 遺恨:到死還感到悔恨。
4 芳叢:叢生的繁花。
5 翠煙:青煙;煙靄。
6 錦水:即濯錦江,一名錦江,在四川成都。
愁雲密鎖蜀國的土地,往事如夢都是空;杜鵑鳥啊,唯有懷念故國的心情無法放下,便把它寄託給盛開的杜鵑花叢。那歸心,千萬年來,向誰陳述,誰能理解?可憐它,聲聲悲啼,口角濺血,把這滿山的杜鵑花染紅。杜鵑花迷離的枝葉縈繞著青翠的煙霧,在夜月的照耀下一片迷濛;杜鵑鳥的精魂,又飛到了錦江邊上,追憶著往日的東風。這愁這怨染出了無限的懷歸憂恨,它時時呈現在行人凄涼的眼中。
這首詠物詩是詠杜鵑花的,詩層層相扣,漸次推進,先從杜鵑上著眼,然後過渡到杜鵑花,最終言志,表達故國之思。宋朝滅亡后,很多遺民詩借杜鵑典寄託亡國之恨,家山之戀,一時成為風氣。如謝枋得《春日聞杜宇》云:“杜鵑日日勸人歸,一片歸心誰得知?望帝有神如可問,謂予何日是歸期?”梁棟《禽言》云:“不如歸去,錦官宮殿連煙樹。天津橋上一兩聲,叫破中原無住處。不如歸去。”汪元量《送琴師毛敏仲北行》云:“南人墮淚北人笑,臣甫低頭拜杜鵑。”鄭協《溪橋晚興》云:“一川晚照人閑立,滿袖楊花聽杜鵑。”都與真山民這首詩一樣,寫得沉痛之極。
這首詩未寫杜鵑花,先推本溯源,寫杜鵑鳥。“愁鎖巴雲”,直接由杜鵑典生髮,寫杜鵑產地,使人自然地聯繫到望帝杜宇化成杜鵑的哀怨故事。詩把環境描寫成愁雲密鎖,一片凄涼黯然,為全詩定調。望帝已化杜鵑,自然往事都空,渺如雲煙,無法挽回,所以詩以“往事空”論定,第二句趕緊拉回,說杜鵑把滿腔的遺恨,寄托在滿山遍野鮮紅怒放的杜鵑花上。這不啻告訴人們,雲空未必空,一切都可忘懷,但對故國刻骨銘心的思念,又怎麼能放得下呢?詩先抑后揚,極盡刻繪之能事,在寫杜鵑時,順筆帶出杜鵑花,就與詩題不即不離,得詠物三昧。同時,透過詠物,詩人又把自己的心事沉入。杜鵑鳥的“愁鎖巴雲”與詩人愁鎖故國大地的亡國之哀是相通的;杜鵑鳥將故國之思寄托在杜鵑花上,詩人也是將亡國之恨寄托在這首詠杜鵑花的詩中。因此,詩寫得那麼低沉,那麼傷感。
次聯承上,仍寫杜鵑鳥。杜鵑鳥的啼聲猶如“不如歸去”,又啼到口角出血,詩便由此展開。詩寫道,它聲聲地悲啼著,但它的思歸苦心,千萬年來,向誰陳訴,誰能明白?因此它啼啊啼啊,啼出了血,染紅了這萬山開放的杜鵑花。詩的寫作手法與上聯完全一致。只是將杜鵑的典故分成兩個著重點來寫,同樣在句尾關聯杜鵑花。在這聯中,詩再次借杜鵑明志,杜鵑眷戀故國的心不改,千古難明,怨深恨長;詩人眷戀已經滅亡的宋朝,也是如此。詩人的血淚,也是像杜鵑一樣流個不盡,到死不休。
第三聯正式寫杜鵑花。出句又承上,杜鵑啼血,染紅杜鵑花,於是杜鵑花也就充滿了愁思怨情,它在夜月的照耀下,叢生的枝葉,縈繞著青翠的煙霧。這句狀夜中之花極神,因是寫夜,詩便不再寫花而寫枝葉,既避免了重複,又與夜的朦朧融成一氣,升騰起一片悲涼之氣。對句改為虛擬,由冷月照射著的花,返帶杜鵑鳥,說杜鵑鳥的精魄一定仍然記掛著往日錦江邊的東風。這一點故鄉之思,真是百死不悔。詩鑄情造景,孤峭凄迷,神似李商隱的無題詩,纏綿感人。
最後,詩借物明志,說這滿山的杜鵑花,是杜鵑的血染成,是杜鵑精魄的化身,充滿思鄉怨恨,行人見了,怎麼能不因此而感動得凄然淚下呢?特地標舉杜鵑花對行人產生的同是“懷鄉恨”,於是前面六句都有了主題,行人的恨與杜鵑的恨就統一在一起了。
李白《宣城見杜鵑花》云:“蜀國曾聞子規鳥,宣城還見杜鵑花。一叫一迴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李白見杜鵑花引起對家鄉的思念,已低徊傷感;真山民由杜鵑花引起的是亡國之恨,與李白比,真該愁腸九回,寸寸裂斷,但這首詩比李白詩含蓄得多。倒是他的另一首《泊白沙渡》詩“離懷正無奈,況復聽杜鵑”句,與李白詩一樣,直截了當。詠物詩與一般寫景抒情詩表現手法的區別正在於此。